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道欣长的身影穿过长廊上明暗的烛光停在一处房门前。
白日里的争执散去,这里只剩下安静。
站了一会儿,身影将房门缓缓推开。
此时,房间里除了昏睡的少女外,空无一人。
云栈缓步行至床边,为她掖好被角后无声注视,昏暗的烛光掩去他复杂的眸光。
在这里守了一天的司重笙被他派人引了出去,只有这样,他才能得这半刻与她同处,亲眼确定她真的平安无事。
白日他还能用公务分散注意力,一到夜深人静,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如一道细线牢牢系在她这一头,思念作力不断缩进,时刻牵引着他。
直到像这样站在她的床边,真切的看着她胸膛上下起伏,他的内心才能得到片刻安宁。
您对重明的关心,似乎不太正常。
身后有声音突兀响起。
云栈并未回头,似乎早知道这人的存在,冷冷说道,这不关你的事。
宋仲素轻轻一笑,从门外走进,轻轻关上房门,没发出丝毫声响,确实跟在下无关,不过事关重明的清誉,宋某自问和司家是世交,不免要多这一回嘴了。
宋太傅一直持身中正,从不关心跟自己无关的事,宋家其他人也一直谨遵这一点,所以宋家至今安稳。
你的行事,和宋家一直以来的行事准则不太相符。
这已经是在出言警告他了。
宋仲素并不害怕,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九千岁说得不错,在下的祖父也常说我不像宋家人。
云栈深深看了床上的少女一眼,放下床边帷幔,转头出了内室。
两人面对面相视而坐,云栈看着宋仲素,神色之间并没有被人质问的不悦。
你想说什么?直到亲身面对这个传言中的人物,宋仲素才真实感觉到来自对方身上,属于上位者的威压,也真切感受到,为何祖父三令五申宋家人不可轻易得罪东厂。
但今天,他可能要违背祖父的话了。
虽然这个话不该在下来问,但我想九千岁您应该不想同司兄坐下来谈,那么就由在下越俎代庖了。
他顿了一下,眼睛直视着云栈的双眼,开门见山,你对重明,抱着的到底是什么心思?······一阵沉默,云栈神色未变,宋仲素也不着急,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过了稍许,云栈才出声,你觉得呢?一开始我以为你是想让重明和你结成对食。
对于自己的猜测,宋仲素直言不讳,但是今天在崖上,你的种种表现又让我觉得不是。
可越是这样,我越拿不准你的态度,心中隐隐有种想法却觉得太过惊世骇俗不敢轻易确定,所以想当面向您问个清楚。
九千岁,你,可是喜欢司重明?······宋仲素看见,坐在对面的云栈在他此话出口的瞬间,瞳孔骤然一缩,只有一瞬,随即恢复如初。
只这一个异状,就足以证实他心里的猜测,可是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不可思议,情绪也因此起伏巨大。
你可知你的感情会给她,给司家带来什么样的灭顶之灾?你又可清楚你的身份,如果离她太近,今次这样的事必然不会少?这次她能平安脱险是幸运,下次呢?以后呢?宋仲素不知自己现在是怎么了,心里有一股情绪来回冲撞,换做平时他怎么也不会说出这种类似质问的话来。
但话已出口,如覆水难收,干脆借此机会问个清楚明白。
你是以什么身份质问于我?是你口中的世交,还是另有其他?云栈并未计较他的态度,而是淡淡反问。
宋仲素呼吸一滞,理智告诉他是因为两家的交情,情感上却想回答另一种。
云栈也并没有真想听到他的答案,我不会否认我对她的心思,她在我心里如珠如宝,世间所有加在一起,都不足她一星半点的珍贵。
我可以承认我喜欢她,你呢?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如此坦荡地承认了,甚至还反问了自己,宋仲素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此,云栈沉了脸色,如果你是这样优柔寡断的人,那么你就配不上她。
她未来的夫君,必须有能力保护她。
未来的夫君?宋仲素有些疑惑,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何一边表明了心迹,一边又透露出让司重明另嫁他人的意思。
盯了他许久,宋仲素无奈摇头,九千岁,我看不懂你。
若是能轻易被人看懂,只怕我已经死了千百回了。
云栈从不觉得自己的爱意和司重明最后的归宿有什么冲突,他爱她,是他自己的事。
不会让她知道,就藏在默默无言之中。
虽然他也很后悔把她带入危险之中,但若真有一日她想远离自己,那也只能是她亲口说出,其他任何人说的都不作数。
司昊天说的不算,司重笙、司重赢说的也不算,更不要说是宋仲素这样的外人。
今天宋公子说的这番话本督主可以当做没听见,望宋公子日后谨言慎行,不要轻易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宋仲素张张嘴,没再说话。
门外,一抹蓝色衣角一闪而逝,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就在这时,石房小跑着跑了过来,神色着急,一露头,连观察室内诡异气氛的闲心都没有,气喘吁吁的说道,主子,吴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