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彬搂着她进了一家店铺,店主是一位外国老妇人,白金色的头发,湛蓝的眼眸戴着破旧的老花镜,年轻时一定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店铺里没有多少成衣,只有布料和一个缝纫机,显得空荡荡的。
正在量尺寸的Erika一看到两人,连忙放下软尺上前。
嗨!郑先生。
老妇人热情地用贴面礼跟郑彬打招呼。
Hi,Erika.郑彬简单地打了招呼,这是我夫人,秦曦。
Oh~How pretty!Erika惊叹着,湛蓝的眼眸看着秦曦,很高兴见到您,夫人。
她热情地给秦曦行了贴面礼,然后用带了口音的中文说:是要给夫人做件衣服吗?不是,是所有。
郑彬笑着跟Erika说,我来实现我的诺言了。
您还记得?Erika双手捂着嘴,惊讶地看着高大的男人。
秦曦一脸茫然地看着两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郑先生来我这里定制第一套衣服的时候说过,以后让我给他的夫人,也就是您,定制所有的裙子。
Erika直接而热情地说道,有着西方人的脾性。
秦曦礼貌地一笑。
郑彬弯腰低头附在她耳边说:以后就不会像上次一样,跟白雅凛撞衫了。
独一无二,如你。
恶魔的低语。
秦曦偏头看着他,说出了心灵深处的声音。
You’re right.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他抓住了她的发绳,轻轻一拉,扎起的头发瞬间散开。
一头浪漫的棕色卷发,又是别样的风情。
两年前我遇到Erika,就想带你来。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与秦曦十指相扣的手忍不住紧了些。
您二位的感情真好,令人羡慕不已。
Erika羡慕地说着,走到一个堆着碎布的角落找出了一堆散乱的设计稿。
递到了秦曦面前,秦曦接过,拿着泛黄的设计稿翻看着。
郑彬悄悄在她耳边说:她以前在法国是做高奢定制的,规模还挺大的,可惜卖的太贵倒闭了。
后来旅游到中国,嫁给了一个中国人,就在这儿开了个店。
秦曦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显然是对他口中的八卦感兴趣。
多贵啊?她踮起脚尖,揪着他的衬衣,轻声在他耳边问道。
贵到我第一次进这个店,以为她是黑店。
他也学着她的模样,窃窃私语着。
啊,那难怪会倒闭了。
秦曦一脸解惑的样子。
不过人家开过很多场秀,卖的都挺好。
但是款式少,总共也就一百多款,加之工厂、人工、店铺、工匠都需要成本的,难以继续运营下去。
郑彬刮了刮她的鼻子,继续跟她科普着。
他在给她铺路,在给她引荐。
你跟我说这么多干什么?秦曦眼波一横,皱眉看着他。
某人只能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Erika正在收拾着自己杂乱的工作台,看两人窃窃私语的样子也是那么赏心悦目。
郑彬站在她身后把她推到Erika眼前,双手握住秦曦的肩膀,说:先给她做一件黑色小西服吧,款式新颖一点的。
Erika走上前,围着秦曦转了一圈,带着老花眼镜的蓝眼睛观察地格外认真,夫人的身材比例真好,不过.....我还是得先给您量一下。
好的。
秦曦点头回答。
Erika得到允许,便拿着软尺,量着秦曦的颈围、肩宽,正准备量胸围时,站在一旁的男人开口道,我来吧。
老夫人回头,一脸了然地看着男人笑,把软尺交到了他的手中。
秦曦微微皱眉地看着他,在怪他大惊小怪的。
他接过软尺,上前量着她的胸围,秦曦觉得自己紧张得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98。
腰围61.....他边量边跟Erika说准确的尺寸, Erika在旁边拿着自己泛黄的小册子记录着秦曦的数据。
秦曦看得正认真,听见耳边充满磁性的声音说了句,长得还挺好的。
她回过神来,掐了掐他的窄腰。
郑彬看着工作台旁的Erika,问道:衣服什么时候做好?正在工作台前画着图的妇人抬眸,那双老花眼镜下的眼睛格外清明地看着两人说:15天后您来取。
嗯。
郑彬说完就带着秦曦离开了。
出了门秦曦才问出心中的疑惑,双手抱住他的手臂问道:怎么不给钱?衣服都没拿到给什么钱?郑彬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我说定金呢。
女人娇俏地拍了一下他的胸膛。
那是夏秋要思考的事。
郑彬握着她的手揣在裤兜里,一往直前地往家的方向走。
对了,夏秋什时候回来?秦曦很是关心地问着郑彬。
项目上线之后就回来,还得有半个月,或是一个月。
他估摸着,说的模棱两可。
秦曦一掌拍在他的手背上,说:你一点都不关心你得力助手啊!该回来时他自己知道回来,我操心他干嘛?我只操心你的事。
他语气有些吊儿郎当地说着。
这样说,要是秋秋听见了,可得伤心难过。
秦曦强调着。
秋秋?听到她对夏秋的称呼,他冷着眼看她。
你怎么连夏秋的醋也吃?她无奈地一笑。
他不是人?他跟个小孩似的看着她。
秦曦只能举手投降,笑着说:木木三真小气,心眼儿就这么大。
她伸出左手的小拇指在他眼前比划。
比大了,顶多指甲缝那么大。
他伸出右手握住了她举起的左手。
秦曦被他逗地捧腹大笑,抱住了他。
可她又何尝不是个小心眼呢,所有人在爱人的问题上,都是小心眼。
会吃醋,会闹小脾气,可那都是源于爱。
两人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她忍不住问他,我有一个问题。
愿闻其详。
他笑着说。
要是有一天我发现你骗我,该怎么办呢?秦曦抬头仰视着他。
他低头俯视着她,有些苦恼地说道:打我一顿?太轻了。
她一脸认真地笑着。
罚我三天不能见你,这是最痛苦的事。
他更为苦恼地说着,实在是不想跟她谈论这么复杂的事情。
三天太短了,三个月。
秦曦人畜无害地笑着,眯着眼看着他,逼着他点头答应了。
好。
他满不在乎地说着,丝毫不觉得自己会有骗她的那一天。
可他后来,还是食言了。
昏暗的宗家祠堂里,一脸冷漠的男子跪在列祖列宗的灵牌前。
他的脸上好似凝结了寒冰似的,紧抿薄唇,剑眉紧蹙。
十月的夜晚已有些许秋日里独有的寒意,他穿着白色的衬衣,再强壮硬朗的身体也不敌冷风的偷袭。
一个中年妇女拿着一个精致华美的镶金边蓝色食盒,一步三回头地悄悄潜入祠堂。
她穿着民国时期的天蓝色衣袍遮住了微胖的身材,手腕上的湖蓝色手镯晶莹剔透,在黑夜里也泛着蓝光。
陆淑静看见黑夜里男人孤苦伶仃的身影,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阿文啊,三姑给你送饭来了。
陆淑静满脸愁容地走到陆凯文身前,跪倒在地看着自己这个倔强的侄子,你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的脾气,跟他顶什么呢?吃亏是你自己呀。
陆凯文从小到大最是听他三姑的话,因为他觉得,只有他三姑是真心待他好的,从来不会因为他是私生子而瞧不起他,反而对自己是疼爱有加,对陆景俞颇为冷漠。
你听三姑一句劝,别再想着那个秦家的姑娘了,也别再为了她跟你爸争吵了。
女人语重心长地说着,想起白天陆凯文在饭桌上就跟陆德海发生口角的时候就害怕。
好不容易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个饭,却在谈婚论嫁的事情上发生了口角,陆凯文当着亲戚们的面驳了陆德海的面子。
而陆德海又是个极度爱面子的人,气得他直接摔碗让陆凯文滚到陆家祠堂里跪着,他也真的听了,不服气地跪在了列祖列宗的面前。
我不想什么都听他的了!他红着眼眶冲着陆淑静吼着,想从三姑那里得到一些支持,哪怕是一丝丝的希望,他也还是有回头路的。
可是所有人,都把他的路堵死了啊。
无人肯伸出手来,救他。
他是你爸!陆淑静皱着眉训斥着陆凯文。
陆凯文一听,很是颓废地一笑,认命地说:是啊,他是我爸。
秦家那姑娘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惦念着?你看她,从小到大什么都不会,就跟在那个郑彬身旁,跟个小妖精似的。
还有啊,哪家姑娘像她似的还没结婚就跟人家住一块儿去了?我看她呀,压根儿就配不上你!陆淑静越说越起劲,陆凯文懒得跟她争执了。
也就是长得好看点,可好看的女人是毒药啊!阿文啊!你可是我们老秦家的希望啊,可不能沾这么些玩意儿!陆淑静继续骂着秦曦,说着她的不好。
陆凯文只是冷着脸听着,双手悄悄地握成了拳头。
三姑,你走吧,我想静一会。
陆凯文冷冰冰地打断了陆淑静的话。
中年妇女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迫于他冷漠的脸色选择了听他的话。
那我把饭菜给你放这儿了哈。
她指了指食盒,见陆凯文点头她才离开。
陆淑静走后,祠堂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他抬头看着供奉着香蜡的牌位,双眼无神而又绝望地说道:我怎么舍得让她嫁到这个会吃人的家庭里来呢?这辈子,我只能是母亲的儿子了。
秋风起,夜微凉,强忍下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