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不是因为他妈妈突然来访，她感到有阻力了，就改变主意一定要跟他在一起以示抗议，这种想法太幼稚——那是她男朋友的妈妈，她怎么可能跟养育了他二十多年的女人为敌。
那样做只会显得她丑恶，而幸好她并没有那个心思，况且，虽说王起泽评论自己妈妈时用了笑面虎三个字，但计飞天性淡然，觉得他妈妈慈祥温和，应该是个不错的人。
她之所以愿意与他一起——无论以后是什么路，是因为她能感觉到他的心意。
像计飞这样的人，对方不先付出，她不太可能回应。
幸好王起泽一直坚持着，也给她以信心。
说起来，还是王起泽有资本付出，到目前为止，他给她的，都是他能付得起的，甚至这些付出占不到他能付出的十分之一。
虽然他做得还不够，但计飞对感情一向没什么要求，只要他能给他安定的信号，她还是愿意试一试的。
王起泽他妈隔天给王起泽打电话，聊起计飞。
他对计飞确实有些偏袒，想要虚晃过去，他妈妈却止住他胡说八道，意味深长地说：我知道你是个有野心的人，从小你就以你爸爸为目标，也一直想着要超越他。
我不能预见计飞在你往后仕途上会起什么阻力，但我确信，以她的背景，一定不可能带给你利益。
也许你觉得妈妈的话不近人情，不过妈妈还是要提醒你，如果想要两全，就一定要做好付出更多的准备。
妈妈的话无疑是对的，王起泽也不是没想过。
他想着昨天计飞那样坚定地回握他的手，便不做声了。
他妈继续道：李名秀就不同，她家从商，至少能给你经济保障。
还有其他女孩子，都是你爸爸朋友的女儿，无论选哪个，总可以带给你好处。
当然，我们也不逼你，一切由你自己决定。
还是以前那句话，你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爸妈只能给你建议。
母子俩又聊了些别的，说到李主任一家——也不知道老李是怎么想的，竟然安排你去相亲。
显然他妈已经了解整个事情始末。
王起泽笑着解释：当时李阿姨在家里给她那些老朋友打电话推销计飞，把计飞夸得跟什么似的——这是凌普跟我说的。
他说他当时听了，一下子就来了兴趣，计划着让我去看看。
我觉得好玩，就答应了。
我去相亲并不是李阿姨的意思，是我跟凌普闹腾着玩的。
他妈沉吟一会：能让老李上心的孩子，必定有过人之处。
也好，你就先跟她交往看看，你爸那边由我去说。
这个城市常年不下雪，想看雪还得去区县山上。
不过正因为这样，最冷的时候气温都低不到哪里去，这是计飞喜欢这里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她很怕冷，别人说那是她身体虚弱，她看看自己身板，觉得他们说得很对。
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吕央她们公司只放三天假，没时间回家，她决定留下来过年；蔡卡儿是当地人，不存在回不回家的问题，所以三个人还是长聚。
吕央和计飞一有空就去店里帮忙，虽然学生都放假了，但周围几个小区的居民好像挺喜欢店里的东西，更因为年底大家都挺宽裕，所以生意特别好。
这天计飞跑去店里，蔡卡儿见她来了，一把拉住她：来得正好，我妈让我回家一趟，你帮我看下店啊。
计飞还没答应呢，蔡卡儿早收拾包包走人了。
计飞望着她背影，心里挺纠结的，卡儿平时很独立，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快到五点时，王起泽打电话过来，说他有点事要忙，不能来接她。
她当然体贴地说没关系，让他先忙自己的事。
这一段刚好是吃饭时间，店里没一个顾客，计飞正百无聊赖，就看到有人推门进来。
李凌普笑眯眯走近：美女，吃饭了没有？计飞狐疑看他：王起泽叫你来的？李凌普摇头又点头：他让我晚点来接你，我一想这个时间估计店里也没什么生意，还不如拉你一块去吃饭。
计飞也笑起来：你请客？李凌普歪着嘴笑：肯定不让美女付账。
两个人讨论去哪里吃饭，李凌普坚持去本城最贵的一家餐厅，计飞想想反正是他掏钱，就咬着牙说好——李凌普天生就是个公子哥！计飞坐进他的奥迪，问他：你那辆大众送人了？他夸张地笑：那辆车是拿去骗人的，不送人！这个有钱痞子！计飞内心充斥着对他的鄙视，不过一路上他挺体贴的，该绅士的地方绝不手软。
计飞想起他跟吕央的事，便问他：你跟吕央怎么样了？没见你们在一起，也没见你们生疏。
李凌普神秘一笑，不答话。
计飞打趣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吕央是我好朋友，我对她可谓知根知底。
要我说，天底下恐怕没有比吕央更好的人了。
李凌普但笑不语。
计飞没趣，就撇嘴：不管怎么样，希望你别伤害吕央。
伤害？李凌普突然偏头，目光凌厉，怎么样才算伤害？你以为你真了解吕央？他突然厉声，吓计飞一跳。
计飞沉默着不说话，李凌普见状，扯出一个笑：算了，不说这些。
我跟吕央还在暧昧呢，我伤不了她的。
你也别把我看成大恶人，我还是挺善良的。
说得计飞扑哧一声，不厚道地大笑起来。
两人到达餐厅，进门时，李凌普突然微微低头，小声道：我好像看见起泽了。
计飞顺着他目光，看到王起泽和他妈坐在餐厅里，大概是在等人。
她想了想，征求李凌普的意见：我们换一家？李凌普看她一眼：走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快到年底的关系，王起泽一直很忙，经常很晚回家。
计飞有时候窝在家里学做菜，有时候去卡儿的店里消磨时间。
那天李名秀给她打电话，她正跟吕央和蔡卡儿说笑，一看是李名秀的号码，她惊得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李名秀约她见面，说是有事跟她谈。
而除了王起泽，计飞想不出李名秀还能跟她谈什么。
李名秀约她在迪吧见面，她更加惊讶。
两人见面，李名秀一坐下就气势逼人：你知不知道起泽哥这段时间一直在相亲？计飞摇头。
李名秀皱眉：你是他女朋友，理应知道的。
难怪这些天他都是晚归。
计飞想起那天跟李凌普去餐厅时看到王起泽跟他妈妈坐一起，是在等哪个女孩子和女孩的家长吗？李名秀见她不说话，也沉默起来。
片刻，盯住计飞：我不知道什么原因让起泽哥瞒着你去相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起泽哥要瞒你。
于我来说，比起那些跟起泽哥相亲的女人，你的威胁更大。
计飞皱眉：你想说什么？李名秀被她一问，脸色瞬间一阵红一阵白。
计飞笑起来：谢谢你的提醒。
迪吧里闹哄哄的，大家在池子里扭动，要多张扬便有多张扬，彷佛只剩下快乐。
计飞忽然很有兴致参与。
她站起来打算往池子走，李名秀拉住她：今晚我请客，你尽情喝。
原来选在迪吧是这目的，非要她借酒消愁不可。
计飞面无表情地坐回去：要喝一起喝。
李名秀笑笑，举杯以示回应。
两人就是在拼酒，根本没拿饮料调兑，一杯接着一杯喝。
可能是心情不好的缘故，计飞的酒量比平时差了很多，她看李名秀似乎还很清醒，心里更添堵，站起来说：我去趟洗手间。
去洗手间吐了再回来喝。
镜子里的她不怎么开心，脸色也很苍白。
计飞用冷水冲脸，抹一把，再看镜子里的自己，仍旧不怎么开心。
她掏出烟来，一口一口地抽。
半个钟头后，李名秀推门进来，开始只一声不响地盯她，过一会，她上前两步：起泽哥来了。
计飞掐灭烟蒂，头也不抬地：你通知的？李名秀沉默片刻，最后嗯一声。
计飞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外走。
王起泽看着计飞从人群里穿过来。
几个中年男人围上去跟她搭讪，只见她皱了下眉头，一副你们想怎样的表情。
王起泽嘴角动了动，走过去揽她肩膀：我们回家。
计飞甩开他的手，仍旧盯着那几个中年男人。
眼看那几个人憋红了脸要发怒，王起泽冷冷瞥过去：不关你们的事。
其中一人认出了他，慌乱地跟他打招呼：王局，我们不知道这姑娘是你……是你……王起泽朝他点点头：黄所长，这是我女朋友计飞。
官场中人自然听说过王起泽，这个黄队长是其中一个区的派出所所长，离王起泽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自然不敢闹事。
王起泽搂着计飞出迪厅，快上车时，李名秀追上来：起泽哥，计飞她没喝多吧？王起泽盯着计飞脸上汹涌的红潮，没作声。
李名秀深深看着他：起泽哥……王起泽叹口气：相亲的事我本打算过几天再亲自跟计飞说，你……他似乎有些语塞，不知道拿李名秀如何是好。
李名秀咬着下唇：对不起。
曾经她在他面前那样倨傲，总是一副不屑与王大公子交往的模样——当然那些倨傲都是王起泽给的，他一度很纵容她。
如今他的目光不再跟着她，她反而想靠近、想争夺。
王起泽凝视李名秀，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口。
忽而两人听计飞小声道：王起泽，我想回家。
李名秀一双眼睛能溢出水来，她想或许自己对王起泽来说还是有吸引力的。
王起泽一手拥着计飞，一边看着李名秀，最后叹口气，拿出手机给李凌普打电话。
李凌普火急火燎地赶来，一看这情形，便笑了：什么情况？王起泽无心玩笑，面无表情地回他一眼，道：你替我送名名回家。
李凌普咕噜一句：还不如让我送计飞。
王起泽瞪他，他噤声。
李名秀微微笑着：我自己能回去。
李凌普不满了：你不想我送你？李名秀想了想，摇头：你送我太多次……她转而看向王起泽，起泽哥，你能不能送送我？像撒娇又像乞求，两眼汪汪，妩媚而柔弱，挺惹人怜爱的。
李凌普十分后悔告诉她王起泽喜欢撒娇的女人。
王起泽皱起眉，没答话。
几个人静静立着，突然听计飞嗤笑一声：王起泽，你别太过分。
她曾经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不敢跟他提心里真正所想。
可是事情憋在心里越积越多，总有一天也会爆发。
计飞今晚就是仗着酒气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对李名秀照顾有加，或许还在怀念跟她暧昧的日子——男人总是怀念没有得到手的东西。
李名秀无疑很优秀，漂亮，个性，才华……应有尽有，计飞看得出她在争夺。
这些复杂关系中，王起泽无疑是关键人物，他心里偏向谁，自然那个人就多些胜算。
于计飞来说，她并不害怕他不选自己，她只是感到深深的悲哀——她是他名义上的女朋友，他将要如何做——他记得李名秀讨厌吃芹菜，他总是考虑李名秀的心情——他还要如何做，来将她的尊严踩在脚下？也许是她妄想了，除了一个李名秀，他还有无数个能与他匹配的女人，还有无数个他挂念、关心的女人，她计飞又算什么？她倚在他怀里，却只觉无尽寒冷。
深冬天气，总是让她恐惧。
她哇地一声，喷了对面李凌普一身酒渣。
李凌普又恼又急：你再吐一个看看！计飞歉然一笑：不好意思，喝多了。
王起泽箍紧她腰身，深深看她一眼，对李凌普道：你先送名名回家。
转身将计飞抱进副驾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