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寒冬已至。
自李慕英拜入北岐山门,迄今已有二十余日。
期间李慕英曾来往师门三回,每去一回,师父都会给她备上一杯枣茶,尔后教她一些简易的术法。
第三回时,师父干脆赠了她一本术法秘籍,叫她回去后多看多练。
再然后她便好些时日没再拜访师门。
直到昨日,浮月宫收到了一份请柬。
红纸黑字,清晰注明了它的内容。
原是师父要成亲。
李慕英犹记那时,谢长亭收到请柬后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却还是努力向她扬起一抹笑,将请柬递与她:……阿英,你代我赴宴吧。
我明日有事,去不成了。
去时记得替我向他们问声好,并说……祝他们天长地久。
于是今日,李慕英独自去赴了宋应谢的婚宴。
肃静清雅的山庄难得喜庆起来,遍处的火红与漫天素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除却前来赴宴的客人,山庄内还多了许多衣着统一的男 男女 女在忙前忙后,北岐山庄没有下人伺候,李慕英猜想这些应是魔君派来打下手的仆从。
由于身份特殊,李慕英很轻易地进了山庄的内阁,并寻见了师父宋应谢的身影。
彼时师父正端坐于妆台前,任由两名婢子摆布。
这是李慕英头一回见自家师父穿如此艳丽的色泽,亦是头一回见她像个正常女子一般被细心妆点。
寻常师父乃是一身低调的墨袍玄袍,头上从不见梳成任何发型穿戴任何首饰,仅是随意一根发带松松绑了作罢。
而今她换上了华贵大气的金线绣制的大红喜服,面上施了得体的粉妆,发间戴上各色各样的珠花,当真是耀眼得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宋应谢见李慕英孤身一人,幽幽一叹,自言自语道:……他果然还是没来。
李慕英愣了愣,随即将手中贺礼呈上:……师父,长亭说他今日有事来不了了。
这是他托我送给你们的新婚贺礼,还请您莫要迁怒于他。
宋应谢瞥了一眼她手中礼盒,并未即刻伸手去接:他可还说了些什么?李慕英如实告知:他说……祝你们天长地久。
宋应谢沉默片刻,抬手将盒子接过,纤长的指抚了抚盒子的顶端,神色不明。
……也罢。
须臾,她取出一小方盒交给李慕英,道:这是回礼。
替我转告一声,就说谢谢他。
好。
李慕英如获珍宝一般,双手将盒子接住。
婚宴维持了一整日,宴上李慕英没一个熟识的朋友,且又不擅饮酒,随意吃了点东西便返程浮月宫。
回至浮月宫后李慕英困乏得紧,将宋应谢的回礼与叫她带的话如实转交给谢长亭后,便是洗漱睡下了。
孰料深夜时分,李慕英被瓷器落地碎裂的声响惊醒。
彼时夜色正浓,屋外寒风瑟瑟,素雪纷飞。
她揉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起身下榻。
披了件大氅循声走至长廊,远远看见一道熟悉的素白身影倚栏而立,手中提着一只黑色的小坛仰头往口中灌。
靠近之时,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
李慕英方知谢长亭喝的是酒。
她心间既不解又心疼,快步上前抓住谢长亭欲再往口中灌酒的手,拧眉道:长亭,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还喝酒……?谢长亭顿了顿,转眸向她,目光略显空洞迷茫,眼眶却醉红得厉害。
他抬手揉了揉她发顶,轻声道:吵到你休息了是不是?对不起,我走远些喝。
他说完便挣脱开李慕英的手,转身离去,身形摇摆不定。
李慕英鼻间一酸,几步上前将他从身后抱住:长亭——哐当——与此同时,谢长亭手中的酒坛落了地,碎成了无数块。
李慕英紧紧环住他腰身,语声嘶哑:……我知道,我都知道。
别难过。
还有我,至少还有我陪着你……谢长亭回身,俯首向她,盯了她良晌,倏忽轻笑一声,眼底尽是绝望之色:可你、也终究不属于我……李慕英面容一僵,眼泪不知不觉滚落。
她动了动唇,艰涩地开口:……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怎就不属于你?谢长亭抬指抹去她眼角的泪,叹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话未尽,后颈被人往下一带,只见她五官逐渐放大,温热的唇贴上了他冰凉的唇。
可我不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