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就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中出了城。
十里亭建在不高的山坡顶上,伫立在官道不远处,四周空旷,视野开阔,通常被人用来等候和送行。
隔着老远石房就看见亭中有人。
主子,司姑娘,对方已经到了。
马车停稳,司重明率先从马车上跳下来,抢先石房一步伸出手扶住云栈的胳膊,我扶你下来。
顿了一下,云栈还是把手放在她手心,却并没有把身体的重量也转移过去,只是虚虚扶着。
二位一路辛苦,进来歇息片刻吧。
前方,男子一身白衣胜雪,宛若谪仙下凡,秋风吹起他的衣角,让人有种下一秒他随时都会乘风而去的错觉。
看到对方,司重明并不惊讶,南诏太子真是沉得住气,过了这么久才联系我,倒是很让我意外。
司小姐勿怪,在下一直处在昏迷之中,近日刚醒。
姒薄侧开身子请二人进入亭中,亭子中央石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茶和糕点,看来他已经在这儿等了有一会儿了。
司重明一直搀扶着云栈直到落座,也不客气,径自取了两个茶杯倒了热茶,先放到云栈面前一杯,随后自己才坐在。
动作熟练且自然。
姒薄眸光一深,看来在下没猜错,通过九千岁,就能找到司小姐。
想找我直接派人去司府不久成了,何必绕这么大一圈,劳累旁人。
姒薄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拢了拢身上白色的兽皮大氅,我身边眼线太多,有九千岁帮忙,才能不被人察觉地离开。
这倒也是。
司重明了然点头。
想来以姒薄如今的尴尬处境,身边伺候的人全是徐庆安埋下的奸细,整日里一举一动全都被人监视,凭他自己的能力,怕是连落梅山庄都出不来。
注意到他的动作,司重明看了一眼云栈的穿着,还是那件厚实的黑色大氅,把他整个人严严实实的包裹住,可她还是注意到他伸出拿茶杯的手,指尖泛着不正常的白。
石房!司重明冲亭子外面喊了一声,去把马车上你主子的汤婆子拿来!是!石房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就反了回来。
司重明接过他递来的汤婆子,摸了摸是热的,想来石房已经灌好了热水。
你暖一下。
直接把热乎乎的汤婆子送进云栈手里,她还没忘了把他敞开的大氅拢好,以免进了寒气。
即便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姒薄,此刻也觉得自己有点凄凉。
原来司小姐还有如此细心的一面。
姒薄微笑说道。
司重明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劳累云栈为自己奔走已是亏欠,不然这种天气,云栈本是可以呆在暖和的房间里的,何苦受这份罪。
司重明瞄了一眼云栈的方向。
只见他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他们两个聊些什么,兀自喝着她给倒的茶,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好像马车上的火气从没出现过。
可是越是这样,她越是有种他现在心情不痛快的感觉。
想来是真的遇到棘手的事了。
司重明十分有眼力的起身给他续茶,还殷勤地把桌上的糕点往云栈面前挪了挪,你吃,你吃。
云栈不语,只是抬眸看她,眼中有不易察觉的无可奈何。
糕点很香,看上去很好吃,也应该会很甜腻。
可他依旧拿了一块儿,尝了一口眉头微皱,随即把剩下的放入口中。
姒薄收回刚想拿糕点的手,自然地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之后,收回大氅底下,看来二位交情不错。
官家小姐和一国重臣有如此私交,这大舜果真有趣。
咱们就别说题外话了,指尖点着桌面,司重明没接他的话,太子既然来此,便是同意了我的提议,何不痛快点有话直说?司小姐依旧快人快语,姒薄唇边淡笑,声音因为体弱的缘故也是轻轻的,显得有些柔弱,不错,在下同意与司小姐结盟。
云栈喝茶的动作一顿,桃花眼凉凉地看向对面。
察觉到他的目光,姒薄侧头与之视线对视,眼中透露出些许揶揄。
司重明完全没察觉到二人之间已经暗中交锋过一轮了,听了姒薄的话,她很高兴,如此很好······在下还要与司小姐约法三章。
话说了一半被人打断,司重明剩下的话被人堵了回去,请说。
我们之间盟友关系,只维持在南诏使团还在圣都这段时间,一旦离开,盟约自动废除。
司重明十分干脆地点头,可以。
在下只会向你们提供有关徐庆安的信息,确保议和顺利。
其他涉及南诏内部的事,请恕在下不能告知。
当然。
作为回报,太子殿下所处大舜期间,我们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在下并不在乎这个。
姒薄一笑,抬眼看向四周一望无际的旷野,死与不死于我而言没有区别,之所以答应结盟,全因司小姐那晚所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姒薄也不介意,你说,‘一个人怎么甘心成为别人实现狼子野心的工具呢’。
躺在床上假装昏迷的时候,在下脑海中一直在重复这句话,倒真的被这句话激出一丝血性来,觉得就算要死,也不能让别人那么容易得手。
呵呵······他虽然笑着,可是笑声中全是比秋风更凉薄的意境,司重明甚至觉得他根本不是为了他所说的目的,而是打着看热闹的心思,故意掺和进来,想把徐庆安和他们之间的水搅得更混,以至于两方人全都焦头烂额,最好两败俱伤。
唉······虽然看着像不惹尘埃的仙君,生死看淡,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心里却截然相反,恶劣得很。
而另一个·····她转头看向云栈。
传言中如同地狱来使的九千岁,相处这么长时间之后,她却觉得对方心思纯净,是个好人。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她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
两个长相都及其俊美,气质及其出众的男人就坐在自己面前,正姿态优美,教养极好的喝茶。
一个白衣飘飘的病美人,一个黑衣肃穆的玉罗刹。
司重明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然只顾着说话,全然忘了抓住机会好好欣赏美人!简直是暴殄天物!这种场面!这种绝色!下一次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凑在一起,若是让世间其他女子碰见,只怕全都要为其癫狂!自己竟然只知道说话!她心里懊恼不已。
果然是离开军营太久,回了圣都脑子都待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