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故叫了车送林岚回去，可到了家却没见到云炜的影子，林岚找遍了各处，红着眼站在云故面前：你也骗我？云故阖了阖眼：若不是这样，您不会回来。
那我们去找他。
林岚不跟他生气，拉过他的手作势要出门。
云故甩开手：去哪找？他已经四十八小时手机关机，云栀朵母亲的医院，他的工作场所，甚至他有可能去的地方我都找过了还是找不到。
妈，是您把他逼成这样，他躲着连家都不回了。
听完，林岚失神，又在那碎碎念：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云故不想听，拿了一包药倒了杯水递到林岚面前让她吃下，自己则躺倒在沙发，萎靡不堪。
林岚忽然安静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半会儿，云故看着她拿出手机不断拨打同一个号码。
虚握着拳头，云故起身回了房间，将门重重砸上。
医院那边，云栀朵坐了好久才稳定情绪，期间崔琳琳出来瞧见，整个人愣在门口，下意识把病房门合上后急慌慌地看向宋狌。
宋狌冲她摇了摇头。
栀子……崔琳琳手腕微微发抖，朝她伸出去又倏然收回。
那个女人来了戈蓝，我下楼撞见了。
云栀朵抬起眼睫，若没撞见，我估计现在还被你们瞒着，我还一直傻愣愣以为，我妈真的只是跟一个郭阿姨在忙事情。
崔琳琳不知道说什么，视线往上抬了抬，控制眼泪：现在没事，医生说再过几天可以出院了。
云栀朵没吱声，过了很久才道：我想一个人进去看看她。
宋狌下意识抓紧她双手。
崔琳琳点头：好。
松了松指尖，云栀朵抿唇，将一只手抽出抚平他紧皱的双眉：我没事。
病房里，只有冰冷的仪器运行的声音，云栀朵将门关紧，走向陈烟的每一个脚步都沉重不堪。
病床上的人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到毫无血色，她很憔悴，她很瘦弱，可这些，云栀朵之前竟然都未有所察觉。
许是听到脚步声，陈烟睁了睁眼，极慢地动了动脖子，待视线清晰看到云栀朵那刻，恍若受到沉重打击，屏息慌乱地看着眼前强忍着的眼泪的人。
妈……云栀朵不敢走近，艰难开口。
陈烟哽着嗓子，发不出一个字音。
母女俩相视许久，陈烟忽然收回目光，将脸别过一边：不是让你乖乖等我回去么，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云栀朵颤睫，像是没听到一样，走过去缓缓坐下，目光浅浅巡着病房里的每一处：连宋狌都知道你病了，就我不知道。
滚了滚喉咙，云栀朵低眉，替她掖着被角：我知道，你会说一切是为了我好，你怕我高考会因为此事受影响，你怕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晚一天知道就越难接受，妈，我害怕，你这样瞒着我，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心里好痛。
呜咽着哭出声，云栀朵别过脸，连陈烟的手都不敢去碰：我没有那么脆弱，我是你女儿，是你唯一的亲人，你住院，我不陪护却毫无知情地在外面吃喝玩乐，你是想我当个不孝女吗！陈烟撑着手肘慌乱起身：不是，栀子，妈妈没有这样想……云栀朵抽着鼻子，弯腰将她扶起躺好后胡乱擦眼泪：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不要这样，妈，我只有你了。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也不想说出口。
无言相泣，云栀朵深呼吸控制眼泪。
好半晌，瞥见床头上主治医师的职位跟名字，她语气故作镇定：消化内科，什么癌？陈烟没立刻回答，扯唇叹了声：什么都瞒不过你。
云栀朵重复：我问你是什么癌？肝癌，没得救了。
陈烟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很久之前，她以为面对云栀朵最难说出口，可如今，她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骗人。
云栀朵不相信她。
发现的时候，已经晚期了。
陈烟捧着她的手，细细抚摸着她指尖上的螺纹。
云栀朵没反应，一直没反应。
倏地，她忽然起身，抽出手往外走去，陈烟喊了声，她没理会。
出去后站定在崔琳琳面前，云栀朵定神：郭阿姨在哪里？在这里。
恰巧巡房的郭冬凌听到她的话，将手里的本子交给后面跟着的其他医生吩咐了几句，而后上前看着云栀朵，你跟你妈妈，很像。
正如当年她看见陈烟的第一眼。
惊艳，而美好。
治疗方案是怎样的？手术成功概率有多大？云栀朵满脑子都是这些，顾不上礼貌问题，直接开门见山的说。
郭冬凌有些意外，看崔琳琳一眼，而后沉声：你妈妈，只愿意接受保守治疗。
停顿片刻，她又道：不过现在你来了，看来我可以着手准备换个治疗方案，不过，涉及到化疗，你需要好好劝劝她。
云栀朵点头：知道了。
郭冬凌又盯着她看了片刻，云栀朵迎上她的视线。
郭冬凌一笑：你比当年的陈烟，还要优秀。
十八岁，她的冷静和从容，眉眼和神情，姿态和样貌，无一不让人惊叹。
希望上天眷顾，别再让她步陈烟的后尘。
晚上云栀朵执意不愿回去，怎么劝都还是要留下来陪护，陈烟犟不过她，最后同意了。
晚上不打点滴，病房里安静至极，陈烟让云栀朵上来跟自己挤挤，最后抱着人不放的却是她。
摸到一片柔软，陈烟忽然笑了声：长大了。
云栀朵：……才十八岁，还会继续长。
陈烟知道她害羞，及时收了手。
云栀朵没心情跟她说这个，动了动，启唇：郭阿姨说了治疗方案改为介入治疗，包括化疗在内，我不管你顾虑什么，这病，你得给我好好治，哪怕就百分之一你也得给我治。
陈烟沉默着不说话，神识像是忽然陷入混沌，无比挣扎。
云栀朵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吸了吸鼻子，也回搂着她：你好好治病，我好好高考，谁也不能示弱，谁也不能放弃，谁不信守承诺，谁就是猪头。
陈烟笑出声，鼻息沉重地叹了声，答应道：好。
拉拉勾。
好。
约定好了，她好好治病，她好好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