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而且还传的特别快。
在皇后娘娘薨逝的消息如炸雷劈响在燕京城上空时,沈书玥和摄政王的喜事转白事也以疯狂的速度蔓延开。
不过是去了一趟摄政王府的功夫,回来的路上,只要是从身边经过的,都会停下来对沈书玥指指点点。
虽然她并不在意外人的看法,可身处这种八卦中心,也实在不是什么叫人高兴的事情。
她加快脚步,一心只想快些回家。
也是到了今日她才发现,这走了不下千次的东街,竟然如此长,怎么都走不到头。
就像有隔空定身的魔力一样,只要是她走过的地方,旁边的路人就会停下来,像被点了穴一般静静立在那儿。
根本不在意她会不会听到,三两一群的说起了自己心底对这次‘红事变白事’最真挚的看法。
运气真不好,好不容易要飞上枝头,结果竟出了这等事,男人最是花心,一百日以后那摄政王的信肯定都飞了,这沈书玥多半会被退婚。
哪里是什么运气不好,就是太显摆了,我听我那去参加喜宴的朋友说,她们家拿着王爷送的喜服凤冠到处显摆,现在弄成这样,那尤氏怕是都傻眼了,哈哈……若说订婚再退,多给些嫁妆,也还是有人家要的,现在婚礼都行了一半,若是被退婚,那就是个下堂货了,谁还要啊。
行了行了,小点儿声儿,这丫头瞧着也挺可怜的。
‘可怜的’沈书玥叹了口气,脚步更快。
匆忙的模样在旁人的眼底更加显得狼狈,顿时引来一片怜讽的目光。
当宁骁和苏慕赶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光景。
——二人为何会来,这,还得从半个时辰之前说起。
宁太尉府里。
今日宁骁没有去书院。
这是沈书玥进入白嵩书院以来,他第一次逃课。
贴身小厮看着桌上没有动分毫却已经凉透的早饭,又那看依旧在镜子前捯饬自己的男人,心中充满了迷惑。
虽然自家主子平日里也有些爱臭美,可像这样天不亮就爬起来茶饭不思的捯饬自己,还是第一次。
这般隆重,也不知道主人准备去见什么人……正在小厮胡思乱想时,守门的小厮忽然跑了进来,因太过恐慌,进门时脚在门槛上绊了一下,这个人便呈狗吃屎的姿势狼狈的扑了进来。
镜子前正在专心捯饬自己的男人浓眉一簇,视线却仍旧没从镜子中离开,一边拿着一个金冠在头顶比划,一边冷冷开口:有事说,没事滚。
小厮忙爬起来,惊慌失措的禀报:回小侯爷的话!方才宫里传来消息,皇后娘娘薨了,太尉和夫子都去了宫里,临走时交代,让您派人将府里所有东西都换成素色,鸡鸭鱼肉全部处理掉,丧服也要让绣房快些做出来!压着一顶金冠在头顶看效果的手一顿,宁骁终于从镜子里扭开头,看向了跪在地上回话的小厮,声音漂浮不定:薨了……换成素色,鸡鸭鱼肉也不能吃了……那婚事呢?婚事还能办吗?小厮用力摇头:婚丧嫁娶停一百日,举国守丧三年,不过是以日易月,是以,举国守丧只需三十六日。
后面的话宁骁根本听不进去,脑子里只有前面那半句——婚丧嫁娶停一百日。
那若是已经开始的婚礼呢?他问小厮。
小厮道:立刻停办,延迟一百日才……挨,小侯爷!您做什么去?!丞相府。
临水榭里,苏慕颓废的靠在美人靠上,左腿随意的伸展在地上,右腿曲在美人靠上,一手酒壶一手酒杯,一下一下的往嘴里倒着酒。
小厮看的着急不已,一早上已经无端端被骂了许多次,此刻他根本不敢上前阻拦,就更别说询问自家公子今日为何要逃课了。
人间……不值得……忽然听见自家公子似乎嘀咕了一句什么,小厮忙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可是有事吩咐?苏慕咽下嘴里的酒,掀开眼皮,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着小厮,一脸颓废的道:我说,人间不值得,女人都肤浅……不值得。
女人?小厮想了想,有些明白了,小声问道:公子说的可是那位沈小姐?听见‘沈小姐’三个字,苏慕猛的一下砸了酒壶,碎瓷飞溅,小厮被吓的直接跪了下去。
小的该死!公子莫要恼怒!苏慕冷哼一声,抓住小厮的衣领子,恶狠狠的说道:我告诉你,年幼无知的我已经死了,往后,就算你被他打死,老子都不会管了!什,什么啊,公子,您是不是喝多了……小厮瑟瑟发抖。
苏慕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猛的松手站了起来,今日你对我爱答不理,往后……我让你高攀不起!然而,没等他将这句狠话放完,就被外头匆匆跑进来的小厮打断了。
公子,宫里刚刚传来消息,皇后娘娘薨逝了!丞相让您快些将屋子里所有颜色鲜艳的东西都换下来,全部换成素色,丧服您也得盯着绣房连夜赶出来,明日您要跟着丞相一同去皇宫拜慰!苏慕蹙眉,下意识呢喃:薨了?……而后枯寂的眸子转了转,看向那小厮,婚丧嫁娶停多久?老规矩,一百日,以日易月,举国守丧三十六……公子!您去哪儿?!没等小厮的话音落地,苏慕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回廊转角。
回话的小厮一脸莫名其妙:公子这般激动,是急着去哪儿?苏慕的贴身小厮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看看脚边的碎瓷,一脸无奈的说道:不是人间不值得,是没有了沈小姐的人间不值得,皇后薨了,婚丧嫁娶一律得停期延后。
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回话的小厮也站了起来,一脸看傻子似的看着贴身小厮。
贴身小厮笑了一下,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人间……又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