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水沄就这么死了,还真有些可惜呢……正这么想着,斜对窗棂的那间屋子终于有了动静。
沈书玥顺着窗口望过去,就见把手在门外的侍女们忽然推开屋门,着急的冲了进去。
屋门一开,水沄惊恐的尖叫便隐隐绰绰的传了出来。
看来,是死不了了。
她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关了窗子,转身合衣躺在了榻上。
一夜好梦。
次日,沈书玥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她坐起来一瞧,发现白桃竟然还在睡。
起身开门,门外的侍女恭敬的将早饭端进来,摆好碗碟以后,立在沈书玥面前小声禀报。
太后娘娘吩咐了,吃完早饭就要启程回燕京,辰时三刻准时出发,沈司务千万记着些时辰。
好。
沈书玥笑着点头。
那沈司务慢用。
侍女说完便恭敬的退了出去,顺手将屋门也带上了。
沈书玥转身进了内室,伸手推了推睡的香甜的白桃。
起来了,吃完早饭我们就要回去了。
被她一推白桃缓缓睁开了眼睛,似乎还没完全睡醒,目光定定的看着帐顶好一会儿,才恢复了神采。
她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垂眸看了看身下的床榻,微微有些苍白的小脸上猛然露出惊恐之色。
哎呀!天都亮了,奴婢竟然在小姐榻上睡了一宿!说着,白桃翻身便要起来,可双手才刚刚撑着起来一些,就又无力的跌了回去,然后她痛苦的捂住了脑袋。
嘶……头怎么这么晕,身上也没力气……沈书玥忙伸手扶了她一把,温声说道:可能是着了风寒,等回去给你开个方子就没事了,若是实在不舒服,就再躺会儿。
听见这话,白桃脸上露出感动之色,望着沈书玥一脸真诚的说道:小姐,您人真好!看着小姑娘清澈诚恳的大眼睛,沈书玥感觉到了一阵惭愧。
能不好么,若非自己昨晚让她趟这儿,她也不会中那烈性迷烟。
这头晕发软,就是中了迷烟的缘故,按白桃的身体情况,这症状起码得两天后才能消失。
出于愧疚,沈书玥亲手拧了帕子,帮白桃擦洗了一下,然后将早饭喂给她吃。
白桃吃完早饭后便感动的一塌糊涂,一双大眼睛里蓄满泪水,看向沈书玥的眼神,充满了要为她上刀山下火海的坚决。
全部收拾完,便到了离开的时辰。
沈书玥扶着白桃走出屋子。
白桃虽然身子单薄,但因为中了迷烟的缘故身上没有半分力气,整个人都倚靠在沈书玥身上,如此一来,就算沈书玥不似那些小姑娘手无缚鸡,也是十分吃力了。
因昨日下过暴雨,地面泥泞不堪,唯有双人宽的青石路面可以走人。
此刻正是大家都离园的时辰,青石路上一个接一个全是人。
沈书玥扶着自己的丫鬟,夹在千金的人潮之中,往后瞧了瞧,就见四妖女也分开着走在人群里。
天空又飘起了蒙蒙细雨,夹着深秋的风,便添了些刺骨的寒意。
身边是泥泞的路面,天空是寒凉的雨丝,这样的天气,这些娇娇小姐们早没了赏景的心情,一个个的快速往前走,都想快些出去,舒舒服服的坐进温暖的马车里。
可惜,偏偏事与愿违,来到一处两道汇一的交叉口,那青石直接被雨水冲开,嚯开一个积了很深泥水,足有一丈长的大口子。
被堵在口子上的小姑娘满脸烦躁的‘啧’了一声,大概是想往回走,结果一回头,就被后面熙熙攘攘的身影打消了念头。
后面的人见忽然不走了,情绪逐渐烦躁起来,忍不住扬声催促。
这天儿还下着雨呢,怎么不动了,要是淋出个毛病怎么办?真是烦死了,到底还走不走了!就是啊,我快冷死了!抱怨声如潮水涌来,小姑娘也气的不轻,正要发脾气,她身边的丫鬟小声说道:小姐莫急,让奴婢背您过去吧。
小姑娘闻言眸子一亮,喜道:你脑子倒是快!快走吧,我可不想再站在这儿吹冷风了!丫鬟忙将小姑娘背起,淌着齐脚踝的泥水走了过去。
后面的立刻有样学样,全都由丫鬟背着走过去。
很快,就到了沈书玥。
看着黑乎乎的泥水,沈书玥犯了难。
弄脏鞋子和衣裳,哪个女孩子愿意啊?旁边又全是花草树木,地上泥泞的根本不能下脚,连绕路都没办法。
何况她还扶着一个白桃,若是从这泥水趟过去,必定满身狼狈。
走不走了?后面还这么多人等着呢!后面的人不耐的催促起来。
沈书玥叹了口气,认命的往前走了一步。
倒霉的是,她刚刚往前走了一步,脚下的青石板忽然猛的往下一沉,积在石板下的泥水顿时飞溅而出。
不偏不倚,全部溅在了沈书玥的鞋面上。
噗嗤……后面立刻传来嘲笑声,隐约还能听到幸灾乐祸的讽刺。
她也太倒霉了吧,前面那么多人过去都没事,就她被溅了一身,哈哈。
哼,这是老天爷都看她不顺眼了,我要是像她这么丑,早就羞愧的和摄政王退婚了,就她脸皮厚!害,那种商贾溅户,攀上了王爷就是野鸡飞上枝头做了金凤凰,别人看她像个笑话,她只怕还以为别人在羡慕她呢。
这话就像一颗石子,瞬间激荡出一片如浪潮般蔓延的哄笑。
被挤在人群中的四妖女气的不行,有心想要上前帮忙,却无奈被挤的根本不能动弹。
沈书玥叹了口气。
今日这脸是丢定了。
想到此,她抿着唇抬脚往前走去。
正在这时……等等。
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忽然从斜后方传来。
沈书玥下意识收回脚,回头一瞧,就见祁璟屿踩着泥泞的泥土从远处,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在晨光倾洒之下,他的身躯格外挺拔。
沈书玥垂眸,却发现他脚上那双昂贵的金丝暗纹黑靴已经被泥巴糊的不成样子,心中不由有些心疼。
这靴子起码得二十两银子,这么一踩,以后就算洗出来,怕是也不能穿了。
这败家男人!祁璟屿身高腿长,两步就到了沈书玥面前。
沈书玥可惜的看了一眼他脚上的靴子,费劲的弯腰行礼,下官……然而,礼才行了一半就被祁璟屿打断了。
站着别动。
沈书玥不明所以,正要询问他什么意思时,祁璟屿却已经将习文手里宝贝似的握着的帕子揪出来,蹲在了她的面前。
§231第二百三十二章不是王爷的种雪白的帕子上绣着一株缠绕的红豆藤,成熟的红豆从裂开的夹里露出来,颜色红润颗颗饱满,十分喜人。
然而下一刻,这喜人的红豆上,就被印了一抹脏兮兮的泥印子。
祁璟屿毫不怜惜那透着绵绵情意的红豆手帕,温柔的一下一下擦拭沈书玥鞋面上的脏水。
擦了一通,乌黑的鞋面稍微露出一些颜色,可那帕子,却彻底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擦不掉了,回去本王让人给你做双新的。
祁璟屿放弃了擦拭,站起来,一边低声对沈书玥说话,一边杨手将脏兮兮的帕子丢还给了习文。
习文双手接住帕子,愣愣看了好一会儿,才用力咬住嘴唇,硬生生将心痛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沈书玥根本无暇心疼他,整个人都沉浸在巨大的甜蜜之中。
她的男人,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下官,参见摄政王。
沈书玥扶着白桃,笨拙的行礼,本就软糯的声音融了甜蜜的笑意之后,就更加甜糯。
不能动弹的白桃也慌张的出声行礼:奴婢参见摄政王!直到现在,周围那些怔楞的小姑娘们才想起来给祁璟屿行礼。
小女参见摄政王!免礼。
祁璟屿淡淡开口,眼睛始终看着沈书玥。
虽然那个男人的表情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几乎是现场所有人,都能从那没什么变化的表情里,感觉出极致的温柔来。
那是,只对沈书玥一个人的温柔。
怎么办,好嫉妒啊!这个想法,几乎在同一时刻从每一个小姑娘的心里冒了出来。
原来,摄政王真的如此宠爱沈书玥,从前我听到这种传闻,还以为是沈书玥不要脸,自己找人传的呢。
一个小姑娘一脸羡慕的看着沈书玥,小声对前面的人说道。
前面的人噘着嘴,小声道:沈书玥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好事……至于被挡在人群里的四妖女,则纷纷看着沈书玥和祁璟屿的身影,露出了一脸姨母般慈爱的微笑。
你扶她过去。
祁璟屿看了习文一眼。
习文当然明白这个‘她’不可能是沈书玥,于是直接上前接走了紧紧靠在沈书玥身上的白桃,大咧咧的往肩上一扛,踩着泥水就走了过去。
白桃虽然浑身无力,但脑子却是清醒的。
在被习文扛上肩头的刹那,一张白净的小脸红成了柿子,羞的差点哭出来。
习文这个糙老爷们根本没有察觉,一路扛着白桃就走了。
看到这一幕,沈书玥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祁璟屿二话没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毫不顾忌周围震惊的目光,淌进了泥水里。
沈书玥只感觉一股热气从脚底冲到了脑门上,整个人都在冒汗,心中恼的不行。
这个男人,这么多人,他就不能顾及一些吗?!一过了泥坑,沈书玥就着急的推他,行了!这里我自己能走了!祁璟屿看了看脏兮兮的地面,有些不情愿,但见小姑娘脸红的厉害,还是将她放下了。
双脚一落地,沈书玥立刻朝前走去……不,用跑似乎更贴切。
看着小姑娘慌张失措的背影,祁璟屿眸底浮起一丝笑意,抬脚跟着她,他双腿修长,不紧不慢之下,没两下就赶上小丫头,与她并肩而行。
男人颀长宽厚的背影稳重淡然,少女娇俏窈窕的背影仓皇失措,并着肩,很快消失在视线尽头。
到底,还要等多久!!身上缠着纱布,淋着冷雨看了半天别人的甜蜜的水沄,实在忍无可忍,朝着抬着自己的几个太监怒吼出声几个太监这才回神,蹙眉扫了一眼板子上面色苍白的水沄,犹豫了一下,勉强露出一丝恭敬。
这就走了,水小姐趟稳了。
说罢,四个太监抬着板子一晃一晃的淌过水,往前走去。
没等那行人走远,就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哎,你们知道吗,昨晚上,宋银铃忽然拿刀冲到水沄的屋子将她给捅了!我早就知道了!按我说啊,一定是因为上次水沄陷害沈书玥,却推宋金铃顶罪的原因。
看到水沄这样,我真是想笑呢,当初她在我们面前多傲啊,现在,亲爹进了大理寺,什么时候能出来都不一定,自己又因为摄政王得了不定时的失心疯,好好的贵门千金,现在可谓是一身黑啊。
伴着这些议论声,水沄一行逐渐走远。
太后与三位后妃出宫,带了一大帮子宫女太监。
从另一条路出来的太后与三位后妃正在太监宫女的服侍下上马车,其余的宫女太监全都恭敬的立在一旁,其他的马车全都不敢动,车夫们都从马车上下来,恭敬的立在路边,恭候太后车碾先行。
沈书玥走进一颗大树下避雨等待,目光看过去时,正好是水嵘烟由贴身宫女扶着进马车。
尽管有两个宫女一左一右将她扶的十分稳当,她却还是用手护着肚子。
先前被压下去的想法,在这一刻又冒了出来。
察觉到祁璟屿在自己身边站定,她蹙眉开口道:水贵妃,是不是怀孕了?本王自然不会知道。
祁璟屿淡淡回答。
那你说,若她真的怀孕,皇上会如何?最近几年出生的皇子全部夭折,边疆更是动荡不安,依照皇兄的性子,若是知道后妃有血脉,一定会让祁斗殿大办祭祀,以此来昌旺国运。
如此隆重,那她肯定也能母凭子贵,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取代失心的皇后成为新的皇后,对不对?没错。
沈书玥轻笑,偏头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我敢断定,水贵妃肯定怀孕了。
跟本王有什么干系?祁璟屿挑眉。
沈书玥无语,将声音压的更低:皇上没有下令让祁斗殿大办祭祀,那就证明连皇上也不知道她怀孕了,这难道不奇怪吗?也许,她想给皇兄一个惊喜。
……祁璟屿,你是不是傻?反正,你若是怀孕了不告诉本王,那一定是为了给本王一个惊喜。
祁璟屿一脸笃定。
得亏这周围没人,不然沈书玥又得羞的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鼓着腮帮子气了好一会儿,她才恨恨的说道:不,那有可能根本就不是王爷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