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山环绕之地,枯木与怪石成堆,中有一池,池中水鲜红似血,平静无澜,处处透着诡异。
死水般的池中,却零星开着几朵红莲。
白中透粉,不沾染半分血迹与尘埃,圣洁如天外之物。
倏忽,血池中有水泡浮现,如沸腾的水不断涌动,时疾时缓,似是何物要破水而出。
约半盏茶的功夫,一颗森白的头骨浮出水面,空洞的双眼仿佛在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你。
其下牙槽与上牙槽缓缓敲击,发出清脆而诡异的声响。
它在笑。
与此同时,一记金色流光凭空出现,精准无误地击中头骨。
水花四溅,它发出如困兽般不甘的嘶鸣,旋即默默将身子下沉,直至消失不见,莲池复又恢复平静。
其后,头骨消失的位置缓缓升起一支茎叶,浅粉的红莲自顶端幽幽绽放。
红莲刚绽放完毕,一道玄色身影凭空出现,他手持三尺长剑,剑身流溢着金色光泽。
身形笔直,在血池中如履平地,衣袍与墨发无风自动。
而当他回身的那一刻,令李慕英于睡梦中瞬间惊醒。
啊——那声惊叫撕破了北妄宫深夜的宁静,身侧叶澜立时被惊醒,起身望去,只见李慕英呼吸急促脸色苍白,双目圆睁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叶澜急忙抱住她,问道:妞儿,你怎么了?!李慕英似怔了怔,须臾抬头望向他,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面颊,眼底半是痛楚半是不敢置信:……你真的已经醒过来了吗?我是不是、还活在梦里……?叶澜身形一僵,此刻说不出心中是甚么滋味,只觉心上压了块石头。
原以为白日里她与他嬉笑怒骂代表她心情愉快,不想她私下藏了这么重的心事。
看来,叶成澜重伤昏迷一事,到底是在她心中留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痕。
叶澜握住她胡乱摆动的手,轻轻摁在自己心门上,道:……我已经醒了,你不是在做梦。
温热的躯体,悸动的心脏,无一不在印证眼前人是活着的。
李慕英垂头看了看落在他心门的手,又抬头看了看他的脸,熟悉的俊美五官,眼神却是正主不会有的温柔似水与担忧,瞳色更不是暗金,而是与凡人别无二致的棕褐。
她思绪这时方才回转,忆起昨日与今日发生的一切,紧紧抱住他,呜呜咽咽哭得不能自已:叶澜……叶澜这时也无心与她说笑话调节气氛,一面轻抚她后背一面问道:是不是魇了?见她点头,他又道:没事的,梦里都是假的……李慕英忽然抬头,眼底还带着泪花:可那个梦太真实了……她将梦里所见的一幕幕如实说与他听,血池、红莲、白骨、披头散发手持长剑的叶成澜。
每一幕都是那么合情合理,唯独梦中叶成澜转身之时,李慕英未曾与他目光相对。
只因他双眼是闭着的。
不仅如此,他两端眼角还有鲜血蜿蜒而下,顺着面庞流入颈中,凄美至极亦恐.怖至极。
李慕英心有余悸地抓着他手臂,惶恐不安道:他是不是真的在那种可怕的地方?不然怎么会一直醒不过来呢……叶澜沉默半晌,默默拉开衣襟,露.出 胸.膛:……妞儿,虽然我不清楚你为甚么会做这种梦,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梦见的、都是真的。
李慕英瞳仁骤缩。
目光所及之处,他受伤的心门那处皮肉已愈合完好。
只是无端有紫红色血丝似蛛网般覆盖住了他心门。
骗你的那人用的刀绝非凡品,在叶成澜记忆中,是足以诛仙的邪物。
你当时若是挨上一刀,必当场魂飞魄散,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为你挡下那一击。
李慕英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他的心口,……还疼吗?叶澜笑着摇摇头,继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他的一魂一魄,主掌他的眼观与爱欲。
我先醒来,就意味着他的双眼不能视物,且会缺失多数人拥有的感情。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有事。
毕竟,当年将我分离本体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而且他不在那个血池,而是在一个……你我都无法抵达的地方。
李慕英好奇追问:……甚么地方?叶澜没有即刻回答,只抬手指了指上方。
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