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暑假外加半天的开学时间,顾南絮见了陆已这么久以来的第一面。
他和往常没什么不同,衣服大咧咧地敞着怀,头发稍长了点,依旧是恣意张扬的校霸模样。
然而现在这个校霸在地板上坐着,一条腿曲着,另一条伸的很长,脑袋靠着床尾的栏杆,眸子里流光不再。
顾南絮。
他终于开口了。
嗓子有点哑,也许是哭的。
我有点……不舒服。
陆已没有多说,不知道是身体吃不消,还是心里受不住。
顾南絮默然,只是半跪在他身侧,握着他的手。
陆已的手一直都是温热的,可是现在就变冷了。
大概人都会在喜欢的人面前卸下防备。
陆已眼神空洞地盯了会儿写字台,又盯了会儿墙面,才说:我这就算孤儿了吧?语气出奇的平淡。
顾南絮别过脸,眼底一片潮湿。
但是她又生生忍住了,因为陆已都还没哭,她更不能哭。
又是半天沉默。
蓦地,陆已听见她叫了他一声。
那声音极轻,好像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根羽毛似的,生怕被风卷走。
陆已……陆锦。
他心里一颤。
身边的人从来不敢提这个名字,被顾南絮字正腔圆地念出来的时候,他没了以往的怒气,只是鼻尖骤然一酸。
顾南絮看着他的侧脸。
她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那天读了篇文言,名字叫《捕蛇者说》。
里面说,可以已大风……你还记不记得你告诉过我的,已在古汉语中的意思,是停止。
但是那句话里,已的意思是治愈。
陆已的眉头微蹙了下。
顾南絮并不知道已字对于他母亲来讲,有何特殊意义。
但极大的可能,管陆已父亲要债的那些人会找到陆已,所以母亲嘱咐他改名字,是出于对他的保护,是出于一个母亲的本性。
阿姨或许没你想的那么悲观,她感觉到陆已的指尖似乎有了温度,你也振作一点。
顾南絮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
她匆匆掏出来,是苏芩发的微信。
[你表妹今天下午放学要去医院体检,我和你爸带她去,晚上自己回家做饭吧。
]顾南絮回了个好。
收起手机的时候,陆已揉了揉额角,有点踉跄地站起来了。
有点头晕。
顾南絮赶紧扶住他。
贺一鸣果然没说错,看他平常蹦蹦跳跳的,其实体质很差,就连感冒的次数也比顾南絮多些。
贺一鸣看见陆已终于出来了,大跨步跑上楼。
哥,你没事吧?赶紧下去吃点东西,不然又头晕。
陆已一手扶住门框,另一只手摆了摆。
刚拒绝完,胃部就一阵翻江倒海,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
顾南絮直接要带他去医院。
下午的课,顾南絮让贺一鸣代她请了假,带陆已去了城西附近的一家小医院。
病房里人很多,有点嘈杂。
陆已安安静静地倚在中间床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护士的针头刺进手背的血管里。
顾南絮不太敢看,就仰着头看吊瓶。
待会去拿一盒退烧药,小护士甩了甩温度计,嘱咐着顾南絮,这瓶打完叫我。
隔壁床是个中年人,身子微胖,费力地躺在床上,偶尔朝两个人打量几眼,又笑眯眯地开口:女朋友啊?陆已说:啊?几秒过后他反应过来了,又点了点头,瞟了眼顾南絮。
顾南絮无奈地望着他笑,陆已就也想笑了,用口型对着她说——女朋友。
不仅是他女朋友,还是陪他经历了好多事情的女朋友。
他后来找到了一个词来形容那种感觉,叫惺惺相惜。
【作者的话】肝剧情是真的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