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则更关心我早日完婚之事。
老人家不愿见我终日没着没落丧魂失魄的样子。
她还担心M毕业后发生变故,动员我先去西安到西北大学去找M把婚事办妥。
我自然极想早日见着M。
临走时妈往我挂包里塞了100元钱。
我红着脸说:我还有钱呢!妈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你这一去又何止千里?我于是坐船出三峡到武汉,再乘火车北上经郑州转到西安。
夏天的长江更像一条巨龙,直出三峡,奔腾咆哮,凶猛异常!它那劈山开路的气势,冲破千拦万阻流归东海的决心,深深地震撼了我!我不能听任命运的摆布!我必须振作起来去奋斗,去抗争!我站在船头,看着滔滔江水暗下决心。
4.千里寻妻 1954年8月中我抵达西安古城,找到了西北大学。
在问清楚了M她们在铜川以北的大山里做地质勘探毕业实习的详细地址后,便挽起裤腿向着延安方向上路了。
有一大段路不能坐汽车,甚至不能坐牛车,只能在山间的小路步行。
我风餐露宿,啃大饼,咽辣椒,喝凉水,睡窑洞。
这次我深入到了黄土高原的腹地。
她那贫瘠与荒凉,她那千沟万壑、峁墚纵横的景象使我非常吃惊!难道在这块支离破碎的土地上曾经孕育过我们民族的古代文化?站在黄土高坡顶上,极目远望,我似乎看见千百年来那漫天黄沙的沉积,那狂风暴雨的冲刷,一切生物都难以存在,而我们的祖先竟然在这块土地上站住脚跟,繁衍生息!我可是黄皮肤的黄帝的后代啊!难道我的奋斗精神还不如我的远古祖先么?于是我的脚步更有力了。
当我走得实在饥了、渴了、累了便想:再苦再累也比不过在朝鲜战场上枪林弹雨下的千里夜行军吧!大自然再严酷,比起人类的互相残杀就显得善良多了!更何况我这次千里行军的目地不再是生死杀场而是我未婚妻的温柔怀抱呢!一想到即将见到她,我就脚下生风了......我在大山深处一个半山腰上找到了她们参加实习的那个地质勘探大队的帐篷群和一个钻井塔架。
眼看就要见到她,心情陡然紧张起来,一个一直折磨着我的问题冒出来:我要不要告诉M,我已经被开除党籍了!一时思想斗争十分激烈:我必须对她绝对忠诚,不能有任何隐瞒!;但现在就告诉她将造成她多么大的思想负担,肯定会影响她的情绪,甚至她的毕业成绩!最后决定:还是等她拿到毕业文凭再说吧。
她们班共30多人,女生不到10人。
他们正在整理野外实习取得实物和资料,准备起程返校参加最后的毕业答辨。
我的不期而至着实使M高兴, 更使她的同学吃惊!春节M到东北探亲时曾告诉我:她坚信我没有牺牲,因而三年多来, 学校不少同学向她表示好感,都被她的我未婚夫在朝鲜打仗呢!给吓跑了。
只不过大家奇怪,怎么她的未婚夫一直没有音信来往?还以为她是在找借口,直到去年9月我从开城寄去的第一封信,才打消了人们的猜疑。
那时我问她:你的同学们知道我是被俘遣返回来的么?她摇头说:只有组织上知道!当她的同学们围着我这个从抗美援朝前线归来的最可爱的人要我讲战斗故事时,我只好给她们讲我入朝后那段战斗经历和我们师去年夏天在著名的金城战役中打翻身仗的故事。
于是有位姑娘靠在M的耳边,眼晴却看着我大声说:你真幸福,有这么一个英雄的未婚夫!弄得我俩的脸都红了!大家又起哄要我唱朝鲜歌。
这倒没难倒我,我不仅唱了《游击队之歌》、《阿里郎》,还给大家跳了一段朝鲜舞多拉吉(桔梗谣)。
我们这座帐篷里的欢笑语引来了好些勘探队的队员们。
我幸好背来了好大一包糖块,在那荒山野岭里,小小的糖块还真成了珍贵的礼品。
散会后,M领我到一个僻静的山岩边,我们倚靠着坐在一起互叙衷肠,她答应我一回学校就向她的党组织提出结婚申请。
于是那月亮,那星星,那大山的幽影都深深嵌入我的记忆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