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白霜,洒落一院清凉。
面前的男人背身立在白霜与院墙的阴影之间,明明只语气温和的说了一句‘说清楚’,可王婶儿却硬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刻竹筒倒豆子,将隐瞒的一切全部说了出来。
听完王婶儿的话,祁璟屿安静无言的立了许久,方道了一声:谢谢。
王婶儿诚惶诚恐,连连摆手说不用,然后小心的退回了自己的屋子。
习文。
随着这声淡淡的呼唤,习文的身影出现在院落里。
王爷,何事?祁璟屿转过身,看着他说了一句话。
习文一愣,然后点头:属下明白!含着一口闷气,心里又压着事儿,沈书玥一夜没怎么睡好,早上起来眼下一片青影。
刚刚下地穿了鞋,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
她随手抓起面纱戴好,上前开了门。
祁璟屿端着一盆水立在外面,在门开时,自然的抬脚走了进来。
沈书玥哼了一声,关上门,从祁璟屿手里接了水,简单的梳洗了一下,祁璟屿就一直在旁边看着。
沈书玥不理他,收拾妥当后自己开门走了出去。
祁璟屿一言不发的站起来,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两人这一前一后的走出来,恰好就被刚刚起床的王梁瞧见了,他愤怒的瞪了祁璟屿一眼,又悲伤的望了沈书玥一眼,然后便满身失落的走开了。
沈书玥一心只想快些见到大师父,打算找到王婶儿道个别。
谁知道一进堂屋,桌子上已经摆了一桌的饭菜,王婶儿热情的迎上来,拉着她往桌边走。
我一大早就起来做了,快些尝尝,好不好吃?看着那一桌子的热饭热菜,沈书玥那句拒绝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便随着王婶儿坐了下去。
也罢也罢,反正一夜都等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吃完这顿饭再去也是一样的。
然而,沈书玥怎么也没想到,她一碗白粥刚刚喝完,习文便满脸苍白的走了进来,他走到祁璟屿身后,附耳说了一句什么。
沈书玥没听清,但是她注意到,习文的手在抖。
而祁璟屿在听完习文的话以后,脸色也一下子变了,只是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细微的表情变化也只有沈书玥能看出来。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能让祁璟屿都变脸的事情,一定不小!玥儿,我们不能去看大师父了,现在就要回京。
祁璟屿放下筷子,低声开口。
沈书玥连忙点头,压下心里的疑惑站起了身,那现在就走吧。
谢过了王家人的款待,沈书玥便跟着祁璟屿往桂花坡在走,她本想走到无人的地方,好好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桂花坡里那些妇孺一路上一直跟着她,不停的指指点点。
原本心里就烦,沈书玥停下脚步看着那些人正要发火,却赫然发现身边的男人周身气息恐怖,肆虐的内力破体而出,朝着那些议论的妇孺就打了过去。
沈书玥忙将他拉住,急声道:别杀人!虽然嚼舌根很烦,但这些人都不坏!祁璟屿似乎吸了一口气,那打出去的气浪收回,他拉住沈书玥的手,语气里有难得的急迫。
快些走。
沈书玥点头,大步跟着他往前村外走。
那些议论的妇人到了出村的路上便停了下来,沈书玥正要松一口气,可随即,她便僵在了原地。
因为,就在她一只脚快要踏过那颗槐树时,从那群指指点点的妇孺们之中传出了一句叫她浑身发寒的话。
这就走了,白养了她十年,人活着不来看看就算了,现在人死了,都到了门口,竟然也不去坟上看一看,真是个白眼狼。
死了?说谁?大师父吗?沈书玥觉得自己的脑子忽然变的粘稠,根本没办法思考。
祁璟屿也在同时停下了步子,低头看向了身边的少女。
那双露在面纱外的杏仁眸带着不解扫过不远处的妇孺,然后慢慢抬头,看向了他。
轻纱微动,少女微微颤抖的声音从面纱下传出来,他们说人……死了,祁璟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她本就是极其聪慧之人,有了那句话该明白的她都已经明白,问他,只是不敢面对现实罢了。
祁璟屿叹了一声,知道一切都瞒不住了。
是。
分明是透着怜惜的一个字,可听在沈书玥耳朵里,却觉得冰冷无比。
她转动粘稠的脑子,慢慢将昨日院外指点的人、王婶儿遮掩的表情联合起来,赫然就明白了祁璟屿为何忽然改变主意。
他一定是那个时候就察觉了什么。
而今早习文的露面,根本就是他的安排——这也就更加应证了大师父死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祁璟屿有所动作,就一定是亲自确认了这件事情。
很奇怪,沈书玥现在竟然还可以冷静的转动这些念头,甚至连眼圈都没有红一下,只是,当她想转身朝后山走时,却发现手脚不听使唤的抖个不停,让她根本没法儿迈开步子。
祁璟屿长叹,弯下腰来将她横抱起,朝着后山大步而去。
周围围观的妇孺见状皆是惊了一跳,有些年轻小姑娘看看娇小依靠在胸膛的沈书玥,又看看面容俊朗身材颀长的祁璟屿,赫然红了脸。
这光天化日抱在一起实在有失体统,可是……心里真是羡慕呢。
王梁也很羡慕,他希望能那样抱着沈书玥给她安慰的人是自己。
围观的妇孺们一边用言语不齿那对不成体统的男女,一边忍不住跟了上去,想要去瞧一瞧他们到底要去干嘛。
然而才走了两步,面前忽然出现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长臂一挥,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刀便横在了前面。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四散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