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英再次醒来,是在第二日的午后。
身下是宽大的软床,头顶是暗金的帘帐。
只一眼便得知这是何地。
房中有荧石散发着温暖的橙色柔光,她的心却渐渐凉了下去。
她掀去身上的锦被,刚撑榻起身,不远处便传来侍女的声音:李姑娘,你醒了?哎李姑娘!你这是要去哪?李慕英起身下榻,侍女上前欲扶,被她挥手打落。
她抬头,对侍女扬起一抹笑:还请仙子转告帝君,就说我先行回去了。
侍女不依不饶地扶住她,苍白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李姑娘,帝君正在临渊殿处理凶兽一案,你重伤未愈,该好好躺下歇息。
帝君说了,他很快就回。
不劳帝君挂心,就说我皮糙肉厚,死不了。
她大力甩开侍女的手,三步一摇五步一晃地走出内寝,离开大殿。
彼岸花海所见的一幕幕在脑海不断回放,灵魂深处的剧痛尚在,痛意虽减了大半,却还是痛得她近乎寸步难行。
她知道的,除却灵魂上的创伤,更痛的,是心。
她只想速速离开此地,不想再看见这里的一桌一椅。
这一走便是一往无前,头也不曾回。
离了大殿,她翻山越岭,寻见了一处黑色的河流,李慕英——欲前行,一道熟悉的男声由远至近。
李慕英充耳不闻,抬步继续走,手臂却被人猛地一拽:你重伤未愈,想去哪?李慕英笑了笑,头也不抬道:帝君身份崇高,小女子怎敢在您寝殿久留?小女子伤势已无碍,能自己照顾自己。
最后,多谢帝君救命之恩。
臂上力道被收紧,只闻他语气沉了几调:本座想留你便留,岂容你擅自离开?还有,为何不看着本座说话?李慕英深吸一口气,唇角微扬,抬首时眼底却无半分笑意:装够了吗?叶成澜皱眉:本座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李慕英甩开他的手,踉跄地退了两步,笑得癫狂:……呵,也是。
我这一生活的就像个笑话,被人耍得团团转不知,还和傻子一般信那所谓的山盟海誓。
叶成澜依旧皱眉:你伤得不轻,尤其是脑子。
跟我回去,旁的事容后再说。
他说着就要伸手拽她,李慕英往后一退避开他的触碰,分明在笑,语气却近乎歇斯底里:你持剑的手法攻击的手段与他那么相似,还不肯承认吗?冥府帝君,叶澜——叶成澜万年不变的面容终于呈现一丝裂缝:……你都知道了?李慕英遐想过无数回再碰面之时该以何种姿态面对,不想光是听见对方的声音,那些难控的情绪便已盖过理智,顷刻间爆发。
一面对我悉心照顾,一面费尽心思将我赶走。
帝君大人真是好手段,小女子自愧不如。
叶成澜仿若有些心急了,言语间都忘了自称本座。
他几步上前,发狠地擒住她肩:——这件事待会儿再与你解释,先跟我回去。
别碰我!李慕英使尽浑身解数一推,将他推退数步。
冷笑道:老娘充其量不过是被你玩弄了十年罢了,后五年是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
我这一走,帝君大人该高枕无忧了才是。
叶成澜目光一沉,额角青筋暴起:李慕英,身为女子,你说话怎能如此不知检点?!李慕英一直笑:这还不都是帝君您教的?叶成澜眼底怒意一敛,喃喃自语道:叶澜在你眼里就这么重要……是很重要。
李慕英点头,眼底尽是决绝:只不过即日起,他在我眼里什么也不是了。
语毕,趁他恍神之际,转身奔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