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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2025-03-25 12:03:53

陆嘉木醒得早,起来时洛夕颜还在睡梦中,侧着身子,露出大半个背部。

他赶紧把被子往上扯,看到她缩成一团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

房子里没有安装空调,睡了一夜醒来特别地冷。

一方面是以前家里的条件不好,另一方面也是嘉木不会回来,根本没有必要装。

这次他们来得匆忙,也实在没有办法。

夜里怎么也睡不暖,洛夕颜浑身都是冰冷的,他抱着她,她却不肯,非要将他推开,甚至中间的距离也是远远的。

他伸手捞起她,抱得紧紧的,她到最后不再抗拒,却背对着他。

可到后来,他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放了手。

他坐起来,换好衣服,然后又给她整了整被子,也不知道她一个人睡会不会暖。

出了房间,早有人起来了。

刘正风正拿着一碗稀饭在喝,看见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慌张地丢下碗。

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冷吗?我知道该晒晒被子的,但是这几天天气都不怎么好,不然我今天买个空调装上,晚上就能用了。

不用,我们也不准备长住,除夕前还要回去的。

陆嘉木往洗手间走,刘正风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那我给你去买早饭,你不喜欢喝稀饭的。

望着他冷酷的背影,刘正风低声地说着,也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自己听。

陆嘉木的脚步停了一下,听见刘正风的脚步声匆匆地去了,才走进卫生间。

出来时,刘正风果然回来了,买了一大堆的早餐,大多都是他年少时想吃却舍不得买的。

现在看来都是些粗糙的东西,却是年少时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

他从中挑了几样家乡的特色早点,坐下来吃。

刘正风看在眼里,满心欢喜,也捧了一碗稀饭坐得远远的,和他一起吃。

坐了一会儿,两人都是沉默,没有一个人说话。

陆嘉木是不想说,而刘正风是不敢说。

他总是怕,他们两人的关系会因为一句言语一个动作而更加地恶化。

他只想维持短暂的安宁,仅是这样,用十几年的光阴来偿还原罪,得到他希冀的现在。

我前几天有去过法国,出差,顺便去看过她。

她现在挺好的,离婚了,自己一个人拿着很多的赡养费,很自由。

我让她回国,她说她要去环游世界,以后会回来。

他陡然开口,吓了刘正风一跳。

而后才发现说的是他的母亲,自己曾经的妻子。

那也好,只要她能照顾好自己都好。

刘正风真诚地说,在他心里会浮现起那样的一张脸,张扬的美丽,任性的少女。

是吗?她有问起你,我不知道如何回答,自从我离开这里,已有十几年,想起来还真的过得很快。

从此也不知道你过得如何,这次来,我是真的想让你跟我们回去。

不光是为了你,更多的是为了奶奶,她一个人,我有时候不能经常陪她,我不放心。

陆嘉木斜眼看着他,他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从闪烁的目光中隐约能找到些许激动的感觉。

你也不用去工作了,这么大的年纪了,也不缺钱。

要是嫌大城市无聊,就多回来几趟,反正也近。

还是不用了。

我在这里比较好。

刘正风还是拒绝。

陆嘉木一下子竟然恼了,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大声吼道:你是怎么回事,还想让我怎么求你?要不是当年你照顾我们,我早就把你弄死了,我告诉你。

要不是我不想让他们知道,让他们恨你,你以为我还会忍到现在。

你现在最好什么都听我的,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刘正风一愣,当下说不出话来。

这时,也不知是陆嘉木的动静太大,还是到了时间,洛夕颜揉着眼睛就出来了。

嘉木,你们吵架啊?你进去,再睡一会儿再出来。

陆嘉木坐下来,还是很冷淡的样子,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不要了,你们不要吵架啊。

我来给你们讲和,好不好?她却还是一副天真的模样,呆在原处不肯走。

不用你管,洛夕颜,我再说一遍,回去睡觉。

陆嘉木也没有什么耐心,急欲赶她走。

这下连洛夕颜的脸色也变得很差,看着陆嘉木,不说话,也不肯走。

陆嘉木站起来,正要赶她走,这边的刘正风却说话了。

嘉木,你不用急着赶她走。

你这样大声说话,不光是她听见了,你奶奶也听见了。

你不想让她们知道,可是你知道吗,有的人早就知道了。

不光是萧筱,你奶奶也知道,不过你妈应该不知道。

她要是知道的话,现在我应该早就不在这里了吧。

陆嘉木回头阴狠地看着他,似乎在告诫他不要再说话,可是刘正风却没有听见一般。

那张布满沧桑的脸,笑起来满是深深的皱纹,都是岁月的痕迹,还有过往生活的摧残。

我变态,是的,在他们面前我装得人模人样,他们都觉得我这个养父实在是个好人,都觉得你这个人实在没有良心。

可是在你的眼里我却是个禽兽不如的人,对不起,嘉木。

我现在还不后悔,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你别再将你的怜悯放在我身上,我知道的,就算你现在凶我,吼我,都是为我好。

你还是带她们回去吧,尤其是这个小姑娘,我喜欢她,但是我不能当她是我的儿媳妇,她一口一个伯伯我会想杀了她。

什么呀?洛夕颜现在才觉得惶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们。

发生什么事情了?出去!陆嘉木低吼了一声,眼睛里竟全都是血丝。

洛夕颜还是发愣,刘正风却笑,小姑娘,你还是走吧。

他要杀人了。

你就那么希望我杀了你?陆嘉木走到一边将洛夕颜用力地推进房间里,将门重重地关上。

没错。

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你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也老了,不能再控制你,你也不会再相信我。

我活在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意义了,你妈妈年轻的时候看不起我,你也从来没有崇拜过我,甚至厌恶我。

我这一辈子都没有什么让我骄傲的事情,死了也就算了。

随便你,你的事我不管了,我今天就回去。

要是奶奶还想留下,我就改天来接她。

你好自为之。

他竟然不再愤怒,突然平静下来,淡淡地说了一句,就回了房间。

刘正风知道他是回去安慰洛夕颜去了。

他颓丧地坐着,手里的碗也拿不住,啪啪地掉在地上,却没有碎,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在墙脚停了下来。

白粥在地上落了一地,他呆了许久,才颤颤悠悠地站起来,转身去厨房拿了抹布擦。

收拾一下,我们今天回去。

陆嘉木走进房间,疲惫地倒在床上,对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想些什么的洛夕颜。

为什么?她转过来,还是迷茫地看着他。

她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是觉得不好,却不知道哪里不好。

他们之间的气氛太诡异,她仔细地回想着那时刘正风说的话,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些什么,但是她不敢想下去。

她想,那应该是陆嘉木不希望让别人知道他的往事,就像她一样,也有着许多许多只想埋藏在心里的秘密。

不为什么,我累了,不要吵我。

陆嘉木闭上眼睛,抱着枕头。

她又侧过身子,桌子上还放着昨天晚上他家的相册,她翻着,嘉木的照片那么少,更多的是他母亲年轻时候的照片,明媚张扬的女子,看上去和年少的嘉木特别地像。

她翻完了,又嫌无聊地找出陆嘉木学生时代的书来,旧旧的,一看就知道常常翻看。

她年少时从未用功过,做的最多的事情也就是沉默地发呆,那时的许墨也不会管她,最多也只是纵容地说成绩差一点也没事。

但嘉木肯定不是一样的,她开始后悔曾经说过他的话,羞辱他是个二世祖。

可他的努力用功是自己不曾看过的。

那是一本诗集,她记得在飞机上那个日本男人说过嘉木喜欢舒婷的诗。

她翻开,目录上一眼就看见了致橡树。

她找到了那首诗,很美,便是她不懂,也觉得心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动。

她低声地读,唇齿之间能开出花来。

再翻,是一张少女的照片,眉目如画。

她从未见过那么像她的妹妹的女孩,叶子萱,她直觉地觉得,可是想起来又不对。

后来才想起,有时候有人会说叶子萱长得像一个明星,名字是萧筱。

这个名字,陆嘉木从未提过,可是奶奶说过,就在昨夜,她说幸亏有萧筱。

她想,这个美丽的女孩应该就是陆嘉木爱过的人吧,像诗里形容的那样爱过的女孩。

年少时的爱情,初恋,即使没有好的结果,却是人生中最重要最美好的回忆。

她却没有,一点也没有,即使她的生命中出现过林铭,出现过江晋卿,都不属于爱情。

上了高速,车开得没有来时那么慢,可能是奶奶不在的关系,暖气很热,她脱了羽绒服,还是觉得热,于是伸手去关低了一点。

那个萧筱好漂亮,她比子萱还漂亮。

陆嘉木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没你好看。

洛夕颜低着头笑了一下,我看到网上说她是中国最美的女人,她年轻的时候应该更好看吧。

说了没有你好看。

陆嘉木用力地说。

骗人。

你一直骗我。

她突然很生气,也不知道这股气是哪里来的。

她觉得恐慌,觉得害怕,因此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排解。

可是又排解不掉。

以后我说的话,你只要相信就可以了,不要去管对不对,不要去管是不是骗你的,好不好?他懒地与她解释那么多,直接下命令。

可是你得跟我说实话,我不喜欢她一直住在你心里,我也会嫉妒,就像你嫉妒许墨一样。

你知道我的过去,可我对你一无所知。

她的哭音让他不能不分神,她说的对,她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这样不公平。

开了半个钟头多,他们才开到一个加油站。

他停下车,洛夕颜从车子里下来,站在路边吹风。

她的头发披散着,出来得匆忙,连午饭也没有吃,没多久她就觉得饿了。

回头想去旁边的超市买东西,陆嘉木已经拎着一袋东西出来了。

他一向了解她,知道她,懂她,甚过她自己。

她用力地拨了拨头发,风却很快地吹乱。

她有点懊恼,他走过来,笑着看她与风搏斗,然后将东西递给她,帮她整理头发。

你这个丫头就那么介意我的过去,你不是有爱我吗?你连许墨的过去都不清楚,干嘛那么在意我的过去?就是因为我笨,我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他才会走的,要是我象别人一样理解他懂他,他就不会那样了。

她泫然欲泣,低着头不看他。

我不想有一天你也不在了,我会变成一个更可怜的人的。

我想抓住些什么,所以只能这样。

陆嘉木掏出一根烟,洛夕颜接过打火机,踮起脚来给他点上,温顺乖巧。

他笑着吸了一口,远远地吐出白色的烟雾。

那是年少时的梦,就像你的梦是许墨一样,她也是我的。

小时候是,长大后更是,不管怎么样,我现在爱你,但是都不能否认我爱过她,爱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许墨是你的父亲,而她更像是姐姐,保护我,让我不再害怕,让我知道我是谁,我想要什么。

可是她不是许墨,我不能不承认,她不如许墨。

许墨不会伤害你,即使他离开你,但都是他爱你。

他是一个比谁都爱你的人,用他所能给予你的一切来爱你。

而她不会,她拥有的没有那么多,也舍不得给我那么多。

她只能吝啬地分给我一丁点,让我想念了这么久。

但是我总归是感谢她的,年少的记忆里除了书本,就是她。

他低着头,心中微微地伤感,萧筱,我始终没有问过你,没有我在你身边你过得好还是不好。

他想至少应该比年少的时候要好,如今她什么都有了,应该不会去嫉妒别人的什么,或者因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而伤心了吧。

陆嘉木出生在一个清贫的家庭,那时的他姓刘,生活在一个枕水的江南小镇上。

刘正风疼他,虽然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孩子。

陆嘉木的母亲是带着孩子嫁到刘家的。

母亲是个极美的女子,因为这美丽,所以高傲,以为凭着这张艳丽的容颜能让她得到一些她生来不曾拥有的东西。

当她真的明白那些说爱他的男人其实并没有怀着一颗真心的时候,她已经不是别人眼中纯洁的女子。

她从大城市回了小镇,带着钱和孩子,可没有人会想要娶她,除了刘正风。

他爱她,敬她,甚至心里对她是有种畏惧的爱慕。

在此之前他从不让别人知道他是那么地爱着她,用一种卑微的态度来面对她。

到后来,竟是刘正风娶了她。

他自是满心欢喜的,虽知她肚中的婴孩不是他的,也知她心高气傲,是看他不上的,可还是为能拥有她而觉得幸福。

可她不是甘于平淡清贫的女子,不到三年,她已经忍受不住,抛家弃子,就这样走了。

她要的,全不在那个小镇上,甚至到如今她已经走遍了这个世界,一边得到一边失去,却仍然不肯回到这里。

他自然是留不住她的,拿她的话来说,就是以她的条件嫁给他也是他祖上积了福的,他凭什么还想让她一直留在这个破地方。

刘正风哑口无言,他向来言语笨拙,在她的面前更是半天挤不出一句话来,做的最多的也只是傻笑。

她走了,三岁的嘉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倒并不太在乎母亲在不在家,况且她在家时也不大管他的。

那时的他,以为只要有父亲就够了。

后来他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个女孩,比他大几个月,长得和想象中的洋娃娃一样美丽可爱。

母亲给他讲过的唯一一个故事是灰姑娘,他虽然听得乏味,却认真地听完了。

母亲自认为自己也应该是灰姑娘,最终会由王子带给她幸福。

他那时却觉得萧筱是灰姑娘,是会变成公主的灰姑娘。

她温柔体贴,善良美丽,似乎所有关于美好的形容词用在她的身上都不觉得奢侈。

像所有那个镇子上的男孩子一样,他喜欢她,明目张胆地喜欢。

他喊她姐姐,无时无刻不在她的身边做个跟屁虫。

他们两家是邻居。

萧筱和她的外婆生活在一起,因为刘正风常常照顾她们祖孙,因此萧筱对待陆嘉木也不是一般的好。

她照顾他,自认为就是他的她姐姐。

早餐是外婆做的,一半是她的,一半是嘉木的。

她拉着他的手去上学,刘正风工作忙,一整天也见不到人影,衣服是她洗的,饭是外婆烧的,甚至连他都是睡在萧筱的床上的。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在他的身边。

母亲走之后,她的名声更差,他走在路上大多会被那诸多多嘴多舌之人指着骂小野种,便是在学校里也有调皮的学生骂。

他刚开始会与他们大打出手,可他那时瘦弱,长得又秀气,自然打不过。

那时是萧筱站在他的面前,挡住了所有口水和拳头。

他的幸福和另一种快乐开始在一个雨夜。

她那日生病,他在学校里没了依靠,却放开来和那些人痛快地打了一架。

几个孩子倒在雨地里,嘻嘻地笑成一团,他们也大概没有想到像小女孩的陆嘉木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回了家、刘正风没有去上班,他因为一个失误彻底失去了得来不易的工作。

家里黑乎乎的,天气预报上说要刮台风,早早地就停了电。

刘正风点了一根蜡烛,暗暗的,他喝得醉醺醺的,一个人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有点害怕,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个养他的父亲的孩子,可那一天他却突然开始害怕,害怕这种他认为很好的关系的结束,也害怕突然变得阴郁的刘正风。

他避开了刘正风,走进自己的房间里,没有电,只能无聊地准备睡觉。

外面风大雨大,他睡在床上,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一双手抚摸着他的身体,那是苍老憔悴的手,带着微微的湿意。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害怕,蜷缩着身子,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不敢去正视是什么不能相信不能想象的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可最后他还是不能不睁开眼睛,在那个人带着欲望和羞愧的眼神中逃了出去。

那个时候他还小,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可隐隐约约地总是能感觉到什么是不好的,什么是隐晦不明的。

萧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不停地问他,他不肯说,紧紧地闭着嘴巴。

她后来什么都不问,只说要保护他,像真正的姐姐一样地保护他。

他不肯,执拗地拒绝,从那一天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应该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而不应该在他们的庇护下过一辈子。

后来他开始避开刘正风,后者也觉得该避忌,可毕竟是一家人,难免会遇到。

刘正风不说,可眼睛里总是透露出一些不能言语的东西。

他觉得尴尬,也气愤,甚至到后来是恨,恼怒的恨意,决然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