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很快就开了,江韵看起来还好,只是面色苍白了些。
我没事,只是头痛而已,不碍事的。
江韵解释。
为什么会突然头痛?容栀眉毛紧紧地拧着,她伸手去摸江韵的后脑,是植入的芯片有感应吗?为什么会有感应?不知道。
容栀的指尖一触碰到江韵后脑芯片植入的位置,江韵额头的冷汗就掉下来,我们的行动失败了,什么人都没找到。
什么都没有?只是没有活人罢了。
江韵闭上眼睛,语气有些难受,容栀,那里就像是人间地狱。
我有时在想,如果我早一点知道这群邪教在用活人做实验,是不是能多救下一些人,而不是在这里放任自己的同情心?容栀给江韵倒了杯水,小声说:这不是你的错,江韵。
你要放宽心,这样就不会头痛了。
江韵抓着容栀的手,激动地说:我怎么放宽心?那些都曾经是活生生的人!在公海上,他们把那些活生生的人当做实验器材,每个人都编上了号码,就和管理猪马牛羊小白鼠一样,在每个人身上做着一个又一个残忍的实验……活人被解剖,把脑子留下接入人工智能,我去的时候,甚至有一个脑子还有自己微弱的意识,我们可以通过电脑的屏幕来进行沟通……你知道有多可怕吗?那个脑子说自己是个八岁的小女孩,被自己亲妈献给科学,让我救救她!江韵说着,面色更加惨白了。
容栀却问:真的?真的!江韵想给容栀说得更详细些,但那艘公海游轮的实验室里,血腥味和脑浆味还萦绕在他的鼻尖,这个场景太可怕,陆泽宇当时就趴在栏杆上,吐了个天昏地暗。
江韵没有过多地描述。
容栀只是沉默。
你怎么了?江韵注意到容栀的异样。
我只是想到了我自己。
容栀轻声说,我被自己的人民背叛,被献给主脑的时候,也是被生剖了脑子的。
江韵的眼睛越瞪越大。
想不到吧?容栀苦笑,三千年以后,要想把人的意识和肉体分离出来,也要在人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活活解剖才行——甚至不能有麻醉,只有强烈的疼痛才会刺激人脑意识活跃,保持超强度活跃下的人脑才有再次被编制的可能性。
真疼啊,真巧啊。
真巧啊,你说怎么这么巧呢,江韵?容栀感叹着,现在的拜科学教用活人做实验,这些赛拉维尔用编号称呼人类,活剖了人的脑子;三千年后,我生在垃圾星上,我们垃圾星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编号,没有名字——等我快速而完整地走过了一个‘模范人类’的一生后,我又被生剖了脑子。
江韵。
容栀一双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眼中是深深的、莫测的神色:你说,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情?江韵干涩而无力地安慰她:或许是呢?容栀却说:江韵……你说,我的一生,真的不是被人刻意设计好的吗?江韵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容栀,心中一阵绞痛,却说不出话。
容栀深呼吸两口,面上逐渐平静下来:好了,不提我。
你现在后脑还痛吗?应该只是精神冲击,不用担心。
万一不是呢?赛拉维尔敢用活人做实验,你这个芯片的技术万一也脱胎于他们呢?不至于……不是不至于!容栀焦虑地抬高了声音,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人的生命禁不起万一!我们是同类!有的时候,我感觉人生处处都是谎言,而我们只剩下彼此了!如果你死了,我……她说不出话。
江韵站起来,用力地抱住她,似乎只要用力,就能按住自己心脏中因为内疚的部分。
我不会死。
江韵说。
因为我早就是一个恶心的怪物,一个非人的存在,一条靠修补延续的生命,一具早该腐朽的肉身。
容栀还想说什么,门被人敲响,陆泽宇推门进来,见到两个人之间气氛不大对,又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陆泽宇敲门:有人吗?方便进来吗?江韵黑着脸过去,一把将房门拽开——陆泽宇在外面嬉皮笑脸。
小两口吵架了?他若无其事地走进来,消消气消消气,你们俩不是穿越人士吗?穿越人士还吵架吗?未来人类竟然没有把男女的分歧用科学的手段解决掉?江韵没好气:穿越人士还要工作呢。
陆泽宇哈哈笑了,和江韵勾肩搭背:那你就主动低头嘛,哄哄女孩子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容栀打断陆泽宇:我没生气。
陆泽宇举起双手:好好好,你们没生气,没人生气,你们好着呢,就只有我生气好不好?陆泽宇一番插科打诨,气氛缓和了不少。
陆泽宇自然地向容栀谈起了刚才的失败:我们刻意激怒对方的意图挺明显的,所以对方会有所准备,扑个空也正常。
其实我们也就是威慑和试探,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那么丧心病狂,留下了那个实验室。
容栀无不忧虑地说:那个实验室是不是特意给你们留的?陆泽宇不知道芯片的事情,爽快地说:不至于,我们能有什么损失?容栀想到江韵后脑痛的事情,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想来想去,对陆泽宇说:你们这次太鲁莽了,下次要谨慎一些才行。
陆泽宇说:我们下次会谨慎的。
这次只要是起到震慑作用,说起来,他们毕竟只是一个民间组织,不能凌驾于公民之上,适当的威慑能让他们收敛些。
不能指望他们良心发现,那些科学变态没有良心,也不在乎生命和伦理,他们都疯了。
只能打到他们害怕……先让他们害怕,再谈其他的。
容栀知道这就是保护华国的年轻人必须做的事情,她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