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半夏没想到，林素凉装不下去的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中文系的大学英语都是大课，一般都在下午。
每次上课，木半夏看着下面昏昏欲睡的学生，都觉得自己像一只念经的王八。
木半夏想起多年以前，棉谟轩的实用性和兴趣理论，只能心里默念，王八就王八，好歹长寿。
这会儿，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木半夏开着投影放一部美剧，等着林素凉起来之后，一起去吃饭。
然后吃过午饭，打工人木半夏就去念她的经，林素凉继续她的富贵闲散生活。
人生就是这么不公平，木半夏和林素凉的差距，永远是眼前的苟且和诗与远方的距离。
林素凉前十年一直在攒钱投资，正好赶上金融业的黄金期。
现在手里的理财产品每天利滚利，够她休息好一阵子的。
可她偏偏闲不住，吃个甜品，还要写个笔记，营造个仪式感。
眼看就要成为大学城行走的大众点评，学生背后津津乐道的半个网红。
网红今天一上午没出房间，一声不吭。
木半夏敲门进了房间，林素凉像某种软体动物一样，弓着后背，缩在被子里。
伸手掀开被子，木半夏盯着林素凉，她捂着脸颊，痛得鬓边的头发丝都有些潮湿。
你这干嘛呢？牙龈肿了。
林素凉张不开嘴，呜呜咽咽勉强把话说清楚。
走走走，快换衣服，去看医生。
不去不去。
疼死也不去。
林素凉一把抢过被子，又钻回去。
开什么玩笑。
肿着半张脸，头发没洗，也不能化妆，让她去见前男友？还不如给她一刀更痛快。
你怕什么，诊所又不是就他一个，你想见还不一定见得到呢。
放屁，谁想见他。
不想见就今天去，他今天不值班。
木半夏拉起来林素凉，就脱她的睡衣。
等等等……等一下，我自己换。
木半夏足足在房间门口等了四十分钟，林素凉才慢慢吞吞地走出来。
她看了一眼时间，午饭是吃不上了，快到上课时间了。
木半夏把地址发给林素凉，然后就出门去上课了。
林素凉这次回国以后，她用的是木半夏以前的旧手机。
因为上次和Matthew分手以后，她就把自己惯用的国内手机锁起来了，还把钥匙扔了。
今天真好看。
木半夏出门前，对着林素凉意味深长地说。
林素凉戴了一顶宽檐帽子和大号墨镜，伪装好，才走出家门。
大学城占地面积很大，但是Matthew的诊所在黄金位置，走一走就到了。
良修口腔。
林素凉看着闪光的金属招牌，心想这什么名，怎么这么土。
Matthew跟了自己几年，文案功底一点长进没有。
导诊护士看见门口的林素凉，主动走过来，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忙。
林素凉摘下口罩，说自己牙龈肿痛，需要看医生。
导诊护士帮林素凉填好个人信息，把她的医疗本双手递上，跟她说，请到二号诊室找周医生。
林素凉双腿灌铅，有点不听使唤，周医生，哪个周医生？不会是那个周医生吧……磨磨蹭蹭摸上诊室门锁，门打开的那一刻，林素凉真想摔门就跑。
她是姐姐，不能这么丢人，要保持镇定。
弟弟倒是冷静，看见她进来，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他的嗓音平静如水，让林素凉主述病情。
不是都写了吗，牙龈肿痛。
林素凉第一句话就有点没绷住，在崩溃的边缘挣扎。
Matthew没多说什么，叫了护士进来，说带林小姐去拍张片子。
林素凉在心里暗骂，弟弟演技真好，不拿奥斯卡都对不起他。
对着她一本正经公事公办，转眼就跟小护士眉眼含笑，有什么好笑的。
周医生只是长了一双桃花眼而已，他真的有点冤枉。
林素凉出了诊室，Matthew才放松下来紧绷的神经，中午收到木半夏的信息，他直接跟同事调了班。
姐姐刚才好像瞪了他一眼，可是他好像没做什么过分的呀。
X光片子出来，图像显示智齿横生，抵住了前面的牙，导致了牙龈发炎。
需要做手术，把智齿拔出来。
Matthew停顿了一下，不过先要打针消炎，手术后也要打针。
林素凉不说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既然都来了，就不可能肿着脸回去。
虽然不能一天就消肿，但做人还是不要为难自己。
林素凉出去交钱，等护士配好药喊她的名字。
她看着账单，在心里感慨，做牙医真挣钱呀，比她的理财产品还挣钱。
护士帮林素凉调好针剂流速，又拿了一个小小的暖水袋给她。
长时间吊水会导致手部温度变低，Matthew的诊所名字虽然起的一般，但服务还不错。
木半夏奸计得逞，发信息过来问候林素凉，前男友的业务能力是不是还不错？有没有精进一点？林素凉装模作样地回复，周医生是我的主治医生，别乱说话。
木半夏回复，是，主治医生，他能治的可不只是牙齿。
吊瓶的流速很慢，一瓶消炎药打得林素凉昏昏欲睡，也是她昨晚因为疼痛没睡好的原因，迷迷糊糊的，她好像真的睡着了。
等她再睁开眼睛，牙科门诊里空无他人，只剩Matthew坐在林素凉的身边。
林素凉身上盖着他的外套，她动了动僵硬的四肢，坐直了身体。
醒了？Matthew没看林素凉，视线落在她的手机上，换手机了？上一个坏了。
Matthew看了看林素凉的手机，明显是旧款，不是新买的。
所以，姐姐又在撒谎。
谢谢。
林素凉起身把外套递给Matthew，准备走了。
林素凉，我都不配听到一句实话吗？Matthew也跟着站起来，弟弟长得很高，距离很近就会有压迫感。
林素凉不自觉地想退后几步，却被人猛地按住肩膀，Matthew用力地亲上她的嘴唇，深情而蛮横。
弟弟生气了，毕竟他从没有直呼过林素凉的全名，更没有过这么不温柔的亲吻。
横冲直撞的掠夺加深了林素凉牙龈的不适，她用力地挣扎，但是力量悬殊，只能被动等待主导方放弃桎梏。
这是一个绵长又令人不适的吻，林素凉觉得自己几乎被人半提起来，箍在了胸前。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窒息的时候，弟弟松开了手。
他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让林素凉万分惊讶的话。
走吧，我也要关门了。
靠……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小狗变成狼，弟弟变渣男。
林素凉在心里暗骂，拿上东西扭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