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25-03-31 07:24:46

那天我们几个本来想甩牌到天明,夜宵都备好了,可其中一个在交警大队工作的朋友来电话说晚上有酒局来不了,三缺一,再找人又找不到,本想散了各自回家睡觉,可一大堆吃的摆在面前,于是临时决定搞个三人茶话会,搞多晚算多晚,搞累了就睡,反正值班室有床。

王师傅和我们说过,在殡仪馆,尤其在晚上,最尤其在晚上的11点到1点这段时间(此时是子时,是十二时辰中最为阴森的时间段),不可以谈论诸如鬼神之类的事物,更不可以做容易招惹这些东西的事情,否则惹来了脏东西,后果不堪设想。

可那时咱们年纪小,不知天高地厚,虽说前不久我和大嘴出业务才碰见过那玩意,可害怕也就那么一阵子,过后一回想,还觉得蛮刺激,过瘾!用猴子的下流比喻就是:就像第一次嘿咻的小姑娘,干的时候哇哇叫痛,痛完了一回味,还想再来一回。

那天晚上我们喝得有点多,把镇上所有漂亮姑娘讨论了个遍后,猴子看看墙上的挂钟,提议说:同志们,我建议,现在开始讲鬼故事!我看了看时间,正值半夜11点多,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在酒精的催化下,我们轮流把肚子的奇闻怪谈说了个遍,越说越过瘾,直到搜肠刮肚再也弄不出半点带鬼的东西,依然兴致不减。

这时大嘴说:不如我们来请筷仙吧,以前和王师傅聊天,听他说起过筷仙的玩法。

这个提议得到了我和猴子的双手拥护。

大嘴说请筷仙不能开灯,于是从隔壁办公室拿来一把蜡烛。

(殡仪馆的办公室一角堆满了鞭炮元宝蜡烛之类的东西,是大嘴等人创收外快的重要商品)我们按大嘴指示,把蜡烛按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向依次放好,然后拿一个干净的碗装满水,再拿来三根筷子,把蜡烛一一点亮,最后把灯和电暖器(电暖器会发光)全部关掉。

一切准备就绪,我和猴子在桌边坐好,目不转睛地看大嘴开始念咒请仙。

大嘴端坐在椅子上,把腰杆挺得笔直,垂下眼睑,嘴里神神叨叨地嘀咕了一通,此时我非但不感到恐惧,看见大嘴一脸严肃的模样,反而有想笑冲动,而一旁的猴子却是忍俊不住,笑出声来,我用胳膊肘捅了捅猴子,示意他安静,大嘴似乎并未受到干扰,依旧心神合一,专心继续着他的古怪行为。

房间里十分安静,蜡烛燃烧的声响清晰可闻。

大嘴从桌上拿起三根筷子,并成一排,如上香般把筷子缓缓插入盛满清水的碗里,同时嘴里轻轻说了声:请!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了:三根并排的筷子居然齐刷刷地直立在水中。

我惊呆了,抬眼看了看猴子,他显然也被眼前的奇异景象所镇住,脸上流露出复杂而又难以置信的表情。

倒是大嘴此时颇有神棍风范,面无表情,无比镇静地对我和猴子说:来了,有什么问题,问吧?猴子有点结巴:怎,怎么,问?大嘴说:随便,除了别问你什么时候挂,其他随便问。

我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了一句:请问筷仙,我什么时候可以找到一个女朋友啊?说完我眼巴巴地盯着筷子,期待得到点让我惊喜的提示,可奇怪的是,三根筷子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直直地立在水中,既没摆出我期待的造型,也没发出我渴望听到的声音。

我看着大嘴,问:怎么回事啊?不灵啊,你看,不动也不说。

猴子插嘴说:你这个问法就有问题。

我说:怎么讲?猴子说:你问什么时候能找到女朋友,你叫筷仙怎么回答你,摆个日期?还说?这筷子哪来的嘴?我翻他一眼,说:要不你来问。

猴子自信满满,说:看我的。

猴子挪了挪屁股,把身体坐正,搓搓手,双手合十无比虔诚地说:筷仙筷仙,不好意思这么晚惊动您老人家,我就想向您咨询一个问题,您不用告诉我太多,只要回答对或者不对,能或者不能,好或者不好,是或……我听着不耐烦,打断他:你他妈快点,啰嗦什么。

猴子清清嗓子,对着三根筷子问:请问筷仙,水电公司的张晓静对我有没有意思?(注:张晓静,堪称本镇第一窈窕美女,其父是水电公司副总,其母是水电公司人事部主任,家境优越,貌美如花,被猴子从初一起就开始觊觎和意淫,直至现在。

)筷子对猴子的问题同样没有任何反应,我们三双眼睛直愣愣地瞪了筷子半天,可这三根筷子像扎了根似地竖在水中,纹丝不动。

猴子急了,骂道:操,怎么回事?我看见大嘴一脸若有所思,捅捅他,说:要不你来试试?猴子表示同意,说:恩,也许是要请它的人问,才会回答,你试试。

出乎我和猴子的意料,大嘴摇摇头,说:我觉得有点问题,还是不搞了。

我与猴子异口同声:有什么问题?大嘴还是摇头,面色凝重地说:不知道,但不应该这样啊?猴子说:那你试试啊?大嘴继续摇头:还是不试了,赶紧送走它。

说完他低声念了几句什么,说了声:走——我和猴子拉长脖子看着筷子,良久,猴子说:它没走。

大嘴看上去有点急,重复念了几次,一次念得比一次快,可那三根筷子却像中了邪一般,依旧保持着直立状态。

我看看大嘴,大嘴看看猴子,猴子看看我,三双眼睛互看了一圈,又同时集中在筷子身上。

八只蜡烛已燃去了近三分之一,白色的蜡油滴落在桌面,凝固成难以形容的图形。

房间门窗紧闭,烛火却左右摆动地分外活跃,像有风,可我感觉不到。

大嘴皱起眉头,自言自语:这是怎么回事?猴子猛地站起来,大声说:管它娘的怎么回事,它不走,我送它走!说完用右手手背甩向筷子。

别!大嘴阻止不及,三根筷子被猴子打出碗中,分别跌落在桌面和地下。

与此同时,一阵邪风突然在门窗紧闭的房间内刮起,八支蜡烛被同时刮灭,风瞬息即止。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我听见桌上那只盛满清水的碗发出一声可怕的爆裂声,溅出的水滴落到我的脖子里,冰冷异常。

这突如其来的怪事,让我们三个不约而同地大叫起来。

我一边用袖子蹭脖子,一边大叫:猴子,快,快,开灯!在,在,在找,别推我呀!猴子摸着黑在墙壁上乱拍,终于拍到的电灯开关。

突来的光亮让我几乎睁不开眼睛,眯了一小会,才恢复正常。

桌上的蜡烛被刚才那股怪风全部吹倒,七零八落地躺在桌上,放在中央的那只碗,已崩裂成碎片,残片弄得满桌都是,狼藉不堪,水顺着不平的桌面自边缘滴落,掉在地下一个塑料袋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猴子从门口走过来,用手拨拉着桌上的碎片,问: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大嘴惊魂稍定,歪着脑袋责备猴子:操,叫你别动!猴子回骂道:操,你不早说,我哪知道。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我赶紧劝止:别吵别吵,我看这事邪门,明天问下王师傅,赶紧清理一下,跑人!我们争先恐后地收拾完房间(这是前所未见的),迅速离开了殡仪馆。

在车上,猴子想到什么似地叫了起来:我说,刚才我摸开关的时候,你们谁推我啊,吓死我了,操!我说我没推啊,大嘴也摇头说没,猴子的表情有点奇怪,说:你们别吓我,到底谁推的?我们说真没推,开灯后你也看到了,我和大嘴站在离你二米多远的地方,还隔着桌子,莫非我们会瞬间移位?猴子的神情越发错综复杂,呆了一会,猛地把衣服翻起来,弓着后背说:来来来,凡子(本人),帮我看看,我后背靠右上面有没什么异常?我瞥了一眼,说:没什么,正常得很。

仔细看看啊!我凑过去,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了一遍,说:的确没什么?猴子整好衣服,舒了一口气:那还好,你们不知道,我在找开关的时候,感觉被人猛地从后面推了一下,差点撞墙上,还以为是你们谁弄的。

我和大嘴对视了一眼,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