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软软的触感,来的快去的也快。
谢长亭身形一僵,下意识抬手抚向面颊,那处的余温尚在,以提醒他方才一切是真实发生了。
反观李慕英,红着脸微微垂头,眼中似羞赧又含着浓浓爱恋。
瞧着实在惹人生怜。
谢长亭心底有一瞬被触动,转而想起双方的处境,便是伸手揉了揉她发顶,失笑道:傻姑娘……活了千余年,与他打过交道的女子数不胜数,真正与他有过这般亲密接触的,只她一人。
仅是将她记忆篡改为夫妻关系,性子可不曾改变,而现下这绕指柔般的少女模样,正是她原有性格的另一面。
果不其然,性格再坚毅的女子,内心深处皆住了一位温柔纯真的小姑娘。
至于你能否看见另一面,取决于她们愿不愿意对你展露。
叶帝君,倘若你有能耐让李慕英如此待你,我必将她双手奉还。
如若不能……他看了眼依偎在自己怀中的李慕英,心下徒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如若不能,我便要反悔了。
这名女子,值得被爱。
……………李慕英月事期有五日,这五日里她将北岐山庄完完整整地逛了一圈,谢长亭自然在身边作陪。
诚然,这五日里谢长亭受尽了那魔君谢行止的白眼,而谢长亭心境淡然,懒得与那厮动口。
李慕英心下却不太舒服,她总觉得谢长亭会受白眼皆是她的错。
早知今日,她当初就该明说自己来了癸水,如此谢长亭就不会遭人嫌。
谢长亭知道她的想法后,只摇头失笑:不关你的事,能让谢行止不痛快,为夫心里甚是欢喜。
李慕英本想问为什么,转念一想,师父与他师出同门,乃忘年之交。
且他看谢行止与看师父的眼神截然不同,再联想初来乍到那夜谢长亭隔窗远望,恍然间,李慕英明白了些什么。
可想到近来谢长亭对她的细心照顾,心中所有的猜忌与酸意尽数化为乌有。
哪怕有过一段不堪的过往,亦是过去。
眼下她才是他的妻,他只待她一人好,足矣。
现下要做的便是努力修行,只要寿命长远,她才能与他相伴一生。
师父叫她泡的泉水名为天心,泉水位于山涧一处自然形成的凹槽之中,水质清澈,偏寒。
起初李慕英还不敢下去,可当看见师父那张无波无澜猜不出喜乐的脸,再想到谢长亭被遭的白眼,只得咬咬牙抬足跨入泉水之中。
沁凉的寒只维持了半盏茶的功夫,尔后便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好似置身于一片柔软的棉絮之中,再而被灌了口酒,前五日癸水所致的酸痛与疲倦被尽数消散,浑身轻软,仿若登上云端。
师父命她入泉后便转身消失不见,没说泡多长时辰。
李慕英心知这泉是好东西,便一直泡在泉中。
泡着泡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然后,她做了个梦。
乌山连绵,上有十二座宫殿矗立。
正中有一主殿,黑色牌匾上以金漆题着临渊殿三个大字。
殿外站立两名将士装扮的男子,身躯高大壮硕,手持长矛,目向前方,不动如山。
似曾相识的情景,她又说不出哪里相识。
直到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从殿中走出,她才恍然。
三次了。
已是第三次梦见他了。
这一回没有另一个她,他亦看不见她。
他与她前两次梦见的那般一袭玄底红纹的华服,负手立于石阶之上,垂眸向下眺望,目光深远,不知在看些什么。
李慕英顺着他的目光向远方看去,除却十二座偏殿便是乌山与石阶,没什么可供以观赏的景致。
他到底在看什么?李慕英正暗暗思索,再抬眸时,只见叶成澜忽而转了身,向着临渊殿大门迈去。
恰是风起,将他长发拂动,鬓边那缕银丝在满头墨色之中、是那般的醒目。
那一瞬间,李慕英心间徒然一痛,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脑海,唇齿不受控制地开了又合,张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叶成澜 三字,只堪堪在她自己心中响起。
她以为他不会听见的。
孰料,叶成澜似有所感应一般身形一顿,迅速回身,目光精准无误地落在她所在的方位。
她心下大骇,忙以手掩口不作言语。
随即,她清楚地看见,叶成澜眼底那抹的喜 色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尔后缓缓垂首,抬指揉了揉眉心,唇动了动,不知自言自语了句什么,须臾再度转身,与她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