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渠已经回到了宴春苑,知道顾盼月在二少爷那处,丝毫用不着她担心的。
可没想到,最后却是顾盼月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扶渠看见她回来时一愣,赶紧出来接她。
外头雪还没下停,顾盼月也没撑伞,浑身被雪淋得白白的,失魂落魄的样子。
扶渠惊慌道: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回来的呀?二少爷怎么不送你回来呢?也不撑把伞,快进屋去暖和暖和。
进了屋以后,扶渠赶紧给她换了身衣裳。
看见顾盼月鬓发散乱,扶渠微微有些吃惊,但全然不会往别的方向去想,只愕然道:小姐,你这是怎么弄的?是……和二少爷打架了吗?顾盼月不说话。
扶渠又道:小姐打输了?她自顾自安慰着说,不要紧不要紧,兄妹哪能没有个吵吵闹闹的呢。
二少爷功夫那么好,小姐就是输了也没关系的。
可二少爷也不让让小姐,着实有点过分。
顾盼月静静地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她看着看着,眼眶便湿润了,对扶渠轻声道:扶渠,你能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扶渠心想事情大概有点严重,哦了一声,乖乖地走了出去。
她给顾盼月关上房门时,听得顾盼月又道:今日我和……和二哥打架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就连夫人那边也不可以,知道了吗?扶渠应声:奴婢知道了。
随后轻轻把门关上。
当时扶渠想,眼下虽然闹了不愉快,可说不定过两天就会好的。
真要是打架了她也不会往外说的,若是说出去了,还让人以为兄妹当真不和呢。
房门甫一关上,顾盼月便捏着袖角用力地擦自己的嘴唇和下巴,擦得本就细嫩的皮肤一片通红。
她脑海里全是顾修瑾把她堵在墙上强吻的画面,像着了魔障一样,怎么都挥之不去。
越是去想,顾盼月就又害怕又惊惶地用力去擦。
她想把他赶出去。
把那些画面赶出脑海,把属于他的气息全都擦拭掉。
后来顾修瑾的院子里不再对顾盼月设防,可顾盼月却再也没去过。
两人一时谁也不往谁的院子往来。
顾盼月甚至连姚如玉那里也不怎么去了,除了每日晨昏定省以外。
且请安的时间,都很有默契地和顾修瑾相错开来。
顾盼月心知她继母心思细腻,她怕自己在继母那里多待片刻,都会让继母察觉出端倪。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的话,她情愿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她便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日日受着煎熬。
而顾修瑾一直是深居简出的,他和顾盼月再见面时,便是除夕的这一天。
威远侯大概也听说了顾修瑾和顾盼月之间闹了间隙,在膳厅用中午饭时,叫了顾修瑾和顾盼月一起。
在这之前,顾修瑾基本不会在膳厅里出现。
他都会在自己院里用饭,有事的时候出门一趟也不会与谁说起。
顾盼月坐在膳桌前,看见门口光线一暗,她草草一抬眼,便看见顾修瑾正从外面走进来。
他身上夹杂着清冷的霜雪之气,整个人十分冷漠,眼底里的神色也如枯潭一般掀不起波澜。
他身形依然笔直挺拔如松柏,可无形之中带着一股瘦削颓废的劲头,让顾盼月的心里紧紧一提,继而泛出酸涩难过的疼痛感。
威远侯以为兄妹有别扭,有心缓和一下,便让顾修瑾坐到顾盼月的身边去。
顾修瑾往她身边坐下,那清冷的气息萦绕着她,让她浑身都是僵硬的。
威远侯没太在意,看了看顾修瑾道:最近可是身体不舒服?我见你精神头不是很好,身体也较往日差些。
顾修瑾从容应道:前些日受了点风寒。
姚如玉便安排了厨房,给顾修瑾炖点东西补补身子。
顾修瑾亦是语气平淡地谢过。
可是只有顾盼月知道,他之所以变成这样,不是因为感染了风寒,而是因为千色引。
千色引正在一日日地拖着他的身体。
顾盼月虽然难过,虽然惶恐,可是今日再见顾修瑾形容,她又怎么可能会不担心他呢?她想起那抽屉里的药,就觉得手脚冰冷。
顾修瑾若是再服那些药,后果会如何?顾盼月简直不敢想。
当初顾修瑾是为了救她才受伤中毒的,她那么努力想要帮他解毒,她那么日日盼着他能够好起来。
明明她那么……珍惜他的身体和生命,可是他自己却全然不当一回事。
随后便是吃午饭,整个过程里,顾盼月没一句话与他说,两人就像是陌生人一般。
用完午饭以后,顾盼月正要告辞离去,威远侯看出顾盼月闷闷不乐,便出声道:阿月,今日除夕,街上会很热闹,你若是嫌家里闷,便去街上逛逛,散散心。
顾盼月应道:知道了爹。
威远侯便又看向顾修瑾,问:你今日可有其他的事?顾修瑾道:暂无事。
那好,你就陪阿月上街去吧,护她安全。
顾修瑾顿了顿,还是道:好。
下午时,有顾修瑾陪同着顾盼月一起上街,扶渠自然就用不着跟着一起去了。
只不过上了街以后,顾盼月满腹心事地漫无目的地在前面走,顾修瑾在她两步开外跟着。
她不能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还像从前那样亲密地挽着顾修瑾的手,一边走着一边有说有笑。
这街上的确十分热闹,大人们带着小孩子出来闹街,一个个兴奋地左拱右窜的。
后来进了闹市中,人越来越多,顾盼月险些被人撞到,一只手忽然伸来,霸道地牵住了她的手。
她下意识一躲,却被他握得更紧。
顾盼月抬头看去,见顾修瑾已经并肩走在她身侧,用自己身高的优势替她挡开周遭的行人。
她清澈的眼里映着他的身影,瞳孔端地一缩。
与其说她是被顾修瑾牵着走,不如说她是被他拽着走的。
她手上一直在暗暗使力和他较劲,试图从他手上挣脱开来。
顾修瑾嘴上不置一词,手上却也不松一分。
路过一排排店铺和摊位时,顾修瑾问她:可有什么想买的?顾盼月抗拒道:没有。
在经过热腾腾的点心铺子时,他又问:有什么想吃的?顾盼月道:没有。
那松子糖呢?我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