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哥有时候确实诚实得可爱,王起泽吃了苦头才知道她两位兄长的厉害。
接下来几天,计飞烦心的不是公司的谣言,也不是繁杂的工作。
她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王起泽提与他妈妈见面的事。
王起泽每天按时接她下班,晚餐有时候在家里做,有时候去餐厅吃。
这天,计飞下班,见他的车子停在楼下,磨磨蹭蹭不太想上车。
王起泽摇下车窗,蹙眉看她。
计飞低着头:你这个星期六有没有空?王起泽好笑地扬眉:想约我?计飞一口气咽住,顿了顿,摇头:我有事跟你说。
王起泽哦一声,示意她上车。
计飞仍旧磨蹭着,王起泽拧眉:有什么话上车再说。
跟他妈见面的事,他迟早会知道,还不如坦白从宽的好。
想了想,计飞小声道:前两天我见到你妈妈了。
王起泽瞥她一眼,没接话。
这事他早就知道,他只是想看看她到底能藏到什么时候。
计飞见他神色淡淡,自然猜到他肯定已经知道这件事,心里不由一阵泄气:原来你早就知道。
王起泽想了想:那天等你很久,一直不见你人影,后来才知道你被我妈接走了。
计飞赶忙申明:你妈人很好。
王起泽偏头看她一眼,抿嘴:我知道她没为难你。
计飞点点头,想了想,也笑起来:你妈妈叫我周六去你家,周六你有没有空?王起泽没接话,只是看她一眼,眼里闪着狐疑。
计飞迎着他目光,叹口气:听说你爸爸这个周六有空。
王起泽哦一声,半天没说话。
计飞以为他在生气,他却忽而笑起来:我跟我爸之间的矛盾,说起来确实也是因你而起,你是该有所表示。
他一点也不介意增加她的负疚感。
计飞撇撇嘴,偏头看向车外,不再理他。
周六这天,计飞早早起来,又把王起泽闹醒,两人吃过早饭便去给他爸选礼物。
王起泽一路抿着嘴,看不出是开心还是嘲弄。
计飞也不理他,逛到自己认为合适的,总要细细询问他的意见才决定买还是不买。
直到中午,计飞逛到腿软,却连一样合意的也没逛到,她心里发愁,憋着脸问王起泽:你爸就真的没有任何不良的嗜好?王起泽想一下:有,不过不敢有。
这话里颇多无奈,计飞只当没听明白,笑着转开话题:我不知道买什么。
王起泽拥着她,笑道:没关系,礼物我替你准备了一份,实在买不到就拿那个凑数。
计飞怔了怔:我们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上午?王起泽轻轻摸她前额,一笑:或许能逛到更合适的。
计飞撇嘴,嫌恶地瞟他一眼:合适的?还有谁比你更了解你爸?虽然绕口,但王起泽听得愉悦,笑着抚平她皱起的眉头:走吧,再逛逛看。
逛到下午四点,仍是一无所获,计飞脚后跟已经磨出水泡,她哀怨地瞪着王起泽,憋着脸不说话。
王起泽好笑地扶了扶她肩膀,让她倚在自己怀里。
计飞蹙着眉:哪有男人像你这样,比女人还能逛!这种男人很多。
王起泽微微低头,附她耳边轻声笑,这是男人讨女人欢心的必要手段之一。
计飞看他一眼:经验之谈。
王起泽也不否认,一笑:我去取车。
周六回家本是瞒着他爸爸的,他爸爸在书房休息,他们敲门进去,他爸竟然一点也不意外,淡淡询问了计飞几句,便赶他们出书房。
王起泽紧握计飞的手,起身往外走。
到楼梯口,计飞仰着头,小声询问:你爸爸是不满意你还是不满意我?王起泽想也不想,龇牙道:肯定是你。
我是他亲儿子,遗传了他的一切优点,他没道理不满意自己。
计飞与他心相戚戚,点点头:有道理。
王起泽来不及回话,便听他爸爸在身后冷声道:王起泽,你给我进来。
两人回头,却见他爸站在房门口,目光凌厉,冷冷盯着王起泽。
王起泽嘴角扬一个笑:知道了,爸。
他拍拍计飞的手以示安慰,转身进书房。
他爸看计飞一眼:去客厅坐吧。
也不知道父子俩在书房谈了些什么,吃饭的时候,计飞拿眼询问王起泽,王起泽挑挑眉,意思是回去再说。
这一顿饭下来,其实还算轻松,他妈明摆了是偏袒计飞,不停给计飞夹菜。
王起泽眉尖略扬:妈,从小到大你没这么疼过我。
他妈也不看他,凝视着计飞,微微笑道:从小到大你也不像计飞这么听话。
回去的时候,王起泽搂着计飞,不住叹气。
计飞挣脱他:被你爸教训了?王起泽望着小区里那一排昏黄的路灯,摇头。
既然没有被教训,计飞也就不再多问。
两人静静往回走,也不知过了多久,王起泽忽而用力,将计飞整个人拉近,与她脸贴着脸。
计飞微微诧异,对上他视线,却见他目光和煦,也正静静凝视她。
计飞闭上眼:你爸爸也是为你好。
王起泽一笑,不置可否。
计飞大概也知道他在笑什么,不由皱眉:我也不喜欢用这种口气说话,但你爸爸毕竟……王起泽亲她额头:你说得对,我爸爸有他自己的考虑。
一顿,他笑着揽她肩膀,好了,不说这些,我们回家。
两个月里,计飞在工作上已经游刃有余,跟同事相处也融洽,那些流言渐渐就散了。
王起泽常出现在他们公司楼下,同事们见怪不怪,早把注意力转到别处去了。
计飞深得八卦精髓,知道沉默是金的道理,听见什么都只是笑一笑,最后自然是跟同事相处甚欢。
周末没事的时候,两人总是跟李凌普、吕央和蔡卡儿他们一起,去C市周边自驾游玩。
李凌普那辆大众总是走在最前面,每次看到那辆大众,计飞心情便复杂。
那次他们停在去古镇的路上,休息拍照。
计飞绕着那辆大众左看右看:为什么这辆车总是走在最前面?李凌普嗤笑一声:一般的车走前面,好车走中间,最差的车跟在后面。
计飞,你能不能有点自驾常识?计飞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忍住,扫他一眼,转身跟蔡卡儿聊天去了。
吕央拍拍李凌普肩膀,以示幸灾乐祸。
李凌普睨她一眼,嘴角勾一个笑,目光落在远处那正给驴友拍照的男人身上:这次眼光不错。
吕央顺着他目光,歪着头想了想:他人的确很好。
李凌普没想到她这样平和而直接,一顿之后,笑得更厉害: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如果结婚,记得请我。
吕央本来是皱着眉的,片刻后,也笑起来:看你红包大还是小,红包够大,一定请你。
两个人相视一眼,又各自撇开,都笑起来。
李凌普清楚记得,自己刚认识吕央的时候,确实对这个女人动过心思,后来见她行事作风大胆,他渐渐又迟疑起来。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什么样的女人适合自己,而适合他的女人里,绝对没有吕央这号人物。
后来,又觉得吕央其实挺耿直的一个人,人也妩媚善良,他便想,依自己这副花心样子,恐怕配不上吕央,于是追她的心思彻底断绝。
后来,他又喜欢上计飞……李凌普眯起眼来,望着远处与蔡卡儿闲谈的计飞,她微微扬着头,正细细听蔡卡儿说些什么,偶尔笑一下,那样纯和平静。
吕央顺着他目光,难得的没有讽刺:你也是快奔四的人了,就没有想过收敛?收敛什么?李凌普将目光收回,落到吕央脸上。
吕央一笑:花心。
李凌普也笑起来:我刚过三十,难道过了三十就是奔四?那也不急,四十男人一朵花。
吕央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人。
当然,以李凌普的条件,就算七老八十,恐怕也还是有人愿意嫁他的。
吕央于是笑笑,不再多说。
到达古镇,已经是晚上八点了,男人们搭帐篷,女人们准备食物,最后大家围在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这一路的辛苦便都化在青山绿水里。
计飞的家乡和这个古镇有很多相似处,四面环山,有山有水,所以到达古镇后,她也并不觉得新奇。
大家热闹的时候,她便静静坐一旁,笑着听他们闲聊。
这个时候已经是深秋天气,晚上有些冷,计飞起身回帐篷拿衣服,隐隐听到身后传来李凌普的咳嗽声,她回头,便见李凌普正悠闲地望她。
她继续往前走,走两步,见他仍旧跟着,不由皱眉,回身问他:你是不是有事跟我说?李凌普上前,与她并肩立着,摇摇头:没事。
计飞被气笑:没事跟着我做什么。
李凌普见她笑了,也弯起眼:计飞,你是不是讨厌我?计飞一时错愕:讨厌?李凌普眯起眼,仔细盯着计飞:计飞,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他慢慢地回忆,静静看她。
计飞心里在打鼓,表面却十分镇定:你问我,我问谁?也是。
李凌普微微一笑,记不记得那次你跟起泽吵架……哪次?我跟王起泽经常吵架。
计飞微微皱眉,打断他。
经常吵架倒是事实。
李凌普蹙眉,想了想,还是选择继续说下去:就是你逃回家,隔了三个月才回C市那次。
那天我去百年处理事情,刚好看到你坐在广场上,你跟那个残疾儿童久久对视,久到我怀疑你是傻了还是呆了,你却突然站起来朝那儿童走去,把包里所有的零钱都拿出来给他。
我看到你坐回椅子上,情绪低落,本想问问你出了什么事,你抬起头来……他慢慢回忆,指着自己眼角,你抬起头来,眼角含泪,你不知道我当时是怎样一种心情……那个时候,他才忽而懂得,为什么起泽在看过计飞撒娇后,就对计飞上了心。
计飞真是那种需要人疼需要人护的女人,即使她有小脾气,人也倔强。
当然,那个时候李凌普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计飞,只是觉得这个女人确实有赢得起泽另眼相待的魅力。
计飞沉默地听李凌普回忆,见他不做声了,她轻叹口气:李凌普,你除了花心,其实真是一个特别出色的人。
李凌普突然冷笑:计飞,你未免太看得起我李凌普,你以为我会缠着你不放?他嗤笑一声,你是起泽他女朋友,我兄弟的女朋友,你以为我还有机会?你以为我要做什么,能做什么?他紧紧闭上眼睛,这种情景,你以为我还能做什么?夜晚的山风呼啸而过,擦过他们脸颊,又吹开去。
计飞立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静了一会,她跺跺脚:好冷,我进去加衣服了。
她刚要转身,就听李凌普低声叹了口气:计飞,我既然把话说开了,你以后见到我,就不必尴尬,更不需要绕道走。
计飞怔了怔,低声道:我不是刻意避开你……算了,我真的很冷,先进去了。
她转身,留李凌普在身后,也不管他是什么表情。
等回到大伙中间,王起泽脸上扬笑,朝她伸出手,她顺势将手放入他掌心,在他身侧坐下。
远处李凌普正在跟几个同来的女孩子打情骂俏。
计飞难得主动,将脑袋搭在王起泽肩上,轻声说:王起泽,这二十六年来,从没有人陪我过圣诞节和元旦,今年,你一定要陪我。
王起泽微微偏头,用下巴抵着她的发,笑着说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