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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以退为进

2025-03-25 12:03:58

忆玮不是第一次来嘉业的大楼,秘书台的小姐依然笑容甜美,引她走进走廊,一边问候:黎小姐,总经理等了您一下午了。

她随口嗯了一声。

秘书已经替她推开门,她站在门口,那幅画面如同拉开帐幕的电影,他就凝固在最深的地方,一动不动,如同青铜塑成的雕像。

她慢慢走进去。

他的办公室宽大明亮,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可他坐着,偏偏又背着光,面目模糊。

然而,她奇迹般地把他的脸色看得清清楚楚。

他脸色铁青,眼里蓄满了怒意,仿佛轻轻一点就可以引爆。

他就这么看着她走来,一直沉默。

秘书敲敲门,想要送茶水给忆玮,可是才探进头来,就被陆少俭寒冽的语调堵在门外。

他轻轻说了句:出去。

秘书吓得一激灵,嘭地把门甩上了。

陆少俭还是不说话,忽然探过身子,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叠文件,捏在手里,轻轻地反复折叠。

他的语调很柔缓,一反之前的怒气充盈,微笑着说:我的未婚妻,写了这样一个专题来质疑自己的未婚夫。

而我,直到今天才知道,要腾出手应付这样一场公关危机。

这素来是他的风格,直接,不会拐着弯,尤其是对她。

好,这些我通通可以不计较。

可是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有那么多的时间在一起,你从来不愿意当面问我?他的眉宇并没有皱在一起,相反,柔和一如那天温存过后,他揽着自己的腰,轻声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此时此景,这样的笑容,才愈发叫人觉得惊恐。

黎忆玮手指抓紧了靠椅,然后咬着唇,倔犟地昂起头:我想相信你,可是……我也调查了,那些被拆迁的住户,确实只收到很少的钱就被强制撤离。

她强调,比国家规定的少很多。

而且住户还受到恐吓威胁,这不是巧取豪夺是什么?哦,那么我特意为你准备的这些:文件、收据、收支表,看来你也不用再看了。

因为——你不相信我,是不是,黎忆玮?陆少俭终于盛怒,霍地站起来。

手里的一叠纸片被他一甩,纷纷扬扬,如同一只只扬翅而飞的白色蝴蝶,飘落在两人之间。

他绕过了办公桌,最后在她面前站定,然后一点点地俯身下去,看着她的眼睛,冷冷地说:我真是瞎了眼,找来找去,就找了你这样的。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嗯?白眼狼?忆玮并没有惊惶,可还是往后一靠,椅子吱地发出尖锐至极的摩擦声。

他的眼神锋锐而恶毒,再也不是她印象中的陆少俭。

她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只是忽然想起了那个冬天,他见到了两个乞讨的老人的样子。

深咖色的大衣衣摆几乎碰到结了冰霜的地上,年轻男人侧脸英俊温柔,动作轻柔,将手里的散发着热气的豆浆和包子放在了他们面前。

那一刻,黎忆玮心里像是绽开了极美丽的花朵,觉得欣喜,原来自己的男朋友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可偏偏,那些回忆都走远了。

她只记得那天那两个老人。

他们互相依靠着说不出话,那么炎热的天气,却瑟瑟发抖,无声地望着被夷为平地的房子哭泣。

那种眼神,她一刻也无法忘记。

是啊,那么善良的老人,会好心地在自己的碗里多添上几个馄饨,会因为自己不要他们找钱而倔犟地追出老远。

可是如今,他们在这个社会,生存都困难。

自己应该相信了,他......真的不是自己希望的那个样子。

黎忆玮站起来,和他面对面站着,稳了稳气息,尽力掩住了那丝懦弱:我爱的人,我希望他正值、诚实、善良。

陆少俭,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不应该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可是我越和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接触,却越觉得害怕。

怕到了最后,知道你不是那样一个人;怕因为我爱你,于是不敢写这样的社评。

所以我不敢来找你。

可是到了最后,才发现我真的在逃避,因为你本就不是那样一个人。

她一句句地说下来,异常艰难,她本来想说:我犹豫了很久……我的痛苦不会比你少……那些话太脆弱了,她紧紧咬着唇,终于还是咽了下去。

陆少俭慢条斯理地伸出手去,不容抗拒地慢慢抬起她的脸颊,因为用力,可以看到指印边一圈淡淡的红色。

忆玮也没有挣开,下巴触到的手指冰凉。

正直?善良?你是在说费邺章吗?嗯?他轻哼道:如果我在这里。

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拆迁的赔偿金,按照规定,一分不少,全是在我这里签出去的,你信不信?忆玮不说话,目光微微一缩,却又那样看着他,凝聚出光亮,我当然希望一切都是真的。

言下之意,两人都清楚。

他终于放开她,轻轻闭了眼,又像不愿意睁开一般。

黎忆玮看着他,刚才那么强势的人,此刻却有那样晦暗的气息,失望而低落。

他终于推开她,用前所未有的冷淡语气,说:算了,这个时候,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黎忆玮,你可以走了。

他坐回椅子上,转了个身,无限地讥嘲:你应该高兴。

对你,我还念旧情。

不然,像我们这种无良的公司,照例是会报复你们杂志社。

你也知道,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默默站起来,走到门口,忽然忘了质问他准备怎么补救那些住户……什么都忘了……她并不是勇敢无畏到什么都无惧的地步,她还年轻,也会为情所困……可是,她真的不能再回头了,能做到这一步,她其实已经把自己推到了绝路上。

接下来,她失去了方向,无能为力。

要做到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必然会失去什么,她早该知道的。

等等。

阳光下,一道浅浅的银光,仿佛一支小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在自己面前。

你家的钥匙。

还有,你放在我那里的东西,我已经找人理了出来。

今晚就叫人送回你那里去。

还是说——因为在我家放过了,有些脏,你不想要了?那枚单薄的钥匙在地上,任人践踏。

她努力眨眨眼睛,努力不在他面前显示脆弱,嗯,随便吧。

钥匙......你扔了吧。

还有最后一丝联系......忆玮艰难地想。

她缓缓抬起手,去解颈间那条细细的链子,因为看不见,所以很费劲。

而他就这么看着她,握着拳,忍住了站起来的冲动。

她终于还是解下来了。

小小的一条项链,蜷在自己手心。

她慢慢地走回去,轻轻地哗的一声,放在了他的桌子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一堆小小的银色,在直射的光线下分外的耀眼。

他猛然间象被点燃了怒火,失去了控制,站起来,弯腰,蹲下,一张张去捡那些飞散的纸。

秘书探了探头,急忙进来帮忙,他却拦住她:我自己来。

他的手指探过去,离那枚钥匙越来越近,最后将它握在手里,又站直了身子,然后抓过桌上的手机,想要找一个电话号码。

其实陆少俭并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存在了,因为他从来不关心这些家务事。

可是真的有存在电话薄上,摁通的刹那,他强作镇定:钟阿姨?我是陆少俭。

把她的东西理出来,扔了吧。

钟阿姨还有些困惑,黎小姐的?他半晌没说话,手机捏在手里,慢慢地发热,甚至烫手,最后点了点头:是。

手里还有一枚钥匙,陆少俭一点点握紧,齿印让掌心有些不舒服,他微微咬了牙齿。

秘书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把它狠狠地砸向玻璃,顿时,办公室发出近似玻璃碎裂的声响。

玻璃是加强型的,那么小小一枚钥匙,根本砸不碎,连划出痕迹也困难。

可他还是拼尽全力地扔出去,像是要抹去一段记忆,或者把以前的习惯生生划去。

最后,他立在原地良久,眼角还有一丝冷光,像是透过层层迷雾,看到了将来。

那一刻,他嘴角的笑容,分外的冰凉。

忆玮一个人坐在必胜客,点了最大尺寸的pizza。

她又看了看钱包,幸好带了卡出来,于是打电话把谢浅容叫出来。

她还在路上,自己只好捧了饮料发呆。

他们真的回不去了吧?他那么久的努力,她对未来的憧憬,全都就这样灰飞烟灭了。

就在她一家家地去找那些被强制拆迁的住户的时候;就在她又一次亲眼看到那些抗议的居民被拳打脚踢的时候;就在那对老夫妇用欲哭无泪的眼光看着那片工地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们真的回不去了。

她亲耳听到那个电话。

当时,陆少俭的神态是多么自如,因为他年轻、成功、富有,可以为所欲为。

而这一切叫人觉得艳羡的东西,其实背后的真相却是如此叫人心寒,至少自己的心里,是那样抗拒。

是林编辑把这个专题送到费邺章的手里。

见惯风浪的费邺章也有片刻失语。

最后他对林编辑说:你把小黎叫进来。

你知不知道后果?忆玮摇头,又点头,勉强笑了笑,什么后果?采薇姐说,太概没有广告费了。

费邺章没有笑,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材料很翔实,看得出下了功夫。

从他嘴里说来,已经是很高的赞誉。

可忆玮没有开心的感觉。

如果我发了,你要清楚对你自己人生的后果。

忆玮低头看看木质的地板——深褐色,很陈旧,也很古老,有百年沧桑的感觉。

如果我是他,我会把这样的举动视作对感情的背叛他眼中的小女生没搭话,她的眼神怆然欲泣。

她穿着碎花的小裙,却偏偏象疾雨中打碎了一地的花瓣,无精打采。

费邺章不忍心再说什么了,挥手让她出去。

拿起手里的电话,拨了一半号码,最后又搁了。

真是棘手,比王棋的事还棘手,他淡笑着摇头。

身边的女人,一个比一个能找事儿,这也算是他的运气吧。

浅容匆匆忙忙地赶来,很有经验地说:又吵架了吧?然而,出乎她意料,忆玮并不像以前那样滔滔不绝地开口抱怨。

她只是咬了口pizza , 然后摇头:没有。

又说,我要买东西,找你参谋。

其实她大半的衣服都在陆少俭那里,下午的时候不好说、此刻自吞苦果,还要重新添置齐全。

刷卡的时候,她竟然有一种豁出去的爽快,一点都不痛惜半年的积蓄,仿佛那些衣服买得天经地义。

浅容羡慕地说;要嫁给有钱人,到底不一样了。

忆玮仿佛没听见,拿着一条裙子,问她:这件好不好看?最后,两个人手里的袋子已经再也提不下了、浅容连连求饶:你饶了我吧,我拿不动了,真的。

她们回到忆玮住的地方,因为很久都没回来了,有一股霉霉的味道,忆玮去开了窗,然后坐下来拉住浅容:你先别走。

浅容说:怎么?还有什么事?忆玮不吭声,只是拿了电话,拨到倒数第二个数字的时候顿了顿,看了好友一眼,轻轻地强调:等我打完电话再走。

她有些胆怯,如果没有人陪着她,她真的没法打出这个电话。

是老爸接的。

忆玮语速很快,快得似乎不想给老爸思考的时间:爸爸,我和他分手了。

可是黎爸爸还是问:出了什么事?是啊,陆少俭曾经在她家里,和她的小侄子玩得那么开心;和她爸爸下象棋,一败涂地;还试着帮她妈妈一起包馄饨——可现在,乐极生悲了。

她也知道父母会接受不了,因为他们都喜欢他,自己又何尝接受得了呢?忆玮的声音带了哭腔,终于还是说:爸爸,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总之就是分手了,您别问了。

黎爸爸很久没说话。

他听出了女儿的哭意,镇定地安慰她说:小玮,你介不介意爸爸给他打个电话?忆玮本能地想拒绝,可最后还是点点头,他只会比我更坚决。

浅容无语地看着忆玮,最后抱住她,怎么回事?bbs .joOyOO·NeT闹得这么严重。

深蓝色丝绒幕布般的天空上,最最暗淡的星光,也终于被云遮住了。

深夜了,与会的人还是在争论。

陆少俭有些头疼地扶住额角,看了一眼无声闪动着亮光的手机。

他认得这个号码,还在学校的时候,他曾经往她家打过很多电话。

他猜到是谁,于是示意了一下,走了出去。

沁凉的气息从开着的窗口拂进来,钻进发间、颈间,陆少俭浑身都放松下来:叔叔,您好。

她的爸爸总是沉着冷静的样子,隔了千里,依然逻辑清明,小陆,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搅你。

他微笑:没关系。

那我就直说了,你们之间是不是出了问题?忆玮打电话给我,说是你们分手了。

陆少俭忙到深夜,几乎以为疲劳的工作可以让她把这件事忘却。

可原来她比自己记得清楚,甚至还不忘向家里通报,念及这里,他的嘴角一沉,连那抹笑也冷淡得不可思议。

我答应过您好好照顾她。

可是叔叔,真抱歉。

目前这种情况看,我暂时做不到了。

那边叹了口气,黎爸爸像是了解他的心态,只是说:小玮她……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吧?陆少俭却一口否决,敛去笑意,说得直接,却又苦涩:不是。

她觉得我不值得信任,并且,人品有问题。

黎爸爸也像吃了一惊,脱口而出:什么?陆少俭没有细说,因为秘书又跑出来喊他了。

他有些抱歉地压低声音:叔叔,对不起,我还有公事要忙。

我和她的事……就这样吧。

挂电话之前,他刻意重复了一遍,真是对不起。

第二天、有一场正式的晚宴,需要带女伴,陆少俭想了想,就吩咐公关部找个人来。

来的是个新进的女员工,是下属的设计院的,身材高挑,大概是和他身高相配· 就被选了上来。

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看得出来那个小女生也很紧张,手指轻轻绞着,不知所措地对他说:陆经理,您好。

他们携手进去,陆少俭安慰她:辛苦你了。

跟着我走,只要笑就可以了,很简单。

她穿着淡紫色的礼服,鞋子跟很高,走得有些慢。

因为陆少俭心不在焉,于是随着她的脚步,走得更加从容。

才和几个人寒暄了一下,身后就有男人的声音响起——是大半年不见的夏之岱。

陆少俭转过身,发现夏之岱的肤色愈加黝黑,古铜色泽衬得他硬朗而俊挺。

只是他的目光没看着自己,匪夷所思地落到自己的女伴身上:小晚,你在这里干什么?陆少俭这才正眼打量女伴。

小女生脸上有些红晕,微微张开嘴,像是因为称呼而为难,最后小心翼翼地说:夏先生,你好。

夏之岱挑衅地看着陆少俭,很是不满,我倒不知道,你们嘉业公司会叫年轻的女建筑师来陪酒。

陆少俭愕然,淡淡笑着:可惜,你不是她的老板。

这是玩笑话,他轻轻放开女孩子的手,然后说,请自便吧。

夏之岱哼了一声,拉了余小晚的手就走。

又剩下他一个人,陆少俭百无聊赖地绕开人群,走到了露台上。

有人轻轻跟上来,最后站在他身侧。

香水的味道柔和甘甜,是恰到好处的甜美。

陆总,一个人吗?他只是耸耸肩,然后说:你男朋友看起来很不错。

李泽雯有些意外,原来他一早看到她了,于是抿了抿唇,对我也很好。

他半侧了身看着她,语气真诚:恭喜你。

不过,你看起来不大好。

他无意这个话题,只是觉得心烦,仿佛天地这么大,找不到一处安静的所在,于是起身欲走。

李泽雯的手慢慢滑进他的手心,轻轻一扣,拉住他:我早说过,你们不合适。

她的心里,你永远不是第一位。

她说话的时候,带了自信从容,高贵如同希腊的女祭司,优雅地吐露语言,然后满足地看着它变成现实。

陆少俭轻轻一甩,挣开她的手,一言不发,重新走进金碧辉煌的世界,对于那些话,恍若未闻。

走出半步,他回过头来、语意悠然,放松如同闲聊,她做的事的确不是你可以理解的。

那么俊美的侧脸,溢着满满的自信,又因为夹了一丝怅然、让李泽雯愣在了那里。

即使是分手的男女,也要继续过各自的生活。

这一次,他们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平静地接受了分手的事实。

没有孩子气的咒骂,没有试图挽留,他们就这样,放任时间过去,谁也没有过多地停留。

酷暑时节,正是孩子生病的高峰期。

杂志社几个有孩子的同事饱尝了小孩生病之苦,午休的时候在一起抱怨着。

黎忆玮也在严重感冒。

这么热的天气,她躲在办公室的角落瑟瑟发抖。

她先是把针织衫披上,然后扣上纽扣,最后几乎把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我见犹怜。

她是从哪天开始生病的?好像有天中午,她跑去看那对老夫妇,给他们送了些消暑的饮料,高温一蒸,回来冷气一吹,她就彻底病倒了。

林编辑看看她:我老婆生孩子那会儿,特别怕冷。

大热天不让开空调,逼我陪着受罪。

哎呦,那个夏天啊,我起了一身的痱子。

又有已经生过孩子的同事说:对啊,刚开始几个月,胃口越来越大,可是人倒瘦下去。

要真能这样,就不用减肥了。

可惜啊,过了几个月,跟看着就胖起来了。

忆玮起先还和别人一起笑了几声,忽然就觉得笑不出来了。

这两个月,乱七八糟的事一件接一件地发生,她早把例假忘得一干二净。

仔细想想,她心慌起来。

没感冒的时候,自己也是怕冷,大晚上又闷又热,她偏偏还要裹着厚实的毯子睡觉。

可是——没这么巧吧?下午,她要校对一篇文章,可是心里有事,常常读完一句话要花上半个小时。

她索性请了假,咬牙去了趟药店。

天气很热很热,连马路都像是因为高温而要融化的样子,脚底几乎站不住了。

忆玮觉得有些晕眩,就在一棵大树下靠着等出租车。

往来的车辆并不多,她一眼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往自己方向开来,容不得她转身避让,就停在了她面前——是他。

有些日子不见,陆少俭似乎消瘦了—些,线条越来越清峻,而眼睛则深邃如海。

他放下车窗,淡淡扫她一眼,上车吧,我送你。

忆玮也没有推辞,这么热的天,她也撑不下去了,于是带着一长串的咳嗽坐了上去。

第一眼看到她挂上去的那个唐老鸭玩偶不见了,她心底的失落慢慢地涌上来。

忆玮默默坐着,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少俭并没发现她的异样,问她去哪里。

忆玮报了附近的一家药店名字。

陆少俭随口问了句:怎么了?这个提醒让忆玮更加焦虑,又因为此时此刻的尴尬,她连说话都勉强:感冒,去买点板蓝根。

他噢了一声,又说:你爸爸给我打过电话。

:忆玮不自在地望了望窗外,对不起。

老人家总是这样的。

他斜睨她一眼,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了。

最后下车的时候,陆少俭甚至对她点了点头,礼貌地说:再见。

忆玮愣在那里,觉得自己再也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那样礼貌疏淡地对待自己一他真的变了。

她挪着步子去药店,担心、难受和害羞一阵接一阵地攫住她的心思。

她挪动着,每一步都重逾万斤。

买试纸的时候,她的脸红得像是烧起来,声音低低的,逼得售货员连问了两遍。

到家后,她瘫倒在沙发上。

和陆少俭的相遇,或者是即将会知道的结果,哪一个都耗费了她无数的精力,让她在此刻只想就这么躺着,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