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狠狠抱着她发誓赌咒的男生已经不存在了,眼前的这个人是陌生的。
还是他的长相和声音,可这人不是他,不是她爱的那个同样爱着她的人。
原来每一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承诺都会被时间腐蚀,锈迹斑斑,看不出本来面目。
这个历史悠久的老城原来并不是保守的,男男女女可以这么自然地在校园里牵手散步,生活区有各种似乎专为情人开设的店铺,当然,操场。
草坪……任何黑漆漆的地方永远都是情侣的天堂。
孔半夏和方懋扬也去这些地方。
黑暗中他根本看不清孔半夏的脸,可是他就觉得体内阵阵发热,手臂紧紧地搂着她仍嫌不够。
半夏!半夏!他呢喃着她的名字,手臂掀起衣服钻了进去。
孔半夏一怔,身上一热,某个地方被他紧紧地箍住。
他两只手像蛇一样肆无忌惮地探索,手下是绵软的触感,那么柔滑细腻,他从没有体会过。
他的头靠在她颈窝处喘着粗气。
半夏心里像是有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爪子抓过她心脏的位置,有尖锐的快感渐渐麻痹她的神经。
是要沉沦吗?她气息不稳,回抱着他,喘息在他耳边显得很暧昧。
懋扬,够了,停下来。
这里是外面,随时都会有人过来。
她的声音叫他震了一震,终于颤抖着贴在她身上,仿佛浑身重量都仰仗她来支撑。
他没有听漏她一丝一毫的话,这一次她拒绝他的理由是停下来,会有人来。
他这样想着,恐怕连孔半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层。
他思忖着,计量着,满脑子都是怎么可以更进一步。
男孩总是那么想的,这对于他没有什么,可是对于她,却是一个致命的选择。
她在心里徘徊,她是否要和他一起沉入地狱呢?大一新生是不允许外宿的。
所以大二一开始,方懋扬就向学校提出了外宿申请,急不可待。
他的母亲听闻这件事,首先是反对,可耐不住独子软言软语的恳求,皱着眉头严肃地交代了一句你不许给我乱来后,就听之任之。
她也有忙不过来的事情,自己生的到底又是个男孩子,并没有太多的不放心。
半夏,乖宝宝,房子找好了你来帮我收拾!孔半夏没有犹豫地答应下来,搬家那天她很早就从宿舍来这里,从早忙到了晚,额头淌着汗,方懋扬的房子才终于有了人住的样子。
孔半夏满头大汗,才坐下来要休息,他就紧紧挨过来抱着她,不由分说地亲了一口,这是我给你的奖励!她累得眉头一皱,瞥他一眼,很有点儿鄙视地说:真感谢你的奖励!只动口不动手,看着别人劳动!他哈哈大笑,闻到她身上的汗味,捏着鼻子,说:你这一身的汗味,不洗掉明天都可以用盐腌起来了。
你到宿舍澡堂都关门了吧……半夏被他说得脸上耐不住,现在回去澡堂确实关了,她一身汗痒得难受至极,只能先在他的浴室里洗。
稀里哗啦的水声里她突然有一种被注视的错觉,霍地回头,赫然看到方懋扬站在浴室门口。
他竟然不经过她同意,私自开了门!她目光隐忍,声音含着恐惧:你要干什么!这一声你要干什么问出口,连自己都意识到是多么的多余。
他要干什么?他要干什么?他们不是都再清楚不过了吗?!半夏,我想你,我忍得好难受,好难受!他在她耳边呢喃,欺上前的修长手指,在她身上点燃一把一把的火。
她心魂俱荡,恶魔一样的欲望像是从夹缝中生出来。
这本是一场拉力战,持续时间太久,你总有筋疲力尽弃下防备的一天!事后孔半夏想:是自己心里早就有了恶魔的火焰,自己的堕落又怎么能赖在别人身上?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好,半夏偶尔会在方懋扬的房子里留宿,享受甜蜜的生活。
他们一人学物理,一人学临床医学,学业都很繁重,越往上读越累。
方懋扬经常做完了实验倒在实验室的沙发上埋头就睡着了,孔半夏也刚从图书馆回来,宿舍熄灯后,脑袋里还有各种疾病的症状。
诊治和预防。
周末方懋扬来找她吃饭,歪歪地倚在宿舍门口的一棵树下,她走出来时他并没有看到她。
想什么呢?想今天早上的实验。
孔半夏点点头,就听到他说:曹莞来北京了,说是想组织我们几个在北京的老同学聚聚。
聚会的消息从来都是方懋扬转达给孔半夏的。
孔半夏有时候会想:如果不是方懋扬,她只怕早已经与原来的老同学失去联系了。
当初班上的人,现在在北京求学的一共四个:江远。
方懋扬。
程潜和她。
程潜在J大学工;江远和半夏居然是同行,只是学校不同。
孔半夏和方懋扬到的时候,另外三个人已经到了。
曹莞和江远。
程潜轻声说着话,孔半夏赫然惊觉曹莞的变化如此之大,原本就漂亮的长相和相得益彰的衣服装扮,竟有一种惊人的娇媚。
孔半夏想:那个城市的女孩是否都是这样漂亮呢?曹莞在上海读经济,开口时带上一点儿上海腔的柔软,和他们这些在北方求学的人大有不同。
曹莞依然喜欢方懋扬,一见到和孔半夏握着手进来的方懋扬,声音就顿住了,双眼望着他,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好像有千言万语。
大家都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动听的话,却没想到她张口就奚落他:方懋扬,这么久没见,怎么转眼人就变苍老了?大家一怔,方懋扬笑呵呵地同孔半夏一起入座,毫不在意地答道:唉,咱理工科的都是这样,你看阿远。
程潜,都是我铁一样有力的证明哪!曹莞弯起唇,笑说:我看江远。
程潜都还好,就你比较惨不忍睹。
服务员小姐上茶,方懋扬先把孔半夏的杯子递给她,斟上茶。
他痞痞地朝着孔半夏逼近,说:我们家半夏看着顺眼就行……呃!你看我顺不顺眼?孔半夏被他突然在眼前无限放大的脸折腾得无奈,一把拍开他作怪的手,回了一声:我看你不要脸!一伙人哄地笑起来,方懋扬却自得其乐。
他好不容易整个下午都可以和半夏腻在一起,抛开那些实验室里烦恼的难题,心情自然不错。
后来几个人去KTV唱歌,半推半就下,孔半夏也唱了一曲,震惊四座。
她的歌声并不尖锐,娓娓道来,像是讲一个故事。
后来去KTV时,有人无意中帮孔半夏点了这首歌,已经是很多年后的事了。
她忆起第一次唱这首歌时的情景,眼里的泪就那样汹涌出来。
她坐在屏幕前面,怔怔地看着转瞬即逝的歌词,喧闹的空间里,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忽然变化起伏的情绪。
那还是刚开学不久,方懋扬拉着孔半夏参观这座大学城里的每一个角落。
站在孔半夏学校校门外的大草坪上,他手里咔嚓一声,数码相机真实地拍下了刚从高中跨进大学校门的孔半夏的表情。
那一刻被永远保存下来,他把它裱起来小心翼翼地装在相框里。
后来那个相框被放在书房抽屉的一角,随着时间静静流淌,演绎着年少时天真的回忆。
用起伏的背影挡住哭泣的心有些故事不必说给每个人听许多眼睛看得太浅太近错过我没被看见那个自己用简单的言语解开超载的心有些情绪是该说给懂的人听你的热泪比我激动怜惜我发誓要更努力更有勇气等下一个天亮去上次牵手赏花那里散步好吗有些积雪会自己融化你的肩膀是我豁达的天堂等下一个天亮把偷拍我看海的照片送我好吗我喜欢我飞舞的头发和飘着雨还是眺望的眼光时间可以磨去我的棱角有些坚持却永远磨不掉请容许我小小的骄傲因为有你这样的依靠——郭静《下一个天亮》孔半夏想:写这首歌的人是否也拥有和自己相同的心境?原来爱情有这么多相似的地方,自己却还固执地以为,自己经历的那段时光是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宝藏。
半夏,放暑假了吧?你几号回来?学期快要结束,杜炀打电话来,笑嘻嘻地询问。
杜炀现在在一家小贸易公司当前台,每天接接电话。
招待招待来客,无聊得冒泡。
孔半夏正留在北京进行暑期党员保先教育。
两人提到程潜,半夏说:他也还在北京,学校要进行实习,会和我同一天回去。
啊!那我去接你们!杜炀声音轻快,想到程潜,心情有点儿上扬。
半夏和程潜回去的那一天,方懋扬被迫留在北京,他依依不舍地把半夏送上火车。
半夏,我会想你!他腆着脸毫不羞涩地说,一旁的程潜却被他闹得害臊地别过脸去。
孔半夏脸上一热,被他拽着的手也回握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