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玺之俊脸微皱,脸色黑得不能再黑:理是这个理,可你也不能胡乱改写旁人的后半生啊?甚么‘光着膀子在街上狂奔’、‘被人发现在猪圈过夜’、‘抢小娃娃的拨浪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谢成欢一手托腮一手持笔,咬唇嘟囔道:唉,谁叫阿英魅力十足,稍不留神就有男人喜欢。
我这不是来不及改写才临时起意的吗?她埋头将生死簿翻了一页,转而朝赵玺之笑得灿烂:再说了,寻常糗事多没意思啊?难得能亲自动手改写一个人的一生,正巧给自己多添点乐趣——是吗?男子话音落下的同时,赵玺之双目圆睁,迅速抬手扶了扶头顶的官帽,一撩衣摆就势一跪,语声发颤道:下官叩见帝君!谢成欢通身一僵,蓦然回首,叶成澜不知何时已然立在她身后,手里攥着的正是她方才改写的生死簿。
完了完了……奴婢拜见帝君……!谢成欢下了座与赵玺之并身而跪,脑袋几乎要与地面相贴。
叶成澜轻应一声,启唇淡淡道:嗯,都起来罢。
二人授意起身,瞧叶成澜翻看被谢成欢改写的生死簿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亦是不知他心里有何作想。
赵玺之作为判官殿的主事人,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不知帝君光顾寒舍有何贵干?出来走走,无意路过此地。
听说你们在改写李慕英的这一世?本座好奇过来看看。
叶成澜状似不经意地翻了一页,忽而抬眸问道:克夫命?为何要给她改成这种命数?谢成欢期期艾艾地答:……回帝君,当初不是您说,要阿英形单影只、孤苦一生的吗?我们……我们是照着您说的去做的……叶成澜似后知后觉地颔首,道:也是。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当初奈何桥上一众鬼差都听见的话,本座岂能出尔反尔?顿了顿,忽而转首看向谢成欢,扬唇一笑:谢家丫头,干的不错。
干……干的不错?赵玺之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愣怔之余抬首一瞧,只见帝君虽说在笑,却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笑。
便是唇角往上牵了牵,眼底了无半分笑意,教人看了不寒而栗。
完了。
帝君生气了,帝君他老人家指定是生气了。
二十余年前,李慕英因心中执念违抗阴规,本该被罚投入忘川受万魂啃噬之苦。
若挨上千年还未将意中人忘却,方可带着记忆转世投胎。
而那日,帝君却将与李慕英有关的那几页生死簿交至他们这群判官手上全权评判。
明知该怎么罚、帝君却不愿经手,想来这位李姓姑娘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果不其然,李慕英生前做尽善事,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善人。
可当他们瞧见与李慕英最后几年相伴的人名为叶澜时,他们这群小喽啰左右衡量,才判了个十八重地狱服役九年的惩罚。
说是罚,地狱狱卒也算一门差事,旁的新鬼老鬼别提有多艳羡。
可当那年李慕英被刀山地狱的恶鬼合伙找茬受伤时,上至他们这群判官、下至刀山地狱的鬼使,全被扣了一年俸禄。
他们冤啊,苦啊。
但不敢说。
再后来李慕英在帝君寝殿留了宿,闹出那一出后,谁人不知帝君对李慕英有那么一点心思?奇怪的是帝君最后并没将李慕英收入后宫,还批准她去转世投胎。
哪曾想那一天凶兽作乱,再后来奈何桥与往生门那段的追逐戏码,帝君那近乎穿透地府的一声吼。
这下好了,全地府的都知道帝君对李慕英有意思了。
可以放心大胆地讨论八卦。
地府难得出一桩大事,还是与帝君后宫女人有关的事儿。
他们这群无聊了几百上千年的阴差甭提有多兴奋了。
只是八卦了还没九年,当李慕英这一世的生死簿自动形成时,帝君却大手一挥,道:且由你们经手。
完,是个烫手山芋。
这本生死簿被几个同行你扔我我扔你,最后扔至赵玺之这儿。
谢成欢得知此事,还跑来帮忙。
这回真真完了。
偏生谢成欢这傻丫头浑然不知,还兴高采烈地与他们帝君道:多谢帝君!奴婢将后会更加努力的!谢成欢说着就要将生死簿接回,叶成澜却反手将生死簿纳入衣袖,道:不必,李慕英的生死簿还是由本座带回去继续规划吧。
劳烦你们这么多年,该论.功行赏。
就赏你们……糟糕,怕是官职不保了!赵玺之当即又一撩衣摆跪下,急声道:帝君,万万不可!批改生死簿是下官本职,下官怎能与帝君邀功求赏?还请帝君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