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渡船下来以后,是一个屹立在湖中间的岛,远看不大,踩在上面才发现,这岛,并不小。
沈书玥一下渡船就被守在岸边的官兵往里头带。
县衙里的?官兵上下看她一眼,说道。
沈书玥点头,答道:来顶张勇的值。
官兵眸光闪了一下,没言语。
沈书玥敏锐的注意到了官兵的表情,试探了一句:张勇为何回老家?官兵闻言脸色紧了一瞬,紧抿的唇角泄出一些深入骨髓的恐惧,他烦躁的回了一句。
别问那么多,做好你自己的事!顿了顿,沈书玥从怀里摸出自己在县城里买的蜜饯,路上买的,给你。
蜜饯这东西,对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是只有过年才能吃上的,是好东西。
官兵没有犹豫便接了,吃了一颗,神色软化几分,由衷赞道:真甜,真好吃。
沈书玥便笑着问他:你来了多久?官兵沉默片刻,声音低落的回答:三天。
也是顶别人的值?嗯。
张勇在这儿做什么?……他是工头,专门负责盯那些修建离宫的人。
那,他为何回老家?话题一到这儿,官兵的嘴又闭紧了,只是沈书玥看的出来,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沈书玥没再问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个方式:他的老家在哪儿?官兵从捧在掌心的油纸包里拿出一颗蜜饯放进嘴里,砸吧了一下嘴,甜的眼角起了笑纹,他停住脚,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几个官兵,用极小的声音对沈书玥说:他的老家,在西边。
这个官兵对说这句话时,与她离的极近,透着蜜饯甜香的气味喷洒过来,却是凉的,刺骨。
沈书玥的心缩了一下,她隐约明白了,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如果真是她理解的那样,那岂不是连身为看管者的张勇也……这离宫到底是怎么个修法?这离宫修了多久了?她问。
官兵道:快一年了。
快一年了,这么多人去修,那肯定修的颇具规模了。
沈书玥举目四望,可入目却是一片荒草野树,根本没看到半个宫殿的影子。
官兵看到了她眼里的疑惑,苦笑了一声,在她肩上拍了一下,这离宫,不是修在地上的。
不是修在地上,那是修在哪儿?官兵正要说话,后面的一个官兵忽然不耐烦的开了口:刚刚又来了一批修离宫的人,快点走,不然要是现场出现什么问题……那个官兵说到这儿没说下去了,但是其余几个官兵却都是明显的打了个冷颤,看起来极为恐惧。
沈书玥跟着官兵往岛中心走。
穿过了层层荒草野树,赫然发现这岛中间一片空旷,荒草野树都被夷平,在正中间,有长七八丈,深四五丈,坑里头什么情况看不见,但在正中间,露出了半丈高的石头。
很明显这石头是放在坑中间的,算上露出来的,这石头起码有八九丈高,石头是黑色,于艳阳的照耀下,反射着猩红的光。
还没走近,就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往鼻子里窜。
此刻正有许多人被官兵押着往那深坑走,被押送的人各个都面露惶恐,疯狂的想要往外面突围,官兵们木着脸将所有妄图逃跑的往回抓。
沈书玥只看了一眼,便明白,那所谓的离宫,怕就是面前这个深坑!而那些修建离宫之人,怕是都填了进去!那些被押送的人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全都拼死反抗,这样一来,官兵们便有些阻拦不住。
有的是一家子都被抓了来,丈夫为了保护妻子,不顾落在身上的拳脚,死命抱住官兵,喉咙鼓着青筋的朝自己妻子大喊:娇娇!跑!快跑!有的是母子,母亲用娇弱的躯体挡住官兵的殴打,疯狂将自己的骨肉往外推:一直往前跑!别回头!娘保护你!还有互不认识的,年过花甲的老人家用颤巍巍的身子抵挡着,试图保护那个年轻的孩子。
现场混乱极了,哭喊嘶吼求饶裹杂在一起,交织出一种惨烈的气氛。
其中一个官兵实在看不下去,他狠狠丢掉手里的长刀,哭着大吼起来:老子不干了!都给老子跑!快点跑!跑……然而,他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忽然出现的黑色人影提了起来,那人影不知从哪儿旋出一把匕首,他以极慢的速度将这把刀从那官差的头顶插了进去。
直到刀身完全没入头骨之中,人影才松开手,拎住官兵的脚脖子,将他挂在了一棵歪脖子树上。
至于那歪脖子树上,晃晃悠悠的还有好些个倒挂的人,有的死透了,有的看起来还有一口气,有的是头顶有个露出来的刀柄,有的是从太阳穴露出来刀柄。
还有的鼻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刀柄。
这些说来迟缓,可却是发生在沈书玥一眼扫过之间的。
她的眼睛刹那猩红。
这时她听到旁边的官兵笑着说了一句:那些人,得这样挂着三四天才会死透,如果我们乖乖听话,那个人会给我们个痛快。
想活吗?沈书玥忽然扭头问身边的官兵。
官兵年轻的脸庞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不是我想就行的啊。
沈书玥勾唇,神色乖戾,我说行,就行。
啊?官兵愣神。
沈书玥转身,对身后这些神色惶然的官兵说道:你们只管往外跑,带着那些老弱妇孺一起跑,那个人,我来对付。
空气凝了一下,其中一个官兵语气绝望的道:那个黑衣人是皇族圈养的毒侍,别说他的武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就算有,你也打不过的。
信我吗?中年男人的声音忽然柔婉,好像……女人的声音,还有‘他’明明粗犷的脸庞上,那双杏仁眸却格外清澈秀丽,透着强者才有的冷静。
莫名的,这些官兵忽然全身热血沸腾,齐齐点了头:信!沈书玥一笑,转身飞身掠起,奔向了那黑衣人。
就在她跃到半空时,她看到了深坑里头的情景,心头一翻,险些呕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