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轻轻地合上,洛夕颜并没有送他出门。
陆嘉木回过头看了一下,伸手抹去脸上的水。
然后听见身后传来的尖叫声。
他一惊,赶紧掉转过去敲门。
颜颜,怎么了?门开了,露出一张惊恐的脸。
没电了。
洛夕颜抓住他的衣服,往他怀里钻。
他抬头一看,屋内果然是漆黑一片。
他环视周围,附近果然都是一片黑暗,人们却十分平静。
这一带都是老房子,电线都老化了,停电估计是常有的事情。
怎么,刚好今夜碰上了。
没事,家里有手电筒吗?陆嘉木还是冷静,捧着她的脸,让她镇定下来。
没有。
洛夕颜摇头。
蜡烛燃烧着。
洛夕颜躺在床上,头发还是半湿着,难受地她不停地翻身。
耳边传来蚊子的声音,还有陆嘉木一下又一下的拍打蚊子的声音。
她疼地坐起来,你要不进来?蚊子太多了!这一句话像是邀请,陆嘉木一愣,旋即笑了。
你不怕我吃了你?啊,吃了?洛夕颜睁大了眼睛,晕黄的烛光中他的笑容特别地明媚。
什么意思?陆嘉木站起来,手里拿着一把蒲扇,轻轻地摇着。
他走过去,撩起了蚊帐,钻了进去,然后又背对着她细心地重新弄好。
没什么意思。
洛夕颜感觉到他气息的靠近,突然觉得尴尬起来。
她虽然是素来没有什么女子的矜持,可这样邀请他上她的床,还是觉得左右不对劲。
她赶紧躺下来,侧着身子离他远远的。
陆嘉木失笑,也躺下来,侧着身子背对着她。
还是觉得热,没有空调还是不习惯,也不知道这洛夕颜这几天靠那架破旧的风扇怎么过下来的。
晚上开了窗还有凉风,可白天呢?转眼一想,晚上开窗,她一个女孩子,多么危险。
他心里这么地想着,竟然觉得慌乱起来,身体也觉得热。
那股洗发水的香味还在不停地钻入他的鼻子里,有点痒,他烦躁地拿着扇子扇。
洛夕颜这样躺了一会儿,觉得难受,又忍不住转过了身平躺。
夏天热,她没有盖被子,只是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裙,她看见自己的身体,脸上又一红,扯了跟毛巾被往身上一盖。
陆嘉木听到她的动静,也转过身子与她一样平躺着。
她热得出汗,混杂着水,湿乎乎的难受,可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你热不热?还是陆嘉木知道她的想法,问她。
她自然不敢说热,摇着头。
陆嘉木还是拿了那蒲扇给她扇,徐徐的凉风。
那扇子像是他小时候奶奶用的,在夏天的时候,没有空调,甚至也没有风扇,就是靠着这样的蒲扇渡过了闷热的炎炎夏季。
如今,他没有想到,竟会在这样一个难眠的夜里给她这样地扇着。
到底还是热得没有办法,洛夕颜懊恼地踢开了被子,咒骂道:这破房子,这么热,还停电!陆嘉木笑着把被子从她身边拿走,摸摸她的头发,才发觉还是湿的。
起来,头发还湿着,不要睡觉,要头疼的。
可是,我想睡觉。
洛夕颜心不烦情不愿地被他拉起来。
陆嘉木拿着扇子代替吹风机给她吹头发,她的头发特别地难干,扇了很久还是微微的湿。
洛夕颜坐在那里已经开始打瞌睡,身体一晃一晃的。
陆嘉木觉得可爱,靠近了一些,她的头发飘起来,拂过他的脸,还是那样的香味。
他心神一晃,受到了蛊惑一般抱住了她。
她一惊,睁开了眼睛,可还是困,靠在他身上又睡去。
他心里痒痒的,不受控制地去扳过她的脸,亲吻她的唇。
她半睡半醒之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喊了声许墨。
他当即一下子什么柔情蜜意都没有了,放开了她,任她倒在床上睡过去。
第二日醒过来,陆嘉木已经不在。
他买了早餐放在桌子上,已经凉了。
她去洗手间梳洗,然后出来吃早餐。
吃完时就已经是下午了,阳光晒进来,晃眼的明亮。
她果然是觉得头疼,也不知是睡久了,还是陆嘉木说的湿头发睡觉会头疼。
她看了一下手机,还是原来的那副样子,似乎从来都没有人会想起她来,因此没有电话,没有短信。
她拿出充电器给手机充电,又开始无聊地不知道该去哪里。
于是她坐在藤椅上发呆,抱着双腿坐在那里,看门外不时有人走过,听隔壁的小夫妻吵吵闹闹。
这样就会是一个下午,或许是洛夕颜的人生。
晚上的时候,陆嘉木依然会过来,静静地看她表演,听她唱歌,有时候那个不要脸的自称是她哥的林立也会过来,听到她的英文歌会发呆。
后来林立问她那天晚上没有唱完的歌到底是什么。
她说,是never have a dream come true。
这个时候很多人都知道了有林立在罩着她,也没有人敢找她的麻烦。
就是那些经理也是毕恭毕敬地喊她洛姐。
她自己也没有多大感觉,生活并没有改变。
唱完了陆嘉木送她回去,偶尔住在她那里,说不放心她一个人。
那天晚上,陆嘉木没有来,打电话过来说有事开会就不过去了。
她没有什么诧异,他总是很忙,尤其是晚上,向来应酬就多,也不知道前几天他是怎么推掉那些应酬的。
她从床上坐起来,换了身衣服,出去吃饭。
天气太热了,她看着那些食物,突然没有了食欲。
她拿着筷子,想吐,然后放下筷子付钱离开了饭店。
到了酒吧,来的有些早了,没有多少人。
侍者问她怎么来那么早,她笑了一下说今天起的早。
侍者无声地笑了一下,怎么男朋友没有一起来?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陆嘉木,他今天要开会。
哦,洛小姐真是幸福,有立哥这样的大哥,还有那么帅的男朋友,真是羡慕死人了。
如果我有那么帅的男朋友天天来听我唱歌,那有多么浪漫。
如果还因为我跟别人打架,哇,那真是太帅了。
啤酒还是那么的苦涩,可是冰冰的,特别的凉爽舒服。
肚子里那股恶心想吐的感觉也被压了下去。
她打了个嗝,露出笑容。
要是你喜欢,我送给你好了。
反正我也不是很想要。
切,骗人的,这么优秀的人,你不好好抓着,小心真的被人抢走了。
告诉你,你在台上的时候,可是有超多女人跟他搭讪,都被他拒绝了。
对你多专一,你可真没良心。
她还没有回答,旁边已经有人接过话。
像她这么没良心的女人,连我也没有见过。
也不知道陆嘉木看上你什么了,长的还可以,身材跟个小丫头似的,是个男人都对你没有兴趣。
没胸没屁股,摸起来都是骨头,也就是陆嘉木的口味才这么差。
对了,连他弟弟也喜欢,是不是?小丫头,能耐啊,有本事搞两兄弟。
说话的是林立,说着还不忘记要调戏小姑娘。
像你这样珠圆玉润的,男人才有欲望嘛。
侍者脸一红,赶紧跑了。
林立在后面促狭地笑。
男人喜欢什么样子的女人啊?林立呆了一下,笑得百转千回。
怎么想通了,我就说嘛,你这样的脾气,可不是一般的男人能受得了的,应该改改了。
要是想改,那可就问对人了,你哥我可是阅人无数才挑了你嫂子这样又性感又温柔的女人。
首先嘛,把这衣裳换了,像个学生,男人要上你都觉得自己怎么跟调戏未成年少女似的。
不过有人口味就好这个,说不定你的嘉木就是。
把脾气也给改改,强得跟头牛一样。
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别说陆嘉木了,他也是这样的脾气,你们两个要是闹起来,还不天下大乱。
你觉得我不好吗?哪里不好?如果我想对一个人好,我会很温柔的啊。
光温柔哪里够啊!我可是听说过你的事迹,也亲眼看过你的变态,我觉得啊,除了我兄弟那种也是变态的人,基本上你就没人要了。
你也不用多改,对我哥们好一点就行了。
他,条件多好啊,论相貌财势可一点不比你差。
可是,她苦着一张脸。
可是什么,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林立心想这个女人是不是脑袋有病啊,说得那么透彻了,她还听不懂吗。
可是我爱的人不是他啊!她凄恻地看着自己的杯子,我爱的人不是他啊!你这个女人。
林立当即大怒,这个女人不真是不知好歹,陆嘉木对她好成那样了,她心里还想着别人。
你到底爱谁,嘉木知道吗?嗯,他很早就知道了。
从一开始,当他开始爱上这个曾经让他鄙视和好奇的女人的时候,他就知道她的心里已经满满的,装不下别人了。
她的心那么狭窄,回忆也那么少,都是一个人的名字,许墨。
我以为我可以和他一直这样,无论我遇着了什么,他都会出来帮我。
我很自私,很可怕,我甚至承认我利用他也只是为了报复子萱。
我恨子萱抢走了我的幸福,我嫉妒她,所以想要把她的幸福破坏掉。
我是个坏女人,坏女人是要得到报应的,因此我也不会有幸福,我也得不到我的爱情。
陆嘉木被一通电话催过来,林立气急败坏地骂他,你怎么那么没用?陆嘉木,眼高于顶什么美女都看不上的你怎么就看上了这样的女孩子啊?你不难受吗?妈的,我都替你难受。
要是萧筱知道了你现在变成这样,不心疼死。
他一挑眉头,心疼?轮不到她来心疼我!林立你也不用来心疼我,你自个儿那段过去还活生生摆在你面前,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你,林立气结,你说我,说萧筱,我都可以接受。
但是至少我老婆是爱我的,萧筱也是爱你的,但现在这个洛夕颜呢,她压根就不爱你。
你知不知道,她亲口承认是利用你,你何必?我说了,不要再提萧筱的事情。
我们两个早就说好了,再不说过去,否则不能做朋友。
颜颜的事,我心里一清二楚,可爱就是爱,爱上了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不能放着她不管,利用就利用好了,要她在我身边好好的,我就心甘情愿,没有任何痛苦难堪。
我不信。
林立冷笑,我才不信你这只狐狸心里没有打算。
陆嘉木侧过脸,路灯惨白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棱角分明,格外地俊朗和冷漠。
她在利用我,你怎不知,我也在利用她。
但她注定得不到她想要的爱情,因此肯定会回到我的身边,只要我没有走开。
那个丫头,是世界上最笨的人,她在许墨身边那么多年,许墨对她了如指掌,可她对许墨完完全全就不知道,不明白。
她关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了了解一个人的能力了。
林立被他的冷漠吓到,你到底是爱她,还是恨她?自然是爱她。
陆嘉木突然笑起来,嘴角露出一丝温柔,与刚才的模样判若两人。
若是不爱她,怎么会处心积虑地谋划着取代许墨的地位。
爱一个人,才会想到对她用心计。
林立突然拍掌大笑起来,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你会爱她,陆嘉木,你爱上了一个与你一模一样的人。
一样怪异的思维,一样的自以为是,一样的自私冷漠,一样的骄傲,天生一对啊。
你找到了你的影子,另外一个你。
陆嘉木淡淡地笑了一下,目光聚焦在那个身影稍显摇晃的女孩子身上。
夏天穿的薄,轻柔的雪纺,似乎能看见她的身体。
他拍拍朋友的肩膀,我是真的爱她,没有任何你想像的原因。
我只是想认真地爱一个值得我去爱的人罢了,她很好,在我心里她已经不是什么萧筱可以相提并论的了。
也许会有遗憾,但我不会回头了。
说完后他就朝着她走过去了,如他说的那样,那么心甘情愿地去寻找。
你怎么来了?洛夕颜有点惊讶,望着他有点慌张。
陆嘉木微笑着去牵她的手,怎么了?我来不好吗?吃饭了没?洛夕颜摇着头,我不想吃。
我有点累,想回去休息。
那怎么行,你在这里呆着,要不我先送你回去,我给你去买吃的。
陆嘉木异常的关心让她觉得不知所措,只能摆着手说,不用了,我不饿,真的。
又怕他不信,连连用手拍自己的肚子,我整天都有没有动,而且天气一热我就吃不下东西,你不用管我了。
陆嘉木却不信,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他跟你说什么了,你又变成这样?啊!洛夕阳颜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没有。
是我,她有点说不出口,我想让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她看着陆嘉木的眼神变了一变,改紧改口道:我不是说讨厌你的意思,只不过你对我太好了,我不太习惯,你原来怎么对我,现在就怎么对我好了,我说真的。
我知道这种感觉,甚至在我跟嘉齐说出让他像个朋友一样留在我身边的时候我都还没有意识到这到底有多么惨忍。
每天无止尽的等待和孤独,还有那些得不到回应的心,甚至冷漠的拒绝,或者无视的感觉。
嘉木,你也是有这样的感觉吗?我也是,当他把我从短暂的快乐和安心中推出来的时候,我才明白我有多么可恶。
我不能让你也这样。
所以就用这样的借口走出我的世界吗?可你知不知道有多么困难重新鼓起勇气来到你的身边,我几乎每天都要告诉自己不要犯贱又跑回你的身后去,但一旦听到你不在他的身边,我的心就蠢蠢欲动起来,不受控制。
我总在担心你有没有受到伤害,你会不会哭泣,会不会害怕。
于是我就来了,那么快,快到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陆嘉木的脸上出现了可怕的受伤的表情,可你无时无刻不是在想着他,就算躺在我的身边,就算我抱着你。
这样我也认了,反正我早就知道你爱的人不是我,可你现在连让我在这里都不要了,你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我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终于知道了被人拒绝有多么痛苦,因此也不愿意让我也像你一样难受。
太迟了,颜颜,我的心也许已经遍体鳞伤,只是你看不见罢了。
你除了你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他不会要你的,我了解他,他就算死也不会要你的。
你胡说。
她觉得难过,为什么连他也不愿意看到她幸福,难道她就那么让人讨厌吗?我知道他只是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突然从父女变成情人,连我自己也会觉得措手不及,但他是爱我的,我能感觉得到,比我爱他还要多。
他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陆嘉木侧过头冷笑,随便你,颜颜希望你不要哭泣。
也许你会觉得这样的我很可恶,我只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但是我以后是真的不会来到你身边了,也不会像现在一样一直看着你了。
她也不肯再看他,侧过头,固执地说:随便你,我不需要被人祝福的爱情,我只要许墨就够了。
其他我都不在乎。
所以我也是你不在乎的,是吧?陆嘉木露出一抹苦笑,我早就知道,就是傻的跟你一样还以为没到那个地步。
洛夕颜还是侧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
陆嘉木愤愤地踢着地,石子滚到一边,她还是没有回应。
他不耐烦等待,丢下一句以后就算你怎么样我都不会管你了就走了。
林立赶紧追上去,你真的不管她了,嘉木,我劝你,说到做到啊,别到时她出了什么事你又心疼。
他突然停下脚步,林立差点没停住撞上,听见陆嘉木咬牙切齿地说:绝对不会。
洛夕颜站了一会,兀自笑了一下,走到附近的电话亭。
她从衣兜里掏出几个硬币,慢慢地放进去,拨通了电话。
许墨正在洗澡,听见电话铃声,不由觉得有点烦躁。
他胡乱地找了根毛巾擦干身体就急匆匆地出来了。
来电显示是陌生的号码,他犹豫了一下,接起电话。
没有人说话,他只是听见了夏夜的风声。
颜颜吗?他低声地问,然后听见她细微的笑声。
我以为会是陌生女人的声音,可是许墨,竟然不是。
原来你的魅力没有那么大,这个世界上你到底爱过谁呢?除了我你不可以爱谁,今天有人我说我不好,没有一点优点。
许墨,是因为这样吗,你是因为那样的原因才不要我吗?许墨顿了一下,把浴巾裹紧了一些。
你很好,很多人爱你,你不是不知道。
所以你就把我推走,让他们要我吗?许墨,他们都很好,但我不要,就跟你一样的理由。
现在我终于理解了很多人,我也理解你。
所以就在今天我下了决定,就这样等你,像个傻子一样一直都等着你,用我的一生来等你。
我现在二十三岁,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来等你回家,我们自己的家。
不,我们没有家,颜颜,你一直说洛家不是你的家,如果那里不是,那你就一直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以前是你妈妈抛弃了你,现在是你自己不要。
我也没有家,也许以后会有,但不是和你共有的。
对不起,菲菲在等我吃饭,我先挂了。
许墨放下电话,听见风声呼啸而过,他的耳朵里出现了短暂的忙音。
他扶着沙发坐下来,空调的温度有些低,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你说的对,我错了。
颜颜,我很想念你,想念我们的家。
但是怎么办,颜颜,我已经把你推出去了,该怎样才能把你找回来。
或许连你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