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的闹钟响起的时候，云栀朵已经在床沿坐了好久。
闹钟一直响，客厅里的人都能听到，唯独云栀朵听不到。
她像是被画圈锁在了另外一个世界里，听不到也看不见其他的东西。
直到敲门声响起，陈烟仍旧一如既往喊她起床吃早餐去上学。
云栀朵回过神，将闹铃关掉，才慢吞吞地起身，换了身衣服后开门走进卫生间。
她脚步顿了片刻，能用余光瞧见在坐在客厅里的云炜。
也不知道有多久没在清晨里见过他。
这一次突然觉得，好像也已经习惯了见不到的日子。
早餐是陈烟做的面包的和牛奶，云栀朵面无表情地吃着，坐在餐桌上放空，没看云炜一眼。
什么时候找好的房子？云栀朵眼睛里重新有了焦距，定定看着坐在对面的陈烟。
陈烟抬眼与她对视，用心平气和的口吻回答：前不久找的二手房，是一间复式的屋子，本来想等翻新好了再和你说。
云栀朵哦了声，继续低头吃早餐。
被云栀朵刻意忽视了的云雄和韩英心里的愧疚更深，云雄喊了云栀朵一声，想问她一些什么，却直接被云栀朵打断。
爷爷，宋狌在外面等久了，我先去上学。
嘴里还叼着一块面包，云栀朵走去门口换鞋，开门之前，她想了想，还是说了句，你们想做什么决定就做，不用管我。
这话，像是对所有人说的。
包括云炜。
云栀朵发现，好像并没有很难过，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坚强。
一开门，冷空气从衣领钻入身体里边，让人不禁打个寒颤。
云栀朵才站了一会儿，对面的宋狌便跟着开了门，两个人互相看着，谁也没说话。
云栀朵总觉得宋狌又知道了。
早上好。
宋狌打了声招呼。
难得。
云栀朵扯唇，回了他一个微笑，随即伸手：我的四百块呢？宋狌歪了歪头，跟着笑出声，走过来托起她手心，将兜里那四百块拿出来给她。
还是热乎的。
云栀朵觉得真新奇。
嗯，毕竟揣了一整晚。
宋狌拨了拨她不够整齐的头发，拍了把她背后的书包，走了，上学。
吃面包么？云栀朵把自己只咬了两口的面包片递过去，她没胃口吃，刚刚只是在陈烟面前装装样子。
宋狌接过，就着她咬过的位置再咬下去。
吃得倒是挺开心。
他们这对冤家一起上下学对于附中的人来说是一件平常事，大多数口头上说喜欢宋狌的女生也都丝毫不在意，大概是潜意识觉得宋狌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云栀朵。
如今在意这件事情的，只有一个邹心如。
她和那些喜欢宋狌的女生不一样，她喜欢宋狌，是细致入微的，她想了解宋狌的一切，便也顺其自然把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了解到位。
女生的直觉告诉她，宋狌对云栀朵的好不是那么简单的。
今日的汀陵比下雪天还要冷，雨下得淅淅沥沥，夹杂着刺骨的风，很多人全副武装，只露出了双看路的眼睛，撑着把雨伞，神色匆忙地往教学楼的方向赶。
邹心如从今天开始由走读生变成了住校生，谁也不知道一个表面如此风光的人其实住在搭着棚子的破烂小屋里，还要每天提前一个多小时起床，求着跟自己尚有一点亲人关系的伯父送自己上学。
她起初选择走读，是因为那段路会路过宋狌住的戈蓝小巷。
而现实告诉她，她偶遇不到宋狌，哪怕偶遇上了，也只能远远看着他和云栀朵站在一起。
因为烫伤那件事情，她和云栀朵的关系不可能再缓和，再者，林荣然长了双能洞察人心的眼睛，好像能看清她存了些什么心思。
她便打消了再靠近云栀朵，通过云栀朵靠近宋狌的这种念头。
她在走廊外面站了好久，直到见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云栀朵今日穿得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脑袋被宽厚的大大衣帽子罩住，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唯一吸引邹心如的，是她脖子上挂着的那条灰色针织围巾。
那是宋狌的。
放在宋狌抽屉里的，他一直没戴过的。
他们一人拿着把一模一样的伞，伞的边缘挨在一起，俩人步伐一致，在人群里醒目耀眼。
邹心如站在楼梯间，听到云栀朵嗔着声音说话，周围伴着宋狌的笑声。
再瞎哔哔一句，小心我让你有命上学没命回家！云栀朵被他的搞笑段子逗得脸色通红，大多是憋笑造成的。
宋狌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哄人。
云栀朵甩了甩伞上的水，用力过猛，把几滴水甩到了宋狌脸上，瞧着他滑稽地抹了把脸，云栀朵又忍不住扯出一声笑。
乱来，伞给我。
宋狌斥声训她，接过她那把伞后指了指自己的口袋，拿纸巾把手擦干。
云栀朵听话照做了，随意擦了两下便把用过的纸巾递给宋狌。
宋狌丝毫不在意的拿着再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捏在手心。
正当要拐弯进教室，结果一抬眼瞧见了目光灼灼的邹心如，云栀朵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知道她不是在等自己，于是侧了侧身子，先一步进教室了。
果然啊，在进到教室之后，她听到邹心如喊了声宋狌。
啧，一身风流债。
明明再正常不过，她理应见怪不怪，但这次不晓得是不是邹心如的原因膈应到她，她这心七上八下，总控制不住往门外去瞅。
干嘛呢？看帅哥？林荣然调侃地冲她耳朵吹了一口热气。
云栀朵起了身鸡皮疙瘩，软着手去捏她脸，也学着开玩笑逗她：看你家池信燃。
哪儿？哪里呢？林荣然是池信燃的头号小迷妹，一听池信燃这个名字想都没想就昏了头作势要冲出去，好在云栀朵摁住她。
云栀朵汗颜，取笑她道：你想什么呢！这是附中，人家池信燃在汀陵大学，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那不一定，上次我见他时就是在这里，他拿着一大袋好吃的来看池忻苒。
林荣然也没脾气，托着腮靠着桌子，两只眼睛仿佛要望穿眼，栀子啊，你不懂那种感觉。
云栀朵顺口一接：什么感觉？喜欢的感觉啊。
云栀朵微怔。
喜欢的感觉么？学校里经常会有人被抓到早恋，最常见的，是不知道哪天来学校发现抽屉里莫名出现的几封情书。
情书这种东西见怪不怪，她自己也收到过。
可是若真要问她喜欢的感觉，她其实是无从解释的。
就像邹心如对宋狌的喜欢，林荣然对池信燃的喜欢，她确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