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2025-03-21 13:23:52

齐允再次伸出去拿合同的手忽地定在了半空, 有那么几秒,他的表情完全是凝固住的, 而后像是一台生锈的机器般, 一点点低下头,看向她的脸。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宁瑶夕醉酒后的样子了,这人平常其实也已经是个坦诚明亮的小太阳, 看久了就会让所有人都有种错觉,似乎她身上的温度当真传递了过来, 将人共同带入一个晴朗的盛夏。

但是他知道,他一直知道,只有他知道,像宁瑶夕这样明亮得仿佛没有阴霾的人,同样会有为难和踟蹰, 有挣扎与徘徊。

她也有想要直说却又迟疑的话,要不是借着醉意, 很难这么不顾一切地宣之于口。

她并不当真是那种从小一直被保护得很好, 所以心思单纯不辨人心的童话角色。

她只是一个过分理想化的小傻子, 相信付出就会有回报, 相信努力不会辜负追梦人, 相信世间一切美好,哪怕自己并不总会被眷顾。

若是没有经历过重重打击,尚且能说上一句天生的美梦家, 可在切实地经历过那些恶意诋毁, 沉寂挣扎,人情冷暖之后, 还能坚持这样的想法, 就总是带上了种莫名的悲剧滤镜, 像是饱经沧桑后含着泪依然选择微笑,让人就算有朝一日站在她的墓碑前,回忆起的依然是她曾经的美好。

他就是看不得这些。

看不得一个很好的人走向这种既定的命运,和历史上与影片中那些纯粹的人一样过早凋零。

在与宁瑶夕素未相识时,他会做的只是袖手旁观,事不关己地说一句她走歪了,觉得到底好言难劝自绝人,走到哪一步都是她自己的造化。

在公司附近天桥上的一面,他近距离地见识过了她的哭与笑,见到一个孤木难支的女孩在命运长久压弯腰时的狼狈,电梯里明明能成为最后一面,他最终却还是鬼使神差地让那扇隔绝两人的电梯门重新开启,揭开了另一个故事的序幕。

而现在,朝夕相处,并肩走过一路,他又当真能够做到,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去,而后越退越远,从她的未来里离开,好聚好散,让一切重回原点,又变成毫不相干的两条线。

旁观她要走的这条坎坷路途中的所有艰难险阻,在每一个需要他的时刻袖手旁观吗。

齐允的手在半空中顿了好一会儿,在她亮晶晶的目光中,最终还是向下落,在她面前弯下腰,捡起被她随手扔在地上的两半合同,垂下眼,不置可否。

或许不能说这份合同不好。

他说,A类合同,要不是公司想要把我和你拆开,绝对给不出这么优厚的条件。

合同上的厚待,公司资源的调取,无微不至的团队,这些都是我没法给你的,我在公司的人缘你也见到了,绝对不如丛丽娜,你继续跟着我,公司的S级项目就不用想了,A级都勉强,我能做的只有用自己的人脉给你找项目,个人的力量和资本相比特别渺小。

宁瑶夕听得不住用力摇头,力道用得过大,晃得身体都东摇西摆。

她几次想张嘴反驳,齐允都没给她插话的机会,憋得她脸通红,听到最后都开始生闷气,鼓着脸颊使劲瞪他,用眼神传达自己的不满。

不过你说得也不完全是错的。

齐允话风一转,忽而又说,一手拿着两半合同,一手抬起来,捏住她的两瓣软唇,将她捏成个鸭子嘴。

宁瑶夕一边挣扎一边瞪他:唔唔唔!如果你不问我,那我就尊重你的选择,你拿A级合同,我换个更好带的艺人,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他语调平平地陈述,而后挑了下眉,捏着宁瑶夕的嘴,唇角弯了一下。

但你要是问我。

他说,问就是我不同意,沙发上醒酒去,我看看这合同里到底藏着什么猫腻,让公司急得深夜趁醉哄你签字,还一定要背着我。

.在因为过于意外,没有第一时间拦住宁瑶夕出门后,丛丽娜立刻感到后悔。

她也连忙追了出去,但刚刚踏出房门,就看到宁瑶夕敲开了齐允的房门,冲了进步,她的脚步顿时停下,在心里懊恼地叹息。

今天这样天时地利的时机只有一次,宁瑶夕并不好饮,今天一边是朋友聚会气氛热闹,一边是她好像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尽管情绪亢奋,心情却有点欠佳,所以才醉得特别厉害,也给了她可趁之机。

错过了这种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机会,再想趁宁瑶夕意识不清时哄她签字就基本上没可能了。

这件事成功的要点一是宁瑶夕不设防备,二是齐允并不知情,现在两个条件都不再满足,可以说完完全全地功亏一篑。

而且既然齐允现在已经知道,那有些事也就没法再粉饰太平了。

丛丽娜定了定神,索性先自行将摊牌的思路整理好,十分钟后,才来到齐允的房间门口,面带微笑,平静地敲响了他的房门。

去敲门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门是虚掩着的,没有完全关上,作为一个带了多年女明星的男性经纪人,齐允的确在方方面面都是滴水不漏。

果然,里面也随即就传来齐允的声音,平静地说:自己进来,门没锁。

宁瑶夕既然在他房间里,他就绝对不可能阻拦其他人也进去,否则瓜田李下的说不清楚。

丛丽娜在心里轻轻一叹,她本以为性别会是自己接近宁瑶夕的最大优势,没成想宁瑶夕虽然的确没有一开始就对她抱有排斥,却意外地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敏锐地将她心底最深处的敌意感受得清清楚楚。

丛丽娜定了定神,推开门走进去。

酒店的标准间,布置没有设么太大区别,齐允就坐在宽大长沙发的一角,宁瑶夕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他旁边,手脚围拢,将自己聚拢成在母体里的姿势,呼吸均匀,已然倒在沙发上又睡了过去。

本来就是醉意朦胧地被她吵醒,现在这样也不奇怪。

丛丽娜看着宁瑶夕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心里一时生出些小小的愧疚。

不过这种愧疚随即被疑惑取代,她的视线落在齐允和宁瑶夕共同待着的沙发上,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张沙发够大,就算宁瑶夕是躺在上面,他们两个的身体也完全没有挨在一起,中间差不多还隔了一人的距离,宁瑶夕的脚抵着沙发一侧,齐允贴着离她最远的沙发另一侧坐,细究起来其实也清清白白,没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是这种氛围,为什么总觉得好像有点……外人仿佛没法加入进去的和谐?温馨?又或是静谧?丛丽娜一时有点形容不上来这种感觉,但她的目光随即注意道了放在齐允一侧扶手边的合同,心里杂七杂八的想法顿时全都收了回去,暗中深吸口气,尽管早就想到会是如此,依然心中猛地一沉。

合同被撕成了两半,以齐允的作风来看,不会是他动的手。

……宁瑶夕对她,对这份合同,远不如她想的接受度那么高。

或者说,她想悄无声息离间齐允和宁瑶夕的方案,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她过分低估了齐允在宁瑶夕心中的地位,低估了一个善良柔软的人对于伯乐的信赖和感激。

不是所有人在受过恩之后,都会反过来忌惮施恩者挟恩图报,起码宁瑶夕从来没这么想过,公司的这种怀柔政策不可能成功。

但愿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

丛丽娜步履平静地走向齐允,在他面前不远处站定,隔着茶几与他对视,露出个从容镇定的微笑。

允哥这么晚了还没睡?她若无其事地说,露出个抱歉的表情,瑶夕是不是吵到你了,我刚才想追过来,但没来得及,看到她已经进来了。

在沙发上睡一晚就太累了,我这就叫庞帆过来,把瑶夕抱回房间,这时候不就用到男性助理了,总还是有点用的。

齐允抬眸看她,视线长久地落在她的脸上,忽而轻轻地笑了一声。

不用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我哪里再敢把瑶夕交到你们的人手上,万一你们找个印泥,趁瑶夕睡着的时候给她在合同上按个手印,指着合同说这就是她亲手按的,岂不就又多了一些本不该有的麻烦。

客厅里一时静得过分,齐允看着她,又悠悠补充了一句。

对了,友情提醒一下,当事人如果有签字的能力,按手印起效是要有视频录像证据的,像今天这样抓着人的手指头按没用。

他稍稍挑起一边眉毛,慢条斯理地说:别说我没提醒过你,让你们擅自大喜过望,到头来白费功夫。

宁瑶夕果然是完全跟他说了。

丛丽娜脸色微变,但好在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倒也没有太过失态,只不动声色地笑着,轻描淡写地开口。

允哥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瑶夕拿着合同来找你了是吗,公司确实想让瑶夕签A类合同啊,这事儿允哥你不是也知道吗?当时开会我不在场,不过李总明明跟我说,十二月就要把合同签好。

现在跨年都过了,允哥你这边却始终没什么动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才问问瑶夕。

你不知道怎么回事?齐允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淡淡地笑了。

丛丽娜,你就是太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向后靠了靠,姿态放松,语气随意地道,自从被派来后就开始策反瑶夕,定下计划之前肯定没想到策反得不顺利,于是只能出些强逼就范的昏招。

现在瑶夕又没醒,何必藏着掖着,大家敞开了说话,别拘束,我说过没有,你之前那个绵里藏针的风格一直让我挺想吐的,多说一句都影响心情。

丛丽娜保持着惊讶和困惑的表情,有点僵硬地睁大了眼睛做无辜状,没说话。

齐允见她不答,摇了摇头,拿过手边被撕成两半的合同。

你是不是以为,我没弄懂公司的意思。

他平静地问,慢条斯理地捻动着合同的纸页,轻描淡写地扯扯嘴角。

不就是想把我和宁瑶夕拆开么。

他淡淡地道,公司能容得下一个肉眼可见有前途的明星偶尔放肆。

为公司带来过损失,这没关系,以后总能翻倍地为公司挣回来,完全可以秋后算总账。

如果多年合作愉快的话,那些旧账也就都一笔抹消了,不会再追究,如果她能一直红下去,大家就能始终一团和气。

眼见他点出公司的意思,丛丽娜索性也不再和他委以虚蛇地客套,弯起唇角笑笑。

不是觉得允哥不懂,是觉得允哥应该是完全明白,才会选择自己也退了一步,给瑶夕自己选择的空间呢。

她笑吟吟地说,难道不是吗?我来了之后允哥也没怎么干涉过我和瑶夕的相处,你也知道的吧,让瑶夕回到公司的怀抱里不是坏事,公司能给她更好的资源,是她最大的靠山和助力。

她看着齐允的眼睛,款款地笑着,目光如炬,精确地点出齐允迟迟没有应对动作的根本原因。

允哥心里也很清楚,你手上的资源是有上限的吧。

她眉眼平静地弯起,悠悠地说,当然,我承认,以经纪人的个人素质来说,你是最优秀的,我见过的人里没有一个能和你比。

你虽然没有任何背景,但这些年在圈里经营下来,也算是有了自己的人脉积累,能让身处低谷的瑶夕以最快速度扶摇直上。

他捧红云芷的能力谁都承认,他能让宁瑶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翻红也是他的本事,无人能否认他的光辉履历,如果公平竞争,丛丽娜很清楚自己比不过他。

但他齐允再厉害,毕竟也只是一个人,拿什么比过资本。

娱乐圈是场长跑呢,允哥。

她胸有成竹地说,你个人的出色能力能带她走过最初的这段路,全公司上下都很感激你,你就是瑶夕的伯乐,谁也无法抹去你的功绩。

如果现在体面一点放手,大家好聚好散,公司的下一个好苗子还不是任你挑,你会有新的战场。

留在宁瑶夕这边是件好事吗?她得不到公司的资源投喂,待遇始终上不去,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你在给一个明日巨星拖后腿。

这番话她说得很冷静,尖锐地直指齐允的痛处。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的人能成为资本家,有的人一辈子都是打工人,哪怕做到打工皇帝,也始终都是为别人效力,不是因为能力不够,而是因为隔着阶级鸿沟。

一夜蹿红的娱乐圈明星,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个,但跨越阶级的明星,却少得几乎没有,成就再高也不过是个棋子,要攀附资本生存。

这甚至不是行业的潜规则,而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自然规律,无法违背。

为什么宁瑶夕明明之前一样有实力,张桐也不是没有手段,却籍籍无名数年,看不到一点翻身的希望?因为她连一个展现自我的舞台都得不到,没有资本扶持就是这样。

齐允是一个能让她站上舞台的人,但也仅此而已了,他和资本的差距,与宁瑶夕前后的差距一样明显。

一个最直观的例子,今年选秀没有爆出来什么有人气的顶流,反而是这档演员类的综艺火爆出圈,成了现象级综艺。

宁瑶夕这个冠军是从中获利最大的人,已然是今年新露面的人气王,但她在跨年演唱会上却没有一个很好的时间排布,也没能登上今年的春晚。

如果不是她千辛万苦面上陶导的电视剧,成功给自己杀出一条路,她的发展会比现在要难看得多,没有大制作会主动接洽她做主角,这是资本的领域,个人的优劣在这里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要有人捧。

有了个人的实力,她最需要的这些,只有华盛能带给她。

允哥,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

丛丽娜轻声说,瑶夕对你的信任,连我都感动了。

你知道她刚才和我说什么吗?她说,如果我想挑拨你们的关系,我不喜欢她喜欢的人,那她就讨厌我。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摇着头笑笑。

如果早知道她是抱着这种想法,那我可能也不会哄着她签约了,明明应该直接找你谈。

她说,允哥,瑶夕不懂这些,你总是懂的,她和公司修复关系不好吗?明明是最好的选择,比你继续带她要好得多。

宁瑶夕的性格注定了她不会是个惹人讨厌的人,哪怕丛丽娜的确是带着任务前来,这段时间和宁瑶夕也不能说关系亲密,但她的确不讨厌宁瑶夕,谁会讨厌一个温暖明媚的小太阳呢。

所以她这番话自认说得也算真心实意,一口气输出完毕后看着齐允,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刚才开始,齐允就一直双臂环胸,面无表情地听着她大讲特讲,始终没有插话,没有开口,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像是看着个卖力表演的小丑。

这种被人轻视的感觉让人恼火。

丛丽娜忍不住眉头紧皱,脸上露出几分明显的不快,目光微冷,看着齐允,沉默下来。

在她盯着齐允,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时,齐允终于开口。

他平静地问:说完了?丛丽娜顿了顿,声音同样微冷地道:不知允哥有何指教?请讲。

行。

齐允点点头,淡淡地道,我就我开始讲了。

丛丽娜,你刚才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正气凛然,苦口婆心,表演得也算辛苦。

我这人不爱多说废话,只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

他拿起手边的合同,还有茶几上放着的一支笔,将合同一页页翻过去,在几个数字和条款上用黑笔圈出来,将做标记的纸页扯下来放到茶几上,面向丛丽娜,一字排开。

丛丽娜在他撕下第一张纸的时候,立刻就表情大变。

她咬着牙不说话,也没阻止,就这么看着齐允将八页纸扯下,一字排开,放在她面前。

你既然是代表公司过来游说我,我就默认你有替公司发言的权力了。

齐允看着她,沉下脸,冷冷地问,能不能请你对着这些条款,再理直气壮地说一遍,公司给宁瑶夕准备的,确实是A类合同?丛丽娜无意识地用力咬住嘴唇,片刻后松开时,唇上带着被自己咬出的清晰痕迹。

她脸上的神色淡了下去,微微勾了勾唇角。

确实是A类。

她轻描淡写地说,只不过有点特殊而已。

现有分成比例的前置条件:每年比上一年为公司创造净利润收入至少上升40%;经纪人及团队安排,公司作为甲方,具有最高解释权,乙方如与甲方意见相悖,增加工作难度,时刻酌情降低分成,细则与解释权归属甲方所有。

齐允没看那些被他撕下的纸张,盯着丛丽娜的脸,一条条将合同里匪夷所思的条款复述了一遍。

一共八条,藏在条款中的各个不起眼的字句当中,短短十分钟的时间,他竟然就都找了出来,一条没有疏漏,听得丛丽娜心惊不已。

人的能力能强到这个地步吗?她在心里暗暗咋舌,看着齐允,动了动嘴唇,却没法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这当然不是公司正常的A类合同,宁瑶夕还够不上这个档位,精明的资本家就算是想要收买人心,又怎么会如此收缩自己的利益。

只要瑶夕够乖,这些限制条款就都可以当做不存在。

丛丽娜慢慢地说,神色不变,她乖巧一些,符合公司的期待一点,按照公司规划的路线发展,这份合同就约束不到她什么……放屁。

齐允嗤笑一声,站起身,一步越过茶几,来到她的面前。

他个子够高,站在面前时形成一片很有压迫感的阴影。

丛丽娜抿着唇抬眼看他,齐允拿起放在桌上的零碎纸页和撕剩的合同,一张一张,平静而缓慢地逐张压在她的头顶。

回公司去汇报。

他说,告诉李总,没人对当别人豢养的猪有兴趣,人对着另一个人,不能又想收割价值又想扼住命门。

他不想着双赢,把一切看成一场零和博弈,我却觉得合作的双方是利益共同体,要么合作共赢,要么满盘皆输。

赢不容易,输却很简单,既然瑶夕相信我,那如果过不了我这关,谁也别想害她。

我这人没别的,唯有说到做到众人皆知,望李总及时知晓。

.这一夜宁瑶夕过得昏昏沉沉,做了一个又一个杂乱无章的梦,光怪陆离,醒时全不记得,只有宿醉过后剧烈的头痛留存下来,让她眉头紧皱。

她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眼神茫然了好一会儿,才回忆起来昨晚的一切似乎不是场梦。

她倒吸了口凉气,第一反应是不知道自己记得准不准,合同到底签没签,惊慌失措地跳下床,拖鞋都没穿,赤着脚跑出房间,弄出不小的动静,外间客厅里坐着的人应声抬头,朝她看了过来。

……月月?宁瑶夕愣了一下,喃喃地叫了她一声,有点懵懂地抬手揉了揉脑袋,盯着她发呆。

这一幕好像很熟悉,又好像有点久违,自从丛丽娜带着新团队过来之后,迅速就将吴月隔离出她常接触的范围,让她只能在外围做做接应。

宁瑶夕很多时候一天都看不到她两眼,这和不在身边的齐允不同,吴月明明在,却始终被不动声色地支开,远离她的接触范围。

她之前并不是没察觉到这些,她只是……明白这是种正常的职场争宠行为,吴月是她身边的老人,丛丽娜不可能放任她们这么亲密无间下去,她肯定要有相应的手段,她能理解。

她不喜欢,但她能理解。

她一步步地忍让后退,直到几个小时前被摇起来签合同,终于忍无可忍。

爆发的第一反应还是去找齐允,她对这个人的依赖已经成了习惯。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件好事,可他还是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从来不给她失望的机会,让她就这么继续对他依赖下去。

越陷越深,渐渐自己都无法控制。

吴月一个人坐在外间等她,一如她熟悉的那些日子一样,朝她柔和地笑笑。

是不是头痛?吴月说,给你煮了醒酒汤,茶几上温着,趁热喝。

宁瑶夕看着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终于慢慢地点了点头,也笑了起来。

我好开心。

她说,我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