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瑶夕从威亚上摔下来这件事, 是个多方面因素共同造成的意外。
作为一部武侠片,里面角色全都身负奇功, 动不动就高来高去, 用到威亚是难免的。
《燕歌行》是个资金充足的剧组,在威亚防护上做得也很到位,正常情况下, 是不该有任何意外情况出现的。
但意外之所以被称为意外,就是因为它总发生在一些不该发生的地方。
剧组正式开机已经将近一个月, 进展一切顺利。
这部武侠剧并不算长,比《赤色年代》要短得多,节奏很快,开机半个月后,故事已经进展到顾惊风和谢听音结伴同行, 一路逐渐走进武林的争端中心,被卷入更大的阴谋疑云里。
这其中免不了有武打戏份, 剧本几乎每天都在吊高空威亚。
平地而起和空中飞人从技术难度层面上说, 都并不能算难, 高难度的武打动作也能用镜头拆解来拍, 但唯有今天的这场戏, 很难操作,也根本没法用替身,难度极大。
这场戏的具体场景是顾惊风和谢听音入住客栈, 四周幽静, 被追踪两人而至的人马堵截。
两人寡不敌众,被从屋里追杀到屋外, 顾惊风将自己的佩剑用力刺进客栈的木头墙面上, 一手握剑保持平衡, 一只手继续与人交手。
而谢听音就站在顾惊风的佩剑上辗转腾挪,惊险地度过了撑过了这一次的遭遇的蓄意围堵。
楚天和的写作风格就是这样,招式和想象都来得很华丽,也正因为如此才得以征服万千读者,也极适合影视化。
上一版拍摄时在这里吊了威亚,踩剑基本上就是个假样子,虽然拍出来效果其实也挺好,但原作者兼本次翻拍的编剧楚天和表示不满意,觉得没有那种摇摇欲坠的刀尖起舞感觉。
这踩不住啊。
张文斌导演提出切实的质疑,我们剑和酒楼木墙壁都是道具质量,看着过得去而已,要撑住一个人的重量就太勉强了,这剑可禁不住她踩几下。
又不是完全就踩着这儿不放了,要靠它支撑全部重量。
怕什么!楚天和潇洒地挥了挥手,表示不以为意,照样也要吊威亚啊,放低一点而已,夜间拍摄,这个不难做吧?有那种剑身被踩得颤颤巍巍的感觉就行,映照出雪亮的月光——我的原著里就这么写的!行吧,谁话语权重谁说了算。
发现说不过他,张文斌迅速接受这个设定,开始和威亚师商量具体的操作流程,有没有可行性。
威亚师掂量着自己的能力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可以。
他说,不过之前拍威亚有时候能用电动控制,这场就不行了,必须有人手动拉住威亚,不然拍不出那种着力的感觉。
瑶夕之前也和手动威亚配合过,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次控制幅度不大,不算难办。
能做到那就太好了,谁不想拍摄出来的成品效果更好一点呢。
张文斌放心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立刻着手让人去准备。
新道具布置在当天就已经配置完毕,这一场是实打实的大夜戏,演员辛苦,工作人员也劳累,但在开机之后,所有人还是瞬间精神高度紧张,聚精会神地参与进这场武打高光戏份的拍摄里。
宁瑶夕作为这一场拍摄的焦点,一身白衣飘飘,威亚将她吊在剑尖上,时松时紧地控制着拽动钢绳的力道,让她有那种向下踩实的感觉。
效果很好,踩起来剑尖晃动,但并没有那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宁瑶夕在轻而薄的剑尖上辗转腾挪,白衣翩然,当真如同月下仙子,那种叫人一眼惊艳的感觉完全无法复制。
就冲着这一幕画面,今天冒的这一场险也值当了。
大家注视着剑尖上翩若惊鸿的宁瑶夕,都在心里暗自惊艳点头,注意力高度集中之下,谁也没留意到在夜色中悄悄接近剧组的人影,带着鸭舌帽,悄无声息地混入人群中,就站在威亚师的附近,帽檐下的眼睛贪婪地紧紧注视着宁瑶夕,一刻都舍不得移开眼睛。
宁瑶夕于剑尖上转了个角度,露出自己秀致清丽而又含着凛然的眉眼。
她的脸颊和白衣上都沾染着敌人的血迹,偏偏神情中又不带有一丝一毫的血腥气,眉宇间依然清澈而平静。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危险又迷人,这个不知什么时候混进来的男人眼神发直,忽地完全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骤然发出一声响亮的嚎叫。
瑶夕——!我的老婆!!你不能让别人看见你这样!不能!!你是我一个人的,其他人都不配看你!!不许拍,都不许拍!!这是我老婆,你们所有人都把眼睛闭上!不能看!!他突如其来地嚎叫着发起疯来,在同一时间拼命向宁瑶夕的方向靠近,拿着手机开始对着她猛拍。
夜间亮起的闪光灯刺破如墨的黑夜,宁瑶夕突然间感到身上的威亚线开始不受控制地摇晃,顿时吓了一跳,惊出一头冷汗,下意识朝那边看了过去,被愈发频繁闪动的闪光灯刺得不太能睁开眼睛。
另一边被这个过激粉丝撞到的威亚师也是一身冷汗。
他重新攥紧手中的线,顾不上片场安静,发出厉声的叫骂:这人是特么谁啊,在这儿捣什么乱?!赶紧把人带走!刚才那一下我连线都没拉稳!其他人也是一惊,拍摄被迫中断,大家立刻都朝那个混进去的私生粉靠拢,想要赶紧抓住他将人驱散。
那个私生粉心里也知道接近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越发激烈地挣扎起来,幅度越来越大,向扯着钢丝的威亚师猛地撞去。
不许拍——不许你们拍!!她是我的,瑶夕是我的!!凭着这一股不讲道理的蛮力,他还是在其他人赶到之前,将没法空出双手和他对打的威亚师扑到在地。
宁瑶夕感觉扯这自己的其中一端钢丝绳猛地向下狠拽,将她向一侧用力下扯,道具剑尖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强大重力一脚踩断,勾住住她身上装备的钢丝绳在这种压力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清脆断裂声。
完了。
宁瑶夕心中一时间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钢丝绳和她的连接处被惯性强行扯断,她又踩碎了剑尖,连累得黎骁都失去了一个着力点,被威亚惊险地半吊在空中,而她自己则是以一个无从抢救的速度直直下坠,她在发出尖叫的同时,心里只剩下一个本能般的念头。
……不能摔断腿,摔断腿太耽误拍摄进度。
于是她在重重摔下去的时候,在莫名求生意志的驱使下,用尽全力先用手肘着了地。
不知道哪里的骨头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她已经无从分辨,在剧痛之中失去了意识。
齐允接到吴月带着哭腔的来电,挂断电话,从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立刻动身,连夜往宁瑶夕那边赶。
宁瑶夕已经被送去了离剧组最近的医院,他赶到病房外面的时候,楚天和、张文斌、威亚师和吴月周子洋他们都在外面,齐允终于从他们嘴里听到了这件事的完整版本。
私生粉。
齐允在心里默念了一下凶手的名字,脸上的狂风暴雨根本隐藏不住,肉眼可见的处在即将爆发的状态,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稍稍冷静下来。
人呢?齐允面色阴沉,冷冷地问,报警了?在局子里?对,已经扭送过去了。
张文斌低声回答他,面露愧疚,这个事情是剧组的不对,混进来人应该第一时间就发现的。
他不知道和哪个黄牛买的工作证混进来,剧组人多,晚上又都精神疲惫,不会太留意身边的生脸,这才让他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混进来,这件事剧组全责。
全责有什么用?能让这种事情不再发生?能让宁瑶夕恢复健康?齐允又是深深地呼吸了好几下,才终于压住心中的火气,摇了摇头。
现在说这个没意义。
他言简意赅地说,一个字的废话都不想讲,我去那边一趟,仔细问问他是什么情况。
允哥,那人在剧组被控制起来的时候还在发疯。
吴月小心地说,谨慎地斟酌着措辞,他不住地说……瑶夕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每天都会对着他笑,发现他也只会佯装嗔怒地叫他赶快离开,只是在跟她做些情侣间的撒娇而已……感觉他臆想症特别严重,已经到了精神病的境地,允哥你要是去找他的话,务必……呃,注意方式,也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他好像以你为假想情敌的样子。
周子洋主动接话,要不允哥,咱们一起去,我来问吧,我怕他见到你又开始发疯,问不出什么来。
不用。
齐允面无表情地说,脸色冰寒,瑶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你们在这里照看她。
我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不用担心,我也没想从他身上再问出什么,现在的这些信息其实已经够了。
那他是过去干什么?周子洋一愣,有些不明就里地和吴月对视一眼。
两人都没有对齐允的安排表示什么异议,接受了自己的任务。
齐允动身,去看了一趟私生粉。
一如他自己所说,其实已经没必要从这个疯子身上得到更多信息了,私生粉三个字概括足以。
至于怎么阻挡黄牛冒充工作人员混进来,怎么加强片场安保工作,这都是剧组要想的事,他没必要也没法越俎代庖,能做的也就是尽快给宁瑶夕安排两个随身保镖,来警局的路上他已经安排了下去。
他现在过来见这个私生粉一面,并没有什么性价比高的原因。
他只是心中燃烧着一团火,不将什么点着没法罢休。
作为宁瑶夕的经纪人,在这场事件当中的受害方,齐允在登记过后,顺利见到了这个失去理智的私生粉。
对方已经被强行摘去了鸭舌帽,露出一张萎靡不振的脸,相貌普通,扔在人群中找不出来,并没有什么特别。
只不过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对方就愣了一下,而后突如其来地再次发疯,隔着玻璃,用力挣扎起来。
是你!私生粉狂怒着喊,你仗着自己的工作之便威胁瑶夕,让她屈从于你!你这个畜牲,禽兽,变态!你不是人!你还我的瑶夕!都是你从中作梗,她才始终没法光明正大地回应我的喜欢!她是我的!你配不上她!!齐允凝视着他,唇角冷冷地勾起。
自我介绍一下。
他说,我是齐允,宁瑶夕的经纪人,也是她的男朋友。
我们在之前已经向大众官宣,也得到了很多祝福。
你突然说这么一番莫名奇妙的话,你到底是谁来着?算了,不重要,一个私生粉而已,被人从头到脚看不起的最低等货色,现在更是变成了害她摔下威亚的凶手。
我和瑶夕才是一对!私生粉激烈地反驳,挣扎间将手腕上的手铐撞着桌子,发出咣咣的响声,你什么都不知道!少用你的想法揣测我!瑶夕害怕你,防着你,她什么都不跟你说!齐允稍稍眯起眼睛,不怒反笑,靠近两人之间隔断的玻璃,盯着对方浑浊的双眼,慢条斯理地继续。
我知道得可太多了。
比如即使已经这样,瑶夕其实还是不知道你是谁。
他轻描淡写地说,私生粉而已,一个惹人厌恶的苍蝇,和你其他讨厌的同类没什么两样。
你说谎!瑶夕爱我!!私生粉咆哮着说,神情癫狂地喃喃自语,她爱我,我就是她的全世界。
她不和我公开都是想保护我。
但我不需要她这种保护的,我们这么合适,这么天造地设,她应该把我介绍给全世界,告诉大家,她有多喜欢我。
这件事情她做得不对,今天她摔下来,就是我对她小小的惩罚……在他陷入自己世界的絮絮叨叨中,齐允拿出手机,点开视频播放,将音量调到最大。
宁瑶夕之前直播时的录音作为秀恩爱的重要素材,当然已经被粉丝录制成视频保存了下来。
虽然并不是所有粉丝都喜欢她说出来的这番话,唯粉别扭失望,CP粉抱怨连天,齐允对应对这样的情况有心里准备,及时官宣了一个很好的商务资源扭转粉丝情绪,同时也将这个视频收藏了下来,悄无声息,谁也没告诉。
视频在私生粉的面前循环播放,宁瑶夕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非常喜欢他,觉得他是最好的,翻来覆去地讲,终于让私生粉彻底忍受不了,捂着耳朵哀嚎起来,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看。
齐允达成恶意折磨他的目的,神情平静地站起身,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张文斌向他投来复杂的一眼,对他这种兵不血刃地手撕情敌的做法不由侧目。
如果询问我方处理意见的话,我们这边坚持从严处理。
我们不接受对方可能提出的金钱赔偿与私了,目的就是把他送进去,越久越好。
齐允对局里的人说,做完这件事就回了医院,回到宁瑶夕身边。
从半夜一点事发,到凌晨五点多齐允赶过来,处理完这些事情回到医院,已经是早上六点多。
宁瑶夕已经醒了,吴月刚给她喂完早饭,她的左胳膊被吊起来打了石膏,看起来情况严重。
齐允!看见他走进来,宁瑶夕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朝他露出笑容。
但很快,这份高兴的情绪就变成了心虚,宁瑶夕眼神游移,终于意识到自己胳膊的绷带真的很难解释,才不到一个月没见面,她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很显然,吴月和周子洋已经把他过来的消息告诉了她。
齐允走进病房,看了眼她身旁床头柜的粥,目光落到宁瑶夕脸上。
进来后第一句话却又不是对着她说的。
齐允说:照顾她吃完早餐了?对。
吴月愣了愣,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赶紧点头:在附近早餐店买的养生粥,医生说她骨头受伤,喝点骨头汤也不错,等我中午买给她喝。
医生什么时候过来?齐允又问,依然没有从宁瑶夕脸上转开视线。
刚过来给她包扎完。
周子洋自觉地说,忍不住咳了咳,看着挺严重的,但是实际上还……还好,医生说乐观的话四个星期就能拆石膏,不用在脖子上吊着可能还早一点,剧组里的人刚才也过来了,说不幸中的万幸是进度还来得及。
允哥你不用担心。
知道了。
齐允平静地说,你们先出去,我和她说点事情。
啊?啊……行、行。
吴月和周子洋对视一眼,俱都用爱莫能助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将嘴巴拉好拉链,默默地退了出去。
留维持不住表面若无其事笑容的宁瑶夕和他对视,心虚地直冒冷汗。
宁瑶夕。
齐允开口的第一个次就让宁瑶夕忍不住一抖,将头低得更低了一些,心里明白,齐允竟然开始叫她的全名,一定是很生气了。
果不其然,齐允深深地呼吸,胸膛渐渐开始剧烈起伏起来。
我跟没跟你强调过,对私生粉态度不能那么好?他们根本就缺乏必备的道德约束,不用当粉丝看!告没告诉过你态度要强硬一点,别给他们留下任何机会?你听了吗?你做了吗?今天遇到这种事你能承受的了吗?宁瑶夕被他说得静默无声,紧紧地抿着唇不说话,半晌才艰难地挤出一句:我也没对他们有什么和颜悦色……我生气了啊,就是他们没太当回事而已……别人的都能当回事,就你的回应不管用,你看不出来力度还太轻了吗?!齐允余怒未消地说,看着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严厉,你受伤当时在想什么?害怕了吗?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做了吗?受伤好不好受?耽不耽误事?我不可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照看着,你这样是把你失误的结果推到我身上你知道吗?你不生气我生,你不害怕我怕!宁瑶夕垂着眼睫,沉默良久,默默地摇了摇头。
还敢摇头?!齐允猛地吸了口气,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愠怒。
然而宁瑶夕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打在了床单上。
齐允带着怒意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也是刚醒不久,受伤时没想这么多……宁瑶夕小声说,抬手胡乱地擦了擦眼泪,我当时就是……就是感觉害怕,怕自己摔出个好歹,断绝演艺生涯,怕自己因为一时的疏忽受到遮这么严重的惩罚。
你不在现场,我最后求救的一眼都不知道该看谁,感觉没人能救得了我……我只能自救,想着腿受伤更可怕,努力让胳膊先着地。
我不知道结果,我……她默默地看齐允一眼,泪流不止,显得无助又脆弱。
我好害怕啊。
她委屈地说,你一上来就说我,不能百忙之中抽个空抱抱我安慰一下吗,你不光是我经纪人,还是我男朋友呢……别说假的,就算我真是你男朋友,这些话我也照样说。
齐允板着脸道,宁瑶夕用自己完好的手抹眼泪,他盯着她看了几秒,无可奈何地轻轻叹了口气,俯下身,注意着不挤到她打了石膏的部分。
小心地抱住了她。
宁瑶夕。
他叹息着说,你就是仗着我拿你没办法,天天变了法地折腾我。
什么时候我这把骨头被你折腾散了,你大概才觉得满意吧。
我没有。
宁瑶夕带着鼻音反驳,谁特意折腾你了——现在打石膏的是我好吧?就算我折腾了你,我也陪着你一起同甘共苦了,你不吃亏的。
但我本来可以不吃苦的。
齐允说,这句话说得异常冷静清醒,但在宁瑶夕的一时语塞中,他忽地又是一声叹息,下巴抵在她肩上,闭了眼睛。
……全是我自找的,怨不得你。
他喃喃地说,眉头一瞬间本能地抗拒紧皱,又慢慢舒展开来,向来要强的人,无可奈何地向命运低头屈从。
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宁瑶夕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不明就里,但齐允抱住了她,在一番对她劈头盖脸的训斥之后,终于在她的示弱中高拿轻放,放过了她。
她现在心中只剩下庆幸,抓紧时间享受这难得的温馨时光,生怕齐允临时反悔,又将好态度收回。
直到门口传来了几下敲门声,而后门被打开。
黎骁将头探了进来。
姐姐?听说你醒了,我过来看看……终于看清他们此刻的姿势时,黎骁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识趣地就要退出去。
宁瑶夕此时终于感受到了迟来的窘迫,哪能让有事找她的黎骁直接离开,于是赶紧从齐允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心里暗自惋惜。
不用的黎骁,对,我刚醒……导演和你说了接下来怎么拍戏吗?我感觉我现在的确是有点勉强,不过等不用吊着胳膊时就可以了,袖子那么宽,里面藏个石膏胳膊基本看不出来……她说着就要掀被子下床,和黎骁去门口说话,毕竟伤的是胳膊,又不是腿,一直卧床算怎么回事。
在穿鞋这点上,她遇到了些许困难。
威亚的重力勒得她弯腰都疼,一只手穿两只鞋也有点费劲。
她面上露出些许难色,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原本抱着她的齐允拦下了她努力弯腰的身体,说:我来。
他俯身拿过宁瑶夕的鞋子,而后在宁瑶夕和黎骁共同的注视中,握住宁瑶夕的脚给她套上。
垂着眸专心致志,像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
怎么感觉这人和之前无能狂怒吃飞醋的样子不太一样了。
黎骁怔了怔,忽地看到他握着宁瑶夕穿好鞋的脚,轻描淡写地对宁瑶夕说:这种事情还是服从导演安排,我带你过去问,现在先去感谢一下小骁专程过来看你,我们走吧。
我们?宁瑶夕偏过头来看他,眨了眨眼。
我们。
齐允重复了一遍,握住她完好的那只手。
一边沉一边轻,小心走出高低肩。
他吓唬了宁瑶夕一句,拉她站起身时,将自己这边揽了揽。
靠着我点。
他平静地说,有助恢复。
他如愿将宁瑶夕搂在怀里后,终于抬眸看过来一眼。
这一眼把黎骁看得一愣,想了一下才找准合适的形容。
——那是雄性动物注视入侵自己地盘的对手时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