宣布对我们进行处理的三类不同政策界限.我记得大意是:一、被俘情节清楚,被俘后有一定右倾错误但能即时改正,积极参与对敌斗争表现突出者恢复军籍, 保留党团籍。
二、被俘情节清楚, 被俘后有严重失节行为, 但能改正, 并积极参加对敌斗争者承认被俘前军籍, 开除党团籍。
三、被俘情节严重, 被俘后虽能参加一定斗争但有严重变节行为, 影响恶劣者开除军籍, 开除党团籍。
团政委在大会上反复强调了要相信党, 要严格要求自己, 要正确对待个人和国家的关系, 要愉快接受上级对自己所做的政治结论和组织处理决定,要......。
他后面说些什么我已经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紧接着大家回到连里听宣布个人结论和处理决定.我们低头坐在连部大院里, 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乌云, 气氛既紧张又沉重。
连长拿着一叠档案, 指导员逐个打开宣读结论. 声音干涩而呆板. 我听到一个个战友们的处理大都是承认军籍,开除党籍或团籍. 有几个恢复军籍的, 党籍也被开除了. 更有两个军籍,党籍都被开除了. 我的心下沉了。
忽然我听到念我的名字,心又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
张泽石, 有武器不抵抗被俘. 被俘后曾向敌人供出部队番号, 又因怕吃苦去当翻译为敌服务但能参与领导对敌斗争......承认被俘前军籍,开除党籍.我感到脑子一下胀大了,耳边反复轰鸣着:开除党籍、开除党籍、开除党籍......。
散会了, 我跟着大家迈出院门, 无目的地向田野走去, 我望着阴沉的天空, 心里反复叨念着:怎么能这么对待我, 我对党是问心无愧的呀!我听见了咽呜声,我看见一个个难友弯下腰来,蹲在地头上, 抱头痛哭. 我的泪水也禁不住汩汩而下. 我的这些抗日时期参军的战友在战场上曾是冲锋陷阵的勇士, 在战俘营里又是坚贞不屈的铁汉子, 他们为党南征北战, 出生入死,流血流汗, 受苦受难, 怎么就被党推出门外, 成了被遗弃的孤儿了?看着他们那悲痛欲绝的样子一个念头出现在脑子里:你曾是大家的代表,曾经为大伙儿所受迫害跟美国鬼子的将军面对面地进行过辨论、抗议, 今天大家受了委屈, 你应该再次站出来申辨一下啊!我转身去到连部, 连长指导员客气地站起来让坐, 我只站着说了句:这么处理我们不公平啊......就说不下去了。
连长走到门口看看外面, 向指导员摇摇头, 指导员过来握着我的手轻声说:泽石同志,你的情况我们很了解,我们连里为你报上去的处理意见是‘恢复军籍,留党查看’,可上面没有批准.我说:我不只是为我自己,这样处理大家都想不通,请求组织上能重新考虑一下.连长态度诚恳地摊开手说:你知道我们这一级组织是无权改变结论的。
我又去到营部找到营教导员, 表示了同样的意见. 但教导员却很不耐烦地说:你对别人的具体情况并不很清楚,最好只管你自己。
我也不客气地说:我认为对我的结论也是夸大了缺点, 缩小了成绩。
教导员说:你结论上的话基本上都摘自你本人交待材料,又不是我们随便给你定性.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使我血往上涌, 忍不住说: 你在全营大会上宣布的‘批判从严,处理从宽’的政策还算不算话?当然算话!营长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他不知什么时候进了营部.见我转过身来,他阴沉着脸继续说:你认为自己是什么大功臣? 一个革命战士在战场上有武器不抵抗束手就擒算什么问题, 没开除你军籍还不算宽大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