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夕颜从医院里出来,陆嘉齐的车子已经停在路边很久很久。
夏天的晚上很凉爽,他靠着车子在吹风。
她皱着眉头走过去,你怎么来了?他笑了一下,我想你了,夕夕!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喝酒了?他拉着她进车子。
我和你很久没有喝酒了,今天晚上去喝一杯,怎样?她拉出安全带,不行。
我明天要上班呢!而且,我答应过许墨晚上不会出去喝酒放纵了!陆嘉齐没有说话,开着车子就往大学城开去,离得近,酒吧也多。
洛夕颜感觉得到今天晚上陆嘉齐的不对劲,也没有反对。
不是周末,酒吧照样爆满,洛夕颜想起来明天是六一儿童节,整个酒吧都是童趣风格。
歌手们甚至唱起童谣来,她刚进来的时候在唱外婆的澎湖湾。
两人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沉默着喝酒,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
直到洛夕颜看见了那个和陆嘉齐一起吃饭的那个美女换了一身装扮,妖娆地躺在别的男人怀里喝酒。
她气得摔杯子,陆嘉齐,你怎么那么笨?你看看,都找的什么女人啊!陆嘉齐抬起头看了一眼,不久前还坐在他的面前优雅的女人此刻有不同的风情。
无所谓啊!我们已经分手了,一个小时前吧!洛夕颜气结,陆嘉齐更换女朋友的频率,她已经渐渐习惯,尽管不认同。
你最近怎么和我哥走到一块了,整天见到你们一起?陆嘉齐终于开口,他承认,他嫉妒得要命,最近洛夕颜一直不理她,他遇到她,她都是和陆嘉木在一起。
他承认,这个兄长是他一直崇拜和喜欢的一个人,他了解他,看得出来他的改变,所以就在那一刻开始觉得恐慌。
他一直在等,慢慢地让洛夕颜进入他的世界,自然而然地从朋友到情人。
这样的念头,他从未认真考虑过,可是潜意识里那么地笃定就该这样,而现在除了一个许墨,还冒出来一个陆嘉木。
洛夕颜不以为然,盯着那个美女,对方正在和一个又老又胖的萎缩男人跳得火热。
没事啊,就是公事。
你哥这个变态,有够挑剔的,我们的设计方案他一直不满意,今天我亲自送过去,然后贿赂他。
一顿饭?是啊!不过他弄脏了我的衣服,我让他赔了我一件衣服。
还有,我的脚起水泡了,他还买了一双鞋子给我!陆嘉齐低头看她的脚,穿着一双舒适好看的凉拖鞋。
他走到她的身边,蹲下来看她的脚。
她十分不好意思,你干吗呢?陆嘉齐拧着眉头,我带你去医院看看!洛夕颜连忙拒绝。
陆嘉齐喝得烂醉,洛夕颜没有办法,打的送他回家,结果他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就是一直不停地唠叨喊她的名字。
洛夕颜被他喊得烦死人,的士司机回头暧昧地笑。
洛夕颜没办法,揽着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在这里。
他抬头看见她的侧脸,嘿嘿地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你在这里。
夕夕,你在这里。
她不耐烦地指挥司机怎么走,敷衍道:我在这里。
他却拉了她的手,放在胸口。
你在这里。
洛夕颜触电一般要缩回来,他却拉着不放。
夕夕,你在这里。
你知道的,你对于我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我哥也是,他对我来说很重要,他的很多东西都是被我抢走的,所以我发过誓,永远不会抢他的东西。
你也是,如果他爱你,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夕夕,你千万不要让他爱上你。
洛夕颜突然将他推开。
陆嘉齐,我爱的人是许墨。
我会等他醒来的,我们会在一起的!陆嘉齐突然坐起,清醒,浑身觉得似乎被一瓢冷水当头淋下。
你疯了!洛夕颜愤怒地掏钱,打开车门下去。
我没有疯!陆嘉齐跌跌撞撞地追上她,从背后抱着她。
她在他怀里奋力地挣扎,他却紧紧地抱着。
不要动,夕夕,就一会儿,让我抱一会儿。
似乎有液体淌在她的皮肤上,微微的凉。
她安静下来,听他呢喃自语。
我知道,我应该更早说的,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应该跟你说的。
你问我没有人喜欢是不是该去死的时候,我应该跟你说我喜欢你的。
后来我说那么多遍,你都不相信我。
夕夕,是不是我做错了?夕夕,我以后改,行不行?我再也不这样了!她的身体僵硬地直着,任他这样抱着,还是冰冷的。
她的话也是那样冷冰冰硬帮帮的。
她说,我要等许墨,一直一直等下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吃饭,庆祝两家公司再一次地合作成功。
所有人都不再抱怨陆嘉木有多么难伺候。
洛夕颜难得地高兴,说要请客,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奔赴饭桌。
济济一堂,陆嘉木环视一圈。
洛夕颜,你发了?洛夕颜数着荷包,苦着一张脸。
谁谁谁,你一做后勤部的也来混吃混喝?那人抱着一瓶饮料缩回人群中,陆总难得发话,说听者有份,当时我也在场的。
洛夕颜掐陆嘉木的手臂,你这个死男人,想把我吃穷啊!饭桌上叶子萱还是坐在陆嘉木的身边,他们两个是公认的金童玉女。
陆嘉木在会上当众这样说,叶小姐的设计方案十分契合我们公司最新的发展方向。
叶子萱的名字出现在最后一份方案的署名上,叶子萱亲自送到陆嘉木的办公室,然后两人相谈甚欢,所有人都会认为是叶子萱的功劳。
陆嘉齐厚着脸皮来了,他研究生快毕业了,父亲逼着他来公司工作。
本来今天翘班的他,听说洛夕颜请客,愣是开车千里迢迢地跑回来蹭饭。
一见到他的那张笑脸,洛夕颜气得把账单往他脸上打。
他却不要脸地抓住她的手,脸凑上去,靠近她的唇边。
夕夕,我任你打。
你就让我在这里吧,他们说听着有份,我也是接到通知才来的。
洛夕颜面上一红,推开他,结巴地说话。
来就来了,我又没有赶你走。
酒过三巡,洛夕颜已经有微微的醉意,这一次完全是失策,会是在陆氏开的,因此来的大多数是陆氏的人,一个个撩起衣袖拿着酒杯灌她。
完全没有垫东西,直接就是喝酒,她喝得胃都有点烧烧地烫。
基本上所有人都把目标对准了他们几个人,没有人帮她挡得了酒,洛氏几个人也喝得差不多了。
陆嘉齐帮她挡酒,一群人在那里高声喊,不带这样的,你可是咱公司的人。
洛夕颜二话不说,接过酒杯就喝下。
一股劲儿上来,她抓住陆嘉齐的衣角。
我不行了!陆嘉齐看她脸色苍白,担忧地看着她。
那我送你去洗手间吧!她摆摆手,站起来。
我自己去。
明亮的洗手间,洛夕颜靠着墙壁,胃里一阵反酸,难受得要死。
她慢慢站起来,推开一扇门进去呕吐,都是酒,没有一点食物的痕迹。
她的眼泪都流出来,这群人,怎么一个个都那么凶悍,真是后悔一时冲动说请客吃饭。
叶子萱轻叹一声,拍拍她的背。
没事吧?洛夕颜的心底突然一软,接过她递来的纸巾。
没事。
你怎么也来了?叶子走到洗手台边,淡淡地回答:嘉齐拜托我来看看你怎么样。
她很羡慕这个姐姐,那个看似浪荡的男孩子的心底其实一直那么在意洛夕颜,很在意。
洛夕颜也走过来,接过一捧水漱口。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化着浓厚的妆,像是一张面具。
她烦躁地洗掉,用力地搓掉残妆。
拍着自己的脸,才显得精神了一点。
很难受吗?叶子萱难得的关心让她受宠若惊,抬起头,满脸都是水渍。
还是很想吐。
等一下回去吃点东西,不然就算是想吐也没有东西可吐。
浑身都是软绵绵的,脚步像是踩在棉花上,整个人像是漂浮在云中。
站不稳地倒在一边,人仰马翻。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低着头说对不起,对不起。
被菜汤淋得浑身都是的男人揪着她的衣服,你有没有长眼睛?她从包里掏出钱包,多少钱,我赔给你?那人还是拽着她不肯松手,凶神恶煞地指着身上那惨不忍睹的一切。
给钱就行吗?有钱了不起吗?告诉你,老子有的是钱,不稀罕你的!她无奈地抬起头,问他,那你到底想怎样?不要钱,你要把我送到公安局吗?叶子萱在前面听到吵闹,转过身看见醉得站不稳的洛夕颜几乎是被那男人拽着,赶紧跑过去劝架。
对不起,对不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女孩子计较,好不好?那人嘿嘿一笑,上下打量叶子萱一番。
怎么,还来帮忙啊?两姐妹吧,都这么漂亮,要想了结,不如这样,你们两个陪我们几个喝几杯,怎么样?说着,双手已经摸到洛夕颜的身上。
洛夕颜觉得好恶心,瞪着他全身都没有一丝力气,想伸手都提不起来。
叶子萱见势不妙,赶紧回头去找陆嘉木他们。
那人看着她的背影,怕了!你这个姐妹可不怎么义气!洛夕颜咬着牙,重重地往他腿上一踢,那人吃痛,放开她,她立刻跌坐在地上。
那男人气得一脚踢在她的肚子上,骂道:你个臭婊子,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是谁,竟敢打我,找死啊!洛夕颜整个人趴在地上,鼻涕眼泪一齐掉下来。
她自从孤儿院那里出来,除了那次被叶子萱打过之外,何曾会有人对她下这样的毒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是哭,痛得说不出话来,浑身都在冒冷汗。
那人竟然还不过瘾,连连在她背上踹了好几脚。
她弓着身子,躲避不及,有服务员在旁边看着,一个个都吓到,竟然没有人来帮她。
她扒着墙壁慢慢站起来,那人还在骂,声称自己是什么黑道大哥之类的话,她根本就听不见,脑袋里都是嗡嗡的声音。
她趴在墙壁上,若是许墨在就好了,若是许墨在她怎么会被人打。
陆嘉齐赶过来看到的画面,那样触目惊心,让他的心如刀绞一般地痛。
他奔过去,将她抱在怀里,竟也没有空理会还在那里骂骂咧咧的高壮男人。
她哭得哽咽,说不出话,却只是在喊许墨,似乎在她的心底,这种时刻应该只有许墨才能给她安慰,让她不再疼痛吧。
叶子萱张大了嘴巴,看见洛夕颜身上那几个深深浅浅的脚印,不可置信地捂上了嘴巴。
她不能不想起当时自己也把她打得昏头转向,她也会挣扎着起来回打她,可是醉成这样面对高头大马的男人,她真的还只是个女孩子。
陆嘉木站在那里,身后一群人都在大声地嚷嚷着,他不敢看被陆嘉齐抱在怀里那个遍体鳞伤的孩子,他从来没有想象过这样一个孩子出去会遇到什么最可怕的事情。
他心里有一把愤怒的火,愈烧愈烈。
报警!立刻报警!他撩起了袖子,本来在房间里喝酒吃饭就热,只是一件衬衫。
立刻有人应声打电话报警。
对方慌了,向后面吼了一声,一时之间还真的如他所说的一帮人排排站,跟拍电影一般。
陆嘉齐把洛夕颜往叶子萱怀里一放,撩起袖子也往前冲。
陆嘉木赶紧把他拉住,他还是要出去拼命的样子。
我们已经报警了,这位先生,我不想把事情搞大。
你们人多,我们这里也不少,若是真的发生什么冲突,真的是得不偿失。
陆嘉木压低着声音,将心里残存的一点点理智用言语表达出来。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女孩子,你这样打她,我们很难不追究。
我们也不需要你赔钱什么的,只是想要你去跟她道歉。
有病啊!那男人嚣张地走到陆嘉木的面前,戳着他的胸口。
年轻人,要帮女人出头,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一下。
报警啊,随便,看看警察会不会抓我进去!陆嘉木后退一步,眼睛迎上他挑衅的目光。
没关系。
我就在这里等着。
哎,哎,哎。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嘉木,嘉木,你别生气啊!一个男人从人群中出来,穿着蓝色的T恤和洗白的牛仔裤,模样干净斯文。
阿泰,我只是去上了个洗手间,怎么闹成这样?现在是怎么回事?火拼吗?被唤作阿泰的那个人就是刚刚打洛夕颜的人,低着头退到那人的身后。
大哥,没事,就是这家伙的女人弄脏了我的衣服,不仅不道歉赔钱,还骂我,我才出手打了她一下。
结果他们仗着人多威胁说要报警。
那人低着头听完阿泰的话,嘴角浮起一抹微笑。
嘉木,你听,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出来混的人难免就是脾气火爆,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你的女人没有什么事吧?陆嘉木冷笑,放开弟弟的手,从叶子萱的怀里拉了洛夕颜出来。
看看,林立,看看,一个小姑娘,你要包庇他,我也无所谓,等一下警察来了再说。
我就不信了,你现在也不管我这个老同学,要动手打我不成。
当然不会。
林立笑着摆手,走近了些,看洛夕颜的脸。
哎呀,可真是个美女啊!死阿泰,对这样的美女你也下得了手,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陆嘉齐看不过去,冲上去揪着林立的衣领。
你少在这里装蒜,我不管你跟我哥是什么关系,我非打死他不可!林立嘿嘿地笑着,伸手拨开陆嘉齐的手。
没关系。
只要把话说清楚了,如果是我弟兄的错,他任你们处罚。
但是如果真的是阿泰说的那样是这个女孩子挑衅的话,我们就负担了医药费。
总之,咱们也不把事情搞大,警察来了,我们都没什么好处。
陆嘉木你的身份,若是和我们扯上什么关系也不大好。
陆嘉木点头,说好。
林立的眼里露出一抹冷冽,阿泰,说实话。
阿泰心底一慌,狡辩道: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林立摇摇头,低下头看洛夕颜。
小妹妹,你来说,是不是这样的?洛夕颜终于抬起头来,苍白的脸色,倔强的神情和眼睛里的残忍的光芒都让林立一惊,他已经很少会见到这个岁数的女孩子眼睛里出现这样的东西。
是又如何?再打我?洛夕颜昂着头,浑身都是痛,可她就是不能再在他们面前掉眼泪。
不是这样的,是那个人无理取闹,说让这位小姐陪他喝酒,还调戏她!被堵在那里的服务生看不过去,举着盘子挡着自己的脸说话。
阿泰一听,作势要打他,被林立黑着脸挡下。
洛夕颜仍旧是与他直视,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你是他的老大?刚才是他的错的话就任我们处罚,是不是?林立无奈地点头,做了个手势。
夕颜,算了,等警察来。
陆嘉木拉着她,他能看得出来一些熟悉的东西在她的身上慢慢弥漫。
那种东西,他在那幅黑色的画上见过,阴森森的恐怖。
洛夕颜低头看他握住自己胳臂的手。
陆嘉木,你最清楚我会做什么,所以不要拦我!陆嘉木一愣,轻轻放开。
洛夕颜走到阿泰的面前,对方还在用目光威胁她,嘴巴嘟嘟囔囔地骂她婊子,狗娘养的。
她还是一笑,伸腿就往他肚子上一踹,用力地,重重地踹得他一下子猫起了身子。
身手不错!林立拍着手夸奖她。
是吗?洛夕颜又是一脚。
我练过很多年,一直都没有什么实用的地方。
不过我最擅长的是扇别人耳光,可惜我不想打他,他脸上太脏了。
好了,夕颜,好了。
我带你去医院。
到底是陆嘉木看不过去,这个样子的洛夕颜比传说中的那个更加可怕,他望着她的背影有点陌生的慌张。
洛夕颜回过头,神色冷漠。
在我的教育里,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才是正确的。
陆嘉木,没错,那幅画是我,你刚才是不是又看见了你好奇的东西。
什么东西,都是要争的,我们不会勾心斗角,只会用暴力去争取,抢到了就是我的,打不过它就不是我的。
这个男人,他喊我婊子,我就让他变成太监。
陆嘉木狠狠地打了个冷战,看到洛夕颜再度抬脚。
林立挡下了她,轻轻地捏住她的脚,却让她无法动弹。
林立的微笑像春风一样温暖和煦,女孩子做事那么狠可不好。
你受伤了,该去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