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什么？陈烟察觉出她欲言又止的模样。
云栀朵张了张唇，将那本泛黄的日记本从身后拿出来：你之前要丢，我偷偷收起来了，一直放在宋狌这里。
陈烟一顿，怔愣几秒后抬手将那本子接过来摩挲着封面：也好。
云栀朵没问什么，陈烟垂眼盯着书封，没有翻开的打算。
母女俩坐了会儿，陈烟忽然提起从前：这本子是当年刚和你爸爸在一起时买的，里面记着我和他在一起时每一件值得纪念的小事儿，从满心欢喜，到满怀失望。
云栀朵哑然，沉默着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良久，才开口道：那丢了吧。
陈烟轻笑了声：要看看吗？她很少提起从前，尤其是跟云炜之间的事情，所以听到这句时，云栀朵诧异许久，有些犹豫。
不看，看了心里膈应。
颤了颤睫，云栀朵换了口气，盘腿坐在陈烟身边，正打算跟她聊聊梁景山的事情，哪知道她放于枕边的手机不合时宜响起，梁医生那几个大字直直映入眼眶。
云栀朵笑着点头啊了声，一脸的我懂了，我这就出去的表情。
陈烟却有些愣神，眼睑下垂着，直到云栀朵出去后才慢吞吞接起电话：再给我一点时间。
梁景山那边还没说话，她便先一步开口。
好。
梁景山依旧无条件地迁就她。
短短二十秒不到的通话被挂断后，梁景山转身起步，跟准备下晚班的郭冬凌打了个照面。
郭冬凌禁不住问：美国那边还愿意通融么？要是还不抓紧过去，恐怕会……他们不会不卖我面子。
梁景山气息有些沉，停顿片刻后缓缓道，我会想办法。
梁景山只说了一句话就走，郭冬凌站在原地直皱眉，最终拿出手机跟陈烟说了这事儿。
她的病情不能再等。
既然国外有最好的医疗机构愿意伸出援手，那无论如何都不能错失这次机会。
郭冬凌了解陈烟那性子，谁劝她都不管用，思忖几秒，又直接给云栀朵打了电话约她明天见一面。
次日一大早，云栀朵如约来见郭冬凌，不知道为什么，云栀朵总觉得来见她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从进门开始就神情焦灼，见面第一句问的便是关于陈烟的病情。
郭冬凌也不绕弯子，直说了关于美国那边医疗团队的事情，云栀朵听得有些愣，回神后表情明显激动。
郭冬凌沉着声：梁医生跟那边周旋了好久，但是你妈妈不放心你，一直从高考前拖到现在。
云栀朵恢复平静，指尖紧紧捏着杯身，忽然抬头认真道：也不全是因为我。
郭冬凌跟她对视。
云栀朵缓缓道：若梁医生不喜欢我妈，可能这事儿她可以毫无压力地一口应下，毕竟只是花钱的事情，但梁医生偏偏喜欢她。
郭冬凌忽然笑了声：也许你妈妈也喜欢梁医生。
正是因为喜欢，所以不愿意连累他。
梁景山对她太好，她一边想接受一边又犹豫着不敢接受。
我知道了。
云栀朵深吸了一口气，今天的事儿，谢谢您。
客气什么，应该的。
郭冬凌心口重石落下，看着云栀朵道，好好跟她谈谈，尽量这两天决定好去还是不去。
云栀朵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上天终于有点怜悯之心，郭冬凌劝陈烟好好做决定，可云栀朵认为，她只能有一个决定，那便是去。
无论如何，陈烟都要去。
哪怕是治疗很久，哪怕要长居国外，只要能活着，这一趟，都必须去。
像是已经知道云栀朵去见郭冬凌，陈烟在客厅里站站又坐坐，终于等到云栀朵回来。
母女俩人互相对望着，片刻，云栀朵弯腰换鞋，挪着步子缓缓走过来。
云栀朵打破沉默：琳姨他们启程了？嗯，八点半走的。
陈烟抓着手机，呼吸微微起伏。
今日宋狌一家都回老家祭祖，陈烟原本想送完他们就回谭中路，但一大早就找不到云栀朵，顿时就猜到她去见了郭冬凌。
去见了人，自然就什么都知道了。
陈烟咽了咽口水，解释：栀子，妈妈不是有意瞒着。
我知道，我都懂。
云栀朵没有怪她的意思，但又隐隐夹杂着浓重的鼻音，可是如果不答应梁医生，我以后就没有妈妈了。
陈烟沉默着。
云栀朵低着头不敢看陈烟，她承认她现在很自私，她不想从陈烟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情，她只希望陈烟可以活着，哪怕要把梁景山牵扯进来，哪怕知道这样做不对。
可她没有别的办法。
她只想自己的妈妈多活几年。
陈烟心如刀绞，眨眼的频率稍快，稳住自己的情绪：妈妈没有说不去，只是这几天在想该怎么和你说这件事情好，没想到你郭阿姨先耐不住。
云栀朵猛地抬头：你答应去？陈烟叹了声：一个月前已经答应了你梁叔叔，你高考完就动身……只是近段时间和梁景山的关系越来越近，她开始害怕自己这一身病症会拖累他。
她只有寥寥可数那么几年的时间，可是他呢，他才三十五，他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走，他大可以去选择另外更好的人生伴侣，又何必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那就去。
云栀朵音量提高了一些，你若不想和他在一起，不想拖累他，那就我来陪你去。
陈烟拧眉：胡说些什么！我没胡说。
云栀朵态度强硬，妈，我是你女儿，我不陪你谁陪你？回来的车程是二十分钟，她在二十分钟里早就做好了打算，既然陈烟有顾虑，那就由她来打消她的顾虑。
陪我去美国？你学业不要了？好不容易才考上的汀陵大学你说不读就不读了？陈烟站起，气得指尖都在发颤。
我没有那个意思。
云栀朵咬唇，仰头看她的同时去牵着她手腕，妈，现在才六月，汀陵大学报到注册的日子在九月，我们可以先去美国接受初步治疗，等这边开学我再回来报到注册。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陈烟缓缓吐出一口气，坐下来反握住云栀朵的手，答应道：好，妈妈知道了，再给妈妈一天时间，我跟你梁叔叔再计划一下。
云栀朵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对梁景山的称呼从医生变成了叔叔，但这也意味着，梁景山会是这个家未来的后盾。
大概对梁景山怀着感恩之心，也真心希望陈烟在往后的年岁里可以幸福，所以对于这个未来的爸爸，她愿意百分百去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