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床的那位病人很健谈,半小时不到,就把陆已和顾南絮在哪上学都聊出来了。
都高三了呀?中年人微微撑起点上身,看他俩的眼神和看自己孩子一样,我儿子也是高三,天天学习学到半夜……唉,你们学生现在啊是真够苦的,不像我们那会,放学了也没作业,就溜出去玩……陆已是没心思听他回忆过去,出于礼貌还要偶尔点两下头。
吊瓶里的液体下了一小半的时候,嘴里泛了股苦味,胃也不舒服。
顾南絮才想起来他没吃饭,空腹打吊瓶肯定难受。
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陆已摇了摇头。
母亲的去世并没有给他很大的打击,至少没有让他到极度崩溃的地步。
只是空闲的时候就会想,以至于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偏偏这种细微又冗长的感觉,才最折磨人。
下午的时候,病房里其他的家属都陆陆续续走了。
中年人让身边的妻子拿了个苹果,在袖口上擦擦就递过来:给,小伙子。
打针的时候嘴里苦,吃个苹果缓缓。
陆已默了一下,最后还是接下来了:谢谢啊。
但他放在一边,也没有吃。
第一瓶快滴完了,顾南絮叫了前台的护士换第二瓶。
陆已盯着里面摇摇晃晃的液体皱眉:啧……还要打多久啊……我想回家。
顾南絮轻笑了一声。
她本想重新坐下来陪他,熬到三瓶全打完就过去了。
偏偏很寸的是,她在病房门口听到了一声稚嫩的姐姐。
她这才想起来苏芩说要带表妹去医院体检。
表妹的幼儿园也确实在城西这边。
顾南絮下意识答应了一声。
表妹就窜进病房里了,身后跟着的是面色阴沉的苏芩和顾家成。
她垂了垂眼。
顾南絮想过无数次,如果以后她告诉父母,自己有一个从高中就开始喜欢的男生,他们该是什么反应。
怎么预想,都不敢想什么好结果。
就比如现在。
那是顾南絮从来没见过的眼神,说不清有什么情绪,复杂又微妙。
顾南絮也不知道说什么,干巴巴地叫了声:妈,爸。
没有被抓现行的慌张感,她心里莫名的平静。
苏芩压下眼底的所有情绪,目光从顾南絮扫到陆已身上,然后淡笑一声:我说我女儿怎么自打上了高二总是往外跑,果然是因为你啊。
陆已没答话。
他看多了这种厌恶的目光,那是几乎所有家长对他抱有的一种固执刻板的偏见。
陆已是吧?苏芩的声音扬高八度,我告诉你,就你这种不上进,没出息的孩子,我是绝对不可能同意你们俩的!你什么都没有,怎么给我女儿未来?你这是在浪费我女儿时间,是在拖累她!顾南絮急急地打断:妈……她迈上前一步,下意识挡住陆已。
她不想他平白无故地挨骂。
你闭嘴!我还没说你呢!我和你爸爸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供你学习,就是为了让你有个好前途!你看看你自己干了什么?苏芩把手提包甩到顾南絮身上:高三谈恋爱,你胆子肥了?翅膀硬了?宁愿跟这种人鬼混在一起也不考大学了是吧!要不是我今天发现你们两个,再晚一点发现呢?是不是什么都干过了!最后一句话,彻底踩了陆已的雷区。
上一次和周博然打架,全因周博然的一句谁知道你俩私下里做过几次啊。
他不能容忍任何一句污蔑顾南絮的话,即便是长辈说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