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月顺着那脚步声看去,发现这深山林子里居然还有其他人。
那是一个清秀的男子,身着布衣,背上背着一个药篓,好像是刚采药经过的样子。
他也发现了顾盼月和颜护卫,看见顾盼月坐在地上,脚上的罗袜已沁出血迹,便小跑着过来,一把放下药篓,见颜护卫要对那兽夹用蛮力,连忙出声道:姑娘是被兽夹伤着了吗,这兽夹不能用力扳,否则会越夹越深。
颜护卫还是很戒备他,他便道:让我来吧。
顾盼月道:有劳。
他看了顾盼月一眼,道:姑娘忍着点。
这点痛她还是能忍的,只是今天出门有点背,居然叫她踩到了兽夹。
看样子这山里,不光是她一个人来找东西。
这男子一边拨弄兽夹侧边不起眼的小小机括,一边道:这深山里时常有人来采药,也有猎户来打猎,这兽夹便是给那些走兽准备的,专以落叶做掩护。
姑娘下次不可贸然在落叶上踩,先用棍子把落叶拨开再走才会安全点。
随后顾盼月没法好好走路了,让颜护卫和这男子搀扶着下山去。
她的脚伤需得尽快处理,这男子就住在山脚下不远,便提议先到他的住处去处理过后再说。
顾盼月看他不是习武之人,背上背着的药篓里有一些草药,可看起来也不像是大夫,而是浑身透着一股书卷气,很与世无争的那种。
眼下也没有别的去处,顾盼月就同意了。
他家是一户草庐,前圈着一个小小的院落,还养着几只鸡鸭,一看便是寻常人家的样子。
这男子放下背篓,就把顾盼月往屋子里搀扶,经过门槛时还提醒她小心。
屋子里面,时不时传来一道妇人的咳嗽声,听到动静还出声询问:长青啊,是不是你回来了?这个叫长青的男子便隔着墙应道:娘,是我回来了,有位姑娘受伤了,我先处理一下,一会儿我就过去看您。
这男子叫沈长青。
他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就请顾盼月暂时去了他读书用的那间房。
房里的书卷气与他身上的气质别无二致,且书籍诸多,看样子他是个读书人。
颜护卫了解过这个环境以后,那戒备之意才稍稍放松了些。
沈长青拿了一些外敷的药来,注意力只在顾盼月脚上的伤处,想去褪她的罗袜,但又有些迟疑,道: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但姑娘伤在脚部,在下就得罪了。
顾盼月打量着他,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出一丝邪念,反倒是明亮而温暖。
颜护卫见状很是反对,可他自己也是男子,且不擅长这种细活儿,顾盼月的伤又不能就这样撂着不管。
顾盼月道:还是我自己来吧,脚虽伤了,但手还是好的。
我自己能够处理的。
最后沈长青放了清水,把药物留下,便和颜护卫一起出去。
顾盼月自己留在房里褪了罗袜,看着脚背上的血印子,一声不吭地蘸水擦洗,而后上药包扎。
沈长青在院里给他母亲煎药,听说他母亲已卧病在床许久,都是靠着沈长青在山里去采药回来煎服,病况一直不见好。
顾盼月暂时没法走路,便坐在他读书的房间里休息,房门开敞着,可见他在院子里忙碌的身影。
沈长青看见顾盼月的竹瓮里盘旋的东西,也不害怕,道:姑娘是为抓这赤蛇才上山的么?顾盼月点点头。
沈长青便笑道:那定是需要用它的蛇胆入药了。
顾盼月问:你懂医术?沈长青摇摇头,道:家母久病,我只略懂皮毛罢了。
他是个读书人,住在这草庐里,一边照顾母亲病情一边读书。
后来颜护卫便想办法往城里传信,可他又不放心顾盼月一个人在这里,正纠结时,哪想顾修瑾竟亲自带人打马找到山脚附近了。
颜护卫远远看见顾修瑾的身影,连忙叫住他:二公子!顾盼月一听见说顾修瑾找来了,心里突然很没底。
她毕竟是瞒着他偷偷跑出来的,这回是没被赤蛇咬,可是却夹伤了脚。
来不及多想,草庐外面就响起了马的嘶鸣声,紧接着顾修瑾一身墨衣,那束腰的腰封衬得身材十分修长匀称,他抬脚就走进了这个草庐里,戴着护腕的手里握着一截马鞭,有种游刃有余又沉敛稳重的况味。
顾修瑾进来看也没看顾盼月,便径直朝那沈长青走去。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顾盼月却从他眼里看出了冷漠的敌意。
顾盼月顾不上什么,当即跳着脚,在顾修瑾接触到沈长青之前,急忙挡在了他面前。
她双手捉住顾修瑾的衣角,单脚有些站不稳,回头看了看沈长青,低声与顾修瑾道:二哥,是他帮了我。
顾修瑾看了沈长青一眼,复低头看着顾盼月,道:我便是要与他道谢,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顾盼月扯了扯嘴角,道谢?他这哪是道谢的样子,分明是要找人算账的样子。
顾盼月道:道谢我已经道过了,你不用再道了。
话音儿一落,顾修瑾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转头就往外走,语气冷硬道:顾盼月,你还真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么。
顾盼月实在无奈,她走不得蹦不得,只能任由顾修瑾抱着离开,透过他的肩膀往后看向沈长青,对他歉意地笑笑,道:打扰了。
她的眼神却有些急切地在小院里搜寻着什么。
沈长青反应过来,赶紧把竹瓮递上,道:姑娘,你的东西。
顾盼月脸上的表情一松,对沈长青点头致谢。
颜护卫从旁接过,道了句告辞,一行人便离开了这里。
顾盼月被顾修瑾横放在马鞍上,他翻身上马来,一把将她扣在怀里,就打马回城。
顾盼月僵着身子,想要尽量远离他一点,可她刚一有这样的动作,顾修瑾就又把她揽了回来,贴得更紧。
顾修瑾道:再乱动,扔你下去。
于是她不得不翘着受伤的脚,在大庭广众之下横坐在顾修瑾怀里,被他带回侯府。
好在她身上穿着布衣,头上戴着斗笠,笠纱一垂下,外面的人便看不清她长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