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他在皇城郊外的一棵大树旁小憩。
前方传来一阵嬉闹声将他吵醒，他心中甚是不悦。
皱眉望去，见不远处一群约莫七八岁的孩童正蹦蹦跳跳地打闹着，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跛着脚的小女孩，一瘸一拐，费力地追着他们。
被人吵醒，他心中有些恼火，又觉得这群小孩实在烦人。
他脸色难看地从树后走出，冷漠的眼扫过众小孩，冰冷地开口。
滚！那是踏过尸山血海的眼神，外加那张惨白的脸，一众小孩自是被吓得不寒而栗。
跑啊！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一众小孩皆作鸟兽散去，唯有那跛着脚的小女孩愣怔了几秒，而后被身旁的一个小女孩拉扯着离开了。
四周又重归寂静，他迷迷糊糊地靠着树干睡去。
再睁眼时，天色已暗，他揉了揉眼，准备起身离去。
猛地抬头，却见到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手提篮子的小女孩。
他瞬间戒备，浑身汗毛乍起，目光冰冷地望着眼前的小女孩。
小女孩像是丝毫没察觉到他的敌意，嘻嘻笑道：你醒啦！说着，便一瘸一拐地走向他。
警惕如他又怎会轻易放下戒备，右手不动声色地抹过地面，悄然抓起一把石子。
趁着小女孩走近，他抬起右手快速翻转，石子猛地甩到了她身上。
他的身子骨虽弱，但甩石子用的是巧劲，每一颗石子都狠狠打在了小女孩的身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石子在小女孩白皙稚嫩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道深红的淤点。
啊！小女孩吃痛，惊叫一声。
她本就跛着一条腿，站立不稳，如今被他用石子一打，脚下发软，直接跌坐在地，手中的篮子也被打翻在地。
咕噜咕噜。
从篮子中滚出两个白面馒头来。
他转身欲走，并未多看一眼摔倒在地的小女孩。
等一下！小女孩一边揉着身上的淤痛处，一边从地上爬起来，拾起地上的两个白面馒头，吹了吹上面的灰，递到他面前。
这个给你，有些脏了，但我只剩这两个了。
小女孩笑得真诚。
不需要。
他冷漠地开口拒绝。
小女孩像是没听到一般，将馒头往他手里一塞，兀自开口道：趁热吃吧，看你的脸色，应该饿了很久了吧！他握着馒头的手微微收紧，神色阴晴不定。
小女孩见他收下了馒头，便一瘸一拐地去捡篮子，一边走一边道：小时候，我和娘亲好几天没有饭吃，也没有你脸色这么差的。
捡起篮子，她又回眸笑道：你要是吃不饱，等明天我给你多带一些。
你不怕我？他的目光如鹰隼一般紧紧盯着小女孩。
小女孩微愣，转而又嘻嘻笑道：本来是有些怕的，但是饿肚子的滋味真的很难受。
我小时候遇到过一个大叔，看起来比你还凶呢！但他是好人，我觉得你跟他很像，你也是好人吧！天真的话语透着一丝丝期待。
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他是世人眼中的大奸大恶之人，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但当他望向小女孩纯真的眼眸之时，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回道：嗯。
青岚罗山早就死在了四年前，现在的他是不是可以抛弃过往重新开始呢？小女孩得到了他肯定地回答，笑得更开心了，朝他招了招手：大叔，我家就在南面的转角处，你明天要是肚子饿可以来我家找我。
我先回去咯！嗯。
他微微点了点头。
小女孩走后，他盯着手中的馒头看了许久，最后，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他是一个死人，不用吃喝，也尝不出食物的味道，但还是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翌日醒来，他颇感无聊，便情不自禁地走到了小女孩的家门口。
那是一处静谧清幽的别院，别院的大小恰到好处，装修风格虽然有些古旧，但庭院的布景却颇为别致，湖石假山，清新雅致，一看就有专人打理。
他听到院内似乎有些吵闹，便飞身攀上墙头，斜坐在屋檐上俯视整座别院，寻找着昨日小女孩的身影。
在一处叠石假山旁，小女孩跌坐在地，她的身边围着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看起来年纪似乎比她还小些，三人正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其中一个男孩嗤笑道：切，我们才不要和残废一起玩。
小女孩低着头紧咬下唇没有作声。
我才不承认你是我们的姐姐呢！另一个男孩冷哼道。
他身旁的女孩也附和道：对，爹怎么可能会有残废女儿，谁知道是不是你娘背着爹爹和外面的男人生下的你，来我们家混吃混喝。
看你娘一副狐狸精的样子。
不许你说我娘。
原本默不作声的小女孩突然抬头，恶狠狠地瞪着说话的女孩。
哟！还生气了？被我说中了？哼！我就说了，你娘就是个贱人！你就是个野种！那女孩越说越大声。
对，贱人！野种！两个男孩一齐对着她大喊。
不准说！不准说！小女孩费力地站起来朝他们扑去。
还想打人。
一个男孩愤怒地喊道，打她！打她！三人将小女孩团团围住，对着小女孩一阵拳打脚踢，嘴里还不断地叫骂着。
小女孩不是他们的对手，抱头跌坐在地上。
冷漠如他，本该不予理会的。
但见到小女孩被围殴，他心里却是异常的愤怒，极力压制着眼中的杀意，右手中的石子破空而落，正中那三个孩子的膝盖骨，三人吃痛，站立不稳，一下子跪倒在地。
啊！三人痛得大喊，面孔扭曲地捂着膝盖。
缓缓站起，不明所以的三人惊恐地望着小女孩，狠狠咬着牙。
敢打我们，你。
你给我等着！说完，三人一瘸一拐地逃跑了。
他无奈地望着这具身体的右手，暗自叹息，若非力量不足，那三枚石子足以穿透他们的膝盖，让他们永远都站不起来。
小女孩莫名地望着地上的三枚石子，忽地绽放出一个笑容，竟有所感地望向屋檐，抑制不住的欢喜。
大叔。
对上小女孩真诚的双眼，他有些无措，随手抛着手中的石子，状似不经意道：我。
正巧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