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不成要在地府待上一辈子?李慕英手托茶盏与谢长亭相对而坐,熟悉的茶香,熟悉的人,回不去的曾经。
她没问他为何不愿随宋应谢离开地府,是因为她知晓其间缘由。
宋应谢已是有夫之妇,随她一同出地府,等着被谢行止看笑话不成?不,只是暂时的。
谢长亭指尖轻轻拨弄琴弦,道:我曾在地府生活过,这里也算我半个家。
我现下一无所有,倒还不如在此处小住几月再归。
他说他现下一无所有……失去宋应谢时他夜里喝得酩酊大醉,哪怕与她相拥在榻亦唤着对方的名讳。
失去她时反而平静如常,且还笑着祝福。
细节决定成败,她终究不是他心中的首位。
那阿欢呢?你把阿欢想哪儿去了?你可知她昨日为了救你而私闯地府,被判官拿下。
谢长亭面容一僵,须臾摇头轻叹:……这个傻丫头。
总是一时冲动做一些傻事。
叹息归叹息,不忘问妹妹情况:那她后来如何了?李慕英神色有些不自然:……我替她向叶成澜求了情,叶成澜同意放她。
谢长亭从她脸色便能得出此求情必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不知为何,从前得知他们二人相处甚密还能由衷欣慰,现下却是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约摸是曾在同一屋檐下相处的时日多了吧,就好比一株他精心培育的盆栽,最后被人连盆带走。
哪怕明知自己只是负责帮忙照看,明知正主终有一日会将东西取回,可多多少少会升起一抹失落之感。
发生那种事,非但没记恨他们兄妹,还替他救了阿欢。
这么好的姑娘,倘若没有宋应谢,没有叶成澜与叶澜,他想……他定会爱上她罢。
可眼下她已归叶成澜所有,该撇清的还是得撇清,给人留下希冀、只会令自己的罪孽愈积愈深。
他沉吟片刻,颔首轻言:谢谢……生分到仿若陌生人的二字,说出后他甚至不敢去看李慕英此刻是甚么表情。
李慕英却顾自笑了。
你看,很多时候,看似最简单的一句话往往最伤人。
二人又聊了些无关的琐事,直到鬼卫在门外催促,她起身,看着谢长亭道:……在走之前,可以再抱我一回吗?不待他开口,补道:最后一次。
李慕英就这么定定地望着他,不上前亦不退后。
看似淡定自若,可紧抿的唇与紧攥裙裾的手出卖了她。
谢长亭不禁想起醉酒那夜,她立于风雪之中,泪珠在眼眶滚动的模样。
那时她亦是这副举止,令人瞧了不禁心生怜惜。
眼下她做出这副模样,谢长亭生怕她下一刻就泪花了脸,身体本能地比脑子快一步做出选择,上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对不起……是他没能力把她留在身边,是他不配与她并肩而行。
输得最彻底的是他,受困于心的也是他。
重回熟悉又温暖的怀抱,李慕英却再无从前那般安心到就想这么一辈子的感触。
有的仅是苦涩。
她贴着他胸膛静静听着心跳,半盏茶后,方启唇轻语:……往后有机会就回去吧,地府这种地方,不适宜你久留。
约沉默了五息左右,上方才轻轻回了声好。
随即二人默契地分开怀抱,转身的一刹那,叶成澜竟已无声地立在门外,静静看着他们。
面色无澜,瞧不出喜怒哀乐。
李慕英怔了怔,继而默不作声上前,抬手轻握住他的大手,道:我们走吧。
嗯。
叶成澜神色见缓,将她的手反握,转身与她并肩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