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
侍卫习文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书桌后头的男人,心中十分着急。
王爷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在这里坐了一整夜,若非能清楚感觉到活人的气息,不然习文真的怀疑,面前椅子上坐着的,就是个雕像。
习文默默在心里算了算时间,此时已经接近未时,而书院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
那就证明沈小姐并没有离开书院,是个好现象。
怕自家王爷再这么坐下去发生什么意外,习文小声开了口:这些时日属下都是看在眼里的,沈小姐对王爷您一片真心,那些信绝对有问题,王爷您应该相信沈小姐。
说完后,习文看向桌子后面的祁璟屿,发现他雕塑般的身体竟然微微动了。
习文心中一喜,正要继续宽慰,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敲门声,这是只有暗卫阿影才有的敲门手法。
阿影被王爷留在了沈小姐身边保护,他这个时候来……习文头皮一炸,整个头皮连带身体瞬间麻了。
看向书桌后方,发现那个独身被敌军围困阵中却依旧淡定如斯的男人,此刻双手竟微微有些发抖。
静了有一会儿,祁璟屿才开口:进来。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阿影走了进来。
王爷,沈小姐离开出院,往城外去了。
你没看错吧?习文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这段日子沈小姐对王爷一改常态的温柔,而王爷每到月圆夜便要犯的病这个月竟然没有犯。
习文知道一定是因为沈小姐的关系。
现在沈小姐若真的出城要和那小白脸私奔,王爷怒极之下,病情可能会更加严重。
阿影没说话。
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祁璟屿觉得胸口好像被巨石压住般,发出一道冗长的呼吸声,然后自桌后站了起来。
备马。
是!习文立刻去牵马。
马儿被牵到王府门口,祁璟屿大步走出,沉着脸色翻身上马,一挥马鞭,马儿扬蹄嘶鸣,风一般冲了出去。
习文带着一众侍卫急忙跟上。
祁璟屿抿着唇角,玄色衣摆在风中烈烈做响,马儿从城门下一跃而出,冲向城外那条唯一的路。
不一会儿,视线尽头便出现一辆马车,朴素的车身,明显是从马坊顾的。
祁璟屿抿唇伏低身子,用力抽了下马屁股,马儿一个飞跃超过马车,他用力一拽缰绳,马儿侧身一横,稳稳的停在了疾驰的马车前。
车夫被这突如其来的人马吓了一跳,急忙拽缰绳,马儿嘶鸣,堪堪在离那一人一马半尺的距离停了下来。
哪儿冒出来的,不要命……车夫气急败坏,对着马上的人便骂,可怒气还未宣泄完,便感觉胸口一痛,身体顿时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了出去。
马车里,沈书玥正靠着座位闭目养神。
车身规律的晃动让她添了睡意,忽然马车急停,她被惯性推了出去。
还好抓住了东西,不然人便要直接飞出去,非得摔死不可。
如此一吓,她满脑子的睡意顿时消散,抬头看向晃动的车帘,莹润的杏仁眼眸里一片通透。
感觉到车身震了一下,隔着车帘沈书玥都感觉到了一股毁天灭地的威压。
尽管事先有准备,她还是被这股气势吓的不轻,身子下意思往座位里面缩了缩。
下一刻车帘被掀开,颀长的人影携着冷意挤入,未等沈书玥看清来人,耳边便是一声巨响,碎木飞迸马车破了一个大洞,男人的手深深陷入洞里。
木头断开处十分尖锐,将男人的手划出一道道血痕,鲜血顺着木头往下,滴在沈书玥肩头,很快濡湿一片。
‘哗啦’一声,男人似乎不知道疼痛一般,将自己的拳头从洞里拔出来,又带飞一片碎木屑,沈书玥感觉到脸上溅落几滴温热的液体,心脏剧烈收缩,浑身绷紧。
男人面容邪肆,用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捏住沈书玥的下巴,发红的桃花眼充满狠厉,玥儿,你又说谎。
他的表情如神渊魔王,乖戾邪佞,可声音却出奇的温柔,像是在对情人低语一般。
沈书玥慢慢吐出一口气,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才发现自己方才竟然紧张的连呼吸都忘了。
抬眼对上男人的眸子,漆黑的瞳孔里清楚倒映她遮着面纱的脸,露在外面的杏仁眼里充满了恐惧。
她没有说话,抿着苍白的嘴唇,举起双手轻轻捧住祁璟屿滴血的手。
将他的手从自己下巴推开放到腿上,沈书玥抽出怀里的帕子,沾了水壶的清水为他轻轻擦拭伤口里的木屑和结块的鲜血。
祁璟屿慢慢坐下来,目光落在那只轻轻为自己清洗伤口的小手上。
小手清洗完伤口,将带血的帕子放到茶几上,又从腰间的锦囊拿出一个白色小盒子,用嫩白手指沾了里面淡粉色的药膏轻轻往他伤口涂抹。
似乎是怕他疼,她摘了脸上的面纱,一边抹药一边对着伤口呼气,小脸专注温柔,好像一个贤惠的妻子。
祁璟屿眸底闪过一抹伤痛,随着这伤痛又生出一股想要毁天灭地的暴虐。
小心的为他抹完止血药,少女又抽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包住他的手,轻轻在手背打了一个结,然后捧着他的手抬头,眼圈发红。
王爷以后莫要伤害自己,我心疼。
心像被人狠狠捏了一下,祁璟屿忍着翻滚的怒意,定定望着少女,声音却依旧温柔:不是馋我的身子吗,不和他走,什么都给你。
沈书玥的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
在安排这一切之前她便知道会有这一遭,甚至在出城时她还设想过,如果祁璟屿追上来会怎样对自己。
她想,一定会有霸道的吻,然后越想越气可能会控制不住的掐她的脖子,甚至会忍不住打她一巴掌。
可是什么都没有,他愤怒到极点,却舍不得伤她一分,甚至卑微的想要用自己的身子挽留她。
大傻子……祁璟屿,你就是个大傻子!少女眼泪汹涌,哭的十分伤心。
骂他大傻子,是觉得他的话幼稚可笑吗。
一场真爱,怎么可能因为他的身子就妥协……祁璟屿苍凉的扯了扯唇角,微微阖眼,再睁开,只剩屠尽天下的狠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