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山说:当我看时,看不到有病。
洞山禅师显然已经参透了生与死的二分法,而那个不属于生、不属于死,不属于有病、不属于健康的真我,正是清净庄严的如来。
不久前,我去医院探望一位绝症患者。
他是一位佛门弟子,但显然已被病痛折磨得忘了自己平常参学的智慧。
他那怆茫无望的眼神,加上无奈木然的表情,配上病痛的躯体,表现出一副坏苦或苦苦的处境。
经过几次交谈,当我们触及到那不生不灭的话题时,他的眼神一亮,闪过希望的光芒,他发现往生极乐净土的大愿。
我对他说:要安心念佛,躺在病榻不能行动就是闭关,含辛茹苦就是修行。
子女不常在身边反而清净,孱弱的身躯是庄严的办道场,医院是金碧辉煌的寺宇,你要好好修行、好好念佛。
七日念佛可以往生,何况你不只七日寿命呀!后来,我看到他真的承担了病痛,他转动了病苦成为庄严的生命之歌。
他知道再活不久,但却知道珍惜死前的现成;他的精神生活改观了。
虽然不久就要死,但他将为庄严的往生而活下去,在病痛中看出新机。
经验告诉我,人越是对死亡无知,就越会在死亡线上挣扎痛苦;家属越想规避谈死,病人就越会陷入死的恐惧阴影,或者陷入无奈的孤独。
死是生命的结局,应该被认真的讨论,这有助于建立精神生活的价值系统,也有助于面对死亡时,展现从容的高贵态度。
所以死亡学应该被重视,而临终的关怀和对绝症者的咨商,都应列入死亡教育的范围。
爱惜人生透过对死亡的了解,会使人更懂得珍惜人生,更知道生命的意义、责任和人性的慈爱之美。
许多人一辈子没有真正去爱人,有许多人从来没有体验过来此人间一趟,是有使命和责任的,更有人从来没有依照自己的本质好好去过日子。
而人总是在面对死亡时,才会去检讨这些问题,但换来的总是来不及的懊丧。
人如果不接受死亡教育,就不知珍惜自己的人生。
所以我很重视子女这方面的教育。
当家族长辈逝世时,我会带着他们回去奔丧。
我们会围着灵柩,抚着它说一段悼词:你是我们敬爱的长辈,慈悲勇敢,勤劳的榜样,承传着祖先的拓荒精神。
我们从你的表率中学到许多传统之美。
现在你已往生天国,我们永远怀念你,想来你也会怀念这美好的人间之旅。
祝福你在天堂幸福快乐。
我们的悼词是出自纯真的怀念之情,子女自然得到许多人生的丰富体验和启发,学到慎终追远的真实意义。
禅家教人参透生死大事,要人大死一番,再活现成,唯有参透死亡,才能实实在在的生活,并承担与之俱来的痛苦和责任。
人生如果不肯面对苦,设法克服苦,是得不到真正快乐的。
所以禅家把生命的历程称为古潭寒水。
唐朝时有一位和尚问赵州禅师说:如何是古潭寒水?赵州说:味道很苦。
和尚又问:那么饮的人怎么办?赵州说:死去。
赵州显然是在说,只有深知死的意义的人,才有智慧和勇气去承担一切的挑战和痛苦,而让自己活得有尊严。
穆迪在1975年出版了一本叫《来生》的书。
他搜集访问了150位死而复生的个案,进行临死经验的研究。
他发现大部分的人都体验到人死后,还有另一个身体存在与延续。
而且会回顾自己的一生,回顾的重点就着重在做人的两大要端:爱人和求知上。
在我作临终关怀和绝症病患者的咨商经验中,也发现面对生命终极的人,都会回首前尘,一瞰自己人生的意义与价值。
依我看,珍惜并参悟生死大事,显然是人生极为重要的事实。
因此,我们应关切生命永恒存续的问题,并对生与死的意义,作严肃的省思。
仔细查阅宗教经典的记载,佛家讲悲智双运,基督教讲爱与知识,儒家则讲仁智双修,在在都在揭示人生的使命,必须建立在爱与求知、感情与理性的融合上。
这些光明的生活智慧,是从生与死的参悟中才领悟得到,而人唯有肯为这生死大事付出代价时,他才能忍受一切遭遇,努力实现人生的使命。
人生如旅,旅行之后,终究要回到老家、要死亡的。
你在人间做客,行李无需贪得太多,简单能用即可。
轻便才是愉快旅行的装扮,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真正的问题是生活。
因此,死亡教育有助于一个人培养正确的生之态度,回归生活的本身,涵养悦乐的襟怀,让自己展现人性之美。
懂得去追求生,知道珍惜自己,努力向上,这已经是很难得了,但是如果能参悟到死的意义,便能让自己掌握生死大事,让胸襟更开阔,人生更有使命感,精神生活更加丰富化。
事实上,人格的深处,是一个宗教的问题,生命的最深底蕴,就必须由宗教来解答。
但是,它不是思辨的哲学,不是证验的科学,它是一个清醒的正信信仰。
禅悟与实现 概述禅是指导我们过健全精神生活的艺术与智慧。
禅提供了醒觉之道,还教给我们如何承担生活的难题,它告诉我们不能逃避生活……不要当一个被境转的愚迷者。
一个人若想生活得成功幸福,有活力,有朝气,就得先有健全的精神生活。
禅就是指导我们过健全精神生活的艺术与智慧。
近几年来,我非常注意禅对心理生活的意义与价值,所以花了许多时间去研究它,体验它。
我除了学禅,练习坐禅之外,还时时提醒自己以禅悟的方式,契入生活上的事事物物,欣赏品触,颇多玩味之趣,收获亦多。
我也把它介绍给许多朋友,让他们借着禅的智慧,重新建立新的生活态度。
我深信,禅不但有助于心理健康,有助于提升精神生活,同时也能引发我们去过创发性的生活。
禅的主要精神在于引发一个人发现自己,并获得真正的自由。
使自己从许多物欲、名利、成见和防卫机制中解脱出来,并让自己与生俱来的潜能与活力释放出来,过实现性生活,流露出自然平直的纯真,使自己更清醒,对生活更具有回应能力。
近二三十年来,我们的经济发展实在太快,社会结构改变了,文化变迁更加明显,以至于在生活适应上面临着一些难题,这些难题在心理生活上产生了一些症状,例如许多人感到空虚、焦虑、紧张、失眠、自我麻醉等等。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自杀人数已跃居台湾十大死亡原因的第九位,离婚率节节上升,青少年犯罪不断提高等等,这些现象,再三说明精神生活发生失调。
禅提供了醒觉之道,还教给我们如何承担生活的难题;它告诉我们不能逃避生活,不能做物欲的奴隶,而要做一个生活的主人;要当一个转境的觉者,不要当一个被境转的愚迷者。
转境就是创造,就是实现,就有喜悦和快慰。
禅又告诉我们净的观念。
要我们放下不合理的欲望,空掉那些虚幻的念头,生活在扎扎实实的平常心和平直心里头,这样才能依自己的根性,实现人生。
现代人在物质上是富裕的,但在精神生活上是困顿的。
禅所揭示的正是现代人所缺乏的精神特质,通过禅的洗涤和启发,我们会更懂得珍惜今天的科技成就和经济发展,通过禅的智慧,我们会生活得更自在更有活力。
第一篇 禅与精神生活禅对于现代人而言,是提升精神生活的艺术,是促进吾人实现人生,从而获得丰足与自在的清醒剂。
它使我们更坚强,更自由,更有能力过创造性的生活。
我们目前正处于经济快速成长,生产与管理方式骤变,上班成为普遍的生活方式,社会结构发生激烈变化的情境。
在开放的社会下,自由思想导致价值判断的分歧,精神生活面临重新适应的难题,引发了现代人精神生活的困境与苦闷。
同时,这些苦闷正与现代人的功利主义、感性价值和纵欲贪婪息息相关。
它表现于许多心理病症和不合理的社会行为上,例如空虚、忧郁、焦躁、紧张、失眠、迷信、自我麻醉等。
目前我们正面临着许多精神生活的大难题,否则自杀人数为什么跃居台湾十大死亡原因的第九位?离婚率为什么节节上升?青少年犯罪为什么不断增加?还有大家乐为什么会挟着迷信的余威,横扫我们的社会,影响到社会安宁和生活秩序?于是我们急需对治之道。
特别是对于精神生活的调适与提升。
禅是中国人文精神文明的一项重要成就。
它是一种生活的实践,而不是一种烦琐的知性哲学,也不是一门心理学。
它是教导人类走向心灵自由,重视生活的实现性,使自己活得喜悦自在的见性方法。
它能引导人们解脱对现象界与欲望的执著,摆脱理性与非理性的压抑,让一个人醒悟过来,发现真我,过创造性的喜悦生活。
由于禅不是宗教,不是哲学,而是开启生活智慧,使一个人从苦闷和执迷中醒悟过来的法门,故最能符合现代工业社会的需要。
它不但能使我们更有能力享受科技的成就,亦有助于我们超越精神生活的困境,品尝到清馨悦乐的生活之泉,获得真正的丰足与自在。
从禅学的观点来看生活,生活无非是内在的我和外在的境(即环境、价值观念、欲望等各种刺激的总称)之间的互动作用。
在这交互作用之中,产生了种种的认知、意识、情感和情绪等经验。
然而,我们常常把这些互动的经验当做心理生活的本身,以致受到它的干扰。
于是喜、怒、哀、乐于焉牢缚心头,贪、瞋、痴、慢成为我们平心静气的障碍。
原本清新自得的生活情趣消失,真知灼见的创意被蒙蔽。
有朝气,有活力的精神力量也就颓废了。
禅就是要启开我们的心智,从桎梏走出来,再度生活在喜悦自在的生活里。
生活上遭遇到挫折是很平常的事,但我们会常常气愤不消,是因为我们被挫折这个境牵着鼻子走。
当我们发现一件喜欢的玩物,就梦寐以求,甚至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那就是被境迷住了,以致影响了平常自主的生活。
再说,当我们听到一件消息而有不平之鸣,或看到一件不合我意的事态,即刻反映出强烈的愤怒之气,这也是受到境的牵引。
受境牵着走的人,必然失去本有的智慧,失去自由与持平的判断,精神生活也就容易失衡,从而产生偏执、愤怒、不安、焦虑、报复、逃避和暴力。
禅的祖师们在精神生活上,有其独到真切的体验和发现。
唐朝赵州禅师指出:平常心是道。
生活本来就是平易贴切,纯朴喜悦,在言行思想上无需增加一分多余的佐料。
只要平心静气地待人处事,便能体会个中的情趣,无论求学、做人或处事,只要你不加一分作为,就能平心静气,有真知灼见。
只要加一分心思去强求,那么求功造作就会使智慧之门为之顿塞。
日常生活中无论是吃饭、睡眠、工作、旅行、谈笑、休闲,只要你不被境转,不执著在境里去作为,一切自然顺心,喜悦自在。
生活在工技社会的现代人,由于价值观念的分歧,社会生活方式的变迁,思想与生活适应的失调,造成了许多精神生活的难题。
很明显地现代人是被许多境所困,是被自己所创造出来的种种科技之境所困。
现在我们先来分析一下困住我们的境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