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曦和白恣意坐在车上,两母女紧紧地握着双手,秦曦定定地看着窗外发呆。
看得出来,她心情很不好,而这显然是因为丁桂香。
白恣意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想跟她说话,又怕自己说错什么,惹得她更伤心,此刻,她只想赶紧到公司,把这孩子交给自己儿子哄。
因为她知道,只有自己儿子是她的解药,从小到大都是,只有他能把伤心难过的秦曦哄开心。
唉~白恣意叹了一口气。
秦曦听到耳畔传来一声叹气,转过头来看着她问道:怎么了?妈。
没事,没事。
白恣意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秦曦乖巧地靠在了母亲的肩头,什么也没说,她不想母亲伤心。
嗡——嗡——嗡——短促的震动从真皮沙发上传来。
白恣意看见陌生的来电提醒,不疾不徐地拿起椅子上的手机,接通的电话,唉,你好,我是我是,什么?!啊好好好,我马上来!好好好!谢谢你了啊,医生。
说完,白恣意挂断了电话,然后紧握着秦曦的手说道:聊聊!爸爸清醒了!可以下床走路了!嗯?!秦曦睁大了眼睛,无比惊喜地看着白恣意。
天大的惊喜,让她内心的阴霾一扫而光。
秦曦清醒过来,拉着白姿意的手喊道:妈!!!然后秦曦抱住了她,把白姿意吓得直喊,注意孩子!孩子!秦曦这才冷静了下来,兴奋不已地给郑彬打着电话,可他却说,等他开完会之后再过来,让秦曦挂断了电话之后无声咒骂了他一句。
唉~两父子都一样,工作最重要。
白姿意感叹道,这基因里的东西,可真不好说,郑彬他爷爷也是这样的,结果过劳死了,他奶奶想不开,也去了。
秦曦平静地听着母亲口中的故事,她从来没有听过郑彬聊他的爷爷奶奶,从母亲这里听来,倒别有一番滋味。
秦曦挽着母亲的手臂,替自己老公说着话,他也没办法嘛,他肩上的责任太大了。
白恣意白了眼没出息的儿媳妇,刚刚都还在怼郑彬,一下子又护得不行。
她拉着秦曦的小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妈不愿意你也开公司,知道吗,聊聊,妈不想你们都去忙,没人陪妈,可那小子跟我说,想让你重新站起来,要让别人叫你秦曦,而不是他的夫人,那一刻,妈才明白他辛苦工作的意义在哪里,在你。
所以,我同意你开公司。
白恣意怜爱地摸着秦曦的小脸蛋。
两人相视一笑,笑容虽然惨淡,但内心却极为激动。
秦曦和白恣意一到医院,白恣意甩开了秦曦,飞奔朝住院部跑去。
秦曦看着健步如飞的母亲,嘴角洋溢着淡淡的笑容,然后感叹道:终于,一家团聚了......她捂住了嘴,眼泪喷涌而出,炙热的液体从冰凉的脸上滑落,落到白色的地砖上,不一会儿便蒸发掉了。
秦曦一个人在楼下站了很久,想迈步,却不敢独自迈出那一步。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兴奋的男声,姐!她没有弟弟,便没有回头,结果那人却走到了她的身后,伸出两只手指拍了拍她的肩膀。
曦姐,我叫你呢!陆景俞穿得西装革履的,露出个小虎牙,看起来阳光了不少。
两人的年纪相仿,是同龄人,他却开玩笑地叫她姐姐。
秦曦因为他叫自己姐,娇俏地瞪了他一眼,然后问道:唉,你怎么在这里?景俞。
我来看我爸。
陆景俞直言不讳。
她想起陆德海也在这里,便客套地寒暄道:陆……你爸爸还没好吗?没,今天要做手术了。
陆景俞情绪低落地摇摇头,看起来有些伤心,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听说郑伯伯回来了,身体康复的怎么样呢?我今天就是来看爸爸的,医生说可以站起来走路了,现在已经转移到普通病房了。
秦曦眉眼含笑地跟他解释道。
一人欢喜,一人忧伤。
陆景俞看着笑靥如花的秦曦,突然就觉得喘不过气来,她的笑是那么刺眼,他想起脸色苍白、满脸病容的父亲,脑子里只有一个字——逃。
而他也如脑海里想的一样,跟秦曦道着别,秦曦,我去见我爸了,下次再见。
好的。
秦曦微微颔首。
陆景俞低着头,情绪低落地跑进了住院部大楼。
秦曦看着他过分消瘦的背影,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
明明都是自己亲生的,却总是做些厚此薄彼的事,伤了孩子的心。
秦曦等着等着,终于看到了朝自己大步走来的男人。
他走路生风,带动他轻薄的衣角,俊朗帅气的长相,就像是天神下凡,风也甘心做他的臣子。
他一看见站得笔直的她,疾步跑上前,拉着她的双手,扶着她的肩问道:怎么不进去?等你呢。
她站到他的身旁,歪头,小鸟依人地靠在他的肩头。
他看了眼她的高跟鞋问道:站久了?累不累?不累。
她笑着回答道。
他搂住她,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悄悄话,惹得秦曦抬手给了他一拳,面红耳赤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他爽朗一笑,握着她的粉拳说道:哈哈哈……走。
那你得说话算话哦。
秦曦挽着他的手,跟他再三确认道。
他看了眼激动的女人,无比认真地点了一下头,嗯。
待会儿夏秋给你送到公司。
我才穿几个月高跟鞋就要换下来了,唔……她嘴唇微噘,食指指着自己的嘴巴,意味再明显不过。
他搂着她进了电梯,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我发现你这怀孕了,对那档子事感兴趣得很呀!秦曦倒打一耙地说道:那谁让你勾引我的?他听见她这句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认下了这莫须有的罪名,我?哈哈哈哈……好好好,是我。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
走走走,看爸。
秦曦兴奋地拉着他往外走着。
他看着激动难以掩饰的秦曦,嘴角满是宠溺的笑。
两人跟着小护士找到了郑重山的病房。
秦曦推开门,看见躺在病床上艰难地跟母亲说话的父亲的时候,拉着郑彬上前,红着眼眶,激动地喊道:爸爸爸!一连串的爸,就像是郑重山喊倒似的。
郑重山看着琴瑟和鸣的一双儿女,浅浅地笑着。
他还不能大声说话,只能轻轻地回答着他们。
郑彬捏着秦曦的手,看着脸色苍白憔悴,眉眼尽显疲态的父亲,克制隐忍地喊道:爸。
儿子……郑重山看着死而复生的儿子,老眼蓄满了泪水,嘴角上扬,整张脸洋溢着痛并幸福的情绪。
白姿意一进来就给他说了郑彬没死的事。
郑彬听见他的呼唤,抿唇朝他点了点头。
郑重山还想跟他说些什么,奈何身体不给力,说不了那么多话。
白姿意拉着郑重山的手,哭得撕心裂肺,老郑,哇啊啊——秦曦见母亲鬼哭狼嚎的样子,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然后朝郑彬努努嘴,让他也看看。
两人的手交叉纠缠在一起,在白姿意的身后肆无忌惮地打情骂俏着。
郑重山看着他们俩,笑得合不拢嘴。
好了……郑重山安抚着白姿意,可下一句话他却没有力气说出口了。
白姿意吸吸鼻子,拿着床头的纸巾擦着眼泪,然后温柔地摸着郑重山有些松弛下垂的脸。
秦曦看到这一幕,不再跟郑彬玩闹,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与他十指相扣。
白姿意等这一天等太久了,那种一个人的恐惧,就像是被流放到了孤岛,不会死,但孤独会吞噬灵魂。
郑重山缓缓看着围在自己病床前的三人,呼吸微弱,声音细碎地问道:我……我睡了多久……白姿意握着他的手,瞳孔地震,身体一怔。
秦曦听完,低下了头,掐了一下郑彬的手心,让他回答。
郑彬果然听听话话地回答了两个女人不愿意回答的问题,九个多月了。
这么久……郑重山看着秦曦微笑,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叹道,我听见……他在睡梦中听见有个女孩儿在他耳边哭,求他醒来,他想睁开眼睛,奈何实在是无能为力,后来,他听见女孩儿高高兴兴地告诉他自己怀孕了的消息,他是真的高兴,想睁眼睛感谢她给自家留后,但失去儿子的痛苦更为清晰,郑重山不愿意醒。
是后来儿子在他耳边短短的一句话,让他的四肢有了知觉,可仍旧无法自主醒来,因为,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听见什么?白姿意紧张地看着苍老许多的男人问道。
郑重山很是激动,声音颤抖地问道:听见……曦……曦……说孩子……三人听见他的话,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面面相觑。
白姿意只能硬着头皮,笑着给他解释道:啊,没有,你听错了,聊聊现在才怀呢。
是吗……呵……呵……郑重山看着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的秦曦,两眼泪汪汪。
秦曦读懂了他眼神里传递的感情,那种闪着泪光的眼神,叫做感激。
郑彬紧握着秦曦的手,跟父亲告着别,爸,您好好休息吧,我们走了。
他也怕,越说秦曦越难受。
况且,有母亲在这里陪着父亲,已经够了,他们俩在这里,反倒会影响父母叙旧。
秦曦也反应过来,轻轻拉着父亲褶皱的手,说道:嗯?哦哦,爸爸,我们过几天来看您。
哈……好……郑重山满足地看着三人,点了点头。
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美好的事。
秦曦和郑彬走了之后,白姿意就褪掉了伪装,拉着他的手,把热泪挥洒在上面。
十二点,正午的阳光洒入病房,在耸肩的女人背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