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英一路跟着谢长亭越过群山,穿过丛林,最后……来到了镇上的集市。
镇上人来人往,行人交谈声与路边小贩叫卖声生生不息。
因行人多,前方的谢长亭放慢了脚步,李慕英亦效仿。
谢先生,早啊。
早。
她看见谢长亭迈进了一家书院,院中不少学生装扮的少年上前与他问好,谢长亭则笑着一一回应。
难怪白日里不在,原是在书院做了琴课的老师。
李慕英转身欲走,忽见一群女子争先恐后地朝谢长亭奔来。
她们有老有少、有美有丑、有胖有瘦,个个手里提着筐东西,目光火热。
谢先生还没吃早饭吧?正巧我今早给小武多做了些馒头,你快趁热吃吧。
馒头有啥好吃的?谢先生,这是我做的肉包子,你尝尝味道如何——谢先生,这是我家老母鸡下的蛋,你没事儿多补补。
你们啊真俗气,谢先生,这是我在五味斋买的杏仁糕,来接着——喔……她可算知道谢长亭每日黄昏带的食物是哪来的了。
她并不意外谢长亭有这么多人喜欢,毕竟那厮确实模样温润俊美且谈吐有方。
若是对方稍稍像市井混混那般无赖一些,她也不至于不好意思将人撵走。
目送谢长亭被一众妇孺簇拥入院,李慕英幽幽一叹,心里徒然升起一股空空落落之感。
她可以肯定此人与叶成澜无关了,亦确信,真正优秀的男子对她多是不屑一顾,不可能只属于她。
李慕英无言折返。
黄昏时,谢长亭回来了,手里果然又提着不少东西。
李慕英瞧得清楚,多是白日里那些女子送的。
许是她的目光太明显,谢长亭将东西随意往角落一放,惯是含笑的双眸头一回呈现一抹愧意:李姑娘,原谅在下没事先与你知会一声在书院教琴的事,实乃生活所迫。
且那些女子太过热情,在下不好推脱。
若姑娘不欢喜,在下明日不去了便是。
李慕英闻言一愣,你怎么知道我跟着你去了镇上?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可话已出口,哪怕拼忙捂口亦来不及。
谢长亭失笑地摇头,漆黑的双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李姑娘跟踪人的手段那般明显,在下岂会不知……?跟踪人被发现,李慕英倏忽红了脸,扭头错开目光,期期艾艾道:我我我只是好奇你白日里在做什么,没别的意思。
你爱教琴就教,别人爱给你东西你便收着,不拿白不拿。
就这样……不打扰公子你了……诶,李姑娘——李慕英转身欲进屋,手腕却被人一拽。
那一瞬间她想到了叶成澜,顿时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将那只手甩落,手的主人却已先一步松开。
……抱歉李姑娘,是在下失礼了。
回身只见谢长亭朝他作揖赔不是,李慕英尴尬地摇头:……无事,是我失礼才对。
谢长亭看了她良晌,忽轻叹一声,神色复杂道:若是因在下的所作所为令姑娘不顺心,那……对不起,在下今日便与姑娘道别吧。
李姑娘,后会有期。
他言罢,再而朝李慕英作揖赔了个不是,面携愧意地抽身离去。
李慕英望着谢长亭的背影,愣愣地有些不知所措。
追忆起近几年与她有来往的男子,无一例外不是另有新欢便是途中出了意外。
镇上的流言蜚语好似洪水一般在脑海涌现,如魔音贯耳,挥之不去。
她又被撇下了,又被撇下了……不是这样的——犹记那日她扬声唤了一句,而后便眼前一黑,甚么也不知了。
半梦半醒间,李慕英好似听见了许多不同的声音。
有父母的,有叶澜的,有叶成澜的,有谢长亭的,还有一位陌生女子的。
应谢,可瞧出甚么门道了?女子的声音沉而有力,我瞧着她魂魄有损,想必先前你与她道别勾起了她某些痛苦的回忆、而令她情绪失控引出暗疾。
这暗疾便是心疾……你可知她心疾因谁所致?还能是谁?不正是他么……——先别管甚么心疾了,把人救醒再说。
她听见谢长亭急不可耐地打断女子的说辞,后只觉有一股暖流自灵台缓缓流向躯干,那暖流令她通身舒缓,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