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玟芳像是陷入了沉思,你爸爸的确有些固执,很多想法,做法,都和别人向左,听不进不同的声音,已经有点专断的倾向。
有几个多少年的老朋友都被他得罪了,这次,多少有点事态炎凉的感觉,他自己心情也很不好。
所以,我也希望他就此退下来,我们两个颐养天年,但前提是这个人还在,一切要以他的身体为重。
妈,我会和赵苇杭离婚。
且喜轻声但是坚定的说。
从出事到现在,她没有流一滴眼泪。
既不是伤心、悲情的时候,又不是哭能解决的了的问题,她只恨自己无知幼稚,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慢慢干涸,随着莫名的恐惧的流失,慢慢干涸。
她不是不知道,公公婆婆的苦心,她可以到父母那里待一阵,甚至读个学位。
只要这件事情,不在有人推波助澜,她自然可以很快回来,目前来看,已经失最好的处理方法。
但是,且不说她的英文有多烂,到那么陌生的环境中,她能做什么。
她终归失要回来的,经过了这次的事情,她人情自己,不过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继续的在这个位置上,还会闯更大的祸。
如今,家里人接二连三的出事,公公无事便罢,要是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再有决心,只怕也是悔之晚矣。
所以,看着公公被推进去,她心理模糊的那个决定渐渐清晰起来,这里不适合自己,趁现在还来得及,还是尽早离开他,拖延下去只会误认误己。
曲玟芳看了看他们,你们的事情,自己拿主意。
说完,就走到一旁,坐下来,闭目静静等待。
且喜望向赵苇杭,他只盯着手术室的门,回家再说!且喜也知道,自己是个差劲的人,闯祸了,不想着怎么改进,就想着要逃跑。
可是,赵家不是她的训练场,赵苇杭也不是她的陪练,不可能每次都能有惊无险。
她承认,她自私,她不敢再以身犯险。
未来像是无底洞一样,里面虽有个声音诱惑她进入,却让她望而生畏。
赵克阳是突发心肌梗死,但因为处理得当,加上他的身体素质还不错,坐了个搭桥手术,很快就推出来了,手术很成功,但还是先要在CCU监护二十四小时。
曲玟芳在医院看了一个病房,打算住在这里,根本不理会赵苇杭他们两个。
且喜觉得,在这个时候,只有离开才是给她最大的安慰。
她转身自己先走出来,站在走廊等赵苇杭。
过了一会儿,赵苇杭走出来,脸上都是灰败。
他们沉默的到家,又沉默的吃饭,洗澡,睡觉,因为这些,都太必需了,他们需要积攒精神,需要储备力量,之后的每天,都可能只会更辛苦一些。
夜里,且喜仿佛听到耳边有压抑的哭声。
她在黑暗中伸出手臂,抱住赵苇杭,他的头埋在她的胸前,他的泪水,流到她的心窝里面,那么滚烫,烫的她的心,像是要被烧出个大洞一样。
知道他渐渐平复下来,她都没有说话,只是屏住呼吸,在他的背上轻拍。
过了很久,赵苇杭推开了她,我的确高估了自己,我照顾不了你,起码现在,照顾不了你,对不起。
别这么说,且喜试探着伸出手,轻握住他的,你已经照顾了我三年。
是我该说对不起,不是我,爸爸也不会……不是你的原因,赵苇杭实在说不下去,他觉得,自己每一次向自己所想靠近的努力,总是会以失败告终。
他的问题,是太过顾忌,越是在意,越是投鼠忌器。
结果,既没顾得了此,又失了彼,这样愚蠢,真不该是他做的事情。
赵苇杭,我们好聚好散吧!且喜咬咬牙开口。
没有重聚的分离,永远算不上好散。
赵苇杭探出手去,把烟拿过来点上。
刚刚的小睡,虽然有点狼狈的哭着醒来,但却已经很好的补充了他的体力,让他能够思考。
且喜挪了挪自己的身体,靠在赵苇杭身上。
对不起。
的确,如果想着重聚,现在是会好手很多。
客户四,君问归期未有期,与其飘渺的希望着,还不如权当没这个念想。
赵苇杭想说,我们再等等吧,可是,这么软弱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扣。
即使再爱,在父母生死,如自己的幸福之间抉择,还是要选择前者。
怎么去说服一个需要特护,躺在监控中心的病人,怎么去说服一个一心只为你考虑的父亲,他一样没有把握,开得了口。
所以他选择不开口,所以他选择,做一名真正的懦夫,让他们去选择,让他们去适得其所。
赵苇杭,明天我们去办手续吧。
没想到,最后还是要自己开口,真的是有始有终。
且喜的手指,围绕在赵苇杭额头的伤处来回轻抚,真不知道你得伤口愈合的怎么样了,是不是很丑?拆线的时候,我看了一下,似乎还可以。
赵苇杭,且喜低低的叫着他的名字。
说送走了我这个霉神,你和爸爸都要好起来啊!且喜感叹。
忽然,她做起来,赵苇杭,你抱抱我吧,最后抱抱我。
任性的开始,荒谬的结束。
且喜并不敢去细想自己和赵苇杭之间的种种,但是,此时此刻,她特别贪恋那种两个人靠在一起的甜腻。
赵苇杭拉过她,紧紧的抱住她,脸一侧,狠狠的咬在了他经常会轻吻的她的肩头。
且喜轻呼一声,也咬住了他的耳垂。
疼痛是最好的纪念。
两个认真如斯的人,是不该恋爱的,因为爱情对他们来说,没有退路。
赵苇杭拉过她,紧紧的抱住她,脸一侧,狠狠的咬在了他经常会轻吻的她的肩头。
且喜轻呼一声,也咬住了他的耳垂。
疼痛是最好的纪念。
两个认真如斯的人,是不该恋爱的,因为爱情对他们来说,没有退路。
不用,吃不了那么多,浪费。
且喜摇头。
这里可不是她日常消费的地方,虽然一样的面条,要比外面小吃部贵十倍。
上次来,还是止夙连读硕士,她预支了工资给她庆祝。
就是那次,也只是要了两碗面条罢了,弄得止夙直说,顾且喜是个大方的小气鬼。
秦闵宇看着且喜的样子,知道这碗面不吃完,她是没有心思想别的了。
她有时候表现的小小的贪婪,特别的小女人。
曾经,这种贪婪,也被用在他的身上,可惜,那时他还没觉得可贵。
终于,两碗面条端上来,且喜先喝了口汤,然后才一口接一口的开始吃面。
她的头发总是不听话的掉下来,害得她只好一手拦着发丝,一手顾着吃。
忽然,秦闵宇伸手过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把且喜的头发别住了。
且喜摸了一下,是什么?发夹。
我知道,不是有图案么?且喜轻轻摸索着,凉凉的触感,估计是镶着水钻的那种。
银莲。
秦闵宇回答。
哦,且喜不知道银莲是什么样的花,从来没有人给她送过花,所以她一点研究也没有。
她有点奇怪的问:你身上怎么会有这种女孩子的东西?如果她抬头,她就能看到他脸上的不自然。
买给女朋友的。
喔,咳咳!且喜强了一下,或者你也认识,叶婀娜。
我们才开始。
其实是今天才见面,当时也是知道她父亲是经济开发区区长,秦闵宇才决定去的。
多个朋友多条路,这点,他始终坚信。
得知叶婀娜和且喜是同事,是见面后的事情了。
当时秦闵宇只能叹,这个世界太小。
且喜庆幸自己吞下了最后一口面,不会为这个消息辜负了美食,她喝着汤,消化着这个消息。
不得不承认,即使是确定自己爱着的是赵苇杭,但是,听到秦闵予的选择,她还是觉得很受了下刺激。
看来,人和人,男人和女人,看人的标准真是千差万别,且喜克制着,别说出什么醋意纷飞的话来。
那正好,电脑的事情,就更得交给你了,这是你得分内事。
且喜泰然自若似的拿过餐巾纸擦擦嘴,心理还是有点难以置信,秦闵予原来喜欢的,是那种类型。
本就勉力维持的朋友关系,在遭遇他那个女朋友之后,是注定要触礁了。
怎么说?秦闵予问。
是我原来的电脑,但是被你女朋友格式化了。
秦闵予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原来,你是为了做雷锋,饭也不吃,家也不回啊!有点多余哈!且喜自嘲的笑笑,那电脑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了,明早能送回来么?争取吧!秦闵予也不废话,先去取主机,然后我送你回家。
本来我硬盘拆下来就行,但还不如搬下来省时间,秦闵予也不想再费事。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回去了。
打车?且喜说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学校离原来的家那么近,根本不需要打车。
她和赵苇杭离婚的事情,目前身边的人,只有黄艾黎和丁止夙知道。
她也不是刻意隐瞒,可是,低调一点,对大家都有好处。
她现在恨不得会隐身,永远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断不会大肆张扬。
我搬去岭东路的房子了。
且喜说完,就匆匆的上车,她怕秦闵予再问,他问的话,她获取会哭的,因为他问的话,她就会心酸。
秦闵予也上来,坐在驾驶座上。
他欺负你?不是,且喜已然有点呜咽,是我的错。
你的错!秦闵予突然把车内后视镜转向且喜,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你想分开,还会是现在的样子么!且喜看看镜子里面的自己,多久没好好照过镜子了。
这个顾且喜没有原来丰腴的圆脸,倒显得眼睛大了一点。
面色苍白,唇也一样的白,是有点像女鬼的感觉。
且喜冲着自己笑了一下,我觉得我比以前好看了呢,一瘦解千愁啊!秦闵予发动汽车,朝岭东路开去。
不去学校了?虽然知道,还是不开口为妙,可是且喜就是管不住自己。
她不得不提醒他,那个一无所有的电脑还摆在那里,等着人来拯救。
秦闵予忽然停车,自己摔上门就下车了。
且喜坐在车里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上来。
她犹犹豫豫的打开车门,想下去问他到底还走不走,车门就从外面被大力拉开。
事出突然,她还没来得及松手,自己也被带了下去,直直的向外跌去。
秦闵予站在车门口,捞到了她的腰。
结果且喜手抓着车门把手,脚还搭在车上,整个人都掉在秦闵予的怀里。
特技表演?绕是秦闵予再沉重的心情,也被她给搅散了。
快抱我上去或者下来啊!且喜自己用不上力气,只好恼怒的冲秦闵予喊道。
那你是想上去还是想下来呢?秦闵予问她。
且喜正在抉择哪个比较可行的时候,秦闵予又说:你终于知道,不上不下是什么滋味了吧。
他抱着且喜,把他放在引擎盖上,看着她抓住他的手挣扎的做起来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什么在鼻子里面酸酸的。
明明还是那个总是显得有点笨拙,但并不气馁的顾且喜,明明还是那个样子,并不出奇,课为什么他的心,见到她,就会高高的悬起,飘荡在半空,吊在那里。
秦闵予的手,撑在且喜的两边,对住她的眼睛,但想要说的话,却忘记了。
他伸手,小心翼翼的抱住且喜,慢慢的收紧手臂。
且喜是有点慌乱的,她一度以为,他要吻她。
刚刚秦闵予的眼神,是那么的熟悉的犀利。
以前,他也总会这样,牢牢的盯着她,害得她以为自己有什么错处被他抓到,冥思苦想之后,想要开口交代的时候,他就会突然吻住她微启的唇,很强势的攻城略地。
他的吻,总是那么诱惑,会让且喜不自觉的按照他的节奏与他共舞,难以自恃。
所以,秦闵予最后只是抱住她的时候,她是松了口气,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且喜……唔。
且喜……哦?且喜把头转过来,为什么叫我,那次,你也是这么叫我。
秦闵予轻叹了一下,我在叫魂。
叫顾且喜的魂,也叫自己的魂。
且喜推开他,正待理论,明明自己没有失魂落魄的好不好。
这时,迎面过来一辆车,忽然大按喇叭,灯光也直直的打过来晃得她睁不开眼睛,似乎要撞过来一样。
啊!在且喜的惊呼中,秦闵予抱过她闪到路边,跌倒在隔离带的树丛中,树枝把他们的胳膊、手,划得一道一道的,火辣辣的疼。
而那辆车,夹杂着刺耳的刹车声,堪堪的贴着秦闵予的车头停下来。
且喜在秦闵予的保护下,倒是没有摔疼,只是吓了一跳,我在那里,半天不知道先动哪里好,后来还是秦闵予把他拉出来站定。
他先是上上下下查看且喜有没有伤到,才转身去看那辆突然冲过来的车。
时间已晚,这个路段的车不多,所以暂时只有三两个围观的人,倒是没有堵车。
他们俩都判断一定是谁喝多了,这会儿睡倒在车里了,才会这么冒失,也才会这么半天都没人下来查看和询问,所幸也没真的伤到。
秦闵予扶着且喜真的站到那辆车前面,才发觉,不对劲,车里面坐着的,赫然是赵苇杭。
由于车灯、路灯的关系,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得出,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朝着一个方向――顾且喜。
自己家的车,且喜岂会认不出,她只看了一眼,就僵在那里,不能动。
离婚到现在,有将近两个月了吧,虽然知道,赵苇杭并不知道自己新家的地址,课就是偶尔会站在窗口向下望,回家的时候,也是四处看看,既想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又怕真的看到。
她也是因此,认识了苏佥机。
小区里面,也有人开同款同色的宝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总是盯住人家的车牌看,仿佛总是看不清上面的数字。
她追着看的次数多了,弄得那辆车的车主有一天终于忍不住停下车,和她打招呼。
那是一个特别时髦的女子,头发烫着大大的卷,穿着清凉,却不是品味。
我的车有什么不对?我认错人了,对不起。
每次都认错?他欠你钱,你总惦记着?那个女子把墨镜卡在头发上,露出特有风情的那双眼睛。
这次记好了,这是我的车,我是苏佥机。
且喜点点头,我叫顾且喜。
说着,还伸出手去。
苏佥机看了看且喜的那双手,转身往车上走,上来,我捎你一段。
鬼使神差,且喜就上车了,虽然她车里的味道,同赵苇杭的完全不同,可是,她还是坐在那里,贪婪的看着这辆熟悉有陌生的车。
后来,在小区里面遇到的次数多了,苏佥机只要没事,总会拉上且喜,兜两圈再回来,一来二去,她们也熟悉了。
谢谢你总带着我。
且喜表示谢意。
不用客气,肯坐已经是给我面子了。
苏佥机给人的感觉也是冷傲,但有同止夙完全不同。
止夙是外冷内热的,对着比较亲近的人,就会既和气又好相处,热心无比,是和煦的暖阳。
可苏佥机的这种冷,即使在表达善意的时候,也是夹枪带棒的,一句话从不肯好好说的,可行动中,又总是带着体贴。
哪天,她偶尔早期,她都会等在小区门口送且喜上班,车里还有牛奶之类的,要她吃。
且喜也觉得不好意思,可是苏佥机说:你也嫌这车脏?一句话,让且喜再不敢推脱,每传必到,亲近这辆车的同时,也和苏佥机成了车友。
且喜不知道,这当口,怎么会让思绪飘得那么远。
或者是因为真的对着赵苇杭的车,对着赵苇杭,她却想不出自己那么迫切的心情是为什么。
想着他,也希望他也一样想着,盼着他,也奢望他也一样盼着。
可是,婚离了,公公出院了,退居二线。
他们都算是功成身退,且喜推出自己的婚姻,他退下自己的岗位。
他们这一家人,从且喜自愿谢幕离场开始,再没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果真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所以,且喜知道,自己多少是有点怨气的,她不怨他们让她离开,她只怨他们在她离开后的寡情淡意。
尽管,她知道自己对这段婚姻,对公公婆婆,也做的并不足够,但是她依然每日关注着新闻,关注着一切小道消息,她还当他们是家人,还惦记他们,而他们,或者已经把她这个外人遗忘,再无往来,再无音讯。
秦闵予看看他们两个,走过去,敲敲赵苇杭的车窗,下来。
赵苇杭转过脸,看了一眼秦闵宇,眼里满盛怒意。
发动汽车,瞬间加速,倒车,开走,一气呵成,赵苇杭就如他来时那般突然的,消失在夜幕中。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有位热心的老伯还说记下了那辆车的车牌号码,递给秦闵宇,要他们一定要上报交通队,这也是维护交通秩序。
秦闵予谢过老人家,把那张纸折好,揣起来。
且喜,上车。
秦闵予推着呆立在那里的且喜,再不走,热心群众真可能帮他们联络警察。
且喜上车做好,车开出去好一会儿,才突然想到要问:他为什么一头扎过来?陌生人,或者是意外,赵苇杭,却一定是故意的。
秦闵予看了看她,不说话,她只是需要问出来,有没有人回答,并不重要。
况且,自己并不是最适合回答的人,即使猜到,也不愿意回答。
秦闵予,我,我和赵苇杭,离婚了。
这么有冲击力的消息,在秦闵予那里,确实波澜不兴似的,他一直没有出声,只是专心开车。
车开进小区里面,他还是没反应,且喜以为他没有听清楚,又重复了一次,我离婚了。
秦闵予克制着把车停好,头看向窗外,为什么离婚?为了他的前程,为了我踏实的继续生活。
且喜想了一会儿,才回答。
说出来之后,才觉得,原来答案就这么简单。
不能怨,这里面,为自己的部分,还是多一点。
为什么要结婚?啊?既然这么随便就离婚,当初为什么要结婚?!秦闵予的语气也不是太好,他控制不了自己去想如果她不那么草率后的无数中可能。
结婚的时候,就决心,不离婚。
现在回想,才觉得这种决心的可笑,不能真的保证什么,也控制不了就那么的爱上。
这样也行?秦闵予觉得,他从来没真正了解过且喜。
她迷糊,她执着,但有时候,她比谁都任性,都决绝。
她待人有的时候,是一汪水,凉凉柔柔,课决断以后,就变成坚冰,尖锐锋利,斩断过往,毫不留恋。
所以,看似软弱可欺的顾且喜,其实把自己保护的很好,包的严严实实,她遇到问题,未必会反击,而是能躲则躲,迂回,或者是她的人生哲学。
是不行。
且喜把脸贴在车窗上,秦闵予,我是不是会永远一意孤行下去?恋爱一意孤行,结婚一意孤行,连离婚都是。
她其实想用一厢情愿,可是,又觉得这个词的程度还不够,一意孤行似乎更适合自己一点。
会吧。
谁让你总能碰到肯陪你行下去的傻瓜。
后面这句,秦闵予没说出口,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一个傻瓜,不同的是,他是有野心的傻瓜,所以没等到她放弃的时候,先抽身离开了。
可是不能忽视的是,抽身的时候,心也抽痛的厉害。
秦闵予,想到我的生活,就会这么继续下去,我就会很难受。
每次,我都很清醒的知道,所有的决定是我自己的选择,这样,后果也只能自己负担起来,很多时候,都觉得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后悔么?有点吧。
对什么?对什么都有一点,又都不太多。
没有到想要补救的程度?嗯。
且喜点点头,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争取的时候,就能够相对比较积极,而对于挽回什么,却始终消极的可以。
回去睡觉吧,等你找到下一个一意孤行的方向,就好了。
秦闵予挥挥手,赶且喜下车。
秦闵予,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现在是失婚状态啊,你不同情,不安慰,就只会赶人!枉我把你当成朋友!我没觉得你需要同情,也不稀罕你当我是朋友,快下去!秦闵予说这话,倒不是有什么情绪在里面,而是那种无奈有好笑的口吻,想撵小狗一样把且喜撵下车。
且喜慢吞吞的下车,磨磨蹭蹭的走进楼门,恨不得关门都是慢动作,几步的路,她走了好几分钟。
秦闵予知道,她是希望自己留她,开了个头的这些话,让她有点不吐不快。
可是,他不想听,一点也不想听,他没有能力帮她解决这样的问题,也不想听她诉说。
顾且喜不需要他来开导,也一样会韧性十足的,有声有色的活下去。
在生活面前,她绝对不是个需要同情的弱者,这一点,三年前就已经证明。
可是,尽管心里把彼此都想了个透彻,看着她这么走了,他也还是不好受。
秦闵予打开车门,他需要夜晚的凉风,帮他冷静一下。
现在的场景,同三年请的那个清晨,有相同,又有不同。
相同的是,他明明不舍,还要任她离开,不同的是,她现在,心中的,已不是他。
很多人都不理解,他对顾且喜的态度,就是关系那么铁的郑有庆,都曾经在酒桌上替且喜打过抱不平。
顾妹妹不错,你差不多就收了得了。
秦闵予回想自己当初是怎么说来着,是啊,说的是:我没有资格。
这可能是最接近他内心想法的一句话了吧。
顾且喜需要很多东西,都是那时的他无法负担的,比如爱情。
不能付出,却还贪恋她给予的陪伴,他也知道这并不光彩。
可是,他的确需要她在身旁,给她一个笑脸,就好像给了她一个世界一样,他需要这种肯定与支持,来自顾且喜的肯定与支持。
且喜总是羡慕他有很多亲戚,热热闹闹的住在一起,但是她没发觉,这些人,都是妈妈这边的亲戚,属于爸爸这边的,一个也没有。
小时候,妈妈对他说过爸爸的事情。
爷爷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就因为在家也是挨饿,跟着同村的叔伯们出去闹革命。
没多久,解放了。
他一直待在部队里,家里人做主,给他去了媳妇,就是奶奶。
他那之后,回来过几次,对家里的安排,并没有表示异议。
没多久,他去参加朝鲜战争,就和这边完全断了联系。
奶奶那是已经有了爸爸,家里的老人相继过世,她只能指望着他能早点回来。
可是,她没能等到那一天,就去世了,流下爸爸一个人,村里家家孩子都是一帮,没人肯照顾爸爸,后来是住在江边的一个老汉,把爸爸领了去,把他养大。
uKv&7p@|_)那个干爷爷,秦闵予还有点印象,从他有记忆开始,年节的时候,都要去他家里看他。
但是,没住在一起,也谈不上有多少感情。
妈妈说,因为他们家的房子是妈妈家里提供的,所以,干爷爷总是不肯搬过来和他们一起住,只推说要住爸爸的房子。
所以,那些年,爸爸早出晚归的赚钱,就是想买个大房子,把他接过来,抓在一起。
可是,干爷爷没能等到那一天,就去世了。
给他办丧事的时候,秦闵予第一次看到爸爸哭,一声声的叫着爸,泪流满面。
妈妈经常和他说,以后,对她好不好都不要紧,但一定要孝顺爸爸,因为他太苦了。
没有亲人关心照顾,孤零零长大,太苦了。
这也是妈妈为什么对且喜特别好的原因吧,觉得她没有父母在身边,可怜得很。
上初中没多久,他的爷爷竟然出现了。
他在朝鲜战场上回来,就定居在北京,写信回来,辗转找到他们。
秦闵予当时就想,这么容易就能找到,早干什么去了!全家人似乎都没有为这个消息感到什么欣喜,反而觉得特别负担,对于由谁去趟北京的问题,争论了很久。
妈妈是坚决不去,但也表明立场,别人去,她也不拦着。
秦闵予也坚决不去,也反对爸爸去,他那时,在家里就已经有发言权,父母也都很尊重他的意思。
最后,还是爸爸一个人去了,回来后,对那边的情况只字未提,秦闵予也没兴趣打听。
高考的时候,秦闵予的志愿跳的是大学,而不是城市。
但他很明显的感觉到,爸爸关注他的志愿,希望他都报北京的大学。
那时,家里已经有了电话,爷爷偶尔会打电话过来,爸爸让她接电话,他就接过来,敷衍两句,无非是说些学习的事情。
在秦闵予这里,亲戚就是身边的这些人,爷爷只是个称呼罢了,他也叫,但是没有任何感情。
高考失利,进了C大,妈妈才告诉他,爷爷又结了两次婚,但都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跟爸爸表示,想让秦闵予到北京去。
爸爸也很矛盾,他也知道秦闵予不会愿意去,可是爷爷的盼望和嘱托,他也不能不理。
秦闵予没能考上Q大,倒是无意间解决了这个问题。
那此后,爷爷可能是断了这个念头,电话里渐渐冷淡下来。
秦闵予当时的感觉就是,他们全家人,跟么就没被人家放在眼力,更逞论放在心上了。
他再同他们联络,无非是为了老年有靠,仗着自己在北京,好像他们都该巴不得的投奔过去。
后来,看看这个孙子好像没什么大出息,他就放弃了。
他放弃了,秦闵予还不肯呢。
秦闵予憋着这口气,一定要出人头地,出息了,也嚣张给他看看。
可是,等到真正身处异国,拿到了通向成功的那把钥匙,他才慢慢意识到自己的幼稚。
如果当那个爷爷是外人,何必和他争这一口气,云淡风轻好了,而如果当他是亲人,就更加没有必要如此。
说到底,就是替爸爸不值,既然这样,加倍顺着爸爸就是了。
那个清晨,和且喜一起醒来的清晨,为什么会那么生气,除了为了掩饰无措的狼狈,也是因为觉得还是中了他们的算计。
不久前的一天,他无意间在郑有庆的宿舍门口,听到丁止夙和郑有庆的对话。
你就说帮不帮忙吧!丁止夙的声音。
你非得这样么?秦哥他们的事情,我们不要插手。
我是不想管的,你看我这些年,当真管过么?你总针对秦哥,是不是……郑有庆的爆脾气,很诡异的吞吞吐吐起来。
是什么,你说我是什么?你是不是喜欢他?郑有庆别了半天,才说出这句。
开玩笑!我喜欢他,喜欢秦闵予?!丁止夙冷哼一声,秦闵予就那么好?谁就都该得喜欢他?我没兴趣。
你是没兴趣,还是偏得不喜欢他?郑有庆很犀利的接上一句,他的缜密思维在此时就可见一斑。
既没兴趣,也偏得不喜欢他。
丁止夙不在乎的说,她的态度,倒真是坦荡的很,毫不掩饰她真的不在意。
不喜欢,为了我们,也争取和平共处啊。
我为什么要争取,他对且喜好,我就对他客气点。
他对且喜又不好,这会儿,更是要溜之大吉,弄得他什么似的,我的左右,就是不能让他得逞。
他就是被你们给惯坏了,才事事都那么任性。
秦哥以后会给且喜交代的。
谁要他以后交代,我要他现在就交代到这,别以为我们且喜好欺负!言语间都是忿忿。
他不想做的事情,谁能奈何,你有什么办法?就是没有,才要你帮忙,你的脑子怎么还那么笨!是啊,我笨没关系,你聪明就行。
怎么叫我聪明就行?以后孩子长得像我,头脑随你,不就行了。
郑有庆对自己比较威武的样子,还是比较满意。
孩子,哪里来的孩子?丁止夙疑惑的问,随之而来的是郑有庆的嚎叫。
听到这里,秦闵予已经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他知道丁止夙打的什么算盘,甚至且喜可能都在等他开口。
要什么交代,无非是希望他能同且喜结婚,最理想的是让且喜能够随出国去。
现在的秦闵予,或者已经能够比较冷静的处理这些事情,说开了,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但当时,就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似乎舆论一边倒,他被孤立了。
所以,从那时开始,怎么看且喜,都觉得她是在装娇弱,博同情。
她做什么,都会让他有关于居心方面的不好的连线。
或者是被野心,被向前迷失了自我,那么熟悉的顾且喜在那段时间,只等同于他前进道路的绊脚石,面目特别可憎。
因此,那短短几日积累下来的猜疑,在那个清晨,在触目可及,触手可及的顾且喜面前,终于落实了。
所以,他鄙夷,他伤心,他带着很多很复杂的感情,迅速的离开。
他虽然醉倒,但也知道,和且喜并没有什么发生,所以,后来的那句对不去,事实上是有很多所指的,里面暗含自己对于没有配合剧情发展的抱歉。
当然,时至今日,他已经知道,那不过是个误会。
他是过高估计了自己。
又看低了且喜,才会任自己错的那么离谱。
可是,说到底,还是不够爱吧。
秦闵予其实很少想到这个字。
如果郑有庆对于丁止夙数年如一日的执着以及不屈不挠,可以称为爱的话,那么,这种情感,在自己身上从来没有产生过,也从来没有存在过。
秦闵予抬头看看那个阁楼里面亮起来的灯光,说是不爱,可是对于且喜,总是有区别于别人的那种惦记,不想拎起来,却也实在是放不下。
顾且喜就是个磨人精,心理这么想着,却还是微笑着拨了电话。
喂,干嘛?顾且喜的声音传来,不像是难过中的样子。
顾且喜正在家里腹诽秦闵予,天底下最无情无义的人就是他了。
早点睡。
说完,他就挂断电话,就知道,她坚强。
且喜拿着电话,凑到窗口向下看,正好看到秦闵予的车刚刚开走,觉得心里一暖。
这许多年的交情,果然不是假的,他还是关心自己的。
丢开这个小插曲,且喜又想起赵苇杭今天的样子,他一定是误会什么了。
谁能料想一直以来盼望的重逢回事在那种情形之下呢?且喜想着他的车绝尘而去的那一幕,就觉得有什么在心理抚来抚去的难受。
拿出手机,给止夙发短信息:十一我们出去旅游吧!很快,止夙回了一跳:三号要值班,一天一宿。
我们去个近一点的地方爬山,怎么样?止夙很快回了一条:好。
征服一座高山,站在山顶,就会有超越自我的错觉,现在,且喜也想从低谷中爬出来。
第二天上班,且喜见识了秦闵予的好手段。
叶婀娜眉开眼笑的跟在捧着电脑机箱的他的身后,笑靥如花的样子,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顾老师,早啊!一晚不见,政策转为睦邻友好了,殷殷的望着她,好像就等她打听秦闵予的身份。
秦闵予包着机箱,站在那里,的确玉树临风,而且还一副根本不认识且喜的样子。
且喜顺应民意的开口,早。
这是?她的意思是问下他们要做什么就好了。
结果叶婀娜迫不及待的开库给他们介绍:这是秦闵予,这是我们院顾老师。
说完,又对且喜补充一句:院里给办公室的电脑实在成问题,竟然花了,还得我自己找人修。
幸好,他懂一些。
炫耀之意,溢于言表。
哦,那快去吧,我还等着那份成绩单呢。
且喜忙说。
这个叶婀娜,总是不会放过自己就是了,双双对对的,真是刺眼。
秦闵予站在那里宠溺的笑着,且喜叹气,各花入各眼,这个世界总是充满惊奇。
好,那我先走了,一会主人来,你帮我说一声啊!看样子是要全程参与,电脑不修好,不打算来上班了。
这时,秦闵予忽然说:我手机好像忘在上面了。
是么?我去取,你等我啊!叶婀娜其实也有她可取的一面,她这个人很直接,什么都摆在明处。
反应也比较直接,话说完,自己已经跑回楼里了。
怎么谢我?秦闵予问。
你给你女朋友干活,问我邀什么功。
那我不管了。
你吓唬谁啊!那我松手了啊,真的松手了。
且喜忽然想起,小时候,他骑车前,骑车时,偶尔,也会这么逗她。
她就特别害怕,因为她平衡能力很差,根本就不会骑车,也不敢学。
她的手不知道是该把住车把,还是该松开,是该拉住他的手,还是不乱动。
所以,她多数的反应是高举起手,不敢乱动,我错了,你快点把住!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温馨好笑。
且喜走过去,手托在下面,放手吧,我接着。
会对付我了?现在回家就是闭关练功,突飞猛进也是正常的。
且喜皮皮的回答。
秦闵予腾出一只手,捏了下且喜的脸,终于有点长进了。
且喜拉下他的手,我要保持这种先进性,虽然有点晚了。
早上,对着夏末明亮的朝阳,且喜已经决心,要一个人好好生活。
可是,这个决定,总有点穷途末路外加自找的无奈。
秦闵予还待再说什么,看了看她的身后,笑了下,没开口。
且喜叹口气回头看过去,叶婀娜脸色很差的站在那里,显然气的不清,以后,又要看她脸色过了。
你们认识?连语调都变了,特别高,特别高。
且喜不开口,心想,你秦闵予非得没事找事,自己解决。
可她不开口,秦闵予也在旁边一径悠哉的噙着笑,根本没他什么事儿似的。
且喜转身就走,三个人在这里站着,一会儿老是学生陆续都要来上课,她课不想成为话题人物。
叶婀娜堵在门口,偏不罢休,不让她进去,你们认识?她对秦闵予有好感是不错,但此时的恼怒,只是因为觉得自己被耍弄了。
还是这个自己一直不怎么放在眼里的顾且喜,把自己给耍了。
想到这一点,她就怒火中烧。
好久不见!这么早,怎么不进去?是吴荻的声音,她明摆着是出声给且喜解围。
且喜听说她假期去了德国参加一个国际会议,顺便在那边读一个短期课程。
且喜不大明白,她的学历都那么高了,还需要再读什么。
且喜没觉得怎样,倒是叶婀娜神色间有点不自然,我正要出去。
说完,自己先走了,连秦闵予读没等,真是大小姐脾气。
怎么了,秦闵予怎么也在?吴荻是谁啊,早就把形势看在眼里。
他女朋友。
且喜言简意赅。
啊?饶是吴荻的修为再够,此刻也惊诧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不知道啊。
说这话,两个人就往你面走。
这个秦闵予,真是能帮倒忙,早知道就任他讹一顿,也不用这么多废话,惹毛了叶婀娜,实在麻烦。
这么早来,有课么?且喜现在不负责教学方面的事物,所以也不大清楚。
没有,过来找你。
找我?且喜打开分团委的门,这么早,她这里一般都没有什么事情。
你们离婚了?吴荻的这句话并不是语意的疑问,而是难以置信。
恩,有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吴荻想了想,小乔说,前段时间,赵家有点麻烦,难道是为了那些事?算是吧,但事实上只能说是因为那件事而起。
离婚,不可能永远瞒下去。
爸爸妈妈近日也要回国,对此,还是要解释。
吴荻摇摇头,且喜,当年我错了。
我没想到,这么草率,你也离开他。
这真是,我本将心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赵苇杭和顾且喜,都是她曾托付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