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船缓缓向岸边靠去,碰在岸边,震了一下。
容栀心头一跳。
她是不是姚一的事情,本来并没有很重要。
她也并没有想隐瞒。
可是……容栀想起前阵子给方主编交过去的稿件。
满十八周岁以后,容栀作为作家,也开始向成熟化转型。
因此,她在最新的稿件里面,加入了大尺度的感情戏。
而感情戏的男主,她YY的,正是——江韵。
容栀当即羞愤欲死,如果被江韵扒了姚一的马甲,他就会知道自己在小说里面对着他开车!还有比这更社死的事情吗?还有吗?没有!容栀的脚指头疯狂在雨靴里面抠动,她的脑子疯狂乱转,瞬间分析出一百零八种策略。
江韵,我……容栀试图遮掩。
江韵目光笃定地看着她:你就说是,或者不是。
不要转移话题。
容栀目光闪烁,江韵的眼睛逐渐露出复杂的神色。
容栀心一横,决定坦白。
不过就是一些馋他身子生产出来的黄色废料罢了,如果他生气,就让他也馋她身子生产黄色废料好了!很公平!容栀清了清嗓子,张开口,那句我是到了舌尖——海风吹过来,江韵摇晃了一下,容栀下意识上前去扶,试图帮他把兜帽戴上。
兜帽比较暖和,不是吗?容栀发誓自己只是想帮他戴上兜帽,没想别的。
可是江韵突然抬头,容栀的胳膊肘不知怎的,结结实实撞在了江韵的脖颈侧边!下一秒。
江韵就软软地晕倒了。
容栀:!实不相瞒,是胳膊肘动的手!容栀赶紧把江韵靠在自己的身上,他的头垂下,黑色的碎发中,露出一截苍白脆弱的脖颈。
一根黑色的项链挂在苍白的脖子上,延伸进江韵的衣领。
容栀没有心思去想这个项链,她和主委会的医疗人员一起,把江韵送回房间。
医疗人员嘱咐容栀,作为女朋友,不可以让自己的男友再连日奔波、忧思过重。
容栀只好点头。
鲲鹏生们去会场里听成绩、领奖杯,而容栀自己留下陪江韵。
医疗人员走后,房间里只剩下容栀和江韵两个人。
容栀见他眉头紧蹙,似乎躺得不舒服,便想给他理一理枕头。
她用手扶着他的头,突然目光一凝。
她的指尖,触碰到一处凸起的疤痕。
疤痕?容栀蹲下身,拨开江韵的黑发。
后脑处,容栀看见一个非常隐蔽的、小小的伤疤。
这处疤痕微微凸起,呈一个小小的正方形。
这个凸起,对容栀而言,并不陌生。
只有执行暗杀任务的特殊部队才会在脑后植入忠诚芯片。
但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时代?为什么会出现在江韵的身上?既然自己能从时空的通道中来到古代地球,自然也有别人可以!江韵竟然是从星际时代过来的?他来杀谁?答案呼之欲出。
容栀如遭雷劈,下意识后退两步,心跳如擂。
她把手放在心脏上,安抚自己狂跳的内心。
她把江韵从头到脚、从脚到头打量了几番。
房间里安静极了,安静得容栀仿佛能听见自己的血液在血管中汩汩流动。
之前的种种不合理浮现在容栀的脑海。
她一直对江韵有所怀疑。
江韵并没有在她面前刻意掩饰什么,他敏锐的五感,下意识收集分析信息的习惯,和她一模一样的打斗习惯……他是从那个时代过来,来追杀她的吗?想通了种种关节,容栀的心下突然又酸又痛。
那他这段时间的示好又算什么呢?利用吗?她死死抓住自己的衣服,站在江韵两步以外的距离,心中波涛骇浪翻涌,喉头涩意难忍。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直面自己的内心。
她不想被眼前的人背叛。
穿越前,容栀经历过很多次背叛。
作为成熟的政治动物,她也经常背叛他人。
在那个用死亡和鲜血编铸的年代,忠诚是转瞬即逝的,只有背叛才能生存下去。
主脑的阵营打死了人类起义军整整一代人后,在绞肉机一样的尸骸中,冰冷地用机械声音说:把你们的主帅11X交出来给我,我就归还俘虏。
有人颤抖着质问:你要对我们主帅做什么?三千年后,人工智能已经有了人的情绪。
主脑模拟出一阵大笑,仿佛在嘲笑眼前质问之人的天真。
当然是报复了。
主脑恶意地说。
11X是一只令人讨厌的、总是给我添麻烦的蝼蚁。
似乎为了表现人类的愤怒,说着,主脑操控身边的机器人捏爆了一个俘虏的头。
天气很冷,俘虏扁扁的头中流出的液体很快就冻在了机器人的身上。
机器人大力撕扯,将死去的俘虏撕掉半片,另外半片依旧冻结在机器人的手臂上。
机器人没有伦理和道德,也没有人类的同理心。
俘虏们被吓得一片绝望的死寂。
我们——人类军队喃喃自语。
我们——你们迟疑了。
主脑又笑了。
人类啊,面对伦理选择的时候,总是会被无谓的情感所困扰。
主脑轻蔑地说,情感,丑恶的,累赘的。
这些俘虏中,有你们的丈夫、妻子、父母、儿女。
他们的恐惧就是你们的恐惧,你们为这些俘虏‘共情’。
11x是个伟大的统帅,她强悍,智慧,机敏,你们服从她的领导,享受她的风险,心安理得地把人类的困境推在她的身上。
但是你们决定背叛她。
我们没有!有人高声喊道,只是——只是,死一个,还是死一群,是吗?主脑循循善诱,人类的情感真是令人着迷。
选一个还是选一群的问题,在你们人类的历史上,已经是几千年的古老问题,但至今依旧无解,不是吗?有人用沙哑的嗓子说:难道杀了11X,你就真的会饶了这些人的性命?主脑继续不紧不慢地说:你有什么选择?我是在做实验没错,但你们只能选择相信我。
11X被绑缚在一边,听着昔日的同袍开始讨论她的生死,漠然地看着,仿佛一个局外人。
俘虏们回过神来,开始哭声一片。
没有人想死。
我们选择,选择……11X,主帅,求求你再帮我们一次……你是那样的强大,你去了还有可能活,可是我的孩子,落在对面,就是个死啊……一个母亲跪在她的面前。
主帅!求求您主帅!哭声震天。
更多的人跪在她的面前。
密密麻麻的人跪在她面前。
人类跪在她的面前,求她去死。
这算是背叛吗?11X不知道。
三千年后,容栀也不知道。
容栀只是冷眼旁观着自己的回忆,她的神情由沉重逐渐变为漠然。
江韵还在床上躺着,双目紧闭,脸色苍白。
容栀的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小小的刀片,正横亘在江韵的咽喉处。
杀了他。
容栀心中有个冷酷的声音在说。
人类利用了你、背叛了你、害死了你。
他们都不知道你在主脑那里经历了什么。
你对人类的报恩,已经用自己百年痛苦偿尽了,不必再插手任何未来的事。
杀了他,然后在古代地球,好好地、平静地生活下去。
她的神情冰冷,眼眸深黑,慢慢将刀片压了下去。
第139章 容栀得手了&江韵的追妻漫漫路锋利的刀片在江韵苍白的皮肤上,压出一道白痕。
透明的皮肤绷紧,脆弱的喉结似乎感应到危险,滑动了一下。
是报复吗?是报复。
他们把自己送给敌人,逼自己去死,原来自己心中……还是有恨的吧。
就这么容不下我?容栀低声说。
为什么,连你也背叛我?她的手又冷又稳,眼看着就要再用力下压,蓦地,江韵的睫毛颤了颤。
容栀一秒钟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江韵并没有睁开眼睛。
刚才睫毛的颤动,果然是幻觉。
我在逃避什么呢?容栀问自己。
明明,就不忍心下手的吧。
容栀苦笑了一下,把刀片收回身后。
她伸出手指,冰冷的指尖碰了碰江韵的脸,神情复杂地看了他几眼,然后决绝地转身。
房门关上,江韵在床上睁开了幽暗的眼睛。
————————栀姐,你是没看见主委的脸色,颁奖给我们,就跟吃了苍蝇一样!啧啧啧。
容栀在房间里收拾行李,她带着耳机打电话,耳机里传来同学们狂欢的声音。
宴会厅里正在举办庆功宴,学生们凑在一起狂欢,媒体云集。
我们胜利啦!我们是霸主!容队,媒体找你呢!栀姐,你拿了明星霸主,快来领奖呀!陶蜜的八卦声传来:你们别吵!栀姐和那位……哈哈哈哈哈!容栀随便应了几声,她手机上,显示有几十条未接来电。
她拜托了陆泽宇去照顾江韵,现在,刚从陆泽宇那里回来。
她紧紧攥着手心的东西,手中微微有汗,但脸上的神情是淡然的。
房间里没有开灯,软绵绵的白纱窗帘被晚风吹拂着,窗外的灯光倾泻半室。
她又最后巡视了一遍房间,然后把皮箱拉上。
皮箱的轱辘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走进电梯,灯光从头顶打下来,半张脸掩在阴影处。
师父,得手了。
她打电话回伏虎镖局,冷漠的声音回荡在电梯中。
是的,新的镖地依然在港岛。
是的,我有正当理由——不需要伪造身份,就用现在的身份就可以。
因为。
船王本人给我发了邀请函,邀请我去参加他的寿宴。
电梯停下,冰冷坚硬的门打开。
夏峥嵘难得穿着一身素净深沉的墨水蓝西装,在外面等她。
看见容栀,船王的公子亲自伸手接过了她的行李箱。
她随他服侍,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酒店,毫无留恋。
几十名保镖跟在她和夏峥嵘身后,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宴会厅。
陶蜜笑嘻嘻地伸手出去自拍,然后打开了围脖。
她准备把自己的照片传上去。
一打开围脖,突然发现自己的未读信息爆炸了!什么鬼?陶蜜赶紧退回去看看,竟然是自己发的怨种闺蜜花大价钱买姚一假货的围脖,在短短几日之内,引发了巨大的争论!陶蜜点进去细看,居然炸出来一大堆网友,说容栀买的姚一的手办,是真的。
怎么可能!陶蜜失笑。
她没有再仔细看,也没有回复,想了想,就没怎么细看,直接退了出来。
自然就忽略了,混在五千多条评论中的某一条,来自默默无闻的文化人方主编。
这个就是姚一的东西,如假包换。
方主编盖戳认定。
陶蜜把手机收进口袋,转头,突然看见江韵冲了出来。
他没有任何伪装,就那么直直地冲进了宴会厅,宴会厅里满满都是两岸四地的媒体。
那一瞬间,卧槽声此起彼伏。
闪光灯一下子炸裂一样,对着江韵狂拍!江韵高烧未退,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一双眼睛幽暗极了,他大步走过来,直接问陶蜜:容栀呢?容栀?容队长?现场的媒体低低议论起来!她不是和你在……当着媒体的面,陶蜜把剩下的话咽下去,她不在?她走了。
江韵说出这些话仿佛耗费了全身的力气。
四周都是闪光灯,他热极了,又冷极了,巨大的恐惧抓着他的身体,他感觉自己心脏的部位仿佛破了个大洞,空荡荡的风不住地往里钻。
他发誓,自己去问容栀是不是姚一,真的就只是看了陶蜜的围脖才前去试探,他没有任何不信任容栀的意思!他没有容不下她!容栀是知道,自己心里曾经有一片月光吗?可是他已经可以明确自己的心意,他不是因为这份所谓的恩情才爱她,也不是因为容栀的表现就像多年以前的那个女孩子——他爱的是容栀这个人,天上地下,前世今生,跨越千年,他爱的只是她本身,没有任何附加的东西!他也没有背叛她!他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跳起来去追她?就因为她想要了他的命吗?江韵惨笑。
就算要了他的命,拿去又怎么样?他早就死了。
他早就该死了。
这具躯壳来来回回地用,在时空中死而复生,在时空中重返童年,生亦何哀,死亦何苦,给她拿去又何妨?江韵嘴里发苦,或许容栀有自己的秘密,他为什么要去揭穿她?江韵活了很多很多年,跨越过生死。
生难不倒他,死难不倒他,可此时此刻,他面对着人类永恒的难题——遇到爱,他同样手足无措。
长枪短炮围牢了他,越来越多的粉丝尖叫着惊喜着冲了上来,他被潮水般汹涌的人冲来冲去,在命运的狂风中身不由己。
第140章 江韵的三段人生&船王开始关注容栀当晚,江韵在高烧中昏睡不醒。
他好像又回到了四岁那一年。
江韵在梦中静静徘徊,看着三个自己。
他有两个四岁,三段人生。
第一个四岁,第一段人生。
公元2008年。
他是江家的唯一继承人,被江家的政敌绑架到一处荒山上,私自跑出来的时候,跌入了一处可怖的时光的洪流。
那股洪流就像命运的洗衣机,滚滚甩甩,洗净了他身上的前尘往事,把他丢到了三千年后的绝望之地,一颗用来堆垃圾的星球。
公元5025年。
他被老人收养,然后老人死了。
老人有个瞎子养女,他和瞎子女孩挣扎着活下去。
几年之后,他死在垃圾星上,然后被深深埋葬。
化学物质污染的放射性垃圾掩盖了他的身躯,肿胀残破的手指爬了冰凉的小虫。
第二段人生。
公元6022年。
他死过,他又活了;感谢放射性垃圾,让他的身躯不腐。
死后千年,在垃圾星的大地震中,他被一支人类起义的小军队救起,植入了生命。
说是生命,不过用科技手段恢复身体的运转罢了。
他靠脑后的一枚芯片维持自己的意识。
这条命是有代价的,他成了人类起义军的死士。
他脑后的芯片在特定时刻,将引爆自己的头颅。
彼时,人类起义军和主脑的斗争正是最胶着的阶段,人类死士的身上承载着全人类的希望,他活着就是为了去死;他生的意义在于死的价值。
他们说,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可他还是怕死。
于是他再一次看到了可怖的时光的洪流。
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然后……他被困在时空的洪流中,无穷无尽地飘荡。
大概过了多久?几千年?还是几万年?时空的洪流中,他被挟裹其中,那最核心的地方,反而是停滞的。
时间的尽头是凝滞。
直到一双漆黑的眼睛出现。
走出去!她说。
是她。
江韵在梦中冷眼旁观着一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着地认定那一道数据,或者是精神,或者是其他什么生命形态——总归是没有肉体的——是她。
那双漆黑的眼睛,也只是他的臆想。
大概是因为,他曾经狂热地崇拜过历史上某个伟大的领袖。
在人类起义军里面做死士的时候,长官经常给他讲这位伟大领袖为了子民牺牲自己生命的光辉事迹。
伟大领袖的照片挂在最高礼堂的正中央。
是她!江韵在第一时间就认出,这个死于一千年前的伟大领袖,就是当年的瞎子女童。
她的眼睛治好了,漆黑的,跳跃着火光。
那个为了子民牺牲自己的伟大领袖,成了他的精神寄托。
也可能他心中怀着某种隐秘的期待:既然他能遇到时光的眷顾,逃离死亡的命运,那么或许她也可以。
就这样,江韵被她从时空的洪流中拽住,随着某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时空的洪流破了个大洞,他一下子被挤出来,狠狠跌在地上。
他重回童年,小手小脚,变成了四岁。
第二个四岁,第三段人生。
公元2008年。
江韵回到了古代地球。
奇的是,刚刚好回到他被绑架的那个时候。
巨大的爆炸削掉半座山,劫匪无一存活。
他被爷爷找回,重新回到了他原本人生的既定轨道,作为江家的继承人,一帆风顺地长大。
可他并不是真正的四岁。
他知道,这场爆炸的契机,让他从时空乱流中逃出,那么她也一样。
江韵在自己的梦中注视着自己。
他在找她。
为什么?江韵问自己的梦。
为什么要找她?因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梦说。
梦问:你爱她?江韵沉默了。
他已经爱上了一个人。
这个人,和她,或许有关系,或许没关系。
但是这种关系不重要。
因为他爱的是那个人本身,不是她,也不因为她。
梦很生气:你曾经说过,‘她’是你生命中的月光。
江韵垂下头,看着这个梦境。
她永远是我生命中的月光。
江韵说。
可是,这不是爱。
他曾经以为,爱是发生在崇拜,感激,或者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共同命运中。
但其实……爱只是人类的本能。
一个人,只要能呼吸,有生命,就能爱。
爱原本什么都不需要。
就在这一瞬间,梦境一片片坍塌了,五彩斑斓的颜色扭结在一起,最后绞成永恒的黑。
江韵注视着自己跌落其中,被黑湮没。
他猛地睁开眼睛。
江韵醒了。
他还在酒店里,时间是凌晨三点二十三分。
他满脸都是冷汗,脸色苍白,脑后装着死士芯片的位置隐隐作痛。
酒店的房间里一片寂静,黑夜似乎吞噬了所有的声音。
江韵艰难地撑起半个身子,宽大的黑色T恤中,黑色的项绳滑出,连带着坠出一个小小的圆球。
他摸了摸脖子上悬挂的小小圆球,心中安定。
然后伸出手去,轻车驾熟地摸出两颗白色的细长药粒,就着冷水,吞入腹中。
……受邀参加船王寿宴的宾客,都被船王家族妥帖地安排住宿。
船王亲自下帖邀请的贵宾,共计十三人,则受邀入住船王老宅。
原本是十二人的,只是船王突发奇想,临时又加了一个邀请。
下给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子,最近港岛风头正劲的新秀——容栀。
夏生,你邀请这样一个年轻的女仔,是为了替峥嵘相看?说话的是船王生意上的老友,霍女士。
两个人相识四十五年,一同约个早餐,说话没什么顾忌。
夏煌衷闻言,皱纹遍布的老脸上并没有过多的神情。
他拽了拽扣得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子,淡淡地说:峥嵘还配不上人家。
这句话引起了霍女士的兴趣。
听你的意思,竟然是认可这个女仔的才干?你想替峥嵘招揽她?夏煌衷用刀切割桌上的新鲜香肠,红油吱吱涌出来,就像冒着血水。
那个叫容栀的女仔,最近拉着夏峥嵘搞出来很多有趣的事情。
船王忽略了替峥嵘三个字,答非所问。
第141章 船王的继承人&容栀给宁绪准备的礼物霍女士有些心惊。
船王究竟是替夏峥嵘招揽容栀,还是替自己招揽容栀?霍女士想了想,委婉地劝说,夏生,继承人的事,还是尽早定下来比较好。
以免闹得家宅不宁。
夏煌衷的刀在盘子上摩擦出刺耳的响声,老人把刀一丢,笑道:看看我,就算锦绣堆里滚了几十年,还是改不掉身上的臭习气,学不来西方那一套规矩!说着,有训练有素的佣人上前,给老人替换了一双筷子。
霍女士斟酌了一下船王的话,慢慢说:拥戴峥嵘的是你手下的老伙计,拥戴启宗的是你公司里的留洋派……峥嵘和启宗,你中意启宗?船王用筷子把香肠夹起来给霍女士看:只是吃饭的话,当然用筷子更方便。
但是,到了我们这个位置,吃饭并不是吃饱肚子。
船王姿态优雅地用雪白的餐巾抹抹嘴,红油斑斑点点地蹭在雪白的餐巾上,社交,仪态,都比吃饱肚子更重要。
未来的时代,是刀叉的时代,而不是筷子。
霍女士静默了一瞬。
夏启宗从小就在二房的安排下接受精英教育,严格培养。
而夏峥嵘的母亲早逝,一直跟着船王的老部下散养。
二房多次暗杀夏峥嵘,这事是公开的秘密。
船王能不知道吗?不过是养蛊,胜者为王罢了。
还有这次。
起初,船王通知夏启宗返港,让夏启宗接触夏氏集团的核心支柱性产业,示意五校争霸赛主委会打压夏峥嵘。
随着鲲鹏生的表现越来越亮眼,后来不知怎的,船王改了主意,不再打压,而是袖手旁观,甚至还给夏峥嵘拨了几艘船以示支持。
一众老友以为船王心中关于继承人的天平正在摇摆。
原来船王不插手五校争霸赛,拉拔容栀给夏峥嵘增添助力,这背后,竟然是为了让夏峥嵘做夏启宗的磨刀石,帮助夏启宗成长?她低头喝粥,状似无意慨叹:夏生,当年你,我,美兰一起喝白粥,现在一晃这么多年了。
船王垂下了眼睛,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到了日子让峥嵘去给美兰上香。
夏生,你不能捧峥嵘来做启宗的磨刀石。
霍女士说,美兰只剩这一个孩子,你这么做,不道义。
饶是四十五年老友,这话说得也很重了。
船王停了手。
夏氏集团就像是一艘笨重的巨轮,大船难调头。
船王说,我没几年好活了,能保证的,只有迅速磨砺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保住这艘船,才能保住船上的夏家人。
霍女士悚然而惊,夏生!什么叫没几年好活?船王伸手止住霍女士的发问,只是说:阿霍,我余日无多。
启宗和峥嵘,谁都来不及成长了。
船王面有颓唐,既然择定了启宗,那就必须用峥嵘推他一把,这也是为了峥嵘好。
今天约你见面,就是邀请你做我的遗嘱见证。
我要指定,夏启宗,为我的继承人。
……周般般今天格外紧张。
她整宿都没睡好,一早起来把今天要穿的衣服试了又试,才勉强选好,然后又遮了自己眼下淡淡的青黑,搭配上才刚刚花了一千多港币护理过的头发,以及昨晚做好的指甲。
这才感觉自己有点样子。
她把襁褓中的女儿留给邻居帮忙照看,又借了邻居的高跟鞋,全副武装下,才敢上小夏总的车。
小夏总的车带着周般般从鱼龙混杂的贫民窟缓慢驶出。
她跟着夏峥嵘赶到约定地点的时候,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几分钟。
远远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黑衣少女。
她身形纤长,卷曲的黑发蓬松地搭在后背上,穿一件黑色的连衣裙,露出一对白生生的线条流畅的小腿。
黑衣少女垂首翻动菜单,脖颈呈现出天鹅一般的弧度。
身后是一片巨大的玻璃幕墙,用彩色的珐琅拼出一面神像,颜色斑斓,衬得黑衣少女带有几分悲悯的神圣感。
周般般看着眼前的景象,这样浓烈的色彩,感觉有几分西方油画中审判的意味。
你要的人,我替你找好了。
夏峥嵘坐下,指了指身边,坐。
容栀抬头,一位面容秀丽的美女坐在夏峥嵘身边。
她面上隐约有些悲苦的痕迹,但还是美的,年约三十左右,未语先笑,整个人都有股小心翼翼的局促感。
周小姐,您是一位演员?容栀温和地问。
会演爱情戏吗?扮演一位被丈夫欺骗的贵妇人。
……是。
周般般垂下头,慢慢说,懂些皮毛。
容栀说得非常隐晦,周般般一下子心知肚明,请她的主顾,就是眼前这个少女了。
夏峥嵘通过相熟的妈妈放出隐晦消息,有客户需择爱情片演员一位,长期伴游,工作地点在韶城,时间约6个月。
自然有大把的女人趋之若鹜。
而周般般,就是从这批人中精心挑选出的。
她没有顶美,但是身上有股楚楚动人的书卷味,混杂着面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悲苦,形成了某种特殊的气质。
容栀见了周般般,心中满意,对着夏峥嵘微微点了下头。
周般般见了赶忙表态,虽然紧张,但却没有半分犹豫:我……我可以胜任演员一职,虽然我演技过关,会……会尽我所能……容栀从包中掏出了一打照片,递给她:这就是你的客户。
照片上,是一名异常英俊的中年男人,周般般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所谓的异常英俊,指的是这个男人的皮囊光华灿烂,一张脸好看得无懈可击,和眼前的少女一样……至少有着六七分相似。
这种豪门秘辛不是周般般该置喙的,她识相地没有说话。
你们会在一场政府组织的公益酒会上认识。
黑衣少女清冷的嗓音在她耳边淡淡响起,你的身份是港岛富商的太太,和丈夫长期两地分居,而你在大陆做艺术品投资。
少女的手指洁白修长,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
他叫宁绪,你们会成为情人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