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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2025-03-25 12:03:55

婚礼结束后,吕央和她丈夫不知道跑哪里旅游去了,蔡卡儿正逐步和她假男友进行深入沟通,大家各自忙碌,只有计飞百无聊赖。

婚礼那天,王起泽其实也看到她和柳奇云聊天,但他始终没问什么。

计飞迎上去的时候,他只是勾笑,她只来得及对李名秀微笑示意,他便已不着痕迹地将她带离李名秀身边。

他不问柳奇云的事,计飞也没质问他和李名秀的关系。

两人十指相扣,笑着看吕央和她丈夫站在台上接受众人祝福。

王起泽在她耳边轻轻吐气,问:你二哥什么时候结婚?计飞微微偏头,对上他笑眼。

他的意思很明显,等她二哥结婚了,他们就立即结婚。

计飞不觉好笑,回他:你打电话跟二哥沟通一下不就知道了。

天气越来越冷,也越来越临近圣诞。

那次去古镇时,王起泽答应陪她过圣诞和元旦,计飞一直记着,所以有些期盼。

柳奇云去北京前和计飞通了电话,两人就像老朋友,话别,尊重。

最后,柳奇云聊起自己在北京的生活,他笑着感叹:北京挺适合我的。

他从不提去北京的原因,只说北京挺适合他,一句话,便将计飞心底的迟疑和愧疚打消。

吕央回来了,大家约时间见面。

计飞很好奇吕央的婚后生活,一直追问她什么感觉。

吕央却只微微笑着,并不答话。

有时候幸福就是在这样笑而不语的神情里流淌出来,计飞心里也替吕央开心。

从酒吧出来,计飞竟然碰到黄念如。

当时蔡卡儿去取车了,吕央不知道是不是刚结婚的缘故,情绪有些高,酒喝得也有点多。

计飞扶着吕央,在酒吧门口等蔡卡儿,一转头,就看到黄念如正朝她笑。

她愣了下,也微微带笑。

黄念如笑着走近:要回去了吗?计飞小心扶着吕央:嗯,我跟朋友一起的。

黄念如目光在吕央脸上徘徊片刻:你朋友有心事?她喝得有点多。

计飞扑哧笑出来:她刚结婚,可能还沉浸在兴奋里。

黄念如也跟着笑,凝视计飞:起泽没来接你?他说晚上有事。

眼见蔡卡儿的车开过来,计飞忙招手示意。

蔡卡儿替她们开了车门,计飞忙将吕央扔进后座,回头朝黄念如抱歉一笑:我们该走了,你玩得开心。

她刚坐进车里,就听黄念如喊了声计飞,她望向车外,见黄念如缓步走来,微微弯腰看着她:一直想找个机会请你吃饭,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

计飞对上她目光,那样笃定而自信。

那就明天吧。

黄念如直起身子,轻轻笑道:那好,明天联系。

说起来,计飞跟黄念如并不熟,被她牵着鼻子走,计飞自己都有些郁闷。

但黄念如确实是有气魄的,举手投足都是威严,连笑都带着霸气。

计飞放佛在她身上看到了某人的影子,而那人今天晚上必定是晚归的——王起泽给她打电话,说是要十一点以后才能回家,让计飞早点睡,别等他。

计飞也不是刻意等他,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起来开电脑,也是百无聊赖,随便点开以前收藏的网址,有个网址竟然是吕央的博客地址。

计飞平时不太爱写东西,所以也不太关注别人的,这个地址可能是她以前随手收藏的。

她看到吕央的博客里写着结婚的事,不由微微一笑。

继续往后翻,一篇一篇,没什么大事情,就是一些心情描写,还有一些平常发生的小事,这些事很多计飞都亲身参与过,读起来就觉得特别顺意。

她微笑着一篇一篇看下去,直到王起泽回来。

王起泽打开书房的门,倚在门上,笑着问她:怎么还没睡?计飞关了电脑,起身,走到门口:睡不着。

你喝酒了?她闻到他身上的烟酒味。

王起泽点点头,捏了捏她手心:我先去洗澡。

除了他那几个死党,他的工作和生活圈子她都不熟,所以她根本不知道他平时都在做什么玩什么。

今天晚上他心情似乎不错。

计飞等他洗完澡,两人窝在床上,她笑着随口问:今天是不是有开心的事?王起泽亲她脸颊:升职算不算?计飞啊了一声,沉默一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这么好的事,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好替你庆祝。

王起泽静静瞧她一阵,将她带进怀里:这两天请客的人有点多……我以后尽量早点脱身。

他语气这样诚恳,计飞还能说什么?她嗯了一声,回搂他:你肯定累了,睡吧。

第二天黄念如早早等在她公司门口,计飞更加确信黄念如是有事找她,不然谁会无缘无故请吃饭,还这样殷勤?黄念如问她想吃什么,计飞也不客气,指了家最贵的法国餐厅。

黄念如一直笑着,知道计飞是故意,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计飞表示深深的佩服,她这个人在遇到不确定的事时,通常都是直来直往,所以点好餐后,她直直盯着黄念如,笑问道:黄小姐是不是有话对我说?黄念如用热毛巾擦了擦手,笑看她一眼:叫我念如姐吧,我堂姐是你大嫂,怎么说都算亲戚。

计飞也不客气,喊了声念如姐,诚恳道:你有什么事尽管说。

黄念如却笑而不语。

直到餐点上桌,她仍旧保持静默。

计飞暗暗叹了口气,不再观察她表情,认真对付起食物来。

等计飞放下刀叉,黄念如笑着看她:去喝杯茶,怎么样?她那笑里带着十二分的不容拒绝,计飞当然不能怎么样,只能点头说好。

你跟起泽现在怎么样?两人坐在茶座里,看窗外灯火阑珊。

黄念如第一个问题便如此直白,说来说去,重点不还是在王起泽?计飞其实早已经猜到,所以一点也不意外:就那样吧。

一个又一个,不时来干涉他们生活,实在说不上好,但她跟王起泽确实也没出现什么裂缝,所以也不能算不好。

这样一个答案实在不太令人满意,黄念如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她,觉得不幸福?世界上有谁问问题这样直接的!计飞差点跳起来,眉头也跟着一动一动:幸福。

黄念如看她小孩子气地撅起嘴,不懂掩饰地皱眉,不由笑出声:我说话一向这么直接,你别介意。

计飞撇过头,避开她目光,声音轻柔了些:没有事。

她能感觉黄念如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她顿了顿,还是与黄念如的目光对上:念如姐有什么话尽管说。

黄念如笑一下,收了灼灼目光:你肯定已经知道起泽为了你向王家退婚的事——我知道。

计飞点点头,听说他当时订婚的对象是我大嫂。

并不是你。

计飞一径微笑。

黄念如自然听出她的画外音,也不恼,淡淡点头:我跟起泽从小就认识,但并不熟。

当时两家人定的是我和他联姻,但他好像十分不愿,家里人才把堂姐介绍给他。

她微微一笑,他竟然看不上我。

这语气又是不甘又是自负,就如同让人又爱又恨……计飞张了张口,最后化作叹息,只默默看她。

黄念如朝她笑笑: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他。

她静静等计飞反应,计飞哦一声,再没下文,也静静回看她。

两人都在等对方开口,但显然计飞并不焦急,至少没有黄念如心急。

黄念如小声敲着桌面:你不生气?计飞目光朝上,瞪了瞪头顶的灯光,再诚挚地看向她:我们身边谁没有几个追求者,谁心里没有喜欢过人?摇摇头,我不生气。

装傻装深沉,她今天就装到底了。

黄念如沉默一会:如果我说不想放弃,你会怎样?计飞眯起眼,依稀记得当年李名秀也说过同样的话,李名秀更张牙舞爪一点,而眼前的黄念如则更霸气和自负。

计飞嘴角露一个无奈的笑:我现在已经很生气了,你说我会怎么样?本来我很喜欢你的性格,现在……我有点讨厌你了。

因为对你有威胁?不知道黄念如是从事什么职业的,总能抓住关键问题,并且咄咄逼人。

计飞两手紧紧捏住茶杯,尽量使自己脸色看着温和:不是,是厌恶,我不喜欢你这种处事方法。

如果你喜欢王起泽,就应该去讨好他,而不是来找我谈话。

你不知道,我大二就已经大彻大悟到一个人太优秀不是错,有很多人追求更不是错,所以我不会跟王起泽闹别扭。

你选错方法了。

黄念如是优秀的,漂亮,干练、自信,家世好,不知道比李名秀强了多少倍。

她以为显现自身优势就可以让计飞退却,可是计飞除了在王起泽面前偶尔自卑,还真没怎么正眼对待过真正看不起她的人。

趁黄念如还在怔愣间,计飞起身,将茶钱压在杯底:我该走了,起泽肯定在家里等得不耐烦了。

其实在计飞心里,黄念如要比李名秀坦荡多了。

她一没跟王起泽搞暧昧,二没耍心计骗取王起泽关心,所以计飞觉得她除了有点自负外,其他性格还是很值得欣赏的。

计飞回到家里,王起泽还没回来,不知道今天轮到谁请客,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提早脱身。

结果王起泽十点左右就回来了,计飞心里的郁闷稍解,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风衣。

洗了澡,舒舒服服窝在被子里,计飞把玩着王起泽修长的手指,随口说道:你猜我今天碰到谁了?王起泽嘴角溢了笑,柔声接口:碰到谁了?计飞亲了亲他唇角,退开:黄念如。

仔细看他神色,他眉眼带笑,也正望着她。

计飞叹口气:不知道以后还有多少人!王起泽沉默一会,拥紧她: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找上你,你不理就是。

他眉头略略蹙起, 你二哥就不同了……他长叹口气,表明对她二哥深深地敬畏。

计飞自然听懂了他的话,扑哧一声,忍不住笑起来。

笑过之后,略表同情:你真的打电话和我二哥沟通了?在吕央婚礼上,他问她二哥什么时候结婚,她随口答了句,不想他真的付诸行动。

并且由他刚才的叹息可以推断出,他和她二哥的沟通失败了。

王起泽见她笑,嘴角扬了扬,也是笑:没办法,他是二哥。

一句话顿时让计飞眉开眼笑,彻底忘了晚上被黄念如打压的事。

两人的生活又恢复正轨,少了很多猜忌。

时间往十二月底走,很快就是圣诞节,虽然计飞并不热衷这种外来节日,但大学四年没人陪她过圣诞节的经历让她变得有些偏执。

前一天晚上王起泽问她想去哪里玩,计飞想了想,说哪里都好。

王起泽点点头,两人约好在家里过节。

结果第二天早上八点,两人还没起床,就被吕央的电话招去。

吕央倒没说一定要他们过去,只是她在电话里说要离婚,计飞被吓住,拖了王起泽就往吕央家里跑。

赶到吕央家里,客厅里站满了人。

是些什么人计飞倒没注意,她看到蔡卡儿,便往蔡卡儿身边挤去。

蔡卡儿轻轻搂住她,看到王起泽,便朝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计飞小声询问:出什么事了?蔡卡儿摇摇头:不知道,前几天还好好的。

计飞看着满屋的亲朋好友,不由皱眉:怎么这么多人!蔡卡儿听了,不由微微扬笑,她记得吕央结婚那天计飞也是这句抱怨。

吕央看到她们来了,便朝她们露一个笑。

双方律师正在就财产等问题进行讨论,吕央她妈妈也在,不过很少插话,吕央是当事人,也很少插话,反正都交给律师打理了。

过了一会,吕央站起来,装作去卧室拿东西。

计飞和蔡卡儿看到她眨眼,立马意会过来,也跟着进了房间。

完结+公告三个人互相望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吕央拿出烟来抽,蔡卡儿看她一会,将她手里的烟取走,捏熄:到底什么事?吕央冷笑一声:我跟你们说,别以为男人长得丑就老实,现在的男人没几个好的,有一点钱就出轨,有点相貌就到处骗女人。

她转向计飞,还是你聪明,反正男人都不老实,还不如找个帅点的,看着舒服也好。

计飞哭笑不得:你丈夫怎么了?现在变成前夫了。

吕央冷笑,就是不说怎么回事,计飞和蔡卡儿只好沉默地看她。

她咬咬牙:先出去,晚点再说。

想了想,又说,你们两个晚上陪我吧,我想喝酒。

折腾了一上午,吕央前夫和他那些亲朋好友都走了,只剩下计飞他们。

吕央她妈妈在厨房做饭,蔡卡儿和吕央在低声说着什么。

计飞紧握住王起泽的手,低声抱歉:今天只能陪吕央了。

王起泽回握她一下,轻轻一笑:等会你去问问吕央,看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她开口,我一定做到。

他眨眨眼,不管是来黑的还是来白的,打人还是赔款,她想要什么,尽管说。

计飞被逗笑,见蔡卡儿和吕央齐齐看向自己,她忙回一个笑,拿手肘碰王起泽:别那么暴力。

她看过他们打人,狠且血腥——当然不是自己动手,他们有专门的打手。

不过吕央离婚这件事,还是要看吕央自己的意思。

吕央说了她要离婚的原因,原来她前夫竟然瞒着她,同时跟好几个女人暧昧,甚至上床。

一开始吕央不动声色,渐渐查到他在结婚前就如此,吕央原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那些暧昧女友中,竟然有人找上门,指责她是第三者。

吕央觉得可笑,忍无可忍下,就提出离婚。

计飞听后,也觉得可笑,还有些不可思议——吕央她前夫平时待人温和,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在外面乱来的人。

吕央看出她心思,摸着她脑袋笑:那是他掩藏得好。

计飞想起前几天看吕央的博客,当时她就觉得有几篇比较诡异,现在回想起来,吕央肯定是在说这事。

蔡卡儿盯着吕央,蹙眉:当初发现时,你怎么没跟我们说?顿了一下,灼灼盯住吕央你原本没打算跟他离婚?吕央嗯一声:当时我想只要不太过分……她没再说下去,但他们都明白她的意思。

计飞心里有些难过,偏头去看王起泽,王起泽亲她额头,笑着回看她。

计飞却忽而低下头去,避开他目光。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计飞喝了点酒,懒懒地站在王起泽身边,等他掏钥匙开门。

王起泽突然偏头,静静看她,她愣了下,疑惑地扬眉。

我们元旦去凤凰吧,看你姐姐。

王起泽开门,两人进客厅。

计飞一直弯着眼笑,却不答话。

她知道王起泽的心思,怕她因为吕央丈夫的事而迁怒到他——吕央的话言犹在耳,她说别以为男人长得丑就老实,其实男人没有不花心的。

这样的话,听在王起泽心里,他自然怕计飞胡思乱想。

他说去凤凰看古盼,其实是想让计飞去感受古盼的幸福,告诉她世界上不只有吕央丈夫这样的混蛋,也有古盼丈夫这样的好男人。

王起泽是怕计飞把自己归在花心男人一类,但他的风流名声早就在外,就算没有吕央离婚这件事……计飞想起前不久黄念如找上她的事,计飞虽然信得过王起泽,知道他并没有跟黄念如暧昧,但心里到底有些郁结。

她想不知道以后还会有多少女人找上自己,厉害的,美丽的,有权势的,那些女人或是王起泽的过往,或是王起泽的新识,如果她们一个一个找上门来,她要怎么应付?还记得黄念如说她与王起泽虽从小认识,但并不相熟。

可计飞明明记得当时李名秀告诉过她,在她之前,王起泽一直对黄念如很上心。

细细想,黄念如的话更像是在替王起泽辩白……计飞微微眯眼,神色复杂地望着厨房里忙碌的人影,她说饿了,他便去厨房给她弄吃的,也不追问她到底愿不愿意去凤凰。

他倒是运筹帷幄了,连黄念如也被他说动,替他撇清两人的关系,免了她的猜忌。

王起泽端着汤碗出来,见计飞痴痴看他,不由浮了丝笑,朝她伸出手。

计飞也伸出手,轻轻放入他掌心,半响,朝他咧嘴:打断那男人一条腿吧。

王起泽将她带入怀里,静静看她一会,才道:好,到时带你去参观。

吕央将工作辞了,房子也卖了,打算和她妈妈搬回原来的城市。

计飞和蔡卡儿都很吃惊,以为她是被她前夫伤了心,吕央却笑着拍她们肩膀,说她只是考虑到她妈习惯了原来的城市,不想让她妈跟着自己在C市受苦。

她打算年底回去,计飞和蔡卡儿留不住她,只好数着日子等离别。

元旦三天假,计飞本来说好陪吕央的,一来吕央刚刚离婚,计飞怕她心情不好,二来吕央年底就要离开C市,她和蔡卡儿当然舍不得,只想多陪陪她。

可到了元旦这天,王起泽他妈突然打电话来,让他们回家一趟。

到了王家,计飞才发现他们家来了很多客人,她拿眼瞥王起泽,王起泽神色如常,看样子是事先就知道有这个阵仗,她心里悄悄叹气,轻轻握住王起泽的手。

王起泽笑着反捏她的,与她一起坐于末席。

王起泽给计飞介绍,都是他爸的老战友,上过山下过乡,有本市的也有外省的,这些人计飞其实并不陌生,电视里偶尔能看到他们。

她坐在他们中间,难免有些紧张。

王起泽在桌子底下紧紧拽着她的手,脸上微微带笑:快点叫人,这是王伯伯,这是李叔叔……计飞没想到会在结婚前如此正式地见王家的亲朋好友。

她和王起泽很晚才从王家出来,出门前,那些叔叔伯伯笑着约他们去家里玩,王起泽也不客气,一一应承下来,于是宴会从第二天排到第三天,没有一点空暇时间。

计飞倚在王起泽肩头,哀怨地给吕央打电话,说只好改天再陪她。

元旦假就这样过去了,计飞因为这三天没有好好陪吕央,心里过意不去,便约吕央和蔡卡儿周末见面。

谁料到了周末,王起泽竟然得了重感冒,计飞只好寸步不离地照顾他。

晚上她喂王起泽吃药的时候,王起泽见她心不在焉,便笑问:要不明天喊他们到家里来聚?计飞想了想,摇头,他感冒在床,需要清静,还是等下个周末吧。

下一个周末,计飞本以为这次可以见吕央和蔡卡儿了,不想王起泽他妈又召他们回王家。

这次不是见长辈,而是隔着电话和她爸妈商量婚事。

王起泽他妈很欣赏计飞二哥,由她出面和计申海谈判,事情自然顺利很多。

计飞她二哥的婚期定在年底,而她和王起泽的婚前就定在年初。

两人从王家出来,寒风冷冽,计飞不由裹紧了风衣。

王起泽静静看她动作,却不像平常那样上前搂紧她替她暖手。

经过百年广场时,彩灯闪烁,颇有新年气象。

计飞轻轻叹气,自顾往前走,也不管王起泽有没有跟上来。

回到家里,计飞仍旧不说话,王起泽也是沉默。

直到两人洗漱完,在卧房里足足互望了半个小时,王起泽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伸手揽住她肩膀,哑声问她:你在生气?见计飞点头,他蹙了蹙眉:婚期定下来,你不高兴?计飞蹭进他怀里,咬牙道:不是。

那是?他眉尖微扬,低头注视她。

计飞实在气不过,用力掐他手臂:这段时间为什么阻止我见吕央?接连几个星期,不是生病就是他家里召唤,她再怎么信任他,现在也不得不怀疑他的举动。

王起泽听了她的话,微微一笑,一手覆住她掐他的手指,轻轻用力,就将她手指捏在掌心:我怕你跟她在一起久了,会越来越讨厌男人,更何况,还有一个蔡卡儿……他轻轻摩挲她手指,笑道,讨厌其他男人倒没什么,要是讨厌我就糟了。

计飞抬眼,见他微微笑着,目光深邃,她心里不由一颤,气也消了不少:我只是想陪陪吕央,她年底就要走了。

王起泽哦一声,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既而笑道:你约吕央吧,下个星期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计飞约了吕央和蔡卡儿,她们三个在黑灯瞎火里站着,万万没想到王起泽说的好地方就是她们母校。

两辆跑车停在他们跟前,车里的人低声请示王起泽和李凌普,王起泽倒没说什么,李凌普却阴测测地笑了声:就打断他一条腿吧。

说着,偏头看向吕央。

吕央紧抿了唇,半天才说:随便吧,反正我和他离婚了。

原来是王起泽布局,将吕央前夫引来学校,打手们早做好准备,只等他前来。

其实王起泽布的局很简单,方法也最笨最耗时,他让其中一个女打手在网上加吕央前夫的聊天方式,中途让那女人和他见一次面,第二次就将他引来这里。

吕央前夫以为这女人要和他419,想也不想就兴冲冲地答应下来,哪里想到自己会中他们的计?他们在暗处,看着吕央前夫被打,看着他逃跑,看着打手开了跑车去追人。

计飞轻轻搂住吕央,昏暗中,她看不清吕央的脸,只听吕央轻轻叹了口气:走吧,我们去酒吧。

时间飞快到年底,吕央和她妈妈要走了,大家在机场道别。

冬天的风格外寒冷,他们一群人站在风里,心里的离别愁绪比这严寒的天气还要浓烈几分。

计飞上前轻轻抱住吕央,问她:明年我结婚,你会不会回来?吕央轻轻回搂她,抚她发丝:傻瓜,我当然会回来。

她们在一起七、八年,从没想过会有分开的一天。

计飞偏头看向蔡卡儿,只有卡儿,还在这里,陪着她。

蔡卡儿察觉到她目光,也静静看她,末了,朝她挤挤眉,微笑起来。

王起泽十五岁那年,他爸随口问了句你以后想做什么,王起泽想也没想,随口回了一句像你那样的,他爸听了,眯起眼看他半天,最后撂下话:三个月后送你去美国。

他在美国呆了三年,他爸跟他通电话,还是三年前那个问题,问他以后想做什么,这次王起泽语气严肃了很多,也仍旧是三年前的答案。

他爸爸在电话里沉吟几秒,最后叹口气:下个月回C市吧。

回国后,王起泽进入C市最好的大学,这年他十八岁。

同年李凌普也从美国回来,进入同一所大学。

他们两个从小一块长大,高一刚开学就制造了有名的手枪走火事件,三个月后,两人都被送去美国。

再见面,两人长高不少,外貌却没什么变化,李凌普拍着王起泽肩膀,笑眯眯地:从此以后C市又是我们的天下了。

李名秀念大一时,王起泽和李凌普已经大四。

第一次见她,李凌普惊为天人,本来想追到手玩一玩,后来见李名秀一双眼睛只停在王起泽身上,他也就意兴阑珊起来,兴致好的时候,就帮他们牵线搭桥。

后来一次偶然机会,李名秀知道王起泽和李凌普的身份,竟然和王起泽玩起暧昧来。

她从始至终都没告诉王起泽,她并不是不喜欢他,只是惧于他们家的地位。

商场的人一般都要看官场脸色,她从小耳濡目染,自然就多了几分考虑,不像计飞,可以不管不顾地和王起泽一起。

当然,从始至终,王起泽也没向李名秀坦白过,这大概是李名秀一直若即若离的最重要原因。

回国几年里,王起泽和李凌普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两人心境差不多,唯一让李凌普不解的是王起泽动过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偏偏不动李名秀。

王起泽每次都是笑而不语,这让李凌普很窝火,左看右看李名秀,也就比其他女人漂亮些,真不知道王起泽在忍什么。

那天,李凌普兴冲冲怂恿王起泽去相亲,等王起泽相亲回来,见他对计飞兴趣不大,李凌普也就没把这事放心上。

直到周末,一群人在闹哄哄的酒吧,王起泽身边坐着个大美女,而李名秀咬紧牙不说话,李凌普一看就乐了,朝王起泽大声喊:把上次和你相亲的美女叫出来吧!王起泽飞快扫他一眼,只当没听见。

李凌普瞥见李名秀黑了脸,心里异常欢乐,将王起泽身边的美女挤开,凑到王起泽跟前:明天带你去见见我看中的美女。

那美女就是吕央,吕央把计飞和蔡卡儿一块叫来了。

王起泽没想到会在好乐迪门口碰到计飞,计飞显然也看见他了,但她眼神一闪,只当不见他,躲躲闪闪进了大厅。

王起泽嘴角动了动,不知道计飞在躲什么,按理说该躲的人是他,毕竟是他爽约在先。

进了包间,计飞始终躲在角落,偶尔看他,也是一脸了然。

王起泽蹙眉,她到底了然什么?偏头看向身边的李名秀,计飞是在误会他和李名秀吗?王起泽有心拿计飞做挡箭牌,看得出计飞很鄙视这种做法。

见她神色隐忍,他心里不知怎么,一下子愉悦起来。

送计飞回家,再返回好乐迪,一群人盯着他进包间,都是沉默。

李凌普看李名秀一眼,凑到王起泽跟前:原来她就是计飞,还算漂亮。

顿一下,扬高声音,她什么时候变成你女朋友了?王起泽好笑地挑眉:闹着玩的。

再不多说。

别人想从他表情里研究出点什么,他却笑着坐到李名秀身边,和李名秀谈笑起来。

真正让王起泽上心的是那次他跟李凌普开车经过计飞她们那个区,他看到计飞被吕央和蔡卡儿护着,开怀地笑,尽情撒娇。

他忽而觉得,这个女人确实需要疼爱,也能承受得住他的疼爱。

有时候感情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开始,渐渐上心,渐渐习惯,然后长久。

他们第一次分手时,王起泽还没怎么上心,李凌普跟他说在百年广场看到计飞,问他是不是跟计飞吵架了,他也只是淡淡嗯一声,再无下文。

计飞回家的两个月里,王起泽从吕央那里知道了柳奇云。

柳奇云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王起泽并不感兴趣,他也从未将柳奇云放在眼里,但计飞显然被这个人伤了心,不知怎么,王起泽心里莫名涌出许多怜惜。

他耐心等着计飞回来,而后继续保护她,疼惜她。

李凌普曾经问过王起泽,为什么不是李名秀,王起泽笑笑,反问他:李阿姨退了后,为什么不进你的公司?李凌普撇撇嘴:难道你也是避嫌?王起泽顿时笑起来:我跟名名之间有什么需要避嫌的?李阿姨不愿意进你公司,是因为她看不惯你。

李凌普顿时睁大眼睛,瞪他良久,最后咬牙反驳:看不惯我,那也是我妈。

王起泽笑着叹气:我也当名名是自己妹妹。

李凌普想一拳打在他笑脸上:就你和李名秀那暧昧关系,能跟我和我妈比?王起泽眨眨眼:不能。

在我心里,计飞重要多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刚好是计飞去北京的第二个月,他在等计飞回来。

李凌普见他眯起眼,分明是在想计飞,不由同情地拍他肩膀:你岳母病重,怎么不见你有什么表示?王起泽不动声色地避开他手掌,一笑:她二哥跟我通过电话,说她妈妈得病只是幌子,他们不过是找个借口骗计飞回北京而已。

李凌普一愣,想了想,也就明白过来。

他有些愤愤不平:计申海想做什么?王起泽淡淡一笑:重点不是计申海想做什么,而是计飞怎么选择。

他那笑实在是落寞,李凌普望着,顿时就明了他的心情——计飞至今没有回C市,她怎么选择已经一目了然,也难怪王起泽语气里满是不甘。

李凌普忍不住幸灾乐祸:难怪这段时间你一直黑着脸。

王起泽笑眯眯转向他:我黑着脸难道不是因为百年的账目问题?因为李凌普和王家的关系,百年这段时间被上头盯住,确实惹人烦。

李凌普想到那些烦心事,顿时也黑了脸,沉吟一会,看向王起泽:你爸的事打算怎么解决?王起泽不太在意地笑一声:我爸他自己在弄,我没插手。

那一年里,王起泽他爸不停给他介绍女孩子。

王起泽自然知道他爸的意思,也明白老头的苦心。

偶尔他也想,就那样结婚算了,玩了那么多年,最后和谁结婚不都一样。

他去北京替他爸处理事情,专程跑去看计飞,那时候计飞已经稳定下来,在一家网站做编辑。

她下班后去逛街,漫无目的,偶尔回头张望,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他了。

王起泽望着她背影,莫名地,就想上去拥抱她。

想起他们刚在一起时,他为了陪李名秀逛街而推了她的约,后来被她撞见,她只说等你有空时给我解释,便转身和朋友离开,那样潇洒。

而现在,李名秀在他心里已经什么都不是,而他为了找她,也费尽了心思,她却依旧淡然。

只有她,好像从未变过。

他望着她背影,不由自主地抚着自己前额,前额中间的细纹已经变浅变淡,他摸着,却找不到一丝痕迹,仿佛那里不曾被撞伤过。

而实际上,那道细纹是分手那天他狂乱开车撞到护栏上留下的疤痕。

计飞继续逛商场,王起泽没再跟着她,他站在商场的镜子前,仔细看前额上的伤疤,看了很久后才忽而发现,他原来那样在乎着计飞。

或许是习惯,习惯她在他面前表现的小自卑和不自信,习惯她的言不由衷,所以也习惯了疼她。

回C市后,王起泽毅然将黄家的婚事退了。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清楚地知道和谁结婚其实是有差别的。

他二十六岁遇到计飞,两人在一起一年,分开两年,在他二十九岁时,他终于下定决心娶计飞。

而一旦下定决心,他便不管计飞身边是不是还有个柳奇云,也不管她二哥是否对自己有偏见,在他看来,那些事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如何将计飞骗回自己身边。

王起泽从来就是说一不二的性格,他一步步扫除障碍,甚至连李凌普都不知道他到底花了多少心思。

他父母平日里很少干涉他的私生活,但结婚毕竟是大事,更何况他们并非普通人,自然有一套看儿媳妇的标准。

王起泽也不跟他爸妈争论,只是将计飞的资料丢到他们面前,任他们评论。

其实相对来说,他父母并不是最棘手的,更棘手的是计飞她二哥。

在地铁和高新区两个项目的一期工程完工前,王起泽特意见了计申海一面。

两人都笑着,计申海顺便问王市长和市长夫人好,当然也没忘记问候王起泽传闻中的未婚妻。

王起泽微微一笑,也不解释假订婚一事,只说他决定娶计飞。

计申海听了,不禁微微诧异——当时计飞去北京也有一年半,据他所知,中途王起泽并没有见过计飞,他怎么突然就决定要娶计飞?王起泽不说自己是假订婚,计申海便认定他有未婚妻,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很显然,计申海并不同意将自己妹妹嫁给王起泽这个有妇之夫。

李凌普后来问王起泽,为什么会那样执着。

那时候计飞已经回到王起泽身边,王起泽脸上漾了笑:凌普,你也该尝试一下,给女人安定其实并不难。

当时李凌普已经发觉自己喜欢上计飞,听了王起泽的话,他自然只有苦笑。

王起泽拍拍他肩膀,真诚道:我一定要好好感谢李阿姨,当然,也要好好感谢你。

这些话到底有些意味深长,李凌普心里明了,脸上却没什么变化,点点头,一笑:你们结婚的时候,请我当伴郎就行。

王起泽VS计家兄弟两人商量着去计飞家过年,在得知计飞两位兄长也要回去后,王起泽毫不掩饰地挑眉,计飞觉得好笑,睨他:我大哥、二哥会吃人?王起泽轻哼一声:吃人算什么……计飞不理他,继续整理要带回家的东西。

王起泽站在她身后,看她良久,最后还是那句幽怨得不能再幽怨的话:你二哥什么时候结婚?计飞笑着转身,与他对视,他立即扬眉:我们明天结婚吧。

于是两人隔天一大早就去民政局扯了证,王起泽坚持由他来保管红本本,计飞当然没意见,就是觉得好笑。

她捏捏他手心:戒指呢?王起泽大惊:戒指丢了?计飞顿时无言,半天才深吸口气:在这里。

她扬起左手,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闪闪晃眼——她早该明白,他很久前就拐了她,现在结婚不过是让事实变得更名正言顺而已。

王起泽的笑在冬季晨光里显得格外飞扬,他弯着眼,将她肩膀一勾:我们回家。

计飞笑着点头,问他:不通知其他人了?我二哥他……其实她二哥在一个月前就结了婚,但她二哥却把婚礼推迟到年底,表面上看是因为他工作繁忙抽不出时间,但其实却是想为难一下王起泽。

当然,计飞绝对不会把她二哥结婚的消息透露给王起泽。

王起泽果然蹙起眉,想了想,又舒展开:等下我去打电话,告诉他们……我娶你了。

他笑吟吟看她。

计飞恍然记起当初答应做他女朋友时,他也是这样笑着,她被他的笑迷惑,然后万劫不复。

她心里笑着,想其实这样也不错。

喜欢一个人并不可怕,该付出的还是要付出,如果因为怕失去而一直不敢向前,那么她永远也不可能得到。

而现在她付出了,也得到了回报,只能说她比别人幸运,但谁又能否认她这种幸运不是建立在她的勇敢之上?付出了,可能会得到,也可能得不到,但不付出,却永远没有收获可言。

计飞心安理得地倚在王起泽怀里,再没有以前的惶恐和不安。

王起泽一径搂着她,不太关心她的心怎样变化,对他来说,只要他宠她,就够了。

王起泽给计申海打电话,一开口便是一声二哥。

计申海在电话那头愣了半天,最后才不紧不慢应了一声,问他有什么事。

王起泽也不拖沓,把跟计飞结婚的事说了,那语气就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根本没有半点歉意和反思。

计申海握着手机,沉默一阵,最后笑一声:你动作倒是快。

计飞说她老家有个习俗,就是弟弟妹妹不能比哥哥姐姐先结婚……王起泽丝毫不理会他的嘲弄,一本正经地问:二哥你什么时候结婚?当时计飞就跟计申海说了这件事,计申海一直笑了很久,他们家乡以前确实有这个习俗,但改革开放都几十年了,谁还停留在远古年代?计申海心里赞叹王起泽的可爱,表面却装作严肃样子,认真考虑一阵,才道:年底一起把婚礼办了吧。

计飞和王起泽是十二月二十回的老家,到腊月二十三这天,她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全都回来了,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她爸妈脸上漾满了笑,忙前忙后,竟是越忙越开心。

王起泽第一次见计飞她大哥,她大哥的样子和他想象中的有些出入。

在王起泽意识里,计申天应该是书卷气十足的,但眼前的计申天却有些霸气,眉目间虽平淡温和,但周身气势不可挡,站在他弟弟计申海面前,竟也毫不逊色。

王起泽不由回头,目光在计飞脸上游离,最后泄气地回转头,微笑与计申天打招呼。

他心里实在疑惑,有两个这么霸气的哥哥,计飞怎么就只让人觉得柔弱和不自信?计申天看王起泽的目光里自然带着一些打量,这三年里,他妹妹为这个男人改变很多,他怎会没有好奇?在这里住得习不习惯?计申天也是笑。

王起泽微微一笑:计飞的家,就是我的家,哪有习惯一说?计申天笑意浓了些,点点头:习惯就好。

计飞闹着要打麻将,你来不来?说着,与他错身,走到计飞跟前。

王起泽转身,揽住计飞肩膀:自然来。

微微低头,转向计飞,乖,我来打,你在旁边看着。

过年那几天里,不忙的时候,计家三父子和计家女婿就窝在客厅里打麻将。

王起泽通常不动声色地喂好牌给计父,计父一赢牌就高兴,一高兴就不住夸赞王起泽。

计申海冷眼旁观,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干脆把自己的好牌都喂给自己父亲。

两人这样明里暗里地逗计父开心,计父倒是真的开心了,赢钱也赢到手软,只有计申天一副淡然样子,也不跟他们争宠。

计飞她大嫂看不下去了,把大哥哄开。

她一坐下,也是不断让计父和牌。

到了大年三十晚上,大家清点输赢情况,很不意外地发现除了计父,其他三家都输得很惨。

计父赢了大把的钱,非常开心,给压岁钱就给得特别豪爽,反正这些钱都是从儿子女婿那里赢来的,他转手还回去,更加开心。

晚上计飞躺在她丈夫怀里,相当郁结,使劲戳她丈夫胸口:你哄爸妈的手段实在不怎么光彩。

你没看见二哥脸都黑了,平时二哥挺沉得住气的,一见你,他脾气就上来了。

王起泽捉住她不安分的手,笑眯眯将之按在胸口,与她额头贴着额头,鼻子贴着鼻子,脸贴着脸:老婆,我就是气气二哥而已。

他一向恩怨分明,对他们兄妹骗他说只能等哥哥姐姐先结婚的事耿耿于怀。

他拿计飞毫无办法,但气气她二哥这种事他还是很拿手的。

他一声老婆,把计飞吓得不轻,好半天计飞才回过神来。

她眨眨眼,轻轻咬住王起泽唇瓣:王起泽你真小气。

王起泽顿时眉尖一挑,将她压在身下,也懒得生气了,直接咬住她的嘴。

凌晨五点左右,两个人被爆竹声吵醒,计飞呻吟一声,打算继续睡,王起泽俯首轻吻她脸颊,笑道:起床了。

新年快乐。

原来他们这里有凌晨放爆竹迎接新年的习惯,放了鞭炮后,一家大小都要起来吃团圆饭。

通常吃到六、七点,天还不大亮,就有亲人来拜年。

他们从房里出来,看到妈妈、大嫂和二嫂在厨房里忙碌,大哥和二哥站在阳台上,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阳台上白雪厚厚一层,他们也不知道怕冷!计飞越过她大哥、二哥,看到天空中纷纷扬扬飘着鹅毛大雪。

这里和C市不同,C市一年四季不下雪,这里只要过了深冬,雪便断断续续地下,特别是过年这几天,雪落得很深。

计飞正要往阳台走,却被王起泽拉住,她疑惑抬眼,他朝她挤眉:你该去厨房帮忙。

计飞愣了愣,最后嘴角一扬,微笑着进了厨房。

王起泽也是笑,走到阳台边,呵气:这天真冷。

计家两位兄长对视一眼,再回头打量他。

计申海皱了皱眉:计飞没给你准备衣服?这语气明显就有点责怪计飞的不贤惠了。

王起泽好不容易压下嘴角的笑,向他们解释:原本准备了的,后来我嫌麻烦……不关计飞的事,我不知道这里原来这么冷。

计飞她二哥没说话,她大哥点点头:我带了衣服,你要是冷,自己到房里拿。

王起泽嘴角抹笑,点头说了声好。

三个人又站了一会,都不说话,直到计飞匆匆跑来将他们拽回客厅。

计飞絮絮叨叨:站在外面,也不怕感冒。

计申天摸摸她脑袋:什么时候吃饭?我们都饿了。

计飞这才停止抱怨,丢下一句马上就好,转身跑进厨房。

王起泽望着计飞背影,脸上自然是温柔带笑。

计申海忽而笑道:看来是计飞赚了。

王起泽偏头看他一眼,脸上仍旧漾着笑:为我抱不平的人太多,我实在不记得他们说话的神气了,但我很不喜欢二哥你刚才那语气。

计飞好不好,哪里好,哪里不好,他心里都知道。

她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他不会因此看低她,相反,正因为她的那些不好,才让她变得可爱,也让他近乎盲目地疼她爱她。

计申海摸摸鼻子,一笑:不喜欢,不听就是。

往后说这类话的人只怕更多,如果真不喜欢,那就只当作没听见。

王起泽自然懂他的意思,脸上的笑放软了几分,眯起眼紧紧锁住厨房里的人。

大年初二,计飞爸妈带着他们回老家给爷爷奶奶扫墓。

坟上落了层厚厚的雪,计飞冷得直缩进王起泽怀里,王起泽拥着她,给地下的爷爷奶奶作揖拜年,十分虔诚。

后来王起泽帮她爸放鞭炮去了,计飞站在大哥身边,紧紧拽着她大哥衣角。

计申天拍拍她手背,无声地安慰她。

大家各自收点东西,打算回县城。

计飞和大哥落在最后。

计飞回头望着两座被白雪覆盖的小土丘,心里只剩难过:爷爷奶奶去世很多年了,我却一直记得他们说话的样子,笑的样子,病重的样子……计申天轻轻搂住她:你这样想念爷爷奶奶,爷爷奶奶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计飞轻轻嗯一声:要是他们现在还在,早就享清福了。

爷爷奶奶确实吃了很多苦,将我们带大,眼看我们能回报了,他们却都走了。

你不知道,爸妈心里其实挺内疚的,他们也觉得欠了爷爷奶奶很多,所以经常回来扫墓……见计飞默不作声,他顿了顿,转开话题,打算什么时候回C市?计飞想了想:过几天吧。

大哥和大嫂呢?计申天一笑,放开她,改牵她衣袖,以防她脚下打滑:就这两天吧,我公司有事。

你大嫂那边纪律更严。

计飞点点头,目光突然转凝重,看向她大哥:大嫂是军人,大哥,你会不会觉得……嗯?计申天微微低头,温和看她。

她撇撇嘴,不知道说什么了。

计申天微微一笑:我跟你大嫂有自己的相处之道。

倒是你跟王起泽……他对你好不好?这么多天,他当然能看到王起泽对自己妹妹的体贴和疼爱,但他还是希望能亲耳听计飞说说。

计飞不负所望,眉眼都笑弯了。

计申天瞧着她样子,也笑起来:昨天申海跟我说,他现在还是不放心王起泽,也许一辈子也不可能放心,不过他开始相信王起泽会给你幸福了。

王起泽那样的人,不管是谁的妹妹嫁给他,怕都放不了心的。

不说他之前的风流债,就说他现在越来越意气风发的样子,很多女人不自主地贴他到身边,作为计飞的兄长,怎么可能放心!二哥这样说……计飞摸摸鼻子,我……很感动。

她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平淡的,幸福的,还有喜悦。

计申天笑着看她,觉得她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当然,在父母兄姐眼中,弟弟妹妹无论怎么长大或者变强大,都只是孩子。

李凌普长期跟王起泽混在一起,不知不觉就变得跟王起泽一样阴沉了。

当然,大多数时候他脾气还是很好的——只要没遇上何玉落。

何玉落跟王起泽一样,都是李凌普的青梅竹马。

大概在他们五、六岁的时候,一群小娃娃在政府大院里闹腾,王起泽跟凌普自然是领头的,只有何玉落不大愿意跟他们一起玩。

何玉落碰见他们捉弄大人或者欺负同伴时,只会冷冷丢下幼稚两个字,然后鼻孔朝天、目不斜视从他们身边走开。

李凌普一开始倒不怎么介意她这种态度,反正各玩各的,谁都不妨碍谁。

只是次数多了,他难免有些恼,就领着一帮死党去捉弄何玉落。

何玉落第一次被他们捉弄,不吭声,第二次被他们捉弄,也不吭声,李凌普见她好欺负,就肆无忌惮起来。

那天他们在放学路上第三次堵住何玉落,何玉落也不慌张,在书包里掏一阵,然后细声细气地对李凌普说:你过来,我把玩具给你,你放过我好不好?李凌普见她一副娇憨模样,又听她细声细气,显得格外乖巧,便怜香惜玉起来,大步走到她跟前,伸出手,语气却仍旧很嚣张:什么玩具?拿出来看看。

何玉落眉眼弯着,笑了笑,很快从书包里掏出东西,又很快塞到他手里,再很快跑开,然后大笑着喊:这玩具送给你了!李凌普已经顾不得追她了,因为他被吓哭了。

那玩意是条蛇!是条蛇啊!李凌普那时候也就五、六岁年纪,哪有不怕的道理?偏偏他还被吓傻到一直捏着那条玩具蛇,一边哭一边颤抖。

从那以后,李凌普就开始处处为难何玉落,因为他坚持认为只有欺负她才能掩盖掉自己当年被吓哭的悲惨历史。

从小学到初中,他们都在同一个班上。

刚开始李凌普确实处处跟何玉落作对,后来却意兴阑珊起来,原因就是何玉落越长大越难看,李凌普连捉弄她的兴致都没了。

何玉落一心扑在学习上,李凌普不打扰她,她高兴还来不及,哪会去惹他。

所以最后即使在同一个班上,即使住同一个大院,两个人也像陌路人那样只当对方是空气。

王起泽却跟何玉落玩得很好。

王起泽欣赏何玉落磊落的性格,最重要的是,何玉落不会犯花痴。

或许是因为何玉落从小就稳重的缘故,跟她在一起,王起泽总有一种错觉,总把她当成自己的长辈,但明明她跟他们一样大。

初一刚开学,李凌普就拉着王起泽跑去别班看美女,他指着其中一个女孩子,问王起泽:你追不追?不追我就追了。

还没等王起泽答话,他身后就响起一声冷哼,何玉落走到王起泽跟前,微微扬脸:起泽,你才十二岁。

王起泽笑着点点头,偏头看向李凌普:这女生我不喜欢,你追吧。

何玉落满意地点头,笑着走了。

等她一走,李凌普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用力拍王起泽肩膀:你完了,何玉落喜欢上你了。

见王起泽不大在意的样子,他更加惊愕,你也喜欢上她了?王起泽仍旧笑而不语。

李凌普张大嘴巴,半天没说话,最后皱皱眉:你眼光真独特。

王起泽有点不高兴了:小玉长得挺好看的,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了丑八怪?他眯眼打量李凌普,作思考状,难道你一直记恨着当年……他话还没说完,就吃了李凌普一拳。

李凌普阴森森盯他:别跟我提小时候的事。

他被吓哭吓傻的样子历历在目,就算没人提,他也会常常想起,所以他更加郁闷。

王起泽从善如流,笑着拍他肩膀:那我们说说你刚才看中的美女?李凌普翻个白眼:没兴趣了。

被何玉落一搅和,他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去追其他女人。

时间往前走,他们一直相安无事地进入初三。

初三学业相对来说比较繁重,何玉落更是一头扎进学习里。

那天他们一起回家,王起泽和何玉落臭味相投,兴致勃勃地讨论大院里的八卦,李凌普面无表情地跟在他们身后。

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个小帅哥,拿着一封情书羞答答地走到何玉落面前。

何玉落微笑着接过情书,再说声谢谢。

那小帅哥脸一红,很快跑了,临走时还不忘说声我喜欢你。

李凌普当时就怒了,他瞪着何玉落手里的情书,及其阴厉地:何玉落,你才十四岁。

何玉落微微眯眼,把情书放进书包里,随口回他一句:你也才十四岁,已经交过两个女朋友了。

李凌普一双眼睛喷火似的盯着她,最后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只好咬紧牙,哼一声,越过她和王起泽,走了。

王起泽全程都是笑眯着眼,一副了然神色。

他望着李凌普背影,最后意味深长地叹口气,道:凌普性格有时候挺别扭,小玉你别介意。

偏头见何玉落微笑不语,他不由也笑起来,不再多说。

后来他们理所当然地同时考进学校的高中部,也仍旧在同一个班上。

只是那一年王起泽和李凌普带头玩枪支,最后被送去国外,中间三年,何玉落再没见过王起泽和李凌普。

主要是国内和国外的假期不同,王起泽和李凌普回来时,她还在学校奋斗,因此错过了时间。

而当他们回国念大学时,她却去了国外。

不过她留学国外的几年里,他们倒是经常见面,因为她每次回国时,王起泽都会组织青梅竹马给她接风。

有次王起泽和李凌普坐在角落里,王起泽指着被死党们团团围住的何玉落,笑道:你以前还说小玉很丑。

李凌普斜着眼远远望去,拧眉:现在一样丑。

王起泽笑着打量如今已是风情万种的何玉落,再转向李凌普:小玉一直都很漂亮,你却一直说她丑,我想应该是你还记着小时候她吓你的事。

但那件事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你真没必要一直记在心上。

李凌普冷冷哼一声,阴测测盯他:你喜欢她,自然觉得她漂亮。

王起泽也不否认,一笑:也有人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丑,因为只有这样,喜欢的人才不会被觊觎。

说着,他起身朝死党们走去,留李凌普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大学毕业后,李凌普接手百年。

他妈李主任对他抱以无限期望,拍着他手背,语重心长地说:你爸爸从官场出来,千辛万苦才创建了百年,你可不能让百年败在你手里。

那时候李凌普已经彻底沦为公子哥一枚,李主任对他的期望就是只要不把百年拖垮,一切都由他。

当然那几年里百年还是他爸在坐镇,所以他也没机会拖垮百年。

在他二十三岁那年,何玉落从国外回来了,和王起泽一样,她也进了政府部门,不过她当的是翻译官。

他们一群青梅竹马每个月都要聚会,那次何玉落带了她的外国男友来,李凌普及其不屑地上下打量她男友,然后在王起泽耳边小声咕噜:也就那样。

王起泽含笑不语,拍拍他肩膀:小玉过来了,和她打声招呼吧。

李凌普阴沉着脸,不咸不淡地寒暄了几句。

何玉落笑吟吟看他:凌普长大了。

那语气就好像她一直是他长辈,欣慰于他的成长。

李凌普终于爆发了,冷着脸回她:我们同岁,你说我长大没有?偏偏何玉落那外国男友看不出他们之间正火花四溅,还一脸微笑地跟李凌普打招呼。

李凌普心里有气,表面却也只能温和回礼。

等他们走了,李凌普恶狠狠转向王起泽:我头痛,不玩了。

你走不走?王起泽笑吟吟点头:一起走。

李凌普见不得他那副奸相,就皱起眉:你不是一直喜欢她?她现在有男朋友了你还这样高兴。

王起泽笑眯眯摇头:喜欢她的人多了,但不包括我。

李凌普避开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冷哼一声,率先走了。

何玉落那男友是个外交官。

李凌普花了两个月时间,利用关系终于让那外国人的上司把那外国人调走了。

何玉落因此失恋,找王起泽和李凌普把酒解愁。

李凌普瞪她一阵,而后好心建议:那男人不要你,你跟我吧。

何玉落顿时来了精神,打量他一阵,最后泄气地摇头:你太小了。

李凌普顿时眯起眼:我哪里小?何玉落愣了一下,然后扑哧一声大笑起来。

王起泽在一旁也笑开了花。

李凌普只当不见他们眼里的揶揄,不太在意地撇撇嘴:算了,你不跟我,就继续难过吧。

反正李凌普还是那样风流,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并且一个比一个漂亮。

何玉落和他的关系亲近了很多,经常提醒他要注意身体,千万别太纵欲,免得老来后悔。

李凌普每次都是嫌恶地皱眉,一声不吭地别过脸去,把她的话当空气。

何玉落后来再没交男朋友,在王起泽和计飞庆祝相恋半年的聚会上,不知怎么,她喝多了酒,当场就吐起来。

李凌普抽着烟,一声不响地看她,最后忍无可忍,将她拖出酒吧。

这么喜欢起泽,就去跟他说,他对计飞不一定是认真的。

李凌普见她缓缓蹲下,将脸埋在双膝里,然后他听到她的哭声,他心里更加烦闷,恨不得马上赶她去向王起泽告白。

何玉落哭得唏哩哗啦,摇着头:谁说起泽不是认真的,他分明很喜欢计飞。

李凌普没接话,隔了一会,他也缓缓蹲下,捏起她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那又如何,如果你真喜欢起泽,我帮你解决掉计飞。

他那眼神几分认真,几分凌厉,几分凄楚。

何玉落与他相视一阵,最后眼里还含着泪,却抑不住笑起来:你要怎么解决计飞?把她追到手,破坏她跟起泽之间的感情?顿了一下,她将脸埋进他脖颈间,双手环住他脖子:我是高兴起泽他终于不再花心了。

李凌普迟疑几秒,将她紧紧搂进怀里,语气有些僵硬:你不是一直都喜欢他吗?何玉落眼里闪过一丝笑,严肃否认:我怎么可能喜欢起泽。

不过我心里确实有喜欢的人,喜欢了很多年。

说着,极为难过地吸了吸鼻子。

李凌普双手轻轻抚她后背,沉默起来。

何玉落放开他,起身:不过他回自己国家了。

李凌普本来有些雀跃的心一下子掉进谷底,渐渐地,他心里莫名生起一股恼怒,用力将她拉进怀里,再恶狠狠咬她唇瓣,舌头探入她嘴里,肆无忌惮地与她纠缠。

最后他紧紧钳住她,将她塞进车里。

他被她耍了很多年,被她无视了很多年,现在她好不容易露出一些喜欢他的心思,他怎可能因为她莫名其妙的几句话就放过她。

李凌普当时几乎是失控地,不管不顾地将何玉落拖回家里,又不管不顾地要了她。

他在进入她身体时,低低叹息一声,他想就算这一切都不可原谅,但至少他拥有了她,而这样亲密无间的拥有,是他以前一直不敢想也不敢求的,所以他心里淌溢着满足。

何玉落早上醒来,见李凌普神色阴郁,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她愣了一下,眯起眼:怎么了?李凌普翻身压住她,目光灼热,看她一阵,才哑声道:我是你的了。

何玉落顿时笑出声,把头一偏,不理他。

李凌普微微一笑,俯身亲她额头,一双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再次道:何玉落,我是你的了。

何玉落这才嗯一声,勾住他脖子。

两人最后搬到一起住,象征性地请死党们吃饭,吓坏了这群跟他们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只有王起泽微笑不语,一副意料中的神态。

计飞不太管这些事,还以为李凌普只是玩一玩,她还替吕央可惜了好一阵。

何玉落从小就锦衣玉食,李凌普虽从小也不碰家务事,但那段时间他每天都会按时回家给她做饭,有时候何玉落回来晚了,他也会耐心地等着。

王起泽曾对何玉落说,凌普是彻底收敛了。

何玉落却只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地扮个鬼脸,目光变得深远起来。

他们在一起,从不涉及爱不爱的话题。

有时候看到何玉落跟别的男人走得近了点,李凌普心里虽气恼,却绝不承认自己是吃醋。

渐渐地,因为他的不在乎,何玉落便也疑心起来。

两人在一起两年,已经见过对方父母,甚至还订了婚。

只是何玉落工作越来越忙,接触的人也越来越复杂,身边一大群男人觊觎她,每次都让李凌普妒火中烧。

他越是嫉妒,表面就越想显得不在乎,而他因为何玉落的不上心,也渐渐心灰意冷起来。

那两年计飞去了北京,王起泽将一切安顿好后,以政府的名义倡导召开网络研讨大会,最终将计飞骗回C市。

李凌普答应帮王起泽的忙,将计飞的行程记下。

那两天李凌普一直跟着计飞,何玉落不免更加疑心。

那天晚上,何玉落早早回家,等李凌普回来了,她拍拍身边的沙发,笑着看他:回来了?过来坐。

李凌普慢慢走过去,再慢慢坐下。

何玉落偏头想了会,直直盯住他眼睛:你喜欢计飞?李凌普一时错愕,来不及接话,何玉落早自顾点头:难怪你当年说如果我真喜欢起泽,就帮我解决掉计飞。

她站起来,往卧室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我已经申请去法国工作,调任书应该很快下来。

李凌普腾地一声站起来,双目灼灼,死死盯她。

何玉落却只笑一笑,转身回了房间。

李凌普跟在她身后,他倚在门口,语气无不挑衅:去法国?我倒忘了你以前那个外国男友就是法国的。

何玉落一边收拾衣物,有些无奈:与他无关。

那跟谁有关?李凌普咄咄逼问。

何玉落哭笑不得,把衣服一扔,指着门口:你出去!李凌普一脸阴森,盯她一阵,最后沉默地转身。

何玉落没过几天就走了,王起泽见不得李凌普借酒消愁的样子,就刺激他:反正你从小就觉得小玉丑,你跟她在一起大概也是为了报复,没必要闹得真跟失恋一样。

李凌普气得瞪他:你再说一次!小心我抢走计飞。

王起泽笑眯眯地:你抢走计飞,小玉也不会回来。

李凌普终于怒了,摇摇晃晃站起来,直接走人。

中途李凌普疯狂换女人,也不负众望地表现出对计飞的无比热情。

他们一群青梅竹马都没住大院了,但每个星期都会回去。

有时候李凌普见了何爸何妈,尴尬之余,又会忍不住打探何玉落的消息。

每次何爸何妈总是惋惜一阵,再把何玉落的近况说给他听。

大家都在惋惜,李凌普心里何尝没有思念。

仔细回想,他们在一起两年,却从未向对方表达过爱意。

那两年,对李凌普来说,就如南柯一梦,那样美好,却又那样的不真实。

半年后,王起泽和计飞结婚,李凌普自然是伴郎。

王起泽笑着对他说:小玉会回来参加我和计飞的婚礼。

李凌普哦一声,没接话,但眼里闪过的欣喜还是让王起泽笑出声来。

王起泽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最后意味深长地:我们都过了三十,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小玉是女人,可能更加焦急。

她这半年一直没有交男朋友,但她跟我说过,她也不打算回你身边,你可知道为什么?李凌普张了张嘴,最后只是沉默。

王起泽一笑:我和你年少时,确实做过很多荒唐事,但你看我现在不也收了心思?如果真的想长久,你就收敛一些,一心一意等小玉回来。

那两年我不也收了心思,但她还是走了。

李凌普苦笑一下,忆起何玉落最后那句你出去,不免更加黯然。

王起泽也不揶揄了,想了想:你们之间的事迟早要解决,就趁这次把话说开吧。

婚礼当天,李凌普一直张望,直到看见何玉落,他心才稍稍安定些。

趁敬酒的机会,他附在何玉落耳边低声要求:等我一个小时。

何玉落似笑非笑地看他:婚礼起码还要三个钟头。

李凌普勾起嘴角:一个小时候后你到门口等我。

出来的时候,何玉落果真等在门口。

李凌普脸上顿时扬笑,不由分说,紧紧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

何玉落也不挣扎,静静看他一阵,最后叹口气:你还是这样,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李凌普朝她咧嘴:你也一直老气横秋。

你这半年一直没交男朋友,是不是在等我?何玉落没好气,回他一句:那你说说,这半年你交过多少女朋友?李凌普顿时不笑了,顿了顿,突然拥她进怀里,紧紧地,不容拒绝地。

何玉落悄声叹了口气,双手缓缓勾住他脖子。

两人疯狂了一夜,互相折磨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李凌普笑眯眯凝视何玉落:我们结婚吧。

何玉落笑而不答,李凌普有些急了,灼灼看她,不答应?何玉落将脑袋埋进他怀里:你跟别人结婚吧,我做你的情人。

李凌普错愕片刻,最后恶毒地笑出声:我要找情人,也要找个年轻点的,漂亮点的。

这话一出口,他便开始后悔了,他明明知道她的心结在哪里——在她眼里,他花心,并且让她毫无安全感,如今他说这样的话,无疑是将她推得更远。

果然,何玉落身子僵了僵,没接他的话。

李凌普心里一急,抬起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

两人僵持一阵,最后李凌普低低叹了口气,与她唇贴着唇,轻声抱怨: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你却一直当我是空气……你只看到我的花心,却不知道我心里也会有迟疑,也会有不确定……这三十年,他喜欢过很多女人,也跟很多女人在一起过,可是从来没有人能像何玉落这样,植在他心底,生根发芽。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风流,但他绝不承认自己滥情。

他从五岁起,心里便一直有她。

而他的那些风流债,又何尝不是对她冷情的一种报复?他一直记得起泽结婚前说的那句话,起泽说你也该尝试一下,给女人安定其实并不难。

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并不是不能给女人安定,而是他只想把他的安定给何玉落一个人。

后来两人结了婚,也仍旧各自有圈子,李凌普也常会吃醋,但他已经淡定很多,因为何玉落成了他的妻子,已经是他妻子,没有谁能从他身边抢走她。

而他的这种自信,当然是来自何玉落的鼓励,她毕竟也爱了他很久。

很久……吕央在感情里能得偿所愿的人少之又少,常常以此安慰自己。

曾经她也以爱情至上,也有过为爱不顾一切的年纪,等到韶华渐老,她回望往事,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信仰的爱情和一直在乎的人,到头来,也不过如此。

她也曾问自己,若是有机会重来,若是一早就知道莫风昔会伤她至深,她还会不会爱上莫风昔。

后来她又笑自己,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和若是,要说遗憾和悔恨,倒是常常浸渍着她的心。

一开始跟莫风昔那是一等一的哥们情谊。

当年读初一时,下雨同撑一把伞,早餐同吃一个鸡蛋,她吃蛋黄莫风昔吃蛋白,和谐又美好,谁能料最后哥们情谊也能变成牵扯万千的爱情,而在后来很多年的纠纠缠缠里,吕央开始有怨有恨。

她这一生,如同极尽绚丽的牡丹,枉费一世风流,最终还是栽在莫风昔手里。

哥们情谊真正变了质是初三那年。

那会吕央还是个假小子,短头发,运动服,嚣张得不得了。

莫风昔也是个人物,他老爸是市委秘书长,老妈是交通局局长,据说住别墅区里的小孩都有点高傲不羁,但莫风昔对吕央那是真的好。

当然,初一和初二时,莫风昔有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吕央经常帮他出主意,又帮他留意能打动人的情诗,莫风昔感激涕零下,就把她当成无话不谈的好哥们了。

吕央对这好哥们也是毫无保留,甚至把自己暗恋本班班草的事跟他说了。

莫风昔听了,眉头纠结一阵,最后拍拍她肩膀,说:那小子确实长得好看,你等着,我帮你去问问。

问问的结果就是,那班草竟然也暗恋着吕央,于是一对早恋典型就此诞生。

小孩子的感情总是来得激烈,又去得飞快,初二第二个学期后的暑假,班草执意要跟吕央分手,吕央笑着说好,心里是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因为那时候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莫风昔。

初三开学后,吕央琢磨着要不要跟莫风昔告白。

那天下雨,吕央没带伞,莫风昔他妈开车来接他,他在人群里望一眼吕央,见吕央左右翘首,大概在等她妈来送伞,他皱了下眉,转身走了。

吕央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她心里其实知道她妈不会来给她送伞。

在她记忆里,老爸老妈总是争吵,等老爸摔门而去后,老妈就会拿她出气。

从小她就被当成儿子来养,她老妈才不会让她变成娇生惯养的女娃娃。

她之所以一直徘徊在门口,是因为雨确实下得有点大,她身上没钱,不能打车,所以只有等雨停。

渐渐地,同学都走光了,她还在小心翼翼地期盼老妈能来接她。

远远地,一个白影越走越近,吕央睁大眼睛,透过雨幕才看清楚那白影原来是莫风昔。

莫风昔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把伞递给吕央:喏,给你。

吕央抿嘴接过,瞥见他一身微湿,不由蹙起眉:打了伞怎么还淋成这样?莫风昔随口回她一句:我是跑过来的。

说着,撑开伞,偏头看她,走吧?吕央听了他的话,不由弯起眉冲到他伞下。

莫风昔扫了眼她手里的伞,抿嘴笑道:怎么不打伞?我们两个共撑一把,估计要被淋湿。

吕央挽起他胳膊,没答话,只是扬起脸笑看他。

莫风昔顿时也咧嘴笑起来,抽出手臂,小心翼翼地改搂她肩膀。

两个人慢慢地走在街上,快要到吕央家里的时候,莫风昔忽然捉住吕央的手,吕央不由抬眼看他,他的吻顷刻落下来,落到她脸颊上。

吕央再怎么像个假小子,也还是会害羞,被莫风昔亲吻后,她一直不说话,静静等他开口。

莫风昔紧紧捏着她的手: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初三对吕央来说,大概是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最幸福的一段。

每天早上莫风昔都在小区门口等她,给她准备好早餐,和她一起复习,放学后送她回家。

他们这段早恋被他们班主任发现后,班主任竟然也不阻止,只是笑着摸吕央脑袋,劝她好好学习。

当年的吕央是任性的、霸道的,有了班主任的支持,她更是肆无忌惮,也毫不在意同学的指指点点。

初三下学期,南方雨水特别多,经常是阴雨绵绵的天气。

大多数时候莫风昔都会送吕央回家,只有那次,莫风昔他妈来学校接他,他当时正和吕央同撑一把伞,看到他妈妈的车,猛然将伞推给吕央,然后冒着雨跑掉了。

吕央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车子消失,她才回过神来,撇一撇嘴,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

初三到高三,他们历经分分和和,毕竟年少的感情总是流于表面,或是互相吸引,或是内心萌动,或是他长得帅她长得漂亮,总之分手又和好,哭哭闹闹,就是一段青春。

高三那年,他们又在一起,互相鼓励,说好考同一所大学,结果分数出来后,吕央考上了,莫风昔分数却低了点,落榜复读。

吕央到C市念书,大一刚开学哪会,他们还好好的,每天通电话,一周写一封信,结果没过两个月,莫风昔就提出分手。

吕央不知道原因,一直在电话里逼问,莫风昔只说了句:我爸妈让我好好复读,不许我想别的。

他们那样的家庭,孩子没有考上大学,面子上确实有些过不去。

吕央心里理解,便耐心地等他。

谁知又过了一个月,高中同学转辗告诉她,说莫风昔有话带给她,大意是他们从此以后只当哥们,不做恋人。

吕央在寝室吼了一句去他妈的哥们,就泪眼滂沱起来。

蔡卡儿当时还是漂亮的小女人,有个疼她的男朋友,一见吕央大哭,她眉头顿时皱起来:又是莫风昔。

莫风昔是吕央经常挂在嘴边的一个名字。

蔡卡儿听吕央说过,吕央在高中不只交过莫风昔一个男朋友,而莫风昔也不只交过吕央一个女朋友,但吕央真正喜欢的还是莫风昔。

至于莫风昔真正喜欢的是谁,听吕央那口气,当然是她。

事情闹到这份上,吕央自然不会继续缠着莫风昔。

两个人在那一年里断了联系,而那一年里,吕央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甚至……失了身。

很多年后,吕央回忆起那一段,总是嘴角带一丝轻蔑的笑——是对自己的轻蔑,她极力想忘掉那一段记忆,却偏偏深刻而锥心。

吕央应该是为爱而生的人,但那一年她的堕落,并不全是因为莫风昔的薄情。

那一年她爸妈终于离婚,她爸爸领着由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站到她面前,让她喊弟弟。

她们家本来是做船生意的,有钱有名声,可就在一夜间,她们家宣布破产,她爸爸还欠了几十万的债,据说都是因为他爸那几年迷恋那女人,没把心思放在生意上。

而因为他爸爸的婚外情,他们家也常招人指点。

指点是应该的,谁让她们家以前一直是以幸福之家出现的,对吕央而言,这一切给她的冲击已经不仅仅是怨或者恨,而是麻木。

蔡卡儿不是不劝慰吕央,而是这一年里,她身上也发生了很多事,甚至她连性向都改变了,试问她还有什么心情去劝慰吕央?两个烦闷的人,一起放纵着。

直到大二碰到计飞,她们三个人常在一起,有时候听听计飞对亲情和友情的见解,望着计飞清澈的眼眸,她和蔡卡儿才清醒了很多。

大一暑假回去,终于见到已经高考完的莫风昔。

吕央曾这样对蔡卡儿和计飞说:我和莫风昔只要见了面,就像两块磁铁,总会互相吸引。

吕央并不是刻意去招惹莫风昔,她们家现在今非昔比,更没资格配上他家背景,只是那天刚好同学聚会,而同学并没有事先告知她莫风昔也会去。

刚开始玩游戏,他们谁也不理谁,最后不知怎么,吕央突然没了兴致,就跑去外面吹风,结果不到一分钟,莫风昔也跟着出来。

他在她身边坐下,然后,缓缓地,将脑袋埋进她脖颈里,哭起来。

那一刻吕央是震惊的,愣了片刻,她冷静地拍他后背。

莫风昔紧紧搂着她,哭着说:吕央,你怎么就忍心离开我?吕央顿时就怒了,神色狰狞:不是你说只当哥们的吗?莫风昔一时愣住,也忘了哭泣:我没说过这样的话。

他们把当初传话的同学拖出来追问,那同学沉默了很久,才坦白说这一切都是莫风昔他妈的安排。

知道是他妈妈的意思,莫风昔瞬间不说话了,看吕央的眼神也变复杂起来。

吕央冷笑一声。

莫风昔从小就最听他妈妈的话,这会他的迟疑看在她眼里,就是十二分的可笑。

记得初三时,她和他同撑一把伞,莫风昔看到他妈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而这一次,他眼里还有些许迟疑,吕央在想,她是不是该感动一下?在吕央转身的一瞬,莫风昔突然拉住她,他黑色的眼睛带着泪光,闪闪晶莹,他说:给我时间,我一定让我妈接受你。

还有,我要去上海念书,你等我四年,毕业了我就娶你。

他目光那样认真,认真到让吕央不经思考就不管不顾地投到他怀里。

而就算后来他们分了手,吕央也曾未怀疑过这一刻莫风昔的真诚。

吕央回C市后,按她的话来说就是从良了,至少她不会再滥交男朋友,也不会再抱着几封书信哭得唏哩哗啦。

那一年里她确实是幸福的,身边有计飞和蔡卡儿,又有莫风昔的不离不弃。

只是莫风昔的不离不弃太短暂。

大三下学期,她本来打算考研考去上海,却不料那一年莫风昔还是背叛了她。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他让别的女人怀了孩子,又一巴掌把她煽回C市,在她心里,那都是不可原谅的。

她用了很多方式,试图去了解莫风昔这几年的变化,她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让别的女人怀上孩子,为什么到最后他要坚持说分手。

答案其实显而易见,在初三那年的雨中,她就应该明白,莫风昔不可能违抗他妈妈。

从此后吕央再不提莫风昔这个名字,一心一意致力于扎根在C市,再接她妈妈过来跟她一起生活。

认识李凌普时,吕央心里一片澄明,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绝不会选李凌普这种花心男人。

而在计飞的影响下,她终于认同,亲情和友情确实比爱情来得温暖安定。

于是她对爱情不再报着希望,只是她这种决绝的想法到底让她失去很多——她选了个自己不爱的男人结婚,这个男人到头来却被发现是个极品,于是她的第一次婚姻就此草草地结束。

最终她带着第一次婚姻的失败和对感情的质疑,回到原来的城市。

她其实想过要报复莫风昔,但她想,只有自己过得好才是对他的最大报复。

而她心底真正的想法是,她过得如此狼狈,用什么去报复他?最终她没有去找莫风昔。

她想这样也好,她狠狠爱过一场,就算从此再没能力爱上别人,那也是她自己的命。

而只要是爱过,那就是好的。

当年雨里他落在自己脸颊上的亲吻,还有他匆匆跑来一身微湿的模样,都已经深深刻在她心底。

她能记上一辈子。

而这一辈子,有那些年少的记忆,对她来说,就已经是幸福。

至于他的懦弱,他的背叛,于今后的她来说,就像是应该拉入回收站并且同时按shift键的旧文件——旧文件,意味着不重要,并且可以忘记和丢弃。

而她最庆幸的是有蔡卡儿和计飞这两个好朋友,她会学着卡儿的坚强和计飞的善良,继续往前走。

计飞打电话来说她要跟王起泽结婚了,吕央便轻轻笑了,她想得自己赶紧订机票,计飞的婚礼她是一定要参加的。

心里不是不羡慕计飞。

她曾对一个朋友说过,能像计飞这样一辈子当公主的人少之又少,旁人自然只有羡慕的份。

当然,她是真心希望计飞一辈子都这样幸福,她也愿意护着计飞一辈子都是公主。

吕央站在落地窗前,终于因为好朋友即将到来的婚礼,而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