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摩托疾驰在凌晨的大街上,发出轰鸣声。
容栀带着哑光黑镀银的头盔,伏在狰狞的车上,空落落的黑色外套被风吹得鼓起,下身深蓝色波光粼粼,一条冷白紧致的长腿裸在长裙的开叉外面,一双赤足踩在黑色脚踏上。
像一只神秘又危险的小豹子。
江韵一只手提着容栀的银色高跟鞋,一只手扶着少女的肩膀,坐在摩托后座。
晚风吹散了他漆黑的碎发。
他看着周围不断后退的城市夜景,自己的面孔快速出现在各种建筑上的巨幅海报中。
前方是他最新出街的N&F智能指环海报,海报中他戴的钉子指环如今戴在她的手上。
他的心被风吹得飞了出去,最后飘飘忽忽不知落在何处。
深夜,韶城江宅。
江韵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无名指上戴着N&F的白金色钉子指环,四颗钻闪闪发光,与黑钉子很明显是对戒。
他缓慢地转着手,欣赏着。
面前,白天为难过容栀的妇人正在哭。
她头发花白,却已经不再像往常那样梳得整齐,变得乱糟糟的,面上的皱纹更多了。
身上的衣服压满凌乱的皱褶,似乎曾经被人粗暴地塞进车里颠簸了好长一段时间,不知遭遇了什么。
少爷,我明明就是为了你啊!她重重跪下,求道,之前老爷子说陈家的外孙女特别好,我才擅自跑去韶城的!她断断续续倾诉着自己只是欣赏宁家的女儿,以及这样自作主张都是为了江韵,云云。
我见了她,人和善,又大方,家里也有钱,长得也漂亮,读书也好……妇人抖着嘴巴,一桩桩数着,慢慢也有了一丝底气,她没什么黑历史,身价清白,这样的女生给少爷您做太太,最适合不过了!江韵面色冷漠,一言不发,只是把手抬到头顶,抬头看着无名指上的指环。
白金色的指环和无名指上淡蓝的血管,纠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他就这样出神地看着,不知在想什么。
张姨在江家服务近二十年,服务江韵十几年,平时江姥爷和江韵对她都十分尊重,给了她一种自己可以做江韵的主的错觉。
她自以为与他有着十几年的母子情分,原来只是她自己的心大了?此刻,她浑身狼狈,跪在地上,却没人敢扶张姨起来。
下面几个人,垂着头,战战兢兢。
张姨哭了半晌,也没见江韵说话,她试探着抬起眼睛,少爷......面前端坐着的少年还是那副样貌,却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祇,苍白俊美的脸上雕刻着无情。
就像一尊冰冷的大理石神像,完美到没有一点瑕疵,也没有一丝一毫人类的情感。
他垂眸看她的目光,几乎把她的血液都冻住。
他看待她的样子,与看待其他人、看待一件家具、看待一棵树没什么不同。
我让你抬头了?少年说。
旁边几个人把她的头又按到地上。
张姨的额头撞在大理石地面上,冰冷又坚硬。
她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冷下去。
张姨开始害怕了。
她终于意识到,就算面前的少年只有十八岁,也不是她能够自作主张的!头顶上沉默了许久,张姨的头被人按住,她死死盯着地上的大理石花纹,终于禁不住恐惧,哭嚎着大喊:少爷我错了!我不该拿您母亲的遗物出去!也不该随便替您做主!是我心太大了!头上的人缓缓开口。
这只是其中一件事。
江韵嗓音清冷,还有一件事。
你是不是,他冷淡地问,还跑去找了容指导的麻烦?张姨一愣,脸色大变!容?竟然是为了那个贫贱丫头?她以为只是好小一件事,没想到!张姨猛烈地挣扎起来,声音沉闷地从大理石地面上传出:我冤枉,少爷!我只是目睹了那个小贱人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她在你面前污蔑我什么了?叫她过来,我要对峙!她污蔑你?眼前的少年声音冷漠,不辨喜怒。
她一定心虚了,我明明看到了!她是我什么人,为什么不能和其他男人说话?江韵反问,你对她就是这么说的?‘小贱人,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你和她怎么说的?江韵语气转冷,原话复述给我。
张姨惊恐地摇头。
不想说是吗?江韵轻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对我的能力有什么误解——就算你不想说,我也能查出来。
一双昂贵的手工皮鞋停在张姨面前。
江韵蹲下来,手中把玩着一把小小的匕首,只听咔嚓一声,他拔了刀鞘,漆黑内敛的刀刃闪烁着冷光。
那你来说一说,是谁指使你做出这种事吧。
容栀是我的人,是谁,想借你的手难为她?江韵转过头,对着周围战战兢兢的人,笑着询问:是不是,我平时装得太好,就让你们真的觉得,我是个好人?被江韵一双笑着的凤眼扫到的人都抖了抖,有胆小的,已经哭了出来。
张姨不敢出声,冷汗湿透了衣服,滴滴答答在眼前汇聚成小小的一滩水。
就为了那个贱丫头?就为了那个贱丫头!作为贴身服务江韵十几年的人,她当然知道江韵的手段!这个少年,发起疯来,清秀文雅的皮囊下几乎就是个恶魔!闪烁着寒光的刀刃被江韵推到她的眼皮子底下,距离她的鼻尖只有0.01毫米。
张姨脖子一沉,江韵猛然按住她的头,她的鼻尖一下子被抵在刀刃上!鼻尖传来钻心的凉意,她感到鼻尖的皮肤几乎被冷冰冰的利刃破开!有一句隐瞒,张姨,你跟了我十几年,你知道我不是什么良善的人。
耳边,清冷的少年温柔地说。
张姨一抖,下身涌出一股热流,骚臭味弥漫开。
我说……我说!少爷饶了我!————————第二天一早,容栀去学校请了个假。
曹教授看过容栀的履历,对她在做的事情心里有数,痛快地准了假。
趁着教室里没人,容栀悄悄走到陆隽身边坐下,俯过身去,在陆隽的耳边小声说:上次的炸弹,是你设下的吧?第55章 容栀:我能听见夏峥嵘心声!我编的。
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一起出过任务的。
陆隽的脸一下子白了,又慢慢发红,最后红透了脸。
她垂下头,头发掩盖了她的脸。
她没有说话。
容栀从前和陆隽一起出过任务,知道她就是这样自闭的性子,并不强求。
我去看夏峥嵘,你要不要一起来?容栀主动询问。
想了想,容栀体贴地说:去就点点头,不去就摇摇头。
陆隽满脸通红,用力摇头。
容栀笑了:那我过去了,咱们明天见。
她站起身,态度郑重,看着陆隽的眼睛说:上次你救了我,谢谢你哦,陆隽。
说完,冲陆隽笑了笑,容栀转身迈着长腿走了。
陆隽怔怔地看着容栀的背影,眼中满是羡慕。
————————夏峥嵘住在韶城最高档的豪华私立医院,门前停一排豪车,围满了记者。
容栀翻身下车,摘下头盔,把摩托停在树荫下。
眼前一辆豪华房车开过来。
门开了,经纪人和助理小心地伺候着陈思怡下了车。
狗仔们骚动起来,有人快跑两步,问:陈小姐,您来探望小夏总,是准备公开恋情吗?陈思怡戴着墨镜,低着头,没有做任何回应,匆匆和经纪人助理一起往医院里去了。
夏峥嵘一个人住私立医院的VIP病房。
经过这一次,他愈发谨慎,门口的保镖站了有整整二十人。
病房布置得就像酒店的豪华总统套房——如果忽略他被包成粽子的头。
年轻的黑衣服靓女?夏峥嵘两眼放光,一屁股坐在轮椅上,动作快一些啊!请她上来!阿宗走过来推着夏峥嵘的轮椅,夏峥嵘理了理头发:你们小夏总是不是最帅的?阿宗肯定道:帅。
门一开,夏峥嵘用自认为最帅的表情转过头,见到来人,他脸上期待的神情一下子垮了下去。
这群保镖是蠢货吗!怎么是陈思怡!他很直接地说:你怎么来了?陈思怡发现自己不受欢迎,高傲的自尊心非常屈辱,但还是强撑着露出一个完美的娇笑:讨厌,人家来看看你,你怎么也不领情。
夏峥嵘说:下次见我,你要先跟秘书预约。
陈思怡笑容逐渐消失:小夏总,我以为我们的关系不需要预约。
夏峥嵘正色道:Miss陈,生意场上,你情我愿,你陪我吃了顿饭,我给你资源,不要搞得像约会一样,OK?我拜托你,这么靓女,有点脑子好唔好?向来以阶层为傲的陈思怡被更高阶层的人这么说,难堪地在墨镜后面红了眼圈。
夏峥嵘是船王原配的小儿子,他上面还有原配生的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全都在各种意外中死去。
原配跟船王夏煌衷白手起家,风雨几十年,竟然只留了夏峥嵘一个儿子,临死前挣扎着把他托付给了船王那群老手下。
船王本就沾黑起家,夏峥嵘跟着这群老家伙长大,自然举止匪气、手腕狠辣。
论起相似,他这性格才是所有儿子中最像船王的。
陈思怡知道夏峥嵘向来讲话粗鄙,但她从小都被身边人捧着,被人这么说,脸上挂不住:小夏总……夏峥嵘从来不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他内心烦躁,从轮椅上站起身,挥了挥手:滚滚滚,号丧啊!我还没死呐!看得我心烦。
一走出病房,陈思怡就哭了。
经纪人和助理见状,围上来小声劝:别在这里哭,很多狗仔盯着,不然明天又要出新闻了。
上新闻就上新闻!陈思怡怒声说,他究竟把我当什么人?船王的儿子,就能这么践踏别人?经纪人欲言又止,陈思怡可能忘了,她几天前才因为一点小事,迁怒素人,还去网上造黄谣霸凌对方。
这可比船王儿子嘴上说两句严重多了。
经纪人心想。
经济人赶紧把陈思怡拉到拐角处,又哄又劝,陈思怡突然抬头,死死看向某个地方,经济人也跟着看过去。
竟然就是那个被造黄谣的素人女孩。
韶城的春季短到几乎没有,3月刚过就直接进入炎夏。
容栀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短袖,下身一条黑色松垮长裤,衬得腰肢纤细,整个人都有股说不出的慵懒味道。
她怀里抱着一束花,热热闹闹的颜色簇拥着一张素白小脸,明艳得仿佛在发光。
造孽啊。
经纪人心想。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放到娱乐圈都拔尖,真要想找金主,分分钟的事情,至于穿得这么寒酸?结果因为陈思怡,在网上被黑成那个样子。
容栀径直走到病房前,保镖看了看她,直接把门开了,她走了进去。
她跟夏峥嵘很熟?陈思怡死死抓住经纪人手,压抑着嗓子,嘶声道:是容指导!就是这个小贱人勾引了小夏总!经纪人的手被陈思怡握得生疼,不断安抚她:思怡,冷静些!她和小夏总是同学,来探病而已,并不说明什么!陈思怡咬着牙,面色青白:她就是非要和我抢,她就是活得不耐烦!我动不了宁逸媛,我还动不了她?病房里。
容栀忍住笑,夏峥嵘的头包得像个粽子,坐在轮椅上,阿宗推着他到窗边。
两个人昨天上午打了一架,晚上又并肩作战,此刻气氛有些……僵硬?夏峥嵘脸上别别扭扭的。
容栀叫人把带来的花插进花瓶中,率先开口。
感觉还好吗?夏峥嵘翻了个白眼:我脑震荡,当然不好。
这个语气火药味太浓,阿宗在身后找补道:小夏总的意思是,他磕到的地方是头,所以后遗症比较多,眩晕、耳鸣,医生嘱咐要好好观察,这几天还是危险期。
容栀严肃了面容:磕到后脑了?那真的要好好观察。
阿宗顶着一张浅黑憨厚的脸,想了想,说:小夏总难受得饭都吃不下,容小姐有时间的话,可以经常叫同学们一起过来,陪小夏总吃点东西。
容栀点头:我会组织的。
毕竟小夏总这次受伤因我而起,属于无妄之灾,帮忙配合医生的治疗也是我应该做的。
夏峥嵘心里暗暗给阿宗竖起大拇指,回去就给他涨薪!这不就关心上了么!夏峥嵘脸上非常高冷:什么因你而起,呵,蠢女人。
同学们吵死了,我才不要他们来。
他心里狂喊:来吧来吧来吧最好天天来,医院好无聊,我就只是装个比你千万别听我的。
何天是我老豆四姨太的哥哥。
夏峥嵘脸上写着不耐烦,那扑街原本就冲着我来的……我可没救你。
他心中狂喊:我就是为了救你,为了耍帅才不带保镖的,结果自己把自己玩脱了,你可以一定要对我感动不已啊!容栀没有听心声的超能力,也没点亮过善解人意技能,十岁以后她在军队长大,习惯了有什么说什么,耿直道:成,你不喜欢同学们吵你,我就告诉他们谁都不许来。
夏峥嵘气结,盯着眼前的少女。
容栀面上的体贴真心实意。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