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豪赌3

2025-03-25 12:03:56

只是他做得真狠,真的狠,连自己的感情都毫不犹豫地算计了进去。

就连谭墨,都禁不住要同情。

怜惜那位孔小姐。

谭墨摇摇头,你进账几个亿的同时,只怕还扔出了一把刀。

谭谏严看着他,默不做声。

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此时在想些什么,这样的人大抵是可怕的。

谭谏严要订婚的消息在远光不算是秘密。

他的订婚宴很盛大,那个苏韵宸,需要一个风光奢华的仪式来证明自己的胜利。

订婚宴上,男主角表情平静,眸光内敛。

他礼数周到地招待各方来客,女主角站在他身边,也举止得宜,进退有度。

我喜欢花钱,所以拼命赚钱,我要过最好的生活。

孔半夏想,这是多么强烈的一句暗示,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有听懂呢?呵,他要订婚了,新娘不是她!半夏是在桌上发现合约书的。

他没有半点儿隐瞒她,把事实赤裸裸地在她面前揭开,血淋淋得让她无处可避。

这到底是仁慈还是残忍?!他不是说过半夏,你要是哪天想嫁给我了,告诉我,我一定风风光光地把你娶回来吗?她握紧了拳,狠狠地掐着手心,怔怔地站在他的书桌前,觉得周围的景致都在摇晃。

她努力地站稳自己的脚跟。

她的脚上穿的是一双尖头细跟珍珠色皮鞋,鞋跟很细,很时髦,衬着笔挺的宽脚裤,很漂亮。

然而这样一双鞋美则美矣,谁都知道走起路来并不舒服。

身后响起细细的脚步声,有人停下来站在她身后。

她回过头去,一眼看到那个男人。

一个念头猛然蹿出来,连自己都倏然一惊——如果这时候发生地震。

海啸,天崩地裂,那他们会不会是一对凄美共赴死亡的爱侣?此时她愿意和他生同寝,死同穴,她很愿意啊!谭谏严蠕动嘴唇,眼里没有一点儿笑意。

他还在说什么呢?可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她忽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周遭的景物都摆正了,原来摇晃只是她自己凭空捏造出来的,地球还是照常运转。

上帝没有给她一个和他共赴死亡的机会,他们都还好好地活着,都还有未完成的人生等待着他们。

呵,可是他活得多风光!谭谏严,我恨你啊,恨不得你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她在心里咒骂。

她恶狠狠地在心里诅咒着,脸上却笑了起来,这笑是如此的冷!坚强向来是孔半夏的拿手绝活,还有什么可以打倒她?她孔半夏这种时候不会哭!她摇晃了两下,觉得疲惫万分,却咬牙强打起精神,说:你是不是算准了我不爱你,所以才这样对我的?呵,谭谏严,你知道我不会为你伤心所以才这样做的吗?你怎么能这么了解我?!我从来也没觉得过我们可以过到一块儿去,这下好了,我们两个居然有这样的共识!可是就算我不在乎你,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呀!谭谏严,你做得这么绝,也不怕一辈子都得不到你想要的!谭谏严的身子猛地一颤,孔半夏的话让他没来由地心浮气躁。

他看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很想让她的嘴巴闭起来,防止再有什么骇人的声音从里面蹦出来,刺伤他的神经。

他真想让这个女人恨他,哪怕为他流一滴眼泪也是好的!他握紧了拳,心头空落落的。

茫然中有什么东西是他觉得万分重要想要抓住的,可是一念之间,他已经错过了。

他想要的是什么呢?他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十分清楚。

很多东西,只一念之间,就已经从天堂跌落到地狱。

谭谏严觉得一股血冲上脑袋,嗡嗡作响。

等他回过神时,孔半夏已经收起表情,狠狠地说:我不想再看到你!那是怎样决绝的一句话!谭谏严忽然心慌到了极点。

可是,他又觉得这样好过了一点儿。

他暗骂一声,自己是患上了自虐症吧!他转身,没有看到孔半夏在他的身后站立不稳的样子。

这就是男人吗?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就是他的爱情吗!她觉得痛,像浑身骨头被人捏碎了似的疼痛,除了痛还是痛。

千丝万缕的痛一齐涌上来,没有放过她浑身上下任何一处。

谭谏严走了。

孔半夏关上门,紧紧地靠在门板上,喉头腥涩,想哭,可是哭不出来。

五雷轰顶是什么?这是什么人想出来的笑话呢?她顺着门滑下去,眼泪横飞。

她终于喘过来一口气,泪水流过脸庞,像断了线的珍珠,仿佛眼泪能带走她的悲伤。

孔小姐,请一定要赏脸来出席我们的订婚宴。

苏韵宸亲自送上请帖。

谭谏严站在她身边,一张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双眼看向她。

半夏想:他是陪着苏韵宸来见证这一幕的吗?苏韵宸来这里送帖子半夏并不奇怪。

她怎么能不来送请帖呢?这是显示她胜利的战旗,她要亲手将它插在半夏的心上。

她手里的战旗削尖了根底,插进半夏的心里去也许会遇到一星半点儿羸弱的阻力,可是那阻力微乎其微,只要稍稍用力,人心肉长,到底不会坚硬似铜墙铁壁。

捅进去难吗?苏韵宸插进去了,甚至觉得有一点儿软绵绵的,像是踩踏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静悄悄毫无声响。

她有快感吗?不不,她只觉得如释重负,是仓皇间松了一口气。

孔半夏含笑收下请帖,勾唇,一句恭喜从她嘴里说出来,字正腔圆,表情平淡。

谭谏严的目光一震,看向半夏。

半夏没有回视他的目光,对他的未婚妻却由始至终的客气。

她是真的不在意吗?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

订婚宴上,他谈笑着,眼角余光却不时瞟向入口处。

这是一个盛大的筵席,人来得很多,却并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他是想见到她吗?他自己都不知道。

席间谭谏严借口去洗手间,跨进洗手间刚关上门,门就被推开来,走进来的人是身着衬衫。

西裤的方懋扬。

他笑了,这个人是他未来的姐夫呢。

方懋扬扑上来,狠狠地就是一拳,他头一偏,却没有躲过。

那一拳劲道很大,谭谏严眯起眸,舔了一舔嘴角。

他的身手当然也毫不逊色,很快他开始以牙还牙。

两个人打开了,厮扭在一起。

你有什么资格为她出气?谭谏严看着他,语气里有一种轻屑。

男人心里也会长刺,方懋扬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方懋扬吐一口血,咬紧牙,你想得太多了,我就是想揍你!说完又扑上去补上一顿拳头。

他幼时就是张扬惯了的人,打架斗殴,什么事情没干过!多年来有所收敛,可在这一刻,所有的收敛都爆发出来。

他从来不怕任何人,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孩子,本来就有些肆无忌惮。

他自私惯了,此时动手揍人,也毫不含糊。

他揍谭谏严,是要让这个有眼无珠的家伙知道,他没有资格欺骗半夏的感情。

那可是最纯粹最善良的女孩子,那是活在他心底的女孩子,怎么可以轮到他来欺骗?他有什么资格通过伤害她来牟取自己的暴利!血腥在屋子里漫延。

洗手间外面仍然是一个光鲜的世界,衣香鬓影,谁也不知道这里上演了一场这么不体面的近身肉搏,还是今晚订婚宴的男主角和男主角的准姐夫!洗手间外又传来开门声,两个人都猛地一震。

门推开来,进来的人见到他们两人,目露惊愕,阿扬,谏严,你们怎么在这里打上了?这传出去便是大新闻了。

还好他们一贯是兄弟,知道要保守秘密,很有默契。

那人尴尬地一笑,旁若无人地洗了个手又走了出去。

空气让人窒息,两个人都有点儿喘不过气的感觉。

方懋扬和谭谏严从洗手间里走出去,仍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苏韵宸尤其尴尬。

她握紧了拳,张了张嘴,想问,却又看到谭谏严一脸不欲多谈的样子,终于没有问出口,只是将指甲死死地掐进肉里。

谭谏严的眼神竟然有几分寂寥。

空洞和疼痛。

孔医生,您没有事吧?孔半夏正半弯着腰站在饮水机前倒水,闻言她扬起笑容,很和蔼地看向那个小护士。

可是您的手一直在抖?护士仍然很关心地问她。

噢,是吗?她自己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再抬起眼来笑着解释,呵呵,可能是太累了。

昨天连夜做了个手术,到这一会儿才有喘口气的机会。

这双手可是她吃饭的工具,每次手术都要万无一失。

为了保持手指的灵活,她训练了很久。

这么多年来,她每天都要削十几个水果,快速地,果皮可以成长长的一条线而不断开,还要做各种指法游戏。

要当一名优秀的医生,真是含辛茹苦。

台下十年功,她不知花了多少工夫,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她把别人喝茶闲聊。

玩电脑。

看电影。

逛商场的时间都用来拼搏她的未来了。

是什么给了她这样的勇气?是什么一直在鞭策着她这样勇往直前?她怔怔地看着杯里的水,水纹一圈一圈地荡开来,在一个小小的水杯里来回跌宕。

心痛是什么感觉?就是瞬间天地都摇晃了一下,然后五脏六腑阵阵痉挛。

她低头看到地上有一摊积水,微含歉意。

她走到桌前放下水杯,不好意思地询问那个年轻的护士:拖把都放在哪里了?那护士听她这么问,已经赶忙站了起来,有些火急火燎地回她的话:孔医生您坐着,这点儿事我来做就好了。

您累了,要多注意休息!说完不等她反应,那护士已经开始拖地,边拖地还边和她说话:我妈妈说女人要注意进补。

我在家里是每天都喝汤的,我妈妈熬的汤可鲜了,街坊邻里都很出名的。

您喜不喜欢喝汤?我明天带些来给您尝尝吧。

她兴致勃勃。

半夏看着她,感觉她真有点儿像自己年轻的时候。

那时孔半夏也是刚参加工作,在陌生的环境里像受了惊的兔子,草木皆兵。

没有熟悉的关系,没有旁人的帮助,什么都要靠自己领会。

领导说的话她通通都奉若神明,积极主动,力争表现好,再苦再累都没有蹙过一下眉头。

后来她领悟工作不只是做事,还有做人,硬是从那个愣头愣脑。

毫无半点儿背景的实习医生,变成了最懂得察人心思。

看人眼色。

会说会做且从不脸红觉得有半点儿违心的这个孔半夏。

她就是吃几个月馒头稀饭,也要送主任夫人一套商场里最高档。

最拿得出手的护肤品的那种倔孩子,那时候她瘦得跟干柴一样,还逢人就笑,那昂贵的化妆品拎在手里,自己都觉得那是从自己身上挖掉的一大块肉,疼到心坎里。

她沉默地看着小护士忙碌,有一点儿羞耻在心底盘旋。

什么是痛彻心扉?不不,对于她这种体会过底层艰辛的工人家庭的孩子来说,有华衣美食,生活就不算难熬。

她要批改前几天医学院学生交上来的作业,在包里摸索了半天,才终于找出那一支银白色钢笔。

写字时笔一滑,指腹无意间在笔端摩挲过,她这才赫然发现上面竟然刻有自己的姓名。

这样一个小秘密,她竟然刚刚发现!名字雕刻得很小,估计是怕影响整体美观,笔迹却刚毅凌厉,她知道这是谁的字迹,于是更加骇然。

她把笔一抛,抬起头来问办公室里的其他同志:小华,还有没有笔?借给我一支。

对方殷勤地递过来一支笔,普通寻常的一支派克钢笔,拿在手里并无方才的沉重金属质感。

她抿嘴不屑地一笑,低头刷刷批改起作业。

作业都批改好,她收拾东西走出办公室时已经是黄昏了。

她才走了不久,某位同事无意间瞥见她桌上随意搁置一旁的昂贵钢笔,惊愕道:孔医生怎么这么迷糊!这么贵重的钢笔怎么可以随意乱扔?这要是放丢了,可不知道要多心疼咯!众人听了他的话都哈哈笑起来,孔医生不心疼,你还替她心疼呢!去去,我这是关心同事个人财产安全,你们这些人,笑什么!他知道这支钢笔是法国限量发行的品牌,可不比一只高档劳力士手表便宜。

当初半夏在医院里第一次拿出来用的时候还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那时看着就觊觎得不得了,还腆着脸借去使用过。

大家打着趣,最后他还是看不过去那样价格不菲的钢笔被主人轻慢对待,走过去把它放进半夏的抽屉里。

后来那支笔一直躺在孔半夏的抽屉里面,渐渐蒙尘。

半夏只当它丢了,每次丢了钱包。

手机她都不曾期待过会有找回来的可能,何况是那样一支昂贵的钢笔!孔半夏的经历稀松平常,挤在千军万马里头过独木桥,和别人一起竞争上岗,靠自己的艰辛和努力在异乡站稳脚跟,除了失恋没有经历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可是这一次,她真的是飞来横祸。

孔半夏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不过是进了一家酒吧,要了一间包厢,唱了几首歌,喝了几口酒,为什么就会有警察从门外闯进来,认认真真地收了几包东西,然后耐心地讲解给她听,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是摇头丸。

迷幻药,封在透明塑胶袋里的跟面粉没太大区别的东西是分量足以叫数十人染上毒瘾的白粉!毒品?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她的脑子一时间有点转不过来。

半夏觉得最近真是点儿背,她是一个医生,从来都是劝人戒烟戒酒的,这下可好,她自己和毒品扯上关系了。

她打电话给程潜。

这个时候她只愣愣地想起或许他的那点儿关系可以帮上她一些忙。

她这可是涉嫌藏毒哪,数量还不小!程潜接到半夏的电话的时候正要睡觉。

他好半天没回过神来,低低咕哝了几句: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可你孔半夏也不能拿我当神用呀,我顶多就是一个小沙弥,你怎么老是放着大佛不拜,找上我这么个小人物!程潜开车去了江远的豪宅。

江远在北京的房产很多,所以他先给江远打了电话,才急忙赶过去的。

车子停下来,程潜就看到别墅里灯火通明,江远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电话。

程潜走进去,就听到江远说:曾叔叔,我这个朋友是个医生,背景很单纯,绝对没有可能牵连上毒品交易的……曾叔叔是不是信不过我的人品……我知道公安部门一向狠打毒品案,可是这次绝对是有些误会……我别的要求没有,只是希望能先把人放出来……嗯,谢了曾叔叔,改天我一定亲自上门道谢……我一会儿会给杨阿姨打电话的。

程潜坐在一边没出声。

江远的语气很坚定,他怎么就这么相信半夏呢?没准儿她真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干着什么勾当呢。

那丫头的性格,谁知道呀!程潜明明紧张得很,偏还要自己打趣。

当他听到曾泉。

杨月莲时,一连咂舌,更加拘谨起来。

就是他这种消息不牢靠的,也知道那可都是难得一见的大人物!看来事情很严重呀,他原以为只要找个小领导就可以搞定的。

程潜坐在一旁,眉头越皱越紧了。

江远又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说了很长时间,到后面还和人家老干部们闲话家常,什么过几天陪您打几杆。

改天带一幅画去一起品评……程潜看着他镇定自若的样子,也不由得松下一口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江远终于不打电话了,看向程潜,露出了一个让人放心的笑容,半小时后我们去一趟分局,应该可以先把她领出来。

说完江远就站了起来,要往外面走。

程潜也跟着他站起来,蹙紧眉,有点诧异,不是说还要等半个小时吗?程潜一惊,怕还有什么地方要打点吧。

江远只是目光淡淡的,常年含笑的嘴角显出一丝儒雅的笑纹,半夏应该是遵纪守法从来没有进过警局吧。

我们先去见见她,我想她一个人在警局里一定不自在。

确实,半夏那丫头连老师办公室都不常进,何况是警局?!读书的时候她进趟班主任的办公室都要忐忑半天。

想到这里他赶紧点头,跟江远一起朝外面走。

谭先生知不知道这件事?江远顿了顿,顾虑着开口。

程潜一怔,用愤愤的口气说:提他干什么!江远微顿,好一会儿才将目光定格在他身上,发生什么事了吗?我这一阵一直在国外,昨天下午才回来。

程潜霎时觉得还真是险,他江少要是不在,孔半夏说不定还真要吃几天牢饭呢!他一脸愤恨地解释完,才觉得似乎自己有点儿长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