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她满身是血的模样把全家人都吓死了。
大家又开始怀疑她又一次自杀了,她什么都不说,走进房间。
李想拎着一袋子药,不知所措地面对着众人的逼问。
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一个男人送她从房间下来,递给他一袋子药和一张纸,上面完整写着药的说明和医生说的注意事项。
那个男人他似乎在哪个场合见过,然后他有一双凌厉的眼睛,在李想的记忆里,仅是这样而已。
所有人都很失望,同时表达了一下对李想想象力的遗憾。
李嫂丢下手里的活,进到她的房间。
小姐,明天去上班吗?她坐在摇椅上低声地嗯了一下,手里的纱布上隐隐透出血色,那是她打他的后果。
没有打他的脸,也没有很用力,打在他的背上,伤口却还是裂开了。
李嫂,我想洗澡,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一次性的手套?医生说我不能碰水。
李嫂赶紧说好,下楼去找手套。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过这个房间,比公寓里干净多了,却让她觉得绝望,这座房子里总是弥漫着一股糜烂的味道,让她总是想起那幅画上的过去。
那些公仔娃娃比公寓里的更多更大,有些是她从小攒起来的,一年之间就有七八个,到了现在堆得每个角落里都有。
它们面无表情,没有生气,可是温暖,可是可以抱在怀里驱走寂寞。
寂寞。
许墨一个人躺在那里会寂寞吗?有人和他说话吗?他想要说话的时候,有人倾听吗?叶子萱闯进房间,直截了当地质问她:今天晚上你和陆嘉木闹什么?她头也不回,摆弄着她的那些在叶子萱眼里是小孩子才喜欢的玩意儿。
打架!为什么打架?叶子萱究根问底,不依不饶。
洛夕颜被问得烦了,站起来往浴室里面去,被叶子萱拦住。
你们为什么打架?洛夕颜停下脚步瞪了她一眼,就不告诉你,嫉妒死你!门重重地关下,把叶子萱的声音关在门外。
她坐在抽水马桶上解开了纱布,黏住的纱布轻扯伤口,生生地疼痛,渐渐又流出血。
委屈地想哭,陆嘉木这个死男人,他怎么总是和她作对!被骂的陆嘉木接二连三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洛氏和陆氏的合作逐渐陷入瓶颈,洛氏提出的几个方案都被否决,直接被打了回来,甚至连叶子萱自己修改了好几遍方案亲自去还是被陆嘉木冷冷一句不满意打了回去。
和他们竞争这个计划的公司很多,尤其是新宇的异军突起,迅速吸引了眼球,对方甚至提出要以这次机会取代洛氏成为陆氏今后的唯一合作方。
她其实无所谓,她根本就对公司的运作一窍不通,坐在办公室里完全就是做样子。
掌握真正决策权力的是叶子萱,而她只是那个签字盖章的人。
爷爷更加信任那个野心勃勃的外孙女。
会议上所有人吵个不停,互相指责彼此。
她坐在最上方无聊地想要睡觉,她到现在还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当时就这么轻易地选择了来承担这个因为许墨的病而陷入危机的公司。
可能只是因为爷爷那一句话,那是你爸爸的心血。
那么多年,这个爸爸把更多的心血是放在了公司,不知道是不是逃避过去,还是不敢面对她,她在他心里的地位一直都不如工作。
林菲菲推了推昏昏欲睡的洛夕颜,对方抬起头恼怒地瞪着她。
您发表一下意见吧!到底该怎么做,这样吵下去也不是办法!事实上她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吵些什么,茫然地看着他们。
他们也是茫然地看着她。
她突然有点被耍了的感觉,林菲菲是故意作弄她不成。
那就放弃好了,改那么多次他们不能接受,就去找他们满意的公司去。
我们难道其他事情都不做,改了几遍了,浪费时间。
所有人都愕然。
邵平安惊讶地喊:总经理,您在说什么啊?邵平安是许墨最器重的部门经理,平日里洛夕颜做什么决定都需要经过他和林菲菲的同意。
因为她什么都不懂。
我说,我们没有必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一个吹毛求疵的家伙身上。
她重复了一遍,邵平安已经站了起来。
您知不知道这一个方案如果失败代表着什么!不要说没有竞争到参与的资格,就算他陆嘉木卖我们洛氏的面子让我们做了,若是没有市场,我们的牌子也就倒了!洛小姐,您可想清楚了,希望您不要把您爸爸辛苦二十年建立起来的事业毁掉!她的心当即就凉了,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邵平安似乎在等她说话,等了一会儿,她还是没有说话,失望地拿了文件就走。
她却突然抬起头,委屈地看着他。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啊?你可别让我去求他,我最讨厌那个死男人了!说话都有点哭腔了。
回到办公室,她越想越气,这个陆嘉木,他凭什么这么刁难他们啊!说着就翻手机找他的号码想去骂他,翻来翻去翻不到,他们之间又没有什么交情。
最后还是找到了陆嘉齐。
把陆嘉木的电话给我!完全漠视陆嘉齐因为她打电话带给他的惊喜。
陆嘉齐的兴奋一下子冷却下来,默默地报出了几个数字,还因为她没有准备好纸笔而又报了一遍。
我的夕夕,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啊!她嘟囔一句,我怎么对你了?立刻招来陆嘉齐一系列婆婆妈妈磨磨叽叽的抱怨,听得她赶紧捂住了耳朵。
告诉你,我这么对你都怪你哥,谁叫你哥这么对我的,我正要打电话骂你哥呢!陆嘉齐好奇,还要问,被她立刻挂掉。
她愤怒地敲打着那几个数字,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带着她十足的怒气。
就是这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起她的怒气。
电话接通了,她劈头盖脸地就骂。
陆嘉木,我哪里得罪你了,你干吗老跟我过不去?对方停顿了一下,她听见轻轻的笑声,是女孩子的声音。
她立刻住嘴。
陆先生在开会呢!那是陆嘉木的秘书,江枚。
其实陆嘉齐给她的手机号码是陆嘉木办公用的那个,通常在他的秘书那里,经过筛选之后才会给陆嘉木。
她的气焰一下子降下来,怎么好意思跟一个女孩子随便撒野,她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哦,这样啊,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什么时候开完会,我再打电话给他?江枚犹豫地看了一下透明的窗户内陆嘉木在上面意气分发地发言。
我也不知道啊,要不然你跟我说你找他有什么事情,我转告他,好不好?这样啊!她也开始犹豫,我,我是来找他吵架的!你就这么跟他说好了!江枚莫名其妙,那个陌生的手机号码,还有古怪的女孩子。
她推开会议室的门进去,陆嘉木刚好从台上下来,问她是谁打的电话。
她摇摇头,那个女孩子说来找你吵架。
陆嘉木接过手机,看一下那个号码。
洛夕颜。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发了条短信。
要吵架,我在办公室等你!下午四点整。
陆嘉木推开门,做了个欢迎的动作,在所有职员愕然的目光中将洛夕颜迎进了办公室。
喝什么?他低着身给自己泡了杯茶。
她的脸红彤彤的,被夏日的阳光晒的。
而她也无暇与他立刻开战,忙着擦汗,听到他问话,转过头。
冰可乐!没有!喝杯热茶吧!他递给她。
她鄙夷地抬头,那还问我要喝什么!他不管她,喝茶有益身心健康。
而且你刚才外面进来,流了那么多汗,就该喝热茶。
她做了个STOP的动作,端起杯子就喝。
哪里知道这茶是现泡的,水还是滚烫滚烫的,她一口喝进去就喷了出来。
张大着嘴巴,呼着气,直喊烫。
陆嘉木赶紧过来看,她根本不领情,朝他肩上就是一掌。
陆嘉木,你要图财害命啊!他吃痛,却不以为意,扣着她的下巴。
舌头伸出来看看,烫到了没有?她乖乖地吐出舌头,粉嫩粉嫩,没有什么大碍。
他放心了,没事,没事。
下次喝茶别那么急,烫到了可不好!她气鼓鼓地看着他的眼睛,都怪你,跟你说了要冰可乐,给我热茶。
烫到了,就让你付医药费。
他摊着手笑,说好啊!到底还是没能吵起架来,她把公司里最新出来的方案往他桌子上一摔。
看看,满意不?他果真是拿了过去看,那一叠厚厚的文件,他足足看了半个小时。
她趴在他的桌子上摆弄他桌子上的小盆栽,还有一缸金鱼。
其间她无数次抬头,他那么认真,她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最后实在无聊,就开始拨弄起手心那道伤疤。
她从小就有那爱好,喜欢揭自己伤疤,不管它有没有愈合,她就是喜欢摸摸,然后控制不住地抠啊挖啊,流出血来。
不要动!她吓了一跳,惊恐地抬头看突然暴怒的陆嘉木。
干吗啊?陆嘉木啪地一声把文件往桌子上一丢,站起来,走到洛夕颜的身边,抓了她的手。
你知不知道不能这样会发炎的?她烦躁地想把手从他又热又大的手里挣脱出来,他靠她太近,似乎整个世界都是他的气息,霸道的,充满了戾气,让她再一次觉得恐惧。
恐惧这种情绪,来得那么快,越是害怕它的靠近,它就越发抱紧你。
不要碰我!她突然因为这样的恐惧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放开我。
我讨厌你。
陆嘉木的手顿了一下,轻轻地放开,后退一步转身走到了办公桌的后面,木然地坐下。
你先回去。
这份文件我让他们看看再决定。
她什么话也不说,起身就要走,却在门口站住。
陆嘉木抬头看她,她红着脸,讷讷地开口:我请你吃饭!陆嘉木的嘴角抿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为什么要请我吃饭?我记得你一直都说讨厌我!她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又咬了咬嘴唇。
嗯,他们说我该贿赂一下你!陆嘉木扑哧一笑,将文件放好,站了起来。
交待了一下秘书,陆嘉木转过身子,洛夕颜已经不见了。
他慌张地四处张望,江枚指了指门外。
洛夕颜已经远远地站在了电梯口。
她的背影,和别的办公室白领一点分别都没有,穿着裙子和高跟鞋,头发高高地挽起来,动作优雅迷人。
他走过去,接过她手中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分外重的包。
她抬起头,甜甜一笑,陆嘉木有点恍惚,站在那里差点错过电梯,被她一把拉进去。
到了楼下,陆嘉木又接到电话,他抱歉地看着她。
她挥挥手,没事,我在这里等你。
再下来,已经不见了她。
他不免有点失望地出去,却看见她坐在门口拿着一罐冰可乐在喝,素色的裙子她一点也不顾惜,高跟鞋也被她踢到一边,哪里是刚才站在楼梯口那个背影。
他走过去,低着身子,看见她正揉着脚,脚上触目惊心的水泡。
怎么了?她吓得一口可乐喷出来,都溅到衣服上。
你干吗突然出现吓我?他拉起她的脚,还是穿不惯高跟鞋吗?不会穿就不要穿好了!你是老板,谁能管你!她白了一眼,这是新鞋我才穿不惯的。
你看看,把我衣服弄脏了!掏出一包纸巾去擦可乐渍,结果越擦越脏。
赔我新的啦!他笑着说好,将她横抱起来。
她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做,尖叫了一下引来了太多人的目光,结果理智地选择了闭嘴。
然后不停地回头望着那双可怜兮兮地丢在一旁的名牌鞋子。
我的鞋子!不合适就不要了!陆嘉木懒得理她。
你这人怎么那么霸道,谁说不合适的,很贵的鞋子啊,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是拿工资的人,这鞋子是我自己出钱买的。
她抗议着,不停地乱动,让他放她下来。
他很不耐烦,我赔你一双。
她却还是光着脚从他怀里跳下来,一跳一跳地把那双鞋子捡回来。
不行啦!你赔我,我也得把它拿回来,这可是我第一双拿自己工资买的东西,有纪念意义。
陆嘉齐坐在餐厅里,冷气开得十足,所有人都在低声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
音乐声也很安静,克莱德曼的《秋日的私语》,他很喜欢的钢琴曲。
对面的女伴是个气质美女,跟在他的身边已经足有半个月,和他出双入对,在他的身边安静地微笑,偶尔向他撒娇。
这个地方也是她挑的,所谓的情调。
他不喜欢西餐厅,可能是多年以来都在异国他乡长大,他更喜欢中国餐馆的嘈杂和世俗。
他也开始腻味眼前这个优雅地切开带着微微血丝的牛排的美女,海藻一般的长发,白皙的脸庞,精致的妆容和她身上不菲的衣服。
他在看别人,那个拎着一只大大的女生包包走进来的男人和他身边蹦蹦跳跳地拿着甜筒吃的女孩子。
他低头笑了一下,她这样拿着吃的东西进来,不怕被这里的服务生鄙视吗?而陆嘉木在面对她的时候竟然脸上会有那么柔和的表情,而且帮她拿东西,陆嘉齐有那么一点点地恐惧,他们两个什么时候竟然走得那么近。
他掏出手机。
夕夕,你让我伤心了!他看到对面的美女陡然抬头看他,满面的不可置信。
陆嘉齐,你说什么啊?莫名其妙的。
他没有转头去看不远处洛夕颜的表情,只是知道哥哥的眼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有点刺痛。
夕夕,我不能和我哥争的,你能不能别让他爱上你?陆嘉齐,你什么意思啊,神经病啊,说什么啊?洛夕颜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地空洞,陆嘉齐恍惚中还以为又回到了那个茉莉花开的夜晚,她哭着问他如果没有人喜欢,是不是该去死,他那个时候如果说喜欢她就好了。
可是,他苦笑了一下,那个时候的她,他根本就不在意,这就是错过。
嘉齐怎么了?陆嘉木轻轻地将切好的牛排放到她的面前,她放下手机。
我也不知道啊,他莫名其妙地说话,喝醉了吧!是吗?陆嘉木给她的杯子里倒上一杯红酒。
说说看,说不定我能听得懂!她轻轻咬了一口,不能告诉你!为什么?陆嘉木反问。
反正就是不能告诉你!那我问陆嘉齐好了!陆嘉木伸出手远远地和陆嘉齐打招呼。
对方朝他们笑笑,领着女朋友过来。
洛夕颜转过头看着陆嘉齐走过来,露出大大的笑容。
她根本就没有听懂刚才陆嘉齐的话,所以也不太在意。
嘉齐,你又换女朋友了啊!这次是个大美女啊!陆嘉齐笑着靠在她身上,哪一次不是大美女了?她不满地推开他,还好意思这么说!陆嘉齐站直,苦笑着和陆嘉木道:哥,那我先走了!陆嘉木点头,你回家一趟,听说爸一直在找你,不要不接电话,他会担心。
嘉齐哦了一声,领着女朋友离开。
陆嘉木开车回到家中,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停在花园里。
他走下车子,独自上了楼,等进了房间,再往下看,车子已经不在了。
他抿着嘴巴浅浅一笑,给自己倒了杯酒。
洛夕颜的手机声音很大,他隐隐地听见了陆嘉齐的话。
他说,夕夕,我不能和我哥争的,你能不能别让他爱上你。
洛夕颜没有听懂的话,他那样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