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正醉心于这种熟悉的寄生感觉,盘算着出了地牢如何遁逃。
沉鱼却发话了。
地牢潮湿阴冷的风吹过她的脸庞,额上那点朱砂色属于殷无妄的印记格外吸人眼球。
还有更诱人的交易,你确定要走吗?殷无妄一愣,心中兴趣更甚。
你可不是见好就收的东西。
沉鱼轻叱一声,在提出条件前,反而开始与他交流。
不知是不是被乘风阁驱逐,归属感下降,她没了之前对心魔那种排斥与冷漠。
反倒是给心魔一种她愿意与之交心的错觉,他们二人似乎也格外了解彼此。
我,一生飘零,唯有在师父身边才得以靠岸。
她的嗓音淡淡的,如风过无痕,语句却尽是悲词。
如今,与其看到他满眼失望,不如自行了结。
殷无妄再次震惊于沉鱼对缈千的在意。
不过是魔印,沉鱼这样的人,无数魔族流派都要留意,何愁没有去处。
她向来如此干脆利落。
一想到缈千,沉鱼心中一阵绞痛。
我这个身体,不知是否能入了你的眼。
沉鱼用冷冷的声线开出条件,却有些诡异的暧昧。
殷无妄尽力忽视那种错觉,他懂,他说的是容心魔驱使她的身体。
她的体内灵力充沛,灵根却势弱,习练之躯自愈能力极强,足以承受被夺舍的损伤,是极佳的容器。
这个容器将是心魔继续实施计划的最强助力。
沉鱼实在聪明,看透了他深入玄虚境,搅乱一滩浑水的最终目的。
她倒没什么包袱,没了乘风阁这个正道门派,师父也能少被大义绑架,他该是个潇洒散仙。
殷无妄承认他被沉鱼开出的条件吸引到了。
作为交换,我要你将我的金丹交给他。
沉鱼还惦记着缈千内丹的损伤,近日来缈千也是醉心弥补,已经多日未出容云居。
殷无妄无言,沉鱼那样精通秘术,不会不知道被夺舍与金丹被剖出的痛苦。
真是个疯子,为了那些偏执的念头,值得吗?终究憋不住,他反问道:值吗?沉鱼倒是笑了:你只需考虑你自己的利益,心魔。
我不是心魔,我叫殷无妄。
殷无妄不知怎么的,或许是对一个濒死之人的同情,拉拉扯扯这么多次,总该让沉鱼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的,魔主。
意外的,沉鱼见他这么说,更欢快了,悦耳的轻笑声如昆山玉碎。
心魔可没有灵智。
殷无妄有些恼,心中腾起诡异的感觉,沉鱼要是没那么犟就好了,收回魔族就是一员猛将。
曾经殷无妄也很犟,直到最终被他的好大哥逼上绝境,固执的想法也不攻自破。
要什么泾渭分明,魔主之位就摆在那里,觊觎它的人看谁都是仇敌。
那沉鱼呢,将要被剖出金丹时,痛感丝丝缕缕扎进骨髓,她会回头吗?若她回头,再千疮百孔的躯壳,自己也会为她缝补回来。
殷无妄回味一下,难得被自己的好心打动了。
二人再次达成了协议,履行契约之前,沉鱼好想再见缈千最后一面。
可自从三生石碎片将自己的心思暴露无遗,额心的魔印公之于众,沉鱼再不敢面对他,就算偷偷一眼也是凌迟。
她御剑而起,飞向稀少人烟的荒山。
眸色冰冷又晶莹,她准备好以游魂形态感知痛苦和死亡了。
沉鱼闭上双眼,以最安静的姿态,散了魂灵。
殷无妄愣了一瞬,白衣沉寂,就这样在他心里烙下哀怜。
不敢再耽搁,他操控了沉鱼的身体。
夺舍沉鱼,殷无妄此时理应感受到她痛苦扭曲的灵体,灵台却一片寂静,他感知不到她的存在了。
瑞凤眼睁开,里面盛着的不再是沉鱼冷清的目光,也不是殷无妄一向的戏谑模样。
眸子里尽是沉沉的黑气,深潭般幽深诡谲。
殷无妄摊开手掌,一双嶙峋玉手摊开。
他不自觉地抚上那薄薄的茧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心口有些疼,大概是沉鱼身体的余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