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半夏--鸵鸟哲学拂开女孩的手,棉谟轩正色道,图书馆她已经去过,要找什么可以用门口的电脑查找。
如果借书,老师的借书证更方便一些。
失陪。
棉谟轩欠了欠身,他小跑几步,追上木半夏,拉紧她的手。
流火的夏日,木半夏指尖冰凉。
棉谟轩晃着她的胳膊,柔声安慰她别生气。
木半夏相信棉谟轩,就算导师用毕业威胁他,他都不会妥协一件他不愿意的事。
况且导师根本不会做这种事,又不是旧社会,哪来这么多强买强卖。
她没头没脑地烦躁,之前她说棉谟轩立高岭之花人设,现在她觉得高岭之花为了她太过烟火。
为什么哄她?她又不是小孩子,她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明明白白。
她也恼自己。
明明她的人生里,本来就是重聚少,分离多。
明明她早就不在乎遇见谁,离开谁。
现在随便一个路人甲,都能在她心里翻起不小的浪花。
她为什么在意?她干嘛要在意?棉谟轩不像棉谟轩,木半夏不像木半夏。
别这样,我没事。
木半夏强忍着怒火,平静地按住棉谟轩的手,力气稍微重了点,压得他的手滑了下去。
木半夏想拉住棉谟轩的手挽救一下气氛,手指动了动,还是放弃了。
事情没这么严重,木半夏心知肚明。
她只是需要独自安抚情绪,荒草丛生的嫉妒,又或者横冲直撞的害怕。
你别自己生闷气。
棉谟轩抬了抬手,却又没放在木半夏的头上。
我没有生气。
木半夏不知道能说什么,也不知道从何解释她的反常,回学校吧。
木半夏深陷自我的沉默。
车窗外的景色变换,木半夏的思绪飞得更远。
自她出生,在父母身边的时间甚短。
木半夏会察言观色,会迎合别人,会懂事听话。
她去哪里都行,她在谁身边都可以,她是一粒沙,风吹向哪儿,就去哪儿。
木半夏说自己平凡,不是虚伪谦虚,她觉得哪怕她有一点特别之处,也能让别人多留恋一分。
小时候,身边的叔叔阿姨都夸她乖巧听话,谁有这样的女儿,做梦都要笑醒。
但事实是,随着时间流逝,年岁的增长,木半夏不得不接受,她确实没那么重要的事实,至少在父母心里,就有比她更值得在意的事。
再后来,她和杜恩泽一起长大。
她以为总算有一段岁月,有人跟她一样觉得难以分割,融入生命。
可事实却是,戒断的痛只有她懂。
对方只不过在最后,因为可笑的占有欲,生出了一点迟到的忌妒。
现在是棉谟轩。
木半夏感受到,被人宠着,被人爱着,有人试着理解你说的话,有人努力解决你情绪的症结,有人想给你没有瑕疵的安全感。
恰恰问题就在这,木半夏用什么回馈?如果没见过光明,忍受黑暗就是本能。
如果没尝过蜜糖,苦涩也不会难以下咽。
你有情绪,连我都不能说吗?长久的静默让棉谟轩也觉得不耐,他用手按着眉心,轻轻地说。
我的情绪,我自己能解决。
你什么都要自己解决,连因为我产生的情绪也要自己解决?对,我要靠自己。
你自己解决,你记得你是怎么解决问题的吗?不声不响,一句沟通没有,冷漠、绝决阻断一切。
棉谟轩漆黑的双眸格外浓暗,眼神又冷,木半夏仿佛看见了初见的棉谟轩,不,比当时还冷。
木半夏转头看向车外,她一直都是这么解决问题的,逃避躲藏沉默,总会过去的。
棉谟轩动了动,再没说话,走向车门,他下车了。
其实,还没到站呢。
傅北辰--一地焦炭那天之后,棉谟轩或是木半夏都没再来找过傅北辰。
倒是钟离沫好像过来安营扎寨一样,把自己画漫画的工具,全搬来了工作室。
美其名曰,家里环境过于舒适,助长享乐主义。
傅北辰觉得新奇,他还不知道钟离沫有这么一项技能。
你不是惯会无视我?钟离沫的眼里闪现出一抹了然的神色。
这你就有点冤枉人了吧……傅北辰伸头看了一下钟离沫漫画的名字,你这是……嗯,文稿是小表妹的。
钟离沫眼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最近没见她,前几天她跟我说话,好像要去医院,问我要挂什么科?钟离沫想了半天,翻了翻手机,哦,甲状腺结节。
她生病了?傅北辰蹙紧眉头,沉吟片刻,发信息给棉谟轩。
【木半夏生病了,你知道吗?】【你觉得我有机会知道吗?】钟离沫手上一顿,慢慢抬头看向傅北辰,倒不算严重,学校例行体检发现的。
就是医生给出处置意见前,需要穿刺活检,给肿块定性。
你们都不知道?钟离沫的语气里满是疑问。
钟离沫颇有不解地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给了木半夏。
她们语气柔和地聊了一会,电话就挂了。
在人民医院二楼超声科呢,该谁去谁去吧。
钟离沫的眼波闪了又闪,再次凝眸望着傅北辰时,眼睛里眨着淡淡的水色,似乎多了一丝不易觉察的伤感。
小表妹,没有家里人都这么忙吗?小姑娘还得自己去医院啊?她还说别告诉棉谟轩。
钟离沫也没执行这句话,毕竟她刚才就意有所指,该谁去谁去。
来不及了,已经告诉了。
傅北辰并不惊讶钟离沫的话,但也不想由着木半夏。
棉谟轩看着信息渐渐冷静下来,连日来心中强烈的不满苦涩好像烧起了一团火,又慢慢熄灭了,化作一堆灰烬。
他真切地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折磨,一颗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越收越紧,清晰的痛感令他痛苦不堪。
木半夏太折磨人了,遇事就喜欢躲起来。
因为不擅长被人闯入心里上锁的门,她就习惯性地用自己的躯壳硬撑。
棉谟轩以为自己就算没有钥匙,也可以敲敲门,让木半夏放他进去。
但是小孩习惯了被动等待,又偏执自己的方式,每次都搞得自己可怜巴巴,让人心疼。
棉谟轩没办法,他还是得去找他的小姑娘,不能让她生病还孤零零的。
就算她什么都不说,那他就坐在她身边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