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2025-03-31 09:10:33

简安安闭闭眼,似笑非笑的耐心问:小叔叔,您说哪个?这句话似乎更加激怒了对方,他嗓音又低了几分:那个穷光蛋。

…魔都出了名的欧德口腔少东家,多少小姑娘追捧的年轻富二代,就这么被他说成是穷光蛋?但又细想想,霍骁那点资产对他来说,似乎真算不得什么。

于是,简安安懒得再搭理他这股神经劲,自顾又垒起来眉笔,天知道这位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是和谁学的。

其实也怨不得贺之洲这幅鬼样子,他回来的时候从查理那搬了箱红酒,听见对方说这箱是专门给简安安准备的,微甜,因为她刚做完牙。

刚做完牙?他直接调了那边的监控录像来看,发现简安安居然还是在那家牙科做牙,气得差点把那箱酒砸碎。

贺之洲不介意让那什么穷光蛋破产,穷的更彻底一点。

我是不是说过让你们断了来往。

小叔叔,我从不会过问您的事。

简安安没抬头,语气揣测不透。

贺之洲微怔,神情可见的松了松:安安,那天我在医院……没有医院会收半成品,做完牙就不会再去了。

简安安轻描淡写,很明显不想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

因为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被堵住话的男人看了她一会儿,收回视线,径直从她衣柜里一角娴熟地扯下来几个衣架,连着上面挂的东西,扭头就走。

简安安起身,待她看清少的是哪几件时,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

听着从耳后爬来的女人隐忍吸气的声音,男人微微勾了勾唇角,不紧不慢地把自己叠得稀巴烂的西装套上去,再自若放进衣柜里。

简安安有个自己都不太注意的小习惯,衣服喜欢从小到大排列,进门左手边那一列绝对是最小的,也就是——那些折都折不得很金贵的贵妇蕾丝内衣。

缀着金边的玫瑰蕾丝内衣似乎还夹杂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在狭窄的衣柜间里像是有了曲线,玲珑有度。

他喉头动了动,像是着了邪似的不自觉要触碰上去,一点一点,情不自禁地靠近,却在隔壁传来一声关门声后,瞬间清醒。

张妈,生煎帮我热一热,还有小馄饨,我好饿。

女人声音顺着楼梯向下,带着一步并作两步的脚步声,越来越小,如果仔细听,还有点懒散地撒娇在。

他闭眼,深吸了口气。

真他妈没出息。

今天是魔都的小年夜,因为简安安和贺之洲还没有吃饭,贺靳席正在按照例给他们煎年糕。

小馄饨是虾仁的,一口一个热乎乎的,再配上爆汁的生煎包,简安安吃得很过瘾,喝了足足一大碗。

贺之洲吃饭一向很慢条斯理,和他那狗脾气很相反,吃得都快凉了还没下一半。

隔着一堵墙,但还是能隐隐约约听见贺老夫人和简修的谈话,一个在教西班牙正骨,另一个硬生生聊起了中医推拿,驴唇不对马嘴。

简安安听得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对面的男人淡淡喝下一口汤:怎么没见你这么对我笑过。

第一百章……简安安朝他露出标准式的八颗牙微笑,满意了吗?女人被热气熏得双颊泛红,晶莹的瞳仁中似乎能映衬出他的影子,酒窝轻陷,明艳生辉。

他紧盯了一会,低下头,给出评价:还行。

简安安默默在心底骂了句不是很好听的,捧着贺靳席递来的年糕继续吃起来了。

吃完还没消化,张妈又给她煮了点姜茶,虽然很难喝,但从小也算是喝习惯了,她一口一口抿着喝下去。

那边三个男人正被贺老夫人逼着写春联,一个不情愿,两个赔笑脸。

贺家的传统就是这样,女孩要被惯着,男人就得去干活,要是硬说谁定的规矩,那就是众人心里默认定下来的规矩。

简小姐,我把这个毯子给您送上去吧,晚上铺着会很暖和的。

张妈不知从哪抱过来了个毛毛茸茸的毛毯,上面是花里胡哨的卡通图案。

简安安总觉得这毯子在哪见过,却一时间没想起来,她点头:麻烦……贺之洲撂下毛笔,抬头:那是我的。

贺老夫人皱着眉头给他脑袋来了一下:你干什么,多大个人了,还跟小姑娘抢毯子?挨了打的贺之洲黑着个脸,不吭声了。

简修挽起袖子,解围道:安安,既然是城小叔的,你就别用了。

那毯子一瞧眼就不是崭新的,如果是被贺之洲盖过的,还是不要最好。

简安安盯了他半秒,莞尔,笑意不减:哥,按辈分来说,应该是小叔叔让给我。

两个加起来五十多岁的人,因为一个儿童毯子掐了起来,贺靳席很无语,他拍拍自家弟弟的背:小安喜欢你就让给她,一个毯子有什么好抢的。

女人那张张扬的笑容很深,和刚刚敷衍他的那个笑截然不同。

贺之洲黑白分明的双眼染上了点晦涩,他不怒反笑,勾唇:那就让给你。

直到晚上,简安安才深刻认识到他那个笑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明天除夕要守夜,所以今天都早早地躺下休息,结果她刚躺下不久,就听见窗户边有零零碎碎的声响,紧接着就是开窗的声音。

——贺之洲翻了阳台,躺在了她的床上。

简安安深吸一口气,浑身被箍得死死地,她怒急:贺之洲,放手。

抢了我的毯子还这么伶牙俐齿的,白眼狼。

男人的呼吸近在咫尺,温热的薄唇若有若无的伴着说话贴在她的后颈处,一阵酥麻。

要不说狗急了跳墙,在这种危急时刻,简安安顶着强大的压力终于想起来了,这的确是他的毛毯子,还是她送的。

小时候简安安就喜欢这种花哨的东西,结果总是被贺之洲偷走,然后恶趣味地看着她哭鼻子,有次这张毯子就丢了,她无意间在他的床角里给翻出来,恍然大惊。

哦!小叔叔,原来你喜欢这个毯子啊,那我送给你好了。

直到现在,她也忘不了那个小男孩当时气得发青的脸。

简安安试着挣脱了下,那双常年健身的手臂却像是沾了水的麻绳似的,越挣脱越紧,她无奈地蹙眉:我把毯子还给你,你走。

不。

别动了,安安。

第一百零一章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异常,简安安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感受着腰间那股抵着的炽热,她浑身僵住,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声音平静下来。

放手。

我不碰你。

贺之洲的声线低哑,黑白分明的眸子努力压抑着情欲,这就走了。

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好好休息了。

他的脑子都是混沌的,现在根本没什么其他想法,就想再多耍会无赖,多休息一会,因为只有在简安安身边,他才能稍稍松懈下来一点。

对方的呼吸沉沉,软软的毛发扎在她的脊背上,又刺又痒,简安安实在不想睡,可被褥和毛毯暖烘烘地蒸腾着热意,她身边充斥着熟悉的清冽,眼睛垂了又垂。

没过多久,男人似乎睡着了,房间安静的只剩秒针嘀嗒转动,还有,紧贴在她脊背上的节奏心跳声。

她又试着扒了下那只宽厚的大手,却不曾想他反握住她,声音带着喑哑的倦意:再等一会儿。

贺之洲,这什么都不算。

女人冰冷冷的声音传来,是在提醒他。

算。

别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缓缓地睁开眼,目光灼灼,深深地在她脖颈处落下一吻,又带着牙去咬了咬,男人手腕上不知道什么又凉又硬的东西撞在了她的下颚,磕得她一疼。

无意从齿间漏出的一丝呻吟,对方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贺之洲压住心中那份躁动,贪婪地汲取那头让他欲罢不能的乌发,声音很轻,轻的不太听清楚。

以后都算,简安安,你只能是我的。

许久,男人的额间抵在她的脊背蹭了蹭,再然后,离开。

他们最大的隔阂,都是自己和自己在较劲。

身边无时无刻都有人想撬他墙角,都在逼他,他不想再闹了,哪怕伏低,也不能放手。

男人走后,简安安收到了一条信息,她回复后异常的清醒。

她想,这场闹剧终于可以结束了。

简安安醒来后,脖子酸痛得厉害,没睡好,如果不是脖颈的齿痕扎眼,她简直要以为昨晚是一场梦了。

看着那个实在不算轻的咬痕,她皱了皱眉。

这男人,属狗的吗?就这么咬了她七年,咬得她遍体鳞伤。

今天是除夕,早晨男人们和贺老夫人应该是去墓园给贺老爷子扫墓,像往常一样,贺老夫人比他们再晚些回来,和这个她爱了几十年的男人说说悄悄话。

简安安换上了件高领的白色毛衣,将领子直接挽到了脸颊下方,勉强遮住,又画了个妆。

其实她的妆很淡,只有粉底,眉毛和口红,连眼线都不化,或许是因为红唇太艳,像个浓妆艳抹的小狐狸,又魅又高调。

也就是因为这张脸,让她遭受了许多莫须有的骂名。

不过,她还是依旧喜欢自己这张脸。

下楼时,几人都同时看向她,尤其是贺靳席更甚,视线已经直直的扎在了她身上,简安安猜想,可能是秦清秋之前也穿过类似的毛衣。

其实贺靳席也很纳闷,两个没血缘关系的人怎么会长得这么像,更何况还是他们从小看到大却突然变了脸的侄女,如果不是知道简安安恐针,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去整容了。

不过虽然长得像,但一颦一笑都截然不同,像是因为相貌缠在一起的双生花,一个是纯净如白兰,另一个,浓艳的厄尔瓜多玫瑰。

怦然心动的白红交底,一层一层地叠堆的花蕊下隐藏着交叠的魅力。

叔叔,年糕还有吗?女人的声音将他从晃神中叫醒,贺靳席温和地笑笑:给你留了很多,不够我再去做。

简安安应着坐下,和简修坐在了同一侧,对方看了眼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脖子,问:不热吗安安?怎么穿这么厚。

贺宅的室内温度足有二十六七,穿件单衬衫都不会冷,她这一件大厚毛衣实在是显得有些笨重了。

简安安不动声色地又往上拽了拽:有点感冒,还好。

那我等下给你拿点药片。

简修又扫了眼她故意遮住的脖子:你……第一百零二章兀的,坐在她对面的男人突然朝简安安碟子里扔了块年糕,打断了对方继续的盘问。

她不解,再一看那盘年糕是放在了贺之洲身边的位置,离现在的她不算太近,估摸着是想让她吃,没成想自己却坐到了他对面。

懒得扭捏,她夹起那块年糕就吃,礼貌的点头:谢谢。

如果不是因为这位的缘故让自己穿上了高领毛衣,或许这个谢谢的重量会更沉重,更真挚。

但是对方看上去才不介意,目光凝视着她,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又如法炮制地给她扔了三四块。

贺靳席看见盘子里那四五块年糕乐了: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昨天还掐在一起,今天又好了?用你管?贺之洲环手靠在椅子上,眼里写满了嫌弃。

除夕很忙,尤其是在给张妈和一干佣人们放了假之后,他们几个年轻人就扛起了偌大的责任。

往年都是简安安做饭,贺靳席干体力活,但今年多了两个男丁,简安安便自然地被分配到了给贺靳席打下手的位置。

说是打下手,其实就是为了更方便的偷吃。

当然,也是为了刻意回避某个男人。

门外手里正拎着红灯笼的简修看见女人眉眼弯弯,一边认真听着男人在教怎么刮鱼鳞,一边又往嘴里塞着糖瓜,忍俊不禁弯了唇。

别看了。

一个比脑袋还大的旧灯笼横在了他眼前,遮住了视线,顺便在他那件灰色大衣上撞满了灰。

简修也不躲开,任由那灯笼靠着惯性摇摆来去,打在他的外套上,淡淡的说:城小叔还真是童心未泯。

三十还被人说童心未泯的老男人脸沉了沉,朝比他小两个月的侄子不客气地冷笑,扔了灯笼:彼此彼此。

气氛一阵凝固,低气压在两个人身上来回穿梭,谁也不松口。

俩人挂好灯笼一进来,简安安就看见她哥大衣前整片灰,皱着眉走过去帮他拍了拍:怎么弄得这么脏?他温和摸了摸身前女人的头,半解释半告状的说:没关系,城小叔不是故意的。

贺之洲闻言眸中凝寒,机械似的转头看了眼他,眼尾上挑,像是在审视敌方的战力有多少。

对方感受到视线,也偏头过来看他,或许因为女人的那双手还在他身上,简修已经隐隐勾上了赢者的云淡风轻。

简安安被夹在中间,很合时宜的退了两步,尽量不站在贺之洲那个可以吃人的视线之内,以防他误伤自己。

贺老夫人回来时,已经是下午了,贴春联的贴春联,包饺子的包饺子,笼笼统统做完吃饭时,也已经差不多七点了。

电视机里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是在聊催生的话题,怕贺老夫人又絮叨,简安安手快地换了台。

几人围坐一桌,吃起了除夕夜的饺子。

他们小时候都不爱吃饺子,无论是什么馅的,几个小孩凑在一起连一盘都吃不完,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或许是在一天睡前突然想起了那个味道之后,简安安就突然爱吃了。

今天吃的东西不少,她吃饱后又硬塞了五六个才罢休。

和简父简母视频过后,又陆陆续续回了点新年祝福,这个还没来的年就也快过完了。

似乎年年都是这样。

往年都是她和贺靳席守夜,今年换作贺家两个小子来守夜,她和简修这个外姓人则负责去好好休息。

简氏的新商业城即将开启,结果合作商那边突然决定撤资,晚上,简修不得不加班打起视频通话,估摸着要再聊到凌晨了。

简安安是想帮忙的,却被轰了出来,只好去送杯热咖啡后就走,正准备回屋睡觉,贺靳席却突然叫住了她。

第一百零三章怎么了叔叔?能不能帮我个忙?她笑了:你说就行叔叔。

帮我去守夜。

贺靳席尴尬地咳了一声,你也知道我跟阿城的关系,我要是单独和他在一起一晚上,明天老宅可能都得被他砸干净。

…他不想,难道她就想吗?简安安强烈的拒绝,却在对方的软磨硬泡长达十几分钟之后,忍无可忍地勉强答应。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今天可算是明白这句话了。

女人下楼后,在楼梯拐角的贺靳席眼神闪烁,不自觉轻笑。

因为众人都已经回房,所以客厅的大灯都关了,只剩下几盏地摆着好看的落地灯,因为真的只是好看,所以不大实用,灯昏得严重。

男人坐在沙发中,双腿交叠,宽厚的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难得的沉寂,矜贵清冷。

鬼知道这个禁欲的面孔下又在想什么无耻的东西。

简安安端着两杯黑咖坐过去,沙发塌陷下去一片,贺之洲抬眼看她,一愣:你怎么来了?声音错愕,似乎真的不知道。

临危受命。

简安安耸肩,递给他一杯咖啡,提提神。

贺之洲没接,漆黑的双眸在昏暗中微恍,粗粝的大掌抓住她的手腕,顺着她的手,慢慢喝下一口,吞咽。

简安安淡淡的收回杯子,放在桌上,身子不动声色又往边上凑了凑。

本来是可以不被发现的,但是沙发是皮质,她的毛衣在上面慢慢地摩擦静电,发出簌簌的摩擦声。

男人的视线又转过来,颈椎咯噔响了两声,双眼微眯: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简安安看看他:不是没这个可能。

贺之洲闻言笑了笑,闭上眼沉声说:安安,你今天躲了我很多次。

还是那句话,简安安骗不了他,只能实实在在地回答:是。

话说完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被他逼到了沙发边角,男人的大掌抵在她臀后一点的位置,以防她摔下去。

顺着那只青筋明显的胳膊向上看,发现上面居然还带着那条红绳,只不过因为藏得较深,平常不被注意罢了。

原来昨晚磕到她的是这条红绳,她愣了愣。

贺之洲看着她有些出神,捏着她的下颚让她强迫看向自己:这样也能分心?简安安懒得继续这个话题,知道对方横竖说不出来什么好话,话锋一转道:小叔叔,这还是你第一次陪我过年。

第一次?贺之洲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想开口反驳,结果话到了嘴边,突然想不到任何关于之前的记忆。

这似乎……真的是第一年。

他喉结微动,反常的没再逗她,反而是收回手,淡淡的说:知道了。

这个反应,正中简安安下怀,才不管他是愧疚还是怎么的,就这么平静地把夜守了就好。

那天我去医院,是因为给陆瑶的弟弟缴费,算帮她一把,没别的意思。

半晌,贺之洲淡淡开口。

他这是又在和自己解释?简安安无奈:您不用解释,这些和我没什么关系。

第一百零四章有。

贺之洲闭了闭眼,端起那杯黑咖啡,握紧了手把,硬声说,你只管听就行了。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坐在客厅守夜。

听玄关处鱼缸里鱼种因为争抢鱼食而碰撞,听互相在昏暗灯光下时不时响起的吞咽声,很静谧。

贺之洲回过神时,简安安已经睡了很久。

手机弹出来消息,因为已经十二点整了,也就是大年初一,所以一群人给他发了一大堆不知道从哪复制粘贴来的祝福词。

他没去看,转头俯身微微靠近那个正在熟睡中的女人,她睡得不深,就像是等待王子亲吻的公主似的,只要轻轻烙下一吻就会苏醒过来。

但贺之洲没吻,因为他不是王子,是专政独裁的王。

所以,他只是轻轻地俯身,轻柔地将她那件高领向下挽,埋在简安安的肩窝处,在昨天那处齿痕上加深,连着皮肉狠狠地烙下自己的印记。

而后耳边低语:新年快乐。

这边,简修掐着点和合作商挂断了电话,想要第一个冲过去和简安安道新年祝福,开了门却发现没人,于是乎在楼梯口看见了这幕。

女人娇小的身躯蜷缩在沙发上,而她身上的男人正埋在她圆润的肩头,像是匍匐的野兽在欣赏自己的猎物,一点点用尖牙舔舐啃噬,在一口咬下,向欲望无声的证明。

而猎物,是醒着的。

凌晨五点,贺老夫人上了香,新的一年从此画上了冒号。

简修得脸很沉,想来应该是昨晚没谈拢,但再怎么着也是新年,简安安笑着拉拉他的手:哥,新年快乐,工作的事过了今天再说。

男人的手出奇的冰凉,他淡淡的应下,扯出笑来递给她一个红包,光是厚度就要比一本书厚了。

紧接着,贺老夫人,贺靳席也都给了她红包,一个比一个厚。

贺之洲因为守了一晚上的夜,刚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出来,心情很好的样子,沉声拍拍她并没有打算伸过来的手:要红包可以,吉祥话。

简安安的肩头一动就疼,她深呼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得弯弯眼:祝小叔叔新的一年事业亨通。

假。

贺之洲皱皱眉,还是把红包给她了。

那个红包很贺,简安安摸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里面不是平平整整的钱,似乎是有棱的东西。

贺老夫人自然没关注这点,只看了看那差距较大的宽度,不高兴地埋怨:你怎么回事贺之洲,安安帮了你这么多年,你就给人家包这么点红包?贺靳席先他一步开口,意味深长:妈,你可别错怪阿城,他可没这么小气,没准是张银行卡,比咱们的都值钱。

简安安笑笑,不着痕迹地把那个红包藏在兜里,怕别人看出点端倪。

没过一会儿,盛家那两位过来拜年了。

给贺老夫人拜完年后,盛泽宇居然没先找那位,倒是很自来熟的过来搭住她的肩:简安安妹妹,想我了没?……简安安依稀还记得,上上次这位说讨厌自己来着。

她还没来得及回怼,贺之洲已经帮她解决掉了这个麻烦精,直接拎着他的领子拽了起来:你废话真多。

盛情见她身边没人,踏着小步子跑到她身边:简安安姐姐,可以加个微信吗?好。

她莞尔的点头,结果那只大手又先一步把她的手机给抢了走。

第一百零五章贺之洲神色不好,眼睛直勾勾盯着盛情,像是要把她看出来一个洞似的,吓得对方弱弱地垂下了头。

简安安对他这幅霸道的样子习以为常,只好给盛情说了手机号,让她记下来。

几人正聊着,又有一家子过来拜年了,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邻居赵家——只传说在贺老夫人嘴中,用来给他们催婚的赵家。

赵母是和贺靳席贺之洲一辈的,她儿子和简安安一辈,甚至还要小五岁,结果现在直接带着一对上幼儿园的龙凤胎来了,给他们给震惊坏了。

两个小奶娃眼睛亮亮的,正等着简安安喂给他们吃糖。

盛情忍不住在她耳边偷偷问:这么年轻孩子就这么大,真的合法吗?简安安忍俊不禁,反正看得出来,那位赵姑姑很洋洋得意。

赵母拍了拍贺老夫人的手,指着他们几个,阴阳怪气地说:姑妈呀,这俩是我那两个弟弟的媳妇?盛情忙摆手。

贺老夫人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没成想赵母一下子来了兴致:诶呦嘿,这几个这么大岁数都没嫁娶啊,再大可就不好出手了。

在座的六个单身狗:……随后,这位老太太便用半个小时的时间给他们分享了早婚的优点。

什么优点?抱孩子早。

看着贺之洲隐隐突起的青筋,简安安知道这是他要发怒的前兆,生怕他在这里驳了老夫人的脸,忙凑前笑笑:哪有姑妈这种好福气,年纪轻轻就有了龙凤孙,以后一定会是个享福的命。

那你可真是说对点了小姑娘,我跟你说啊,我这年纪抱上孙子的可真是不多见,还是我儿子争气……一提到这,对方的话匣子像是直接给摔开了,扭头和贺老夫人滔滔不绝地分享起来,把他们齐齐地忘掉了一边。

盛情见状,对简安安佩服的简直五体投地。

赵家那个媳妇刚进来就盯着她看,现在终于忍不住上来确认:那个,您是我们霍医生的女朋友吧?简安安长得很扎眼很明显,但凡见过一眼的人都会十分深刻地记住她,但当时不过听着那些护士们说后远远看了眼,现在才敢确认。

女朋友……此话一出,全场静默。

贺老夫人讶然:安安,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用不着她说,身后的两人已经替她回答了。

相亲对象。

早分了。

……简修淡淡的看了眼贺之洲,说:相亲认识的,听安安说还是小时候认识的男孩儿,人很不错,我见过了。

贺老夫人一听,那是高兴地差点就拍手叫好了,就这还不忘再激励他们几个大的,让他们努努力。

盛情呆若木鸡,看着自己还没加上的那个微信号,觉得好像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二楼。

盛泽宇看了眼外面没人,赶紧把门关得严严实实,这才问:怎么回事啊,还有人敢在你眼皮子底下抢人,我居然还什么也不知道!?语气震惊,仿佛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贺之洲被绿了,这么重要的事他居然什么也不知道?贺之洲敛眉,伸出手:打火机在哪。

打火机……那个老被他拿来威胁自己的打火机早就扔在不知道哪个垃圾桶了,盛泽宇缩了缩脖子,猛地摇摇头:我扔了……他尴尬地转了转话题,刚刚简修都跟你说什么了?男人深吸一口气,额头突突地跳。

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把简修的头在地上砸个稀巴烂!简修刚刚路过他身边时,挑衅似的淡淡说了句:你我都不是让她戒烟的人,但是柠檬糖的主人可以。

柠檬糖……原来是他。

第一百零六章贺之洲幽深的瞳仁像是穷凶极恶的恶鬼,露出深深地下眼白,正在等待一个猎杀的机会。

正在此时,门被敲响了。

盛泽宇看了眼身后的男人,去开了门,看清来人后,愣了愣:简安安?贺之洲顺着光看去,低低的又落下眼来,语气听不出一丝怒意:怎么了?衣服还我,我们该走了。

简安安没进去,只站在门口。

本来是该过完初三再走的,但简氏那边实在出了不小的问题,他们要提前回去。

什么衣服?贺之洲看了眼好事的盛泽宇,直接一手给他头摁到墙上,边听着嗷嗷的叫唤拎起那几件内衣递给她。

看着对方要转身离开,贺之洲突然又长腿微伸,一把拽住了她,大手微微用力,像是在确认:是青梅竹马,还是只是认识的小男孩?简安安淡淡的看了眼他:不止认识。

贺之洲笑了,嘴角那一抹冷笑深深,漆眸炯炯。

很阴森。

被摁在墙上的盛泽宇脖子像是被扭了一百八十度,疼得他快哭了出来,而且那只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力气还在使劲,越来越大。

啊啊啊贺之洲,你放手啊,老子快死你手里了!对方手一松,他揉着脖子扭头,不得了,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脸黑的跟煤炭似的,他这是,要撞邪啊!?简氏的新项目立方国度是一家开在市中心的商业购物中心,因为原有地皮就为他们简氏所有,再加上星娱和众行两方合作商的资金支持,算是一个备受关注的新兴项目。

业界还有不少人猜测,这家距离华瑞最新的商业城只有一个路口之遥,日后的竞争一定会愈加激烈。

结果现在项目开工在即,最大的投资商众行却突然要求临时撤资,说是简氏的核心技术有严重纰漏,宁愿赔偿违约金也绝不再合作。

当头一棒,所有人几个月来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费。

众行股份有限公司,是樊总丈人家的资产,张老爷子脾气出了名的古怪,那多少合作商拒之门外,之前主动来找他们说愿意合作,结果现在临了反悔,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简安安和简修到公司后,已经有七八个本地的小男孩们赶了过来,当然还有专门从国外赶回来的智囊团。

整整一天一夜,几人连口水都没怎么喝,把之前的所有方案摒弃,绞尽脑汁直接做了一套最新的项目方案,一遍遍反复仔细核对,确定无误。

这份策划案,得到了一致的好评。

结果对方连电话都拒绝接通,声明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关系。

看得出来,简修现在压力很大,他有太多放不下也不允许放下的东西,这次的项目一定要成功,决不能高起低下。

赵成刚被拒绝第三十四次电话,劝道:修哥,你先睡会儿吧,就一会儿,要不然身体扛不住。

没事,你们休息好就可以。

简修累的声音都有些虚弱,提不起力气。

他叹了口气,再次推门而出,看了眼椅子上的女人,叹气地摇摇头。

简安安嘴里的柠檬糖现在也盖不住她那股燥上来的烟瘾,手里的消息一直在不停地弹出来,是樊总。

各种明里暗里的邀请她吃饭,说想和她见一面。

其实要想见张老爷子,樊总的确是个最好的切入点。

但,那人实在太恶心了。

不一会儿,对方见她不回,直接抛了个很有诱惑力的直球,陪他吃一顿饭,就能见老爷子。

简安安明白,樊总这么迫不及待甚至不惜一切邀约她,或许不一定是为了自己这张脸,更多的是男人的较量和征服欲。

之前她背靠贺之洲,没人敢碰她,多少男人对她馋涎欲滴,却也只能望而却步,就是看她笑一下,都能高兴地心花怒放。

但现在,没了他,谁又还会忌惮一个根基远在瑞士的简家?智囊团几人在一旁窃窃私语了好半天,现在一个小男孩突然凑过来,用极小的声量对她说:安姐,要不我们问问贺总吧?第一百零七章简安安没回他。

不远处的赵成看见了他们的动静,要拎烟的手一顿,改了两根,走过去:姐,下去聊聊。

简安安也不想再戒烟了,糖再好吃也不是那个味。

世界上怎么会有替代品这种东西,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这根烟就像是干柴火堆里的一点碎火意,虽然不足以炸裂的燃烧,却点起了不小的一片,以一驭万。

抽了根烟,想明白了。

既然一顿饭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半筹莫展。

不过就是一顿饭。

她没上楼,直接打了车过去。

赵成在后头直接蒙了,也不敢和简修说,跑到那一堆他平时最看不惯的智囊团里去问:喂,安姐去哪了?你们知道不。

几个小男孩你看看我,我盯盯你,谁也不敢说话。

哎呀一群瘪货,别叽叽歪歪了,我都听见了!他急的耳朵根子都红了:快点问问安姐去哪了,是不是回她华瑞那了!?华瑞。

男人双手交叠在桌上,双眉紧皱,盯着面前五花八门的打火机深思。

盛泽宇看着他不知道又从哪搞来一堆打火机,两眼都快翻到天上了:不是,我说你又不抽烟,装什么装啊一天天的?贺之洲扫了他眼,没说话。

这些打火机当然不是他的,是简安安的。

他很烦她抽烟,所以总是会趁她不注意把打火机拿走,日积月累,就攒了这么多。

最早女人学会抽烟时,似乎是那次,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把整个白天都淋湿了,湿气重重。

贺之洲带着当时的女伴去喝酒,记不大清,应该是个画家,后来有人想占她便宜,贺之洲就把简安安推出去了。

神色冷峻,让她陪那些油腻的男人喝酒。

喝不死,就继续给我喝。

哪有什么想让她成长,只是喜欢看她被欺负被蹂躏的样子,看着那张酷似秦清秋的脸被欺负,享受这种对另一个受害者的施暴感。

阴狠,毒辣,独裁,他从来都是这么对简安安的。

查理看不下去了,偷偷把她带走递了一支烟,然后她就边哭边蹲在厕所里抽,自以为掩藏得很好,其实咳嗽声连天,他不耐烦地开门把她拎起来,让她闭嘴。

女人像只受了惊的小鸟,吓得烟灰掉在了受手上,烫得她眼瞬间红了,却不敢在他面前掉下泪。

贺之洲心烦意乱,去揍了两次查理都没解恨。

后来……也明令禁止过让她戒烟,但很明显,没什么成效,这女人还是会偷摸着用各种方法去抽。

他管了四年都没管掉,那穷光蛋给了几块破糖就管好了?胡扯。

他烦躁的拧眉,第一次感受到了无措,沉声问:她到底想让我怎么做?她想让你离她远一点!盛泽宇撇撇嘴,对他这种痴情的模样很是嫌弃。

第一百零八章我就奇了怪了,以前人没跑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痴情啊,当时玩女人玩的也挺勤快,不会她给你下什么蛊了吧?不可能。

盛泽宇一愣,还以为他是在说不可能下蛊,结果男人下一句便说:这辈子她都不可能离开我。

……真是狂妄又自大,能有女人受得了才怪。

盛泽宇很不合时宜的鸡皮疙瘩又掉了一地。

办公室的电话打了进来,男人接了电话后,盛泽宇虽然没听到那头的内容是什么,但是眼前的贺之洲脸瞬间沉了下来,双眼微眯,危险预警。

简安安在下车前,在两天没换的大衣外套中摸到了那个还没拆的红包。

她打开一看,是被她偷偷放回贺宅的那串红绳。

当时她见到贺之洲手上戴着那串红绳后,因为不想有任何联系,就把这串红绳留到了贺家,没想到居然被他发现了。

简安安笑了笑,真抠。

红包里居然一分都没放。

您好小姐,到了。

嗯。

她淡淡应下,把那串红绳再次塞进大衣兜里,下了车。

今天的绚夜冗长,陆离光怪,一束束荧荧夜灯被晕的影影绰绰,但不巧的是风很大,也很冷。

狂风怒号,卷幢幢。

女人红唇依旧浓艳,大卷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带着雾霭沉沉的夜色和烟味走进来,一看就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受到不少目光。

樊总走在她身边,第一次觉得原来钱是这么好用,像是个得意的大公鸡,趾高气昂。

俩人进了包间,他用自以为很绅士的手替她拉开椅凳:简小姐,请。

她坐下,点头。

一抹清香充斥鼻间,樊总脑子空了空,吞下口口水后坐在她身边。

简小姐,我喜欢你很久了,你这么有魅力,这么漂亮,我见到你的第一面起就在想,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得到你。

他眼神里写满了占有欲,比之前几次的都要浓烈,呼之欲出,朝她身边坐了坐。

樊总过誉。

简安安不着痕迹地向边上一撤,微笑。

女人的声很轻,却带着点尼古丁打在了他脸上,樊总几乎快要克制不住自己,只要一想着,他是贺之洲曾经的女人,手就止不住地颤抖。

还吃什么饭?真正的盛宴才要来了。

他直勾勾盯着对方,肥厚的大掌朝着大衣里隐隐露出的那点针织毛衣凑过去,想要直达中心。

第一百零九章与此同时,门外一阵急促猛烈地脚步声暴戾地砸了过来,直接把他还没挨到的手下的一哆嗦。

来了。

比她预计得还要快两分钟。

简安安好整以暇,等待着那个人。

下一秒,不过是眨眼间的事——贺之洲手里拎了个还没起开的红酒瓶,踹门而入,直接朝着男人的脑袋瓜上砸了过去,目眦欲裂,双目猩红。

你他妈敢动她一下试试!速度快的犹如火星撞地球,时在毫厘之间。

玻璃碎片碎了一地,七零八落,殷红的红酒顺着樊总肥壮的头向下流,分不清是血还是酒,无力地呻吟,求救。

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伴着酒香。

不少服务生都看呆了,吓得惊呼起来,小程赶紧带着一众保镖跑进来,拦住她们要报警的手。

简安安依旧不惊不淡地坐在原地,看着贺之洲一拳又一拳挥在已经昏死过去的男人身上,打出了血,打断了肋骨,打得血肉模糊,也没有动一下。

直至男人打过瘾后,扯着她离开,留下小程善后。

小程简直要激动哭了,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只觉得他家贺总真他妈男人!不过樊总的人赶到时,吵起架来他就没有再这么激动了。

毕竟烂摊子可不是这么好解决的。

男人身上满是血,走出餐厅时起了不小的风波,不少路人都纷纷驻足看向他们。

贺之洲毫不在乎,直接给她扔在了副驾驶上,把门一砸,自己上车,冲进来一大股冷风,直接闯进简安安眼里,扎得她闭了闭眼。

你他妈真是疯了,谁让你自己来找他的?简安安看了眼他黑西装上大片大片的血,淡淡的说:没人,我自己要来。

惹了祸现在乖巧起来了?有个屁用!贺之洲额头突突地跳,踩足油门飞驰,车子如箭离弦,直接在马路上开出了一条路来,窗外如光幻影,流光瞬息。

他目不斜视,咬牙切齿地问:简安安,你有没有想过什么后果?简安安不紧不慢地回复:他揩了我的油带我去见张老,或者,你打了他之后带我去见张老。

在她来之前,在抽那根烟时,她就已经把所有结局都想好了,包括发生的意外。

无一是这两种,最坏不会再坏,因为樊总绝不可能敢真的碰她,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断送自己入赘张家多年的苦心基业。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

他听到那个回答,是有些触动的。

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简修不是姓霍的,而是他。

第一百一十章车速不减,脸上的阴沉更甚,就在简安安以为他不会在开口时,他问:既然知道我会来,为什么不直接找我?别再说他妈什么狗屁的不想麻烦……我会和你说的。

简安安淡淡打断,在见完张老之后。

她怎么会有十足的把握知道他会来,她没有。

他冷笑一声,一字一顿开口:好,那我劝你最好在这段时间想好一个理由,一个能让我满意的理由。

到张宅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贺之洲脸上的血痕已经干涸,他脱了血腥味浓郁的西装外套,里面的衬衫也因为打人时幅度过大而拆了点线,血色点点,再配上那一脸阴鸷,张宅的女佣很难不相信是来索命的。

张家大部分人已经跑去医院看半死不活的樊总了,家里现在只有张老爷子。

他接待了他们。

两人进去,张老爷子已经备好了热茶,看见他们来,淡笑着给他们上茶,那副样子一点也不生气,丝毫不像是自己的赘婿被打了。

张老爷子本来就不喜欢他女儿的眼光,那男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出息货,反倒是贺之洲,小小年纪就是他看着起来的,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所以今晚贺之洲这件事,他并不生气,只是在想,该给自己闺女择个新良木而栖了。

之洲,洗把脸再说话。

态度祥和,像是自家的老人。

贺之洲抿唇,对这位长辈还是很尊敬的:不用了老先生,今天的事,抱歉。

张老爷子拿起茶盏喝了口,紧紧盯着两人开口:你这小女朋友果然重要,居然能让你三番两次的来找我。

三番两次?简安安微怔。

张老爷子很快的捕捉到她眼中那一丝懵怔,微哂:怎么之洲,还想做好事不留名?你可不是那样的人啊。

贺之洲淡淡:只是顺便。

顺便?张老爷子笑笑,看向简安安,你知道这小子几个月前每天睡觉前都会顺便给我打了二三十个电话,就为了让我给你们那什么公司投资,说了一大堆好话,现在这是又来了。

他说的,应该是自己趁他出差挖走智囊的那一个月。

这是简安安始料未及的。

她心跳顿缓,复杂的情绪涌上,一时间懵了懵。

贺之洲不想再提这些,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所以您到底为什么要撤资?我答应入股只是因为你,但他们的成果达不到我的满意,自然要撤。

茶盏定在桌上,一声清脆。

说得再白点,就是压根没看上过简氏,之前送来的策划案也是看都没看,只是碍于面子不得已答应罢了。

贺之洲看了女人一眼,平声说:该做的我做了,你来。

简安安点头,将那份项目策划双手递上。

张老爷子动都没动:之洲,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让你们进来,这么晚还要再打扰我的休息时间,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张老先生可以先过目,如果这份还没有达到您的预期,那打扰您的时间,按秒计算。

简安安抬眸,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但是您如果不看,将会错失一个令您懊悔终生的项目。

第一百一十一章小丫头倒是猖狂。

张老爷子给了她个正眼,接过。

两人出门前,张老爷子留下贺之洲问了他一句话。

你这么帮你的竞争对手,就不怕简氏以后超过你?我帮的是她,不是简氏。

简氏算什么,只要她在,就是李氏王氏赵氏,他也照样帮。

得到了对方的认可,在门口等的简安安总算是松了口气,叼着根从赵成那顺来的烟,拿起一次性火柴点燃,抽了起来。

因为打火机老丢,她当时就从赵成手里多拿了点火柴。

贺之洲出来的时候,看见女人站在张家的花园之中,与夜共长,指尖熟稔地夹着那根烟,掸掸烟灰,又缓缓抽下一口,烟雾缭绕。

很难和当年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女孩联想到一起。

好像突然才想明白,原来她的离开不是一朝一夕的,是早有预谋。

贺之洲等她嘴里的那根烟抽完,才走了过去,带她上了车。

气氛沉默了一段,简安安终于说了话。

你重视我吗,贺之洲?不是在问小叔叔,是在问贺之洲。

或许是老爷子茶室里那股檀香让他心静了下来,男人淡淡的开口:不然你觉得我是疯了才会来找你?我在问你。

重视。

甚至不仅是重视。

嗯,就是这样。

简安安笑笑,看着窗外的景色,缓缓问道,那我问你,如果秦清秋回来了之后,你还会是这句话吗?贺之洲在听到那个名字时,脑子先是空白了,有些打不过弯来,但很明显,脚下顿了顿,油门猛地加了一下,车子引擎怒吼。

男人的侧颜在霓虹灯下照得越来越模糊,沉默好半晌:她在哪?枫眠。

贺之洲看了眼她,停车,沉声: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便扔下她,疾驰而去。

果然,和她想得一样。

贺之洲会这样不管不顾地抛下她,去找秦清秋,不验消息的真假,不问消息的来源,就这么迫不及待。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会在见完张老之后再告诉他这件事。

现在,他帮了她,她也帮了她,两清。

秦清秋回国了,在除夕当夜,就像当年走的悄无声息一样,现在回来的也悄无声息,秦清秋和她发了微信,没有说原因,也没说为什么回来。

简安安谁都没告诉,但现在她就像是在报答似的,告诉了贺之洲。

其实还有第三种最坏的结局,就是贺之洲知道却不来,那时候,简安安只好拿这个作为交换的条件,诱惑他来。

可他来了,不仅来了,还为她做了这一切。

该说他是痴心还是狠心?简安安坐在公交站牌的长凳前,笑着笑着,眼圈有点红。

或许还是有点不甘,简安安还是在那里等着他,等了一整个晚上,等到所有夜色和梦都消散。

这夜漫长的像是成百上千个黑夜融汇在一起,在用一种比飞秒还小的时间单位在计算,一点一点,指针在她心中滴滴哒哒的转动。

她早该清醒了,早就明白自己在他身边该做的是什么,该干的是什么,该用什么样的神情来面对这件事,所以,她选择连根拔起,把所有的奢望都销毁。

让那些过得去的过不去的一齐藏在今夜,归于虚无。

第一百一十二章黎明依旧来临,太阳照常升起,所有事都没有改变,简安安顶着快脱光的妆叫了计程车,去欧德牙科。

今天是大年初三,街上许多门店都没开门,庆幸的是霍骁还在,他为了逃避家里那群亲戚们的疯狂相亲,早早地来这放松身心。

大年初三哪会有人出来看医生,本来清闲得很,却等到位不速之客。

简……简小姐?在他印象中,这位简小姐可都是优雅高贵的,还从没这么狼狈憔悴过。

不是妆的原因,是精气神儿,像是被人抽干了半条魂似的,浑浑噩噩。

简安安带卷的低马尾凌乱,面色苍白,依旧自如的莞尔一笑:早,霍医生。

……霍骁去外面买了两杯豆浆和茶叶蛋,因为是初三附近的早餐店还没几家开门,只好买了点凑合凑合。

屋里的女人借用他平时休息的地方洗了个澡,浑身清爽,发尾还没吹干,长睫清浅,露出舒服的素颜。

即使是素颜,居然比往常显得还要再清冷两分,感觉难以言喻,像是森林的静谧中突然来一阵浓烈的玫瑰幽香,直冲进人心房。

霍骁的心脏随着神经血管都在克制不住的震颤,他再一次心动,被这个女人的脸和气质。

她端起那杯豆浆喝了几口,眼下方带着点清浅的眼圈,和因热气蒸腾上来的腮红很好地融合在一起,清冷中带上了几分妩媚的灵动,像个小狐狸。

霍骁在想,这样的女人,到哪里都一定会是主角,是不能被替代的唯一,是planA。

谢了霍医生,肯接受我这个送上门的新年麻烦。

他笑着摇摇头:并没有,我很高兴,高兴你遇到难过事后第一个想起的是我。

视线落在那杯她喝过几口的豆浆杯沿上,低头帮她剥鸡蛋。

简安安接过那个鸡蛋一口塞下,嘴里鼓鼓的,很赞同的点头:你说得没错,我现在的确需要你。

霍骁心神一晃。

那颗烦躁了她许久的牙,她不准备补了,要拔掉。

费了那么大劲疼了那么久,接过现在临到头又要拔掉?霍骁实在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了。

尽管再三劝阻,还是依旧选择拔掉。

你如果单纯恐针的话,拔牙也是要打麻药的。

霍骁说话间,已经拿出了消毒的喷枪。

简安安无所谓的颔首:长痛不如短痛。

她现在终于认同简修这句话了。

拔牙的过程很顺利,不过很显然这位丰富经验的老医生居然比她还紧张,中途手抖了好几次。

打完了麻药,简安安脑子糊涂了几个小时,她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了。

霍骁说她哭了,疼哭的,在麻药打下去的那一刻时。

哭?简安安摸摸自己的脸,依旧光滑细腻,连泪痕都没有,怎么可能哭过。

清醒了之后,对方递给她一颗糖来醒神,简安安摆摆手:抽烟也挺酷的,不是吗?这颗牙,以后都不会再疼了。

她也不需要委曲求全的用糖代替烟。

霍骁送她出去,把自己放在休息室的外套给她穿上,叫车时,简安安突然偏头和他说:我们试试看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那一刻,两人的思绪都发生了变化。

……好。

贺之洲把众行的金赘婿打进了医院,抢救了一天才勉强能睁开眼,这事,即使再瞒,在商业圈这种狐狸洞里还是有章可循的。

所以,在和顾廖畅谈整夜的简修也听到了消息。

别人以为是生意场的摩擦,可只有他最清楚贺之洲是为什么。

连贺之洲都知道简安安会在樊总那,却没有人通知他,一个人都没有。

他头大如斗,还没签的合同像是在眼前分成了四五张纸,只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被救护车带到医院检查过后,好在没有大碍,就是因为最近太过疲劳又一下子血压上来导致休克。

此时,宋姿坐在病床房陪护椅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过年这两天她被宋姑姑逼着相了很多的亲,也不是没给简修发过消息求救,却没有得到一条回信,连一个字都没有。

她开始突然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撕破脸,至少……至少从前简修并不是这么对她的,再就是生气,愤怒,赌气似的也不和他发消息。

现在,她又开始想骗自己简修很忙,兴许不是故意在躲着她,兴许真的只是很忙。

宋姿?女人一抬头,发现身前站的男人居然是她的老同学。

顾廖?好久不见。

男人沉沉叹了口气,真的好久不见。

他们三个人在大学相识,是那种很狗血很经典的三角恋关系,不过顾廖没那么痴情,这么多年的时间也谈了七八个对象左右,都是门户相对有利于事业的千金小姐。

他自诩和简修是很好的兄弟,所以在简修昨夜来找他时,没有雪上加霜地把他拒之门外。

但,他也是商人,要盈利要吃饭,所以打算委婉地拒绝,毕竟再加双倍的资金来赌,不现实也不划算。

没想到简修,就是这个他一直以为温和的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男人,居然能对自己这么狠。

他为了让他同意签约,那方不平等契约简直就是拿自己做赌注,盈利一九分,他一自己九,赔了他全全收揽,太狠了。

简修变了,但想想,他们都变了。

可现在,在看见宋姿的这一刻时,他发现竟然还有她没变。

她还是那么美好,不像简修那个妹妹妖艳的危险,也不像顾陈那种杀伐果断的冷气,像是不争不抢得康乃馨,持家,温柔,也很符合他现在的择偶标准,他开口:楼下有间咖啡店,下去喝一杯?可是简修……只喝一杯。

既然简修这么多年都还没娶她,就说明他们不合适,他不算插足。

远远地赵成看着嫂子跟别的男人跑了,咂咂嘴,正要抽起根烟去抽烟室,结果一只细嫩的手抢了过去,他愣神,扭过头去看,兴奋地叫:安姐!小点声,这是医院。

简安安叼着烟,推开他送来的打火机,等会儿去烟室,哥怎么样了。

进去看看,就在里头呢!赵成是简氏现在唯一一个闲出来,剩下一个比一个忙,自从今早上收到了不撤资的消息后,众人感觉身上那股劲又回来了,亢奋人心。

现在看他的表情,应该是不知道贺之洲的事,这样也好,越少人知道越好。

简安安点头,刚走进去,却看见本应该躺着阖眼的简修居然半坐了起来,眼神意味不明,像是个在教训顽皮孩子的家长,由之,视线落在她唇间一根上。

简安安猛地反应过来,直接拽了烟头的位置往赵成手里扔:糖不吃了,帮我扔了。

哦哦哦好的,姐!赵成心领会神,忙捂着手里的烟往外小跑。

简修看着她这一套行如流水的动作,目光研判:昨晚上去哪了?连衣服居然也换了。

……简安安没回话,坐在他病床前的凳子上,一股男人的凛冽清香压了过来,让简修心弦彻底崩了一下。

第一百一十四章他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安安,你不要什么都瞒着我,我是你哥哥,你更应该做的是依赖我,而不是去依赖别人。

别问了哥。

她敛着眉,少有的乖巧,众行没撤资,这就够了。

她在楼下看到顾廖和宋姿时,就已经知道简修昨晚干什么去了。

不过她也不愿意再去纠结,总而言之,现在麻烦解决了。

好好休息吧,不要再想别的了,哥。

如果是这样得来的,我宁可不要。

简修神色变冷,掀起被子下床,两手撑在简安安肩头,看见她疼的不自觉扯了扯眉角,手向下了几分,重新抓住。

安安,我做这么多不是为了面子,也不为了盈利,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你这么做,是在打我的脸,而且…而且你怎么能去…简安安抬头,将脸向上凑了几分,更清楚地看见她哥的眼神:哥,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得来的,是因为你优秀,张老才通过了我们的提案,不是因为我,也不是因为别人。

简修胸腔那股压下起的怒气止不住地翻滚蹂躏,几乎要弥漫到他的喉咙上。

因为他优秀?那站在她身边的人就应该是自己。

他快要疯了。

发了疯的嫉妒贺之洲,嫉妒昨晚去救她的是他,嫉妒自己像个傻子似的被蒙在鼓里,差点和顾廖签那个可笑的合约。

我现在好好地站在这不是吗?倏地,女人抬头,像是看透了他内心似的,淡淡说:哥,他对我来说,只是亲戚。

简修一震。

门外男人的脚刚要踏进来,却因为这句话悬在了半空中,停滞。

真的?嗯。

简安安勉强笑笑,骗你干嘛,我有男朋友了。

简修蓦然一震,错愕地松开她:你说什么?谁?霍骁。

像是一条迷路的麋鹿,好不容易见到了曙光,却发现那只是猎人们拿来引诱猎物的把戏,再次身中数箭。

简修现在就是这种心情,他面如纸白,缓了许久才干巴巴的从喉咙里挤出来几个字:为……为什么?我突然发现,我喜欢他。

这是简安安人生中撒的第二个弥天大谎。

门外的脚步声停顿了很久,隐去。

简安安别开眼,坐下闭目养神。

简修的身体素质很好,再加上自己就是医生,吃药定时定点比护士看的都勤,于是大年初五就直接出院了。

一回去,简氏便热火朝天地开展起了新项目的最终定稿,比之前更忙,一趟家都不回,不知道在躲什么。

而她呢,时常和霍骁约会,也偶尔会去和蒋奕依吃饭,时间又都开始匆匆忙忙,一切都步入正轨。

要说唯一有趣点的,就是蒋奕依和贺靳席感情似乎越来越好了。

其实他们都清楚,贺靳席不爱蒋奕依,但是他正在尝试着把自己封闭了几年的心打开,试着去爱,这就已经很好了。

半个月多,她没见过贺之洲,也没联系过秦清秋,这两个人像是在她的生命中断了片。

她今天的计划打算很满,中午陪蒋奕依去逛街,晚上和霍骁去吃饭,最后再去公司等简修下班。

结果第一件事就出师不利,因为蒋奕依肠胃炎犯了,从凌晨一直吐到现在。

我给你点了热粥,小依,先喝几口。

简安安伺候人有一套,虽然是因为那人的荼毒,但的确做有一套。

蒋奕依结果她递来的白粥,直接没忍住又干呕了起来:不行不行,真不行了,闻不了这味。

简安安蹙眉:白粥也有……话说到一半,她微楞,问道,你这个月来了吗?第一百一十五章……不知道。

蒋奕依除了那张脸之外就是嘴好使,其他一点不行,尤其是脑子,出了名的不灵光,什么也记不住。

把吊瓶打完,我陪你去挂妇科。

……在结果出来之前,蒋奕依一脸牛气地和她说不可能,但HGC结果报告出来之后,她彻底不淡定了,张了张嘴,要不是简安安摁住她,直接就要从座位上一跃而起了。

不过显然,闹得动静不小,还是被有心人在暗地偷偷抓拍。

当时的两人谁都没有意识到这点,就连平常冷静的简安安都有些晃神,毕竟这是一个新的生命。

蒋奕依惊喜完后,便开始慌了: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啊安安,我要不要和贺老板说啊?他会不会不要这个孩子?无论如何,也要说的。

简安安拍拍她的手,你放心,这对你们来说,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她突然松了口气。

庆幸自己没有把秦清秋回来的事告诉贺靳席,至少还能再多享受片刻的安宁。

车开到了autumn,远远看去,居然是暂停营业。

凑近一看,才发现里面有人,只是关着门,不过因为外面的雾气太大,看不清里头的人是谁。

简安安替蒋奕依把棉服又往身上裹了裹,轻声说:别紧张,叔叔也很喜欢孩子的。

蒋奕依鼻子尖冻得红红的,乖巧点点头,去开门。

门被推开,两人走进来,屋里仅有的三人也同时看向他们。

几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百情百态,五味杂陈。

坐在两个男人中间的秦清秋站起来,友好地朝她们点头笑笑:简安安,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本来是故人久别重逢,一句带有浓浓情谊的问候,很沉重的话。

可是在她嘴里说出来,却让简安安没来由的有些不舒服,她只笑笑,没回。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她,不张扬,但很出众,凄美中又带着点苍凉的抑郁,给人的感觉像是位素养极好的女诗人。

清清浅浅淡淡,很素雅,却又和水一样,一刻都离不开。

不像,一点都不像。

简安安收回眼,扶着已经僵硬的蒋奕依坐下,平声开口:抱歉,两位,我们和贺叔叔有些事谈,麻烦你们可以先离开吗?贺之洲已经很久没见她了,此刻目光牢牢地盯在她身上,一刻也不想挪开。

简安安,什么事,在这里也可以说。

相同的,贺靳席的眼神也牢牢地挂在了那个女人的身上,毫不避讳,看得蒋奕依心口一疼。

小依怀孕了。

简安安淡淡的开口,话像利刃般直接从刀鞘中抽了出来,冰冷利落。

贺靳席身形一顿,惊愕地问:你说什么?秦清秋的面色也不自觉白了白,她看向贺之洲,暗暗的在他手掌心写了几个字。

贺之洲喉头闷着一股压抑的情绪,许久,在众人眼前拉起秦清秋白皙的手腕,沉声说:我们出去等。

语罢,离开,就这么在她面前离开。

简安安没抬头看,声音虚虚实实:你打算怎么办?贺靳席没说话,张了张口,喉咙像是黏了胶水似的发不出来一丝一毫的声音。

蒋奕依虽然不认识这个和简安安有点像的女人,但并不傻,她看得懂刚刚几人的眼神,也看得懂贺靳席喜欢她。

她苦笑,替贺靳席解围:我不会强迫你的,我还年轻,孩子可以再有,况且也有很多男孩子追我的……说着说着,忍不住声线颤抖,以防哭出来丢人,她猛地埋在简安安身上,濡湿了她的大衣。

第一百一十六章等了很久,贺靳席都没有说话,门外的两人此刻也回来了。

秦清秋弯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恭喜你啊,靳席,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孩。

她紧握着贺之洲的手,歪头,而我,也找回了阿城。

阿城?贺靳席面色青白,沉沉许久,深吸一口气:当年你在婚礼上不告而别,现在却告诉我说,回来是来找阿城的?当年贺老夫人再三阻挠他们,贺靳席宁可放弃家产断绝关系也要娶秦清秋进门,结果婚礼现场新娘竟然逃跑了,音讯全无,现在七年回来之后,却告诉他说,他是来找贺之洲的。

我们本来就是最先认识的。

秦清秋强撑着笑,故作轻松,现在你我都有了幸福,不好吗?说这话时,贺之洲一直在她身边站着,任由她拉着手,眼中的柔情几乎能化出水来。

即使不说一句话,也能感受到他对秦清秋的爱。

——‘因为他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

’简安安不记得那天后来的事了,很模糊,像是凭空被人抽干了记忆。

医学上说这种现象叫做,记忆缺失,也就是大脑对于痛苦的一种保护机制。

对于太过痛苦的事,或者太过于折磨自己的事,大脑会自动抗拒接收,就像弹簧那样把它弹出去,弹得远远地。

后来,霍骁来了。

他的车是保时捷,在两个贺家男人的车子中间实在算不得太贵。

霍骁朝几人礼貌地点了点头,连着对贺之洲也点了点头,看不清有多少挑衅。

而后,握起简安安的手,轻柔地在两个大掌中揉搓,替她生出一点暖意,问道:手怎么这么冷?简安安:还好,走吧。

身边的人松离合时,她突然说了句:开快点,有点累。

霍骁加足了油门,一脚踩了出去,在灰蒙蒙的夜色中留下一道雾气。

那辆破车还没他一个轮胎贵,可上面,却坐了那个女人。

贺之洲看着她们疾驰而去的车影,突然想到了那夜。

她……这是在报复自己吗?他扭过头,看着面色苍白的秦清秋,心震了震,朝贺靳席开口:我们走了。

别走。

秦清秋一震。

我有话对你说。

蒋奕依差点没控制住发软的腿,面色苍白到了极点,如果不是经纪人的车赶到,她下一秒或许就要昏厥在这里:那我……就先走了。

贺靳席淡淡点头:到家和我发消息,小依。

……回到贺之洲的别墅后,秦清秋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似的,坐在沙发上头晕目眩。

男人给她递过来水,她憔悴的双眼无神,礼貌地接过:谢谢你,阿城。

贺之洲没开口,在她身边不近的距离坐下来,看着桌上那串价格不菲的手链和红绳,眸色愈深。

那夜,他在枫眠门口待了许久,最终也没进去,打算离开去接简安安,结果秦清秋叫住了他。

那一刻,没什么多余的感觉,他想象中见到秦清秋可能会发疯发狂,可是没有,心底异常的平静。

平静地让他有些心慌。

他想,他不是该恨她吗?恨她当时不告而别,可他心底淡如水,什么都没有。

第一百一十七章秦清秋把当年的事全都告诉了他,包括不告而别的原因。

她爸妈好赌,这是他知道的,这也是为什么,他最早会帮陆瑶。

但他不知道的是,秦家父母知道他们闺女傍上了大款后,威胁秦清秋找他们要两个亿,否则,就把她卖给那个觊觎她多年的老男人,而那时,贺靳席刚好与她求婚。

两个亿对他们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可秦清秋这样的女人,又怎么会肯把自己如此丑陋可耻的一面暴露给贺靳席。

于是,结婚当天,秦清秋被打的奄奄一息,终于答应了嫁给那个男人,只为了拦住她们不去婚礼现场,留住她最后一丝可怜的尊严。

再然后,就是嫁过去被打被残暴的虐待,这么多年,直至忍到男人心脏病暴毙。

是她干的,但没人会知道。

秦清秋多年来一直饱受重度抑郁和重度焦虑的折磨,躯体化严重,情绪激动时便忍不住浑身发起抖来,她就那么畏缩在沙发上,面色发白。

他很心疼,却只是心疼。

后来,待女人睡熟后,他疾步如飞上了车想去找简安安,最后,在公交车位上看见了那两条手链。

或许是太闪了,不少人都以为是小孩的玩具,懒得有人捡,就那么被扔在了那里许久。

贺之洲把车开到欧德楼下,就看见霍骁给她盖好外套,而女人发梢未干,显然是刚洗完澡的样子,两人亲昵的像一对夫妻。

……靳席……靳席……身边的女人无助地哽咽抽泣起来,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抖动。

贺之洲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神色一紧,女人便不受控制地倒在了他身上,哆嗦得厉害。

门外的陆瑶看见这一幕,进来的脚步顿住。

贺之洲看见她来,撕心裂肺地喊道:去叫医生!是……是……陆瑶踉跄着跑出去,回想起男人刚刚那副紧张的神情,一个不可能的想法在她脑间突然萌生…她咬咬牙,心一狠,打通了那个电话。

简安安很快带了宋姿过来,因为接到电话时,她正要和宋姿见面,就在附近。

到了那个最熟悉的别墅前,她没进去,只是在门口停下:姿姿姐,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那好。

宋姿拎着医药箱跑进去,在救人这件事上,容不得一丝停顿。

陆瑶与宋姿擦肩而过,开门看向她,语气带着点悲悯:简小姐,我果然没猜错,你也是个替身。

简安安没抬头,熟稔地叼起一根烟,点燃,猩火在长夜中腾空,含糊地笑道: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即使都是替身,你还不是我的。

陆瑶琢磨了这句话三遍,才确认了她的意思,嘴角克制不住地抽动,有些气急败坏:可…可分明你当初还说他喜欢我只是因为我优秀…你…话说到最后,她不说了,因为说再多也是自取其辱,她和简安安永远不一样,是比她还要低一等的替身。

你不用针对我,我对你不会有威胁。

简安安呼出一口烟,看了眼两边的杂草,都已经有些丛生繁茂,快盖过小腿肚了。

没威胁…陆瑶像复读机似的呢喃,开门声打断了她的臆想,吓得身子不由一僵。

贺之洲看着那个快要融进夜色的身影,声音出奇的低沉:安安,我们聊聊。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简安安没看她。

不行。

贺之洲硬声,语气却像是在小孩赌气,总归很幼稚。

听得陆瑶鼻头一酸,她悄然进门。

你是不是在生气,我昨天……你凭什么三番两次的命令我,贺之洲?简安安毫不留情地打断,掐灭了烟头,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想走就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贺总,尽管您位高权重,但手也不需要伸长到这种地步。

第一百一十八章这是她时隔许久,第一次和自己说这么多,第一次不再敷衍他,应付他,一味地顺应他,而是主动和他说,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贺之洲喉头生硬,强行让自己闭了闭眼,胸口闷痛:别忘了当年的话,我说过,这段感情只有到我腻了你才能走。

还不腻吗?简安安又重复了一遍,魅惑的水眸中蕴含的情绪无法捕捉:无所谓,不管你腻不腻,我现在都不想再犯贱了。

贺之洲浑身的血脉被躁戾充斥,他死死抓住简安安的肩头,大掌的骨骼用力地咯吱咯吱响。

他能给你什么,他给你的老子什么给不了?我对你没兴趣了。

简安安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犹如针扎。

因为她不会在他面前撒谎,所以这句话说得格外坚定,坚定地出奇。

没兴趣……这个字眼,让贺之洲心脏倏地一阵绞痛,痛到像是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在这幅皮囊下搅得稀巴烂,他眼角猩红:没兴趣?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你说留就留,说走就走?简安安浑身被他钳制,像是整个人被重力挤压,生疼又钻心,她依旧不咸不淡的冷笑:是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现在正主回来了,我这个替身当然可以滚蛋。

如果不是把她一次又一次的抛下,一次又一次的送出去,她或许真的认为现在的贺之洲是对自己有一丝不一样的感情在的。

但她已经被扔过很多次了。

心如死灰。

简安安……贺之洲逐渐咬牙切齿,可他却撞上了简安安的那双眼,那双如死潭一般无寂的眼,心倏地像是被人抓紧捏碎,撕裂再撕碎。

贺总,那位小姐醒了。

陆瑶猝不及防的声音传来,在这片最熟悉的别墅前,简安安看到了男人眼里慌张万分的神情。

担心,忧虑,紧张,这才是对一个爱的人应该有的情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她。

简安安挣脱开,神情冷的像是对待陌生人般,开口:免开尊口,这次,我可以自己滚。

宋姿给秦清秋打了镇定剂后便和简安安一起走了。

大概半小时之后,她的情绪终于冷静下来,也没有震颤的那么厉害,憔悴地躺在沙发上。

当年,在贺老爷子醉驾离世后,他便按照那份遗嘱去上了一所私立的高中学校,贺老夫人也就是在那时和他关系逐渐变僵的,因为那里——是豫安书院。

起初他性格顽劣,便被送到了那个魔鬼似的地方,‘豫安集中营’,绑架,欺凌,囚禁,把他们一个个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而秦清秋,就算是他那段时间里的白月光。

可后来,白月光狗血地和他亲哥相爱了。

从小到大,就只是因为他比贺靳席更适合管理华瑞,便要遭受到不平等对待,好吃的好玩的,甚至是最喜欢的小侄女目光都会落在他身上,夸赞他一定是个好丈夫,到现在,连秦清秋都抢走了。

他似乎还差点和贺老夫人断绝了关系。

当年的深渊,今日用来浅想,却恍如隔世。

贺之洲收回臆想,坐在沙发中。

对不起……阿城,简安安是不是生气了?秦清秋看了眼被他轰走的陆瑶,很合时宜的没开口问是谁。

没。

她叹了口气,轻笑:你还是跟个孩子似的,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如果这句话让小程知道,怕是要把那两颗黑眼珠子掉出来了,恨不得扒着窗户告诉她说贺之洲平常有多吓人。

谢谢你,谢谢你刚刚帮我解围,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或许真的要在靳席面前把脸都丢光了。

秦清秋弯唇,她刚刚在听到那个消息后,在贺之洲手上写了三个字。

第一百一十九章帮帮我。

帮我演一出戏,好让我不这么难堪。

好好休息。

贺之洲脸色很沉,心不在焉。

是因为简安安吧。

男人浑身僵硬,漆眸阴郁,缓缓开口。

嗯。

在那天回去接简安安时,就已经什么都想明白了。

那段路很长,像是有十万八千里那样长,一路上,和简安安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全都像是走马灯般浮现在他的眼前,她的一颦一笑,都足够让他无限次地心动。

人就是这样,总会在失去后才追悔莫及,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不是占有欲,也不是别的,他离不开简安安。

秦清秋的这一次回来,彻彻底底地将他脑中那些已经定格的事件击垮。

我不能没有她。

秦清秋愣了愣:阿城,你真的变了很多……如果是以前,贺之洲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

你之前也不喜欢我,对吧?女人偏头,微微笑了笑,别人都认为我选靳席是因为他温柔,但我实在是就没考虑过你,因为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贺之洲抿唇,一股复杂的情绪微微涌上心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之前你只是把我当成姐姐,后来,你是因为嫉妒我跟靳席,所以才想把我抢过来,对不对。

喜欢她就去追,别像我似的,搞成现在这样。

她自嘲地笑笑。

其实秦清秋这次回来,本来就没想着和贺靳席再能见面,因为她骨子里那股深深地自卑感已经让她无法再和男人并肩。

见到他有了良配,她也是替他开心的。

所以,她的秘密,就和时间一起埋在地里就好。

贺之洲双手交叠而握,握得死死地,关节搓动,晦涩的喃喃:可她不爱我了。

他对秦清秋连一点爱都没有,只有依赖,嫉妒,和可笑的执念,像是自己最依赖的姐姐背叛了自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但他清醒得太晚了。

没有远去的陆瑶蹲在门外,听着他们的话,面无表情,突然想将自己投身一跃,跳进这毫无边际的夜幕之中。

……简氏。

宋姿和简安安到简氏时,所有人都还在加班加点的忙碌,她们二人为了不打扰众人,便坐在了休息室里。

简安安捧了杯生椰拿铁在喝,面上揣测不透她的神情。

宋姿故作轻松地开口:哦,对了小安,我要回瑞士了。

简安安微楞:为什么这么仓促?也不算仓促,我已经打算很久了。

是因为……不是。

宋姿打断她:是因为我爸催得太厉害,让我回去照顾照顾我妈,他一个人太累了。

那我到时候去机场送你。

她掩下落寞的情绪,淡淡弯唇。

好。

又过了一会儿,大概凌晨一点多左右,简修他们下班了,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散落,宋姿突然问:小安,你知道简修喜欢你吧?声音轻的不像话,在纷杂人群的吵闹声中显得像一根银针掉在地上,被盖得严严实实的。

但她知道简安安听见了,发现对方没回,她便又自顾笑了笑:知道的吧,他这么明显,你有这么聪明,想不知道都难。

简修喜欢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从很多年前起就知道了,但她一直想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否则,又该如何去面对这个哥哥。

她和简家人的关系,就像是救赎与被救赎,她不能没有简家,就像鱼不能没有水,如果因为戳破了这层关系,那她或许就还会回到那个二十多年前没人要的野孩子身体里。

跟狗抢吃的,在福利院被藏饭,被打的浑身是血却一句也不敢说。

简直不敢再想,她深吸了口气,这样回复:姿姿姐,我们两个永远都会是亲人。

第一百二十章宋姿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和诧异,莫名其妙地苦笑:他还真是能忍。

简安安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简修就已经过来了,他们很默契地终止了这个话题。

简修先把简安安送了回去,再把宋姿送到楼下。

车熄火,宋姿坐在后驾驶上迟迟没动,男人解了车锁,朝她道;顾廖人不错,你可以试着和他发展。

宋姿猛地抬头:你竟然知道?不光知道,而且很早就知道了,那次的见面,也是他故意的。

简家人,果然都是人精。

简修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许久,她说:简修,只要你开口留我,我就不走了。

简修淡淡的,声音轻不可查:姿姿,回国后记得报平安给我。

宋姿当夜就订了一班航班走了,在中午十二点给他们发来消息,说是已经到瑞士了。

简安安心底有点落寞,真的很落寞,却也无可奈何。

这边的简修听说她下午还要和霍骁去约会,第一个表达了自己的意见,说他们不合适。

安安,就算我用最旁人的眼光来看你们俩个人,也是持不看好的态度,因为你们两个人太像了。

七分私心,三分认真。

但他说的话的确,霍骁和她不适合。

他们两个是一类人,婚后生活绝不会太过愉快。

简安安想了想,还是先和霍骁出门去了。

赵成在后面悠悠的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劝慰似的拍了拍简修的肩,感叹道:唉……女大不中留啊,还是让她自己吃回苦就知道了。

吃苦?简安安吃得苦已经够多了。

今天是星期五,两人约在了autumn。

贺靳席配蒋奕依去产检了,他们来的不凑巧。

不过庆幸的是,这次的约会没有人打扰,也没有人神经病似的拎着霍骁的领子威胁她,两人把店里的招牌都点了一遍,吃得很好。

霍骁提议说,等下可以陪她去逛街。

简安安没有那种逛街的癖好,依稀记得上次和蒋奕依那次,都让她脚隐隐疼了好几天。

看她惆怅的表情,霍骁无奈:和我出来就这么无聊吗?倒也没有。

简安安思索了一番,说:和你在一起,像在照镜子。

你知道我的所有想法,就像逛街一样,你知道我会拒绝,所以根本没打算站起来。

镜子对面的男人微哂:所以我也知道你接下来的想法,要……和我分手对吗?简安安不置可否。

他轻叹了口气,摇摇头:这些都只是你的借口,你的心里还有那个人,所以装不下别人,就总会有各种理由去抗拒,不适合,太适合,太不适合,都能成为你的理由。

是这样吗?她说:我想抽烟。

霍骁:别抽了,这里不能抽。

说完,递给她一盒糖,像烟的包装,那种扁扁的。

简安安在看清上面的字后,愣住了。

原来她吃了这么久的糖,就是在瑞士大街小巷都可以买到的利口乐。

我现在把牌子告诉你了,你可以放心地离开,当然,如果舍不得的话也可以不走。

人生中会有很多匆匆的过客,简安安不知道他们以后还会不会再见面,但她知道,这个男人一定会过得很好。

因为他随性,不会被任何东西束缚。

谢谢。

医院。

贺靳席看着面色不对劲的女人,轻声问:你怕抽血?我……我不怕。

蒋奕依小脸苍白,强忍着惧意让自己镇定下来,可那根针在她眼前一晃,直接心悸,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兀的,眼前一阵温暖附着黑影盖了上来,她吓得想要去扒开,对方沉稳的声音传来:别动,小心医生扎错。

她吓得登时不敢动了。

头顶上方传来点低笑声,伴着掌间的温度,让她如打鼓般跳动的心脏一点点平稳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好了。

她摁着棉签止血,声如蚊呐般说了声:我想留住这个孩子,不会打扰你们的,可以吗?贺靳席神情松了松,很明显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对方极力打断了。

别……别回答我,我不想听!你别说,说了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我……两人的谈话被电话声打断,男人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回来后他欲言又止:小依……你别抛下我,行吗?像是知道他要干什么去的,蒋奕依有些讷讷的,连忙解释道,没有别的意思,是我自己在这有点害怕。

对不起,我让经纪人来接你。

蒋奕依眼角有些泛红,声音可听的委屈,扯住他的衣角:就……陪我这么一次不行吗?贺靳席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情绪,沉声说:抱歉。

话音刚落,女人的泪砸了下来,倏地滴在了他的大掌背上。

贺靳席深吸一口气,生硬地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西装外套上扯下来:等我,小依,以后我会补给你。

蒋奕依没回话。

男人的冷漠彻底击碎了她最后那点卑微。

以后,他们还有以后吗?……分了手的简安安如释重负,打算去蒋奕依家里看看她。

车驶在公路上,临近她家附近时,简安安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她家小区楼下。

当她下车后,周围人的视线似乎全部落在了她这里,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按楼层。

简安安面色沉静,不慌不忙地按了12,众人的视线又再次全部挪开。

直至电梯关上门时,不知是谁说了句:她长得好像照片里另一个女的!所有人瞬间一哄而上。

幸亏电梯关得及时,拦住了那一堆洪水猛兽。

简安安下了十二层后,又爬了一层走到蒋奕依家,对方飞快地开了门把她拉进来,又飞快地关上了门。

怎么回事?经纪人愁得眉头紧皱:你们被偷拍了,上次产检的时候。

她闻言扭头看向沙发上的蒋奕依,对方恹恹地朝她招了招手,忧心忡忡的样子。

现在所有人都在猜测这孩子到底是小顾总的还是盛少的,我们发出去的公关根本没人看。

简安安坐到沙发上,结果经纪人送来的热水试了试水温,才又递给蒋奕依,问道:叔叔呢,他怎么说?蒋奕依委屈巴巴地埋下了头,一句话也不说。

小助理朝简安安使了个眼色,小声说:什么也没说。

简安安蹙眉:再等等,他不会坐视不理。

这一句话,直接从下午等到了晚上。

蒋奕依开始是有点希冀的,但是到了后来,全部变成失落了。

网上的走向越来越疯狂,不少人还猜测这是贺之洲的孩子,因为去年他在终止了所有星娱的合作后选择把最好的资源给了蒋奕依。

经纪人忍不下去了:你发个声明吧,说自己没怀孕。

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我看你是真不想在这行混下去了!现在众说纷纭,连孩子的父亲都不管不顾,她还想一意孤行到什么地步,和别人说她和华瑞的大公子未婚先孕,对方还不搭理她?纯粹是不想混了。

我就是不要!蒋奕依那股劲不偏不倚上来了,委屈一下子涌到心口,吸了吸鼻子:我的孩子你凭什么说没有!你要是在这么不听话,我就算你违约了!违约就违约!别吵了。

简安安挂断了电话,皱着眉走回来。

先出去,我找了顾陈的车来接,我们到星娱再说。

经纪人一愣,愤恨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谢谢你啊安姐,我都叫这丫头给气晕了,差点忘了。

打开手机一看,果然顾陈给她发了许多的消息,催促她们过去。

下面的狗仔太多,简安安让经纪人和小助理先去外面转移视线,一人一个方向,这样就能撤走很多兵力。

结果她和蒋奕依刚下电梯,身边的女人径直甩开了她的手,直直地朝门外喊了起来:我就是蒋奕依,我在这。

话音未落,一呼百应,好不容易被分散出去的兵力又瞬间聚拢了回来,对着她横竖拍起来,闪光灯刺眼。

第一百二十二章简安安皱眉,在她面前挡了挡,冷声道:让开。

众人虽然不知这女人的来头,却能看得出她绝非一般人,连带着她一起咔嚓咔嚓拍了起来,身边的快门声此起彼伏,聒人耳朵。

蒋奕依看着这些正对着她的相机,突然有些晃神,愣怔地说:我不想再躲了,实话实说吧,我的孩子……小依!是我的。

低沉的男声中带着粗急的喘气,在她要闯下大祸前成功拦下了她。

蒋奕依闻声看去,站在人群中的贺靳席大口喘着粗气,额头满是汗,正焦急地看着她,神情是从未有过的紧张。

是我的孩子,她也是我的妻子。

话重重的砸过来,蒋奕依的心停了一瞬间,下一秒,男人穿过人群将她护在怀中,带上了车。

车子启动,一群狗仔们便随着行驶的方向追了过去,匆匆促促。

原地的简安安怔怔,没来由地一阵放松。

幸好……兀的,一辆熟悉的帕拉梅拉停在她眼前。

上车。

简安安嘴角的那一丝松懈瞬间再次紧绷,她没看到车里的男人,径直向前走:不用了,谢谢。

你知道要去哪吗?对方紧紧盯着她,沉声:我不会烦你,上车。

简安安上车,关门,对方真的第一次这么遵守诺言,什么话都没有说。

车内的氛围陷入落针可闻的寂静,像是回到了简安安第一次陪贺之洲应酬的那个时候,不过现在可没什么心情回忆。

车开到了autumn,简安安接过来他给的口罩,先行下车。

原来,贺靳席消失的那段时间,是去蒋奕依湖南的老家接了她的父母亲来。

而现在,他在人生中最重要的几个人身边,当着蒋奕依父母的面,和蒋奕依求了婚。

蒋奕依泪流不止。

门外的狗仔们隔着厚厚的玻璃几乎要拍个不停,综艺小花和华瑞大公子奉子成婚,这绝对是一场世纪性的大新闻。

简安安看见这一幕,视线有些涣散,贺之洲的声音不真实地传来,在她耳边缓缓地:还好?她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后续。

远远地,秦清秋站在门外往日贺靳席写‘每日新品’的招牌旁,也用手机拍了张照片。

想要保留下来,她当年没有看到的画面。

贺靳席当天把她留了下来,告诉她说欢迎她回来,但希望她不要再来打扰他们的生活,无论是他还是贺之洲。

这或许,是她这辈子里最后一次,离贺靳席最近的一次了。

玻璃门里的人似乎感受到她炽热如火的目光,抬头看见了她。

夜很漆黑,闪光灯闪烁。

像是十五年前相遇那天,秦清秋被老师欺凌的那个下午,阴沉的不像话,路灯照耀。

贺靳席也似这样清朗,宛若神明般走到她身边,蹲下,细腻的替她一点点擦拭额上的血渍,用最轻柔的语气说:不用怕,阿城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会保护你。

如果有人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好吗?她鬼使神差地,朝他点了头。

现在想想,如果当年……她没有选择逃避,而是告诉他,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可惜,没有如果。

她淡淡一笑,在他人生的记忆中留下最后一个画面。

那天之后,蒋奕依的手镯上就多了个价值不菲的冰种手镯,是贺家的传家宝,意义不言而喻。

第一百二十三章虽然依旧有一些奉子成婚的传言满天飞,但显然已经少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星娱那边倒是没说什么,毕竟蒋奕依也不是偶像那一挂,没什么不能结婚的必要条件,现在身价一下高了起来,绯闻又多,何乐不为。

二人的婚礼定在了下个月的十九号,是找大师算的良辰吉日。

婚礼倒计时的第九天,贺老夫人开了个家宴,简修因为开工的事要晚来一会儿,现在简安安刚到,就看到了蒋奕依欲哭无泪的表情。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贺老夫人今天拉着她的手,已经快把他们三个人小时候尿裤子的事说了个干干净净。

好了老夫人,快让蒋小姐休息休息吧,她怀着孕容易累。

张妈笑着捧上两碗热鸡汤,放在桌上。

简安安看着那多出来的一碗鸡汤,刚偷抽完的烟差点呛了出来:张妈,我也没怀孕,就不喝了。

不行!贺老夫人点了点她的脑袋,都得给我喝,以后你婶婶喝什么你也得喝,知道吗,养个好身体,以后才能找个好婆家。

……蒋奕依看着简安安跟喝毒药似的喝下那碗油乎乎的鸡汤,挑衅的朝她笑笑:知道吗,小侄女。

简安安皮笑肉不笑:谢谢婶婶。

不过三分钟,盛家的几位和贺之洲便一起过来了。

从上次见面之后,这是时隔十几天简安安再次见到贺之洲,两人的气氛有点尴尬。

不过更尴尬的可能是盛泽宇,自己追过的女人成了朋友哥哥的媳妇儿……盛情看他一脸便秘的样子,很不厚道地笑了:活该!蒋奕依人长得甜,除了看见不顺眼的人会怼之外嘴也很甜,讨得两位老夫人开心得不行,一人拉着一只手聊家常。

没过一会儿,赵家人也来了,还有几个零零碎碎的小辈,简安安不太记得清名字,因为平时很少见,见到了也轮不到给她介绍。

贺靳席和蒋奕依先是和大家敬了一杯,而后家宴就开始了。

虽说是世家,但贺家在吃饭上的规矩和其他名门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除了分公私筷之外,和平常人家没什么区别。

精神矍铄的贺老夫人很是高兴,终于能和赵母嘚瑟起来自己的大儿子了,侃侃而谈,滔滔不绝,听得贺靳席本人都沉默了。

那群小辈大部分都是几家的旁支,有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看了眼简安安,绅士的朝她点了个头。

简安安回笑。

对方见她如此,笑意更深了,张望着要过来和她说上两句话,突然,旁边的盛泽宇摁住了他,故作惊讶地张了张嘴。

诶,你不那谁吗?小辈一见居然是盛家大少爷和自己主动说话,忙兴奋地回握住手:是是是……您好盛少。

想都不用想简安安就知道是谁,她自然的夹着菜,吃起了东西,不管旁人的目光。

吃饭,是最重要的。

被盛泽宇几句话敷衍过去的小辈显得有些意犹未尽,他咂咂嘴,又把目光放在了垂头认真吃菜的简安安身上。

这次,连动还没动,贺之洲的大掌就放在了他肩头上,声音冷峻:别烦,让她好好吃。

小辈一个寒颤,头也不敢抬,吓得连连点头:知……知道了。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桌上赵家那两个小孩闹了好半天,简安安听得有点烦,便放下筷子去了客厅。

蒋奕依刚被灌下两碗汤,恶心的想干呕,终于算是脱身回到她身边坐了下来:这么讨厌小孩,那你以后当我孩子干妈了可怎么办?简安安认真想了想,得出一个结论:爱屋及乌,当然,太吵就算了。

她挺喜欢小孩的,前提是不要哇哇大哭的小孩。

蒋奕依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心想以后可得把自己孩子离她远点。

赵家媳妇也吃得差不多,看见她们两人坐在这里聊天,就把孩子递给了张妈,过来和她们聊聊天。

简小姐,您是不是和我们霍医生吵架了?第一百二十四章霍骁和简安安谈恋爱的事她们都知道,而且是第一时间知道,是欧德里的爆炸性新闻。

只不过最近霍骁的情绪严重低落,她虽然知道自己猜得可能没错,但还是想来问一嘴,毕竟好奇心是人的天性。

简安安淡淡嗯了声,笑道:是,所以下次去你们医院的时候,让那些护士们对我温柔点。

赵家媳妇不好意思地也笑了:不好意思,她们都没有恶意的。

的确没有恶意。

在这个时代,美貌才是原罪。

如果换作是一个长相略微普通的女孩子,那她们就一定又会不知道长出几张嘴来贬低,猜疑,嘲讽。

喂,听见没?分手了!盛泽宇还在饭桌上,用肩肘狠狠磕了磕男人,声音虽小,却还是能听出来调笑的意味在。

贺之洲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小孩哭得越来越激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死活闹着要吃汤圆,奈何家里没有,赵家媳妇哄了好一会都没用。

我去买吧。

赵家媳妇面色窘迫:这怎么好意思麻烦您,我去吧……没事。

简安安是听得聒噪,想要出去透透气。

盛情愣了愣:简安安姐我跟你……你在这给我呆着。

盛泽宇睨她一眼,让她闭嘴。

而后,再递给贺之洲一个很欠扁的眼神,一个哥只能帮你到这儿的眼神。

打开门之后,门外一阵凛冽的寒风直接灌进了简安安的大衣里,她冷的打了个寒颤。

都快三月份了,居然还在降温。

因为贺宅的位置比较偏,最近的便利店也是要出了这个别墅区的大门口,走路得要十几分钟,简安安正想着开车,却发现自己的车钥匙忘了拿,她扭头要回去。

坐我的。

贺之洲插兜,拿出来了车钥匙。

她想拒绝,不过张妈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之洲,你们等会儿快点回来,这俩孩子哭个不停了。

简安安坐上了副驾,因为车后座里堆满了箱子,严丝合缝地估计连她的手提包都挤不下。

车里开了暖气,空气不流通,闷热的难耐。

车载音乐里播放的歌单还是她当初下载的,每一首英文歌熟练地都可以跟着哼唱,只不过在这种氛围下,还是算了。

遇到了红灯,贺之洲轻踩刹车,不自觉扫了眼她身上的那件大衣,有点眼熟:分手了还穿情侣装?简安安微楞,才发现自己身上那件大衣是和霍骁相亲时穿的。

哥花钱买的衣服,总不能扔了。

那我花钱买的,你扔的也挺痛快。

贺之洲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明明不是这么想的,可话一出口却变成了这样,他微微蹙眉,有些懊悔自己的口不择言。

简安安又想到了那个在公交车站牌前的夜晚,她坦荡的点头:不是我的,当然要还回去。

贺之洲抿唇,克制住自己再说出来难听的话。

两人没有再聊天,直至到了便利店。

是个连锁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面的种类很全,简安安在冰箱里随手挑了三四种汤圆,正要走过去时,看见收银台处的小姑娘正直勾勾地盯着贺之洲看。

她走过去,离男人远了几分:结账。

小姑娘讷讷地接过汤圆正要结账,一盒糖突然递到她面前,声音沉沉:一起结。

俊男靓女,果然是一对,小姑娘眼神明显暗了下去,接过扫码。

简安安看了眼那盒柠檬味的利口乐,收回视线,只拿了汤圆就出门。

贺之洲不紧不慢地拆开盒子,拿起一粒放进嘴里,眉头蹙了蹙:也就那样。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简安安双手插兜,撇开眼:买完就回去吧,我赶时间。

男人的神色有些难看,沉默半晌: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多说一句?第一百二十五章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

这种冷漠,就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比和那个不知名的小辈还要再疏离两分。

门外的简修正好刚赶到附近,看见她摁了摁喇叭,他身上的大衣,恰恰好好也和女人身上的大衣是同一款。

简安安朝对方招招手,随后把那几袋汤圆扔进了副驾驶,朝他礼貌的道别:小叔叔,我们先走了。

她没有刻意回避,反而是这种淡漠,疏离的感觉,让他更觉得心塞。

贺之洲看着那辆车从自己身边驶过,心底无数次翻涌起之前他对简安安做过的那些恶事,说过的那些恶语,而现在,都一一的报复在他身上。

以一种很淡漠很淡然的方式,一一地砸了回来。

牵一发而动全身。

后来贺之洲回到老宅后,简修他们没有过来。

盛泽宇看着他形单影只地回来,觉得有点不对劲,随手给他拽到了个一楼的客房里。

那女人是不是回来了?贺之洲显然心思不在这,敷衍地嗯了一声。

盛泽宇这下更看不懂他了:不是,那你到底是喜欢哪个啊?那个在的时候想这个,这个回来了又开始留那个,现在可不是古代,让你搞娥皇女英这一套的。

你不说话会死?他烦得眉头紧皱,冷冷地斜睨对方一眼。

要换作别人可能还真被他吓到,但盛泽宇可不怕,这小子现在手里也没打火机,怕他才怪,于是又不怕死的说:要我说,你就挑一个,剩下的让给我,让给你哥也行。

反正俩都长得差不多,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的替……身字的音还没从喉咙里发出来,盛泽宇只感觉自己后脖颈一凉,然后双脚腾空离地,直接被人给扔了出去。

扔到了一堆人还在的客厅里。

众人看见他坐在地上,都一时不明所以。

哇!这个哥哥居然会飞!哥哥,他好厉害!两个小屁孩哭也不哭了,大鼻涕一甩,兴奋得不行。

……盛泽宇尴尬地看了看蒋奕依,嘿嘿一笑,缓解尴尬:你家地挺滑。

话还没说完,贺靳席已经挡住了他的视线,递给他一只手:抱歉,下次我会擦干点。

视线被挡得严严实实,盛泽宇不满的嘟嘟囔囔:小气包,看看又不会掉一块肉……正准备抓着他那只手起来,结果刚起到半空,那只抓着他全部力气的手突然一松。

再次砰的一声,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

不好意思,我的手也有点滑。

贺靳席无害地笑笑。

……姓贺的,就没一个好东西!槽刚吐完,便又怂不啦叽地滚回客房里。

男人脸色阴沉,头都没抬。

盛泽宇却突然正色:你是不是对简安安认真了?贺之洲眉头蹙拢,不动。

你实话实说,我刚出去看了,他们都离得很远,听不见。

许久:是。

他妈的。

仅一瞬间,盛泽宇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晦气地吐了口口水:早说还哪有那么多破事,就你这比茅坑还硬的臭嘴,迟早坏事。

结婚倒计时的第六天,秦清秋要走了,她在瑞士的治疗已经耽搁太久,不得不离开。

她的回来很短暂,惊艳的出现,悄然的离开。

上飞机前,秦清秋用自己的手机给那个倒背如流却从没打过电话的手机号发了条短信,内容很短,只有四个字。

【走了,祝好。

】而后掰断了那张手机卡。

蒋奕依正在听舒缓的音乐做孕操,听着餐桌上的手机收到嗡嗡的短信声,她不由得一愣。

这年头居然还会有人发短信?正踩着拖鞋去看,厨房里还在忙碌的贺靳席显然也听到了声音,问:是谁,小依?蒋奕依看清后,手指轻轻颤了颤,吸口气笑道:不知道。

那应该是垃圾短信,你删了就……她深吸口气:她说走了,祝好。

厨房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一百二十六章半晌后,贺靳席端着一盘可乐鸡翅走了出来,脸上笑容温和:这个太甜了,所以你只能吃两个解解馋。

蒋奕依愣怔着看向他的手,呆呆地说:你流血了。

男人小拇指的第二节指节处正在一点点地向外渗血,虽然伤口很浅很浅,却如同蚁溃堤穴,顺着手腕沿到了袖口。

他看着伤口愣了下,吃惊地笑了笑:我居然都没注意。

蒋奕依眼倏地红了,强忍泪意,颤着声问:你……你要不然……不用。

再不吃就冷了。

商业城的开工有序进行中,近期简修终于松闲了几分,也没有再像之前那么忙,不过还是习惯了下班太晚就在公司里住,因此腰椎很不好,老是咯吱咯吱的响。

简安安给他买了点膏药,但没什么太大的成效。

临近周末,会议已经开了快两个小时,赵成哈气连天,昏昏欲睡,已经开始不自觉窗外愣神了。

想什么呢?身边的简安安叩了叩他的手边。

啊啊……没有。

赵成边摇头边又朝外望了望:那女的已经在咱公司楼下转悠好几天了。

简安安笑笑,没去看:你要是能多点心思在工作上,涨薪兴许就没这么难了。

赵成听这无奈了:姐啊,您是上层人不知道我们下层社畜的苦,一天天累死累活,要是再没点期待的,那不纯纯工作机器了嘛。

对他这番话,简安安的确是赞同的。

之前在华瑞的时候,她也是抱着点一丝一毫的希望才在那里呆了六年。

会议结束后,简修让她去趟办公室。

怎么了,哥?简修摇摇头:安安,下班我带你去见个人,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简安安不明深意,只道:做什么心理准备,你要带我去相亲吗?怎么可能。

好像是不太可能。

简安安只好打断了自己这个无聊的想法。

今天下班得很早,天还没黑,五点多就下了班,赵成兴奋地叫了王平小尚几个兄弟去喝酒,临走前还不忘偷偷塞给简安安几根烟,告诉她说:姐,要是修哥知道了,别卖我。

她眨巴眼,很默契的一来一往:放心。

得了媚眼的赵成心情很好,嘚瑟地朝小尚挑了挑眼。

对方则委屈的瘪瘪嘴。

简安安:别闹了,火柴再给我几根。

哦哦哦,差点忘了。

火柴刚递过来,简修的车就已经开了过来。

她忙将火柴放进包里和众人道别,还没来得及上车,就听见赵成又咋呼地叫了一嗓子:我靠……这不是那个天天在咱楼下的女的吗!?简安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穿着朴素,站在离她不到两米的距离,一双黑炯炯的眼神看着她,声音干涩道:你是……小安吧?您有什么忌口吗?简修看了眼菜单,问。

卞伟华哪里来过这种地方,显得有些拘束,搓搓有些冰冷的手:都行,都行,我吃啥也行。

简修点头,贴心的选了几个较为家常的菜,备注他们口味做得清淡些。

简安安眼神冰冷,喝了口红酒顺了顺气,连看都没看对面的女人,说:哥,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安安。

简修温声历辞,皱眉,吃完再走。

吃不下去。

小……小安,你还是在怨我们是不是?卞伟华抹了把脸上的泪,深吸口气,我们当初不是不要你,实在是条件不允许了,你那两个哥哥都没学上,我们怎么能让你跟着我们受苦,你看你现在过得多好……够了。

简安安打断,冷冷地说:所以姑姑现在来是为什么,要钱要是要帮忙?第一百二十七章她的确不是野孩子,虽然父母过世,但至少亲戚旁支都还在。

年幼时在姑姑家生活了半年后,就被扔在了当地的福利院,她当时发了疯的哭着求姑姑不要扔下她,就算是不给她吃饭也行。

可显然这些都只是奢求。

在福利院的一年里,没有来看过她一次,却只在被简家带走时,兴兴地找了过来,拿了一大笔丰厚的钱离开,多狠,哪怕装也不愿意装一装。

既然当初已经选择要抛弃她,现在又来找她,无非是这些原因。

帮忙可以,给钱也可以,一次性付清,以后我和你们卞家再没有任何关系。

她出奇的冷静,出奇的平静,像是在分析这件事的利弊有多少,应该花多少钱买断那半年的养育之恩。

简修眸色暗了暗,轻声说:安安,爸妈没有教过你这么对待亲人。

她不是我的亲人。

简安安闭了闭眼,你们才是。

卞伟华看见他们因为自己吵架,慌忙的握了握侄女的手,却被推开,她苦笑垂下头说:没没没……没事,小安一时接受不了也是应该的。

卞阿姨是我叫来的,你要是有火,就朝我发。

哥,我没什么和她聊的。

简安安加重语气。

简修叹口气,扭头正对上她的脸,轻声开口:安安,你听我说。

女人的视线专注地等待着他的下话,简修喉头滞了滞,心一横,说道:当年……你没有爸妈被领养。

…….犹如一记棒槌倏地砸在了她胸口,简安安错愕,不可置信地愣了愣,问:现在,是什么意思?简少爷……随着简修的话,简安安似乎在模糊的视线中见到了当年的那个自己,瘦小,惊恐,慌张。

简氏夫妇俩人来福利院那时,院里的小孩都疯了似的展示自己,就连平时欺负她的那几个孩子们也都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想被这两个有钱人带走。

这个孩子就是那两位的遗孤吗?简母指着她,轻声问那个福利院的孙妈妈。

于是,她就这么被带了回去,在车上,简母拉着她的手温柔地说:你的爸爸妈妈都是很伟大的人,因为他们做了善事被早早地送去天上,所以你要和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以后你还会有一个哥哥,他会把所有的玩具都分给你,好吗?年少无知的她以为又会是个来欺负她的坏人,却不曾想见到了这个哥哥。

他一身洁白的燕尾服,稚嫩的小脸上彰显出极致的优雅与温隽,像童话书里的王子,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这是你们给我带回来的公主吗?公主……简安安想都不敢想的身份,她一个灰姑娘,怎么敢做公主。

可是,他们却宠她爱她,把她捧成了真正的公主,让她在阳光下被众人追捧,让那些嘲讽和欺凌都避开了自己。

……安安。

简安安脑间混沌,嗓子干涩的喃喃: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她的样子看得简修心一疼,攥紧了拳头:因为我不想,也不能再做你哥哥了。

像是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似的,简安安敛眉:你别说了,我不想听……我爱你。

卞伟华闻声一震,手里的筷子瞬时间哆嗦到了地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后海CLUB中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人暂时忘记了伤痛和烦恼,忘我的痴迷。

光影交错,重重光雾像是有了眼睛,目的性地把灯映射在最夺目的女人身上,大卷红唇,媚眼如丝。

简修的电话不间断地响来,女人关了机。

查理悠悠咂舌,托腮看着她忽明忽暗地侧颜问道:宝贝儿,你这又是为情所伤了?简安安摇头,喝水般淡淡的灌下一杯白兰地,喉头辛辣。

一件又一件的事接踵而来,她不是圣人,做不到无动于衷。

除了用酒精麻痹,她现在想不出其他的想法,活了二十八年,这是简安安人生第一次选择逃避。

查理见她这副模样,只好让她自己再多待会,临走前,又和吧台的小哥小声说:她再要你就给她果调酒。

小哥听话的点点头。

这美女已经喝了六七杯的白兰地,按理说就是再喝果调酒,也只能喝个两杯就要晕得不成样子,可她又不惊不淡地喝了好几杯,跟喝白开水似的,脸上没有一点红晕。

酒量好的吓人!白兰地。

简安安淡淡瞥了他一眼,显然察觉出了酒的味道不对劲,对方吓得一缩,只好在女人的注视下倒了白兰地。

不远处的男人已经关注了她很久,此刻,起身和朋友点头道别,朝她走了过来。

小姐,我看你倒是很眼熟,一起喝一杯?男人生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下巴的胡茬很有成熟魅力,宽肩窄腰,跟贺之洲那副雄厚宽阔的肩有得一拼。

一个词在脑海中闪过。

——替身。

有烟吗?简安安接过他的烟叼上,顺着他递过来的打火机点燃,徐徐抽了一口。

烟一过肺,酒意瞬间像拧开闸的洪水冲过来,头昏脑涨,意识朦胧。

查理刚跟最近的新宠喝了两杯酒,看了她这边的架势不对劲,张了张嘴要起身,新宠却不依不饶,拉着他撒娇。

别……别拽了,再晚咱俩都得完蛋!他神情严肃,吓得新宠一个哆嗦。

男人看着简安安双眼朦胧,泛上了一层氤氲,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小姐累了,我带您去休息休息?她弯唇,轻晃了晃脑袋,笑得百媚众生:好啊。

男人嘴角的得意更甚,大手揽过女人娇小圆润的肩头,正要从吧台下去,突然被人一手拎住了领口,猝不及防地给他一脚踹在了地上。

嘶……草!是哪个不长眼的……他揉着屁股,话还没说完,看见了刚刚踹他的那个人,眼神一下子变得震惊万分:贺……贺,贺总?话说完,又想到什么似的,猛地扭头看了眼刚刚的女人,瞠目结舌。

怪不得觉得眼熟,她居然是那个之前经常跟在贺之洲身边的秘书!贺之洲漆眸深邃,指着他,一字一顿道:滚出去。

是……是……男人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哪还有刚刚的半分魅力,连西装都没拿就已经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简安安在后面看见这一幕,轻笑了一声。

下一瞬,她娇嫩的下颚便被对方粗粝的指节捏住,不狠,但却强迫她直视他,轻声问:这种货色你也看得上?嗯。

女人挑衅似的勾唇,眼角因为疼晕上了微红,笑笑:好马不吃回头草,除了你,我谁都看得上。

贺之洲深吸一口气,那股香味伴着浓烈的酒气直冲他的鼻尖,他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暴躁,不和她一般见识。

扭头一瞬视线撞在了门外,看着刚刚那个男人笨拙的迈着长腿跑开,身形隐隐约约有些……眼熟。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眸色愈深,哑着嗓子问:为什么看上他?简安安站得不太稳当,有些摇摇晃晃,显得像酒场里那种较为轻浮的陪酒女,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臂,将将站稳。

她定定的,凑近了眼前的男人,双眼紧紧地盯着他,那眼神认真地让贺之洲心头一悸。

为什么……?她笑了笑:你找替身,我就不能找?第一百二十九章又是这个词。

贺之洲深呼了一口气,可额头还是克制不住似的突突地跳了起来。

你快把她带走吧。

眼见情况又不对劲,操心地查理推搡了他的肩一下,结实的没推动,添油加醋道,喝了二三十杯酒,待会不吐到死也得半残,我的地板砖年久失修,可经不起她这么造了。

贺之洲看了眼已经意识不清楚的女人,将她横打竖抱起来。

……呕……呕……卫生间里酒气熏天,这是简安安吐得第四次了,简直快把苦胆都吐了出来。

贺之洲拧着眉替她烧了杯热水,但显然是没照顾过人,不知道要混着凉水,幸而简安安接过后只小抿了一口,轻微烫了下嘴皮。

你怎么连倒杯水都这么笨?简安安不满地蹙眉,抱怨。

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

贺之洲没和她计较,又倒出来点热水,替她加了点凉水。

简安安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别墅了,现在蹲在卫生间漱口的样子让贺之洲看得精神微恍,意识像是在几个记忆节点中来回穿梭,对照。

很像刚到他身边的那几年。

突然发现,这是他现在脑海中出现频率最多的一句话。

但不置可否,他克制不住这些想法。

贺之洲敛住神情蹲下,摸了把她凌乱的卷发,沉声问:为什么喝这么多酒?简安安把自己蜷缩在洗漱台的柜门边上,水眸空洞,若有若无的轻笑:什么都没了,喝杯酒也不行?男人的心倏地一紧。

缓了半晌,他哑着嗓子说:有,你有我。

你?简安安突然捧起他的脸,喃喃问,你是谁?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小脸,男人喉咙一紧,缓声说。

你说我是谁?简安安听完他的话后笑了瞬,头径直埋在了男人的肩头处,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埋在他身上。

爱了你十几年,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是谁……兀的,低低笑了很久,笑到声音有些嘶哑:有个屁用,还不是什么都没有。

隔着衬衫透过了一阵湿热。

贺之洲猝不及防,身体僵硬在原处,大掌一点点伴着骨节的声响抚上她的脊背。

还有我,安安。

安安?她自顾重复了遍后,又不太清楚地重复了四五遍。

我?是我吗?我还是简安安吗?简安安的声音低低的压着布料声传进男人的耳里,轻飘飘的,轻的让他抓不住。

还没等贺之洲回答,她又自顾摇摇头,柔顺的发端磨蹭在对方喉结处,声音前所未有的虚弱:我不是……他们从来都没有领养我,从来都没有。

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她孑然一身来,孑然一身去,现在又孑然一身走到贺之洲身边,再离开,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没有亲情,没有爱情,只有可怜的孤傲和可悲碾碎不成样的自尊心。

活得失败又可笑。

贺之洲呼吸一窒,情绪翻涌,像是知道了一切,眸光逐渐深沉:他这个混……话还没说完,冰冰凉凉的柔软就已经堵住了他的薄唇,浓烈的烟味伴着灵巧的小舌径直撬开了他的口,毫无征兆的。

简安安的双手熟稔地勾住他结实的脖颈,努力将自己柔软的身躯贴得更近,一点一点摩挲他后颈处的短发,沉沦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燥热之中。

一阵天旋地转,男人反客为主将她压在底下,欲火焚烧,极力用残存的心智将她扒开,硬声哑道:简安安,我是谁。

四目相对。

简安安双眼迷离,眼睑还垂着,呆愣许久。

哥。

一时间,犹如千万斤寒冰砸在了贺之洲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直至喉咙,胸腔,肺腑。

平静的海平面再次被这些寒冰惊醒,翻涌,滚跳,炸破。

锥心刺骨。

第一百三十章简安安站在自己家门口,踌躇许久,解了指纹锁。

结果一开门,简修就那么蹲在门边上,抬头看她,眼里都是无尽的憔悴和沧桑,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强撑着笑意站起来:安安,饿吗?他打不通她的电话,也联系不上,只好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蹲在门口等她,怕自己睡着,也不敢坐下。

这么多年,其实他早已经学会了等待,从小时候等她对自己敞开心扉,到后来等她长大,现在,又在等她回到自己身边。

其实简修很不明白,为什么他看着长大的女孩会突然爱上别人,为什么事态会越来越不按照原本的轨道走。

所以他看着她又谈了恋爱分了手,看到贺之洲那次对她不一样的态度,他彻底慌了,想了这么个不择手段的方法来寻求她的关注,想要破除他们之间的屏障。

简修的声音几近卑微,低三下四:昨天是哥错了,对不起安安,你别生哥的气,好吗?这语气,让简安安的心骤停了一秒。

哥……她忍不住红了眼,上前环住了对方。

简父简母得知她因为此事一夜未归后,直接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安安,你等着,等简修回来了我要好好打他一顿。

没有,妈。

简妈那边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是我们的问题,起先想着你太小,不想和你说这些,但后来你也不在我们身边,只能一拖再拖,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简安安闭眼:妈,别这么说,你们对我来说,永远是最重要的。

她从来没问过自己的身世,脑海中那一点零碎的记忆也只有福利院和姑姑,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所以她也不会去想,也不会去询问。

当年地震,简安安的父亲就是救援队的一员,因为救了简修,半个身子被压在了余震的碎石当中,简安安的母亲得不到消息,悲痛欲绝,便把简安安交托给了他们,自行去寻找,两人却碰上了余震,双双身亡。

简修的命是简安安一家给的。

当年简母就发誓,她们一定会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照顾简安安,所以当她们一家安顿好后,立刻找回了她。

后来,他们都活了大半辈子,又怎么看不出来简安安喜欢贺之洲,于是就放弃了那份心思,想要随遇而安,可现在看来,他们应该坚持自己的想法。

这不光因为简修是他们儿子,而是在他们看来,世上或许只有简修会一心一意对简安安,只有他,才能让他们把简安安放心交给他。

安安,我们和小修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会在你身边。

简妈说着,不禁哽咽,就连平时寡言少语的简父也在那头不忍红了眼。

好……我知道了。

简安安强行让自己声线平稳,挂断了电话。

简修大掌包裹住她冰得不像话的手,轻声说:别怕。

谢谢你,哥。

谢谢你们,没有抛下我。

谢谢你们,让我能够健康快乐地长大。

谢谢你们,让我还是简安安。

简安安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终于接受了这件事实。

她提出,想要去公墓看一看,祭拜自己的亲生父母。

那个地方很崎岖,周围都是山路,而且会有很多羊肠小道,车子很难进去,大部分人都是步行,所以他们也没有开车来,而是打了车。

在山脚下下车后,他和简修走了好半天,终于在落日前赶到了这片公墓。

她的父母墓在右侧,那两张照片一映入眼帘,简安安突然就相信了。

因为她长得真的很像他们,眉眼,还有鼻子。

难怪小时候不知情的亲戚都会说简家这两个孩子长得好看是好看,却一点都不像一个妈肚子里生出来的。

简安安对她的父母明明没有感情,可鼻子还是倏地酸了。

她哭了很久都停不下来。

直至黄昏,看不见一点太阳和人影后,他们才向下走。

结果走的不巧,半路上下了雨,瓢泼大雨,魔都很少能见到这么大的雨。

狂风肆虐,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像是将整个天空的阴沉搅碎搅烂砸了下来,让人避之不及,漫天轰鸣声叫嚣出来,一贯入耳。

雨实在太突然,两方的泥土都被淹了,哗哗的水浪花般从他们身上拍打而过,再顺着崎岖的山路冲下去。

两人浑身上下被雨水浇了个透彻,到了山脚时,已经空无人烟,好在在手机死机的前一刻,打通了救援队的电话。

夜幕降临,将这片压抑的氛围充斥到了极点,黑云压山山欲摧,带着肃杀的窒息感弥漫开来。

看着那些被狂风摧毁的树苗,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哥。

简修走过来蹲下,声音极致的温柔:别害怕,我在。

她哭了很久,嗓子都有些哑了,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一阵心安,握紧他的手,将额头贴了上去。

突然,一阵踩着雨的脚步声传来。

男人手持着把黑伞在雨中看着他们,冷眼看着他们依偎的模样,心口像是被千万般蚂蚁啃噬,暴雨从那把弱不禁风的伞下滚落,一滴滴像是巨石砸在了他后脑上。

剧痛袭来。

听到脚步声,简修轻声说:是救援队来了。

那个遁在黑夜中的男人冷声开口:是我。

简安安听着熟悉的声音,怔住,缓缓地扭过头去。

长睫已经被大雨冲湿,她视线有些模糊,看着那个雨中的男人,他站得很正很直,脸被黑伞的影子晕得很黑,看不清神情,可浑身上下却像是融在了这片夜雨当中。

心底微悸。

他比救援队先来一步。

想要证明什么?证明他不是身边那个软弱的王子,他是她的王,他才是她的救世主。

但很可惜,和公主相配的从来都是王子,而不是王。

第一百三十一章作为司机的小程从后视镜看了眼现在的状况,又老老实实的扭回头开车了。

这复杂的三角恋,太混乱了……雨刮器咯吱咯吱的响,在这个尴尬的氛围中显得异常突兀。

一男一女坐在车后座上,简安安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简修握紧她的手,朝在副驾驶的男人问道:城小叔,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他们来公墓没人知道,贺之洲为什么会知道。

除了从一开始在跟踪他们,简修想不出来还有别的原因。

贺之洲阴鸷的双眸半阖,冷冷的警告:你如果不想死在半路,就别废话。

兀的,简安安一个喷嚏忙不矢的打了出来。

她浑身上下都是湿嗒嗒的,现在突然有了热风,身体瞬间被激到了,脑子有点混沌。

安安……简修心疼的想要将她揽在怀中,却被前方的男人打断。

别他妈拿你的脏手碰她。

贺之洲再次命令,停车。

一个猛刹车,几人都惯性的向前倾斜。

贺之洲不耐烦走出去,打开后门,乜着眼看哪个男人,说:滚出来。

简安安心一震,用力握紧了简修的手:贺之洲,你不能这样。

看着她紧张的模样,贺之洲头突然有些眩晕,他没一点耐心了,眉头死死的蹙拢在一起,怒声道:我不能那样?我他妈喂你吃药!药?简安安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小程也已经仓促的跑了下去。

而后,车门被关的死死地,男人冷冽的薄唇紧贴了上来,她来不及挣脱,嘴间突然感受到了一股苦涩,那点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在她嘴里蔓延开来。

简安安根本没有力气推开,却惊错的看见了窗外被小程拦住的简修,他已经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这副模样看的她脑子瞬间空白,只剩下耳边无尽的轰鸣声,刺耳的在她两个耳朵中横穿。

不知道过了多久,嘴上的麻木感像是到了心尖,贺之洲才终于肯放过她。

你到底爱他什么,你告诉我!?他死死地将她摁在玻璃窗上,那些雨像是直接穿过玻璃砸在了她脑后似的,震耳欲聋。

简安安浑浑噩噩,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这个眼角猩红的男人,冷笑了一声:他比你好千倍好万倍,我有什么理由不爱他。

之前和你在一起,只因为我和他的这层关系,但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简安安嗤笑,喉咙被他掐的红肿,却依旧不肯松口。

我爱他,我只爱过他。

贺之洲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手下的力度大的像是真的要将她致死一般用力。

简安安想,如果不是简修的砸门声,或许她真的要死在这男人手下了。

贺之洲哑的已经失声,心底呼之欲出的暴怒已经将他的声线淹没,他用仅能发出一点声音的声带费力吼道:那你为什么就不能接着骗我?你爱他,老子的七年就什么都不算了?我说过…….对你,已经没兴趣了。

简安安大口喘着粗气,从他狰狞的脸上感受到了几丝快意。

别逼我恨你。

沉默半晌,他哑着声音问:你恨我?她恨贺之洲吗?恨。

从他把自己抛下那夜,就已经发了疯的恨。

她恨她一次次地把自己抛下,恨他一次次地把她扔在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恨他看见自己深陷淤泥却还要再踩几脚。

她是想过平静离开的。

但贺之洲不让,他像是变态发狂似的,看着自己次次萌生出一点希冀再疯了似的给她踩碎嚼烂。

她恨不得折磨死他,好让他也尝尝自己当初的滋味。

在这个雨夜,她终于趁着雨声把自己的情绪宣泄。

贺之洲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下车。

那夜他径直走着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真的慢慢融入了夜色当中,不带一点光亮。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了。

才三个月不到,蒋奕依的肚子还没显怀,但对于贺老夫人来说,这个孙子来得太过惊喜,所以她格外的小心格外的注意,别说喝水吃饭了,就是连上厕所都想替她上。

但贺家老宅是在太无聊,于是她只能趁着老夫人出去的空档偷偷地……在别墅区院子里遛弯,喜滋滋地看她强迫简安安发给自己的那本黑化小说。

虽然很狗血,但她承认了,她是土狗。

简直了,越看越上头!哦呦?闻声抬头,一个老婆婆笑眯眯地走过来,手里还提着菜篮子,口里一股地地道道的上海话:小姑娘今年几岁呀,结婚了伐,勿要太漂亮啊,回去跟我当媳妇呀。

说着说着,就已经自来熟的扒上了她的胳膊。

蒋奕依听得晕晕绕绕的,却耐不住对方热情:什……您说什么?侬晓得伐,我老欢喜侬,叫侬跟我回去当新妇咯。

老婆婆一脸慈祥,握着她的手拍拍。

晓得咧,晓得咧……蒋奕依灿笑着点点头,尴尬的不知所措。

这时,从边上回来的贺靳席看见她的窘迫后,很不吝啬地轻笑出了声。

别笑了…看着小姑娘快哭了的表情,他才没有继续逗。

走过来也不知和对方说了句什么,老太太脸色一下变了,撒了她的手,又啧啧地说叽里咕噜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半天才走。

……蒋奕依看了眼他:你刚刚是不是说我坏话了?贺靳席失笑地揉揉她的小脑袋:傻瓜,我是告诉她说你已经结婚了,让她不用再叫你当儿媳妇。

蒋奕依显然没想到刚刚老婆婆是那意思,脸咻得红了:咳……知道了。

怎么出来了?屋里待着太闷了,所以出来透透气。

男人忍俊不禁,手自然的楼主她的腰:透个气就打算跟别人跑了?不…不不不,我没有。

女孩摆摆手,急于解释。

贺靳席打断她:我没有生气的意思,饿了,陪我回去吃饭。

一听这个,怀里的本来还有些羞赧的小女孩瞬间乐开了花,嘿嘿笑笑:张妈做了糖醋排骨。

看着她明媚的笑容,贺靳席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果然,跟着小孩呆久了,自己也像是年轻了十几岁,成了个长不大的小孩。

第一百三十二章三月十九号,蒋奕依和贺靳席的婚礼当天,全市下了场大暴雨,天气阴冷,简安安被强行受邀作为伴娘出席。

她是反抗过的,因为嫌麻烦,但迫于孩子的面上,勉勉强强答应。

除此之外,伴娘就是经纪人和autumn里的两个女员工,伴郎,则是贺家那几个零碎的旁支。

不行,安安,我要紧张死了。

蒋奕依坐在化妆室里,手已经哆嗦得不成样子,颇有一种赴刑场的架势。

简安安被她逗乐了:放心新娘子,今天你是最漂亮的。

咳,其实我觉得最漂亮的是你。

顾熠星吊儿郎当的挑眉。

蒋奕依瞥了他一眼:好了,我知道为什么紧张了,就是因为他。

喂,好歹我是娘家人行不行,你就这么对我,亏我还上了红包。

顾熠星忿忿,手机里的消息响个不停。

不用想,就知道是倪沁。

简安安弯唇:小顾总还是先看好你家那位吧,小心她再来找我闹事。

……时间不等人,也没有太多让蒋奕依紧张的时间,婚礼进行时。

因为两个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次婚礼也请来了不少的媒体,在陪着蒋奕依上台时,简安安凭借着出众的颜值再次被闪光灯围观了一把。

到婚礼仪式举行时,简安安和一众伴娘先行下场休息。

她刚从台子上走下来,就看到了姗姗来迟的两位,贺之洲和陆瑶。

贺老夫人虽然对于他新带来的这个小姑娘算不上满意,但大喜日子也不好再埋怨什么,打算秋后算总账。

贺之洲视线落在伴娘群中鹤立鸡群的那位,此时简修正站在她身边,温柔的替她理顺额间的碎发,仅淡淡扫了一眼便收回眼来。

台上的誓言刺耳,一字一句像是在嘲讽着某个女人当年的谎言。

他头昏脑涨,努力喝了口水定神。

再抬眼时,那女人已没了踪影。

陆瑶的视线微落,转而凑到他耳边说:贺总,我去下卫生间。

……蒋奕依哭的妆花了,简安安正在公共卫生间湿了湿化妆棉,准备等下过去给她补妆,结果后面传来悠悠的声音。

简安安姐,您今天真漂亮。

她抬头,在镜子里看向身后那个女人,淡笑:如果你更真心点,我或许会说声谢谢。

陆瑶的笑有些难堪,不过下一秒,便神色如常,道:其他我不知道,但贺总说那串手链带在清秋姐手上很漂亮的话,应该很真心。

女人没有停顿,对方继续说:果然,是谁的东西终究会回到谁的身边,谁也抢不走。

呵。

简安安冷笑了一声,缓缓扭过身来,环手靠在洗手池上:你这是,在激我?陆瑶看她丝毫反应都没有,一怔:怎么会呢?嗯。

简安安点头,最好是这样,贺之洲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你愿意当个宝贝就好好捧着,别再来我这里找什么存在感。

你……陆瑶的话还没说出口,脸上就已经被人给了一巴掌,她错愕地抬头看去,声音都颤了:贺……贺总?贺之洲厉声:滚。

陆瑶脸一麻,羞耻心和错愕齐齐涌上,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哭着跑开。

请管好您的女人。

简安安疏离笑笑,头也不回地走了,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高跟鞋的声音哒哒,贺之洲那股逃避不及的滚烫再次惊涛骇浪般袭来,烧得浑身滚烫,浑身灼热,岌岌可危。

他头脑一昏,双脚发虚,单膝一弯忍不住跪了下去,视线模糊。

竭力抬头,看着那个女人越走越远,视线只抓住了她的一抹裙角。

……婚礼进行得很快,没过一会儿,就到了扔捧花的环节。

简安安不想参加,也不想和那些小孩儿们抢热闹,就放弃了这个节目,坐在了台边上。

结果,天不遂人愿。

3!2!1!蒋奕依佯装着扔的动作,却实则已经将方向瞄准了她,手一扔,那束捧花就那么不偏不倚地扔到了她的裙子上。

全场的焦点瞬间再次凑到了她这里,简安安无奈,正欲把那束捧花再还回去,却不知是谁小声说了句:诶,这女的不是贺之洲那个小蜜吗?怎么还能是女方的伴娘啊?声音不算大,但是正因为这句话,婚礼上方的氛围像是热油炸了锅般一样沸腾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

主桌的几人脸色骤变,尤其是贺老夫人面色一暗,怒声道:胡说什么?是谁在胡说八道?这里观者云集,来的人众多,谁也听不出来是谁,听得出来自然也不会说出来。

贺家的人见状,连忙将那些媒体人请了出去。

台上的两位新人一愣,正准备开口劝压下去,女人冷静的声音传来,划破了整个上空。

您好像误会了,我有未婚夫。

贺之洲站在宴会厅的门外,因为她这句话,停下了脚步。

盛泽宇担忧的扶着他的胳膊,又看看那边冷着脸的女人,心里跟着男人发虚得腿沉了沉:你还行不行,都烧成这样了……简安安下台,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分明知道她是朝哪个方向走去,分明知道她的眼里丝毫没有自己,可贺之洲还是带上了点可耻的期待。

期待她肯舍给自己一个眼神。

可期待终究是期待。

路程再远也会有终期,这遥远的几步路到了末端,简安安径直地走到贺老夫人那桌旁,在他空位的边上,把那束捧花递给了那个男人。

那个和她一起长大,和她穿同一件情侣装,她爱了十几年的简修。

简修眼中满是柔情,径直将她拥入怀中,抱得那样紧。

从始至终,都没有给过他一个眼神。

全场呆若木鸡。

赵家媳妇都看傻了,倒吸一口冷气:难怪我们霍医生说有人先他一步,原来是这个意思……她是在窃窃私语,声音轻的犹如鸿毛,再转而化为一道暗刃,怒捅进了贺之洲喉咙中,连带着心脏都剧烈地绞痛起来,他闷哼一声,浑浑噩噩。

贺……贺之洲……盛泽宇咬牙,你可别死这啊,我真扛不动你。

死?死不了。

他笑了瞬,耳边一阵轰鸣声传来,眼前再也不剩任何光亮,一片漆黑。

在倒地之前,贺之洲看到了那个他希冀的眼神。

不过,视线如冰。

******************************本书由玖玖为您整理推荐如有冒犯,请联系删除******************************第一百三十三章你还想看多久。

简安安盯着在自己眼前转悠老半天的男人,淡淡地问。

嘶……赵成尴尬挠了挠头,不是啊姐,你这一下变成嫂子,我是真没反应过来,无力接受啊。

两人不过就是一天没来,结果现在告诉他们这种惊天消息,吓得他那口烟头差点没呛到嗓子眼里头。

不过想想也是,以前修哥对姐好到的确……让人遐想连篇。

王平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那我以后是不是上一份礼就行了?你扯什么犊子!?嫂子跟哥结婚你还抠搜那点红包,想不想干了你!谁抠搜了,你不娶媳妇当然不知道我的苦,我现在简直负债累累啊。

扣就是扣,那么多屁话干什么。

听着他俩又开始斗嘴,简安安实在无语。

门外的简修刚从医院回来,手上的车钥匙还没放下,看见她坐在这边,便走了过来。

还没醒。

简安安手一顿:不用和我说。

他嘴张了张,话停在半路又咽了下去。

贺之洲高烧了四天,迄今连眼都没睁开,既然她不想听,那就不说了。

临近下班时,简母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不出意外是在催他们回瑞士的,简修接都没接直接挂了。

简安安听见了声音,倒咖啡的手愣了愣,那滚烫的热水就直接浇在了她的手上,瞬间红肿。

怎么这么不小心。

简修看起来比她还慌张,握着她的手去水管里冲凉水。

冰冰凉凉的触感到了手上,简安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轻笑了声。

怎么这么笨。

是啊,你也知道你这么笨。

简修无奈。

春分过了三天,夜也比以前来得晚很多。

春天真的来了。

在曾经,她单纯地以为自己离开华瑞后,会按照原计划去星娱上班,然后相亲,结婚,过普通人的一生。

而现在,还没到半年,所有事情已经翻天覆地,瞬息万变。

她这个局中人像是被操控着,根本丝毫反抗不得,只能一点点毫无想法毫无准备力的去接受这些。

她真的累了。

简安安捧着热咖啡,看着眼前办公桌上的那颗尤加利叶,笑道:哥,我们回瑞士吧。

简修一愣:如果你愿意的话,好。

……滴——滴——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充斥着鼻腔,贺之洲觉得昏天黑地,睁眼……阖眼,来复往次,终于醒了。

这是他今天醒的第四次,视线环绕了整个病房,却没看到那个身影,干涸开裂的嘴唇发出干哑的声音:她……来过?陆瑶的身形一顿:没有……她从来没来过,也没问过一句。

说着说着,她转头过来看向床上的男人,轻声说:贺总……她根本就不爱你……闭嘴!因为情绪突然激烈,贺之洲费力地咳嗽起来,咳得大脑缺氧,他咬牙切齿地从腹腔吐出来:谁准你在这,给我滚出去……!一遍遍的被羞辱,陆瑶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委屈道:那您好好休息。

语罢,转身出门,身后是玻璃碎片砸地的声音。

下午,贺之洲又昏过去了。

浑浑噩噩,反反复复,朦朦胧胧,高烧不退已经导致他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而就在这种时候,可耻的,丢人的,梦到了那个女人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奶白色的大衣,从病房门口款款走进来,在他的身边坐下。

小叔叔。

新婚的第四天,在贺之洲醒过来之后,贺靳席终于能够稍微休息休息,在他们的新家上枕着沙发休憩。

他真的很累,眼下乌青的黑眼圈重到快要变成黑紫,一点眼都睁不开了,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小依,别忙了。

蒋奕依摇摇头:你这样不行,先吃了感冒药再睡。

说着说着,就已经开始在那堆药瓶子里翻箱倒柜了。

感冒药在哪啊,我怎么找不到…感冒药…突然,贺靳席睁开了那似有千斤重的眼皮,神经紧绷,声音一紧:别找了。

却还是晚了一步,蒋奕依拿着那盒感冒药走出来,眼神困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感冒胶囊的包装盒,但你告诉我,为什么里面放的会是药片。

贺靳席闭了闭眼:小依……告诉我。

这是安眠药。

安眠药?蒋奕依站着,脑子混沌了一下,张着嘴问,贺靳席,这么大的剂量,你想干什么?你听我说…….不用了。

蒋奕依轻微一眨眼,泪瞬时间顺着两颊掉了下来,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她苦涩的提唇,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也不想听。

我走。

贺靳席喉咙微涩,仓促地摇摇头,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身子难以控制地摇晃了几下,兀地向后倒去,发出重重的声响。

……再有意识时,只觉得额间一一片冰冰凉凉,瞬间将他浑身的滚烫褪去了大半。

他艰难地睁开眼,看见了眼前的女人。

蒋奕依看他醒来,红肿的双眼一弯,差点又要掉下泪来,却依旧强声说:你既然醒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别……别走。

贺靳席猛地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女人扯进了怀里,又怕伤到她的肚子,不敢抱得太紧。

灼热的呼吸倾吐在女人而后,他费力地咳了几声,哑声说:小依,别走,我没有,真的没有想自杀。

蒋奕依身体明显的僵硬。

是真的,我只是失眠,但怕被你发现,所以……贺靳席眼眶微热,别走,你走了,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见她不动,还以为她在生气,贺靳席又将她搂紧了几分,央求说:小依,别走…那张完美的面具在此刻破碎,他似乎也不再只有那个笑,向她展开了心扉。

蒋奕依喉头酸涩,重重地点了点头,双手搭在他的手上。

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一直在。

第一百三十四章之前宋姿走时,简安安在想她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但现在轮到自己走时,她突然明白了那种感觉,因为不喜欢告别,也不喜欢红着眼说再见。

所以她和简修到了候机室时,才和所有人说了再见。

简修正在给赵成交接工作,蒋奕依这边已经埋怨了她好半天。

她好不容易挂了电话,那群小孩们就哭哭唧唧地又让她接,赵成在里头哇哇地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嚎:姐……哥,你们走了我们可咋办啊,这商业城都还没开业,我自己一个人儿压力太大了!简安安失笑。

别看赵成虽然平时吊儿郎当的,但之前可是天行娱乐里的小头头,人脉广业绩又好,管理能力极强。

他怂?纯属是装的。

你不是天天哭着工资少,现在给了你三倍还不满足呢?那我宁愿工资少点,让你们回来!不行!电话那头的王平一听着急了。

你就知道钱钱钱,你掉钱眼里了啊王平?电话的声音大得出奇,周围不少人已经将视线投了过来,简安安无语,摁了挂断键。

希望这帮小孩以后能长大点吧。

简修听了她的话,捏捏她的鼻梁,轻声笑道:你这个小孩又有多大呀?简安安挑眉:二十八了,很大。

那好吧,二十八岁的小孩,准备登记了。

简修一手揽住她的肩,拍拍她,这次,真的要走了。

嗯。

她淡淡的应下,耳边响起的是提示他们登机的广播。

前往瑞士苏黎世的旅客们请注意,您乘坐的xxx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您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出示登机牌,有序登机,祝您旅途愉快,谢谢!旅途愉快,七年的旅途,终究不算太愉快。

关门时,简安安下意识向后看了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却还是无目的地看了眼。

在看什么?她摇摇头:走吧。

这段旅途,在此刻到了终点。

医院。

安安……贺之洲声音嘶哑,费力地吞了口口水。

女人依旧淡淡的笑着,坐在凳子上,也不动弹一下,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原来,是在做梦。

他们像是陷入了循环的怪圈,两个人同时跌落,却永远不在一个维度,或者说,可笑的其实是他。

从来都是他一个人跌落,一个人在循环之中。

贺之洲没力气再去想,女人的话始终环绕在他心中,折磨他终生。

……半醒之后,夜已经沉了。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微信,向那个熟悉的头像发出好友申请,备注上了几个简短的字,而后,闭眼。

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回话。

不知坐着等了多久,他那股头晕劲又开始犯了,头逐渐烧热得厉害,四肢无力。

陆瑶进门后看见他还没醒,正欲替他向上盖了盖被角,眼神却瞥到了他手上的那个还未熄屏的手机,她想了想,轻轻地从男人手中取了出去来。

在看清上面发出的消息后,陆瑶心神一凛,看着男人紧闭的双眸,咬着牙又发了三条空白,把那个消息盖了过去。

这些话,她相信总有一天,贺之洲也会对她说的。

她还年轻,不怕等不起。

第二天,贺之洲醒了。

总算是有了点起色,脸也不像之前那样苍白,喝了半碗粥。

贺老夫人有火没地撒:你说你知道自己身体不行还过来,你哥的婚礼叫你搞砸不说,现在还要连累他也睡不好,不知道小依现在还怀着孕需要照顾吗?妈,没事。

贺靳席见碗快到底,想给他再加两勺,对方却冷冷避开。

贺之洲神色冷峻:我没逼他。

贺老夫人咬牙,被他气得头晕脑胀的,却看他现在的脸色,硬生生把气憋了下去:贺之洲,我是你妈,你能不能有一天让我省省心?男人闻声,淡淡的垂下眼睑,不知想到了什么,虚弱的咳了两声,冷笑:如果可以,我也不需要您这个妈。

你……我看现在安安走了,是更没人治得了你了,尤其是那个什么陆,看着就不是个会照顾人……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贺之洲突然弓起了身子,声音冰冷且僵硬:你说什么?没事之洲,你听错了。

贺靳席见状忙要按下他,可对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直接给他硬生生推开了半米远。

贺之洲虚弱的站起来,声音里夹杂了砂砾般嘶哑,让人听得不清不楚:简安安去哪了?她……安安走了,昨晚的机票,现在应该到瑞士了。

贺老夫人神色淡然,目光研判。

贺之洲,你以为我一点都不知道你们的那些事?但是安安从始至终都是简家人,不管是以闺女的身份,还是以儿媳的身份,我好像很久之前就提醒过你了。

我警告你,你现在如果敢去破坏,我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她之前装聋作哑甚至让张妈助推波澜,都是因为看出来简安安是喜欢贺之洲的,但现在既然对方已经有了选择,她这个儿子就最好别再痴心妄想了。

她绝不能让他再回到当年,再步一次当年的后尘。

贺之洲深吸了口气,踅身要去拿沙发上的外套。

也行,正好能赶上他们领结婚证。

老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儿子想干什么,泼了盆冷水。

妈……贺老夫人冷声:他要愿意去,就让他去,大不了再死一次,我有你这一个儿子就够了。

贺之洲怔在原地,嘴角的笑像是被寒冰冻住,扯不动也松不开,浑身麻木,从脚底板传上来一股凉气。

就这么爱简修,爱到对他避之不及?一看到他发的消息后,仓皇地抛下一切飞了回去,连最后一面都舍不得给他。

这算什么?耳边又响起不知什么时候的夜晚,他们相拥在一起,却好似远隔万里,女人冷冰冰的话在他喉间蔓延。

这什么都不算。

对她来说,的确什么都不算。

他只是简安安因为对简修有爱意时一个弥补的安慰剂,而现在,女人得知了所有的真相,然后果断地抛弃他。

对他没了兴致,转而去寻找真正所爱的那个人。

所以这七年,全部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一个人的虐与自虐。

简安安从没爱过他。

他,才是那个真真正正的替身。

贺之洲眼神晦暗,低低的哑笑了两声,感觉从喉头处涌上一股血腥味,他神经崩裂,耳边只剩下阵阵轰鸣。

之洲!快去叫医生!当夜,春天的第三场大雨降临,将病房前那片刚萌生出新芽来的绿叶浇了个透底,支离破碎。

第一百三十五章五年后。

倪小姐,您听说华瑞集团总裁贺之洲已经订婚了的消息吗?请问您和贺总虐恋五年,现在却被别人半截抢道,有何感想?看这边,您和小顾总的传言是真的吗?您被贺之洲出轨后反出轨?耳边嘈杂的提问声和一秒五十次的高闪摄像机疯狂袭来,倪沁站在正中心的位置,一身红裙笑得很完美。

五年了,她风光依旧不减。

当然,热度也是。

这些年凭着贺之洲以断层式稳居福布斯中国富豪榜第一的位置,她仅仅只靠着绯闻女友和偶尔一些硬凑起来的捕风捉影,就足以让圈内所有人对她尊敬,对她俯首。

但现在贺之洲有了未婚妻,那么,她当然要趁着最后一次机会好好炒一把。

其实……倪沁意味深长地笑笑,我和贺总早就成了朋友,不存在什么出轨与被出轨,至于他订婚这件事,我也很为他高兴。

众人都想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不属于伪装的破碎,但很明显,当然没有。

面都没见过几次,怎么可能有?喏,我的朋友们来了。

她视线递过去,朝那边的人大方招招手。

摄像机随着她的方向都忙一百八十度转了个方向,来了个大转弯。

屏幕里的加长迈巴赫门被拉开,而后,走下一个男人,他五官深邃,嘴边叼着根只剩半截的烟,再配上那一身似夜般漆黑的西装,野性,清冷,所有男性的魅力全然在他身上彰显了出来。

紧接着,尾随着下来两个女人。

不是同样的风格,一个是名门贵小姐,恬静淡雅,另一个纯的像是还没成年,娇花一般。

贺之洲扫了眼正在给自己疯狂打招呼炒作的女人,在她那条红裙上滞了半秒,收回视线,冷冷地走进宴会场内。

倒是他的未婚妻江安澜,回给了倪沁一个礼貌的笑容。

倪沁心底撇撇嘴,真是个无趣的人。

刚刚贺之洲那副表情众人可实打实的捕捉到了,分分钟秒补出来几个狗血大戏,一个早已放下想做好友,一个爱恨犹疑痴心放不下,再带着两个女人来故意气她。

贺之洲,痴情又专一,三好男人的典范啊!陆瑶抱着礼物在后面追,但奈何前面两人都走得很快,她正紧赶慢赶,前面的女人突然停了下来。

江小姐,怎么了?江安澜看着闪光灯都还在那个红裙女人身上,她露出一个只弯了唇角的微笑,道:麻烦陆小姐,就不用陪我们进去了。

陆瑶一愣:可……贺之洲根本没管她们这边的事,自顾自地走进了会场内,仿佛一切事都跟他无关。

他是这样的,从简安安走后,一直都是这样。

没有邀请函的她想进也进不去,陆瑶苦涩地笑笑:那我在外面等你们。

嗯。

江安澜淡淡应下,接过她手中的礼物,精致保养过的短卷发随风扬起,温婉大方地走进那片光芒中,走进男人身边,和他挽手。

当然,也很合时宜的收住了嘴角那一丝嫌恶。

陆瑶返回到车旁的位置时,发现刚刚还在这儿的车早已没了影子。

她愣了愣,打通电话。

贺总好不容易给我放一天假,你又想干什么?陆小姐!对面是小程极其不耐烦的声音。

小程哥……找个车来接我。

九月的夜已经降温了不少,陆瑶因为精心打扮了一番,现在冻得有点瑟瑟发抖。

小程无语:你自己打个车不行吗?我没空。

说完,也不等她的后话,径直挂断了电话。

他现在可忙得很,五年了都没找找个合适的对象,快把老家的亲给相光了也没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搞他,相亲对象都跟统一了口径似的,说他嘴太碎……嘴太碎怎么了,婚后生活才不会无聊呢!电话挂断的声音响来,陆瑶闭了闭眼,感受着似乎有目光在盯着她,还以为是哪个媒体,瞬间直起了背脊,在手机软件上下单打车。

这地方偏远,等了许久也叫不到一辆车。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那本来消匿的脚步声再一次出现,而且这次像是朝着她来似的,一步一步,声音愈来愈近。

陆瑶自然也感觉到了,顿时浑身都有些僵硬,她猛地扭过头去看,正巧和那肥头大耳的男人撞了个碰面,吓得她一个哆嗦,尖叫起来。

啊——!别别别……别害怕小姐,我没有恶意的。

男人看上去得有五十岁了,笑得满脸褶子堆肉:我是看你冷,想给你送个外套穿。

不…….不用了,谢谢,我有人来接。

陆瑶余惊未定,但还是有些害怕地向后退了两步。

别啊,小姐,在这里等也是等,不如,你跟我去找个暖和的地方慢慢等?老男人嘿嘿笑了两声,很是猥琐。

怎么可能会有人来接,他盯了她那么久,要是真有人,就是从北极也得飞过来了。

说着,淫笑着搓搓手朝她走来:再矜持,可就真没情趣了宝贝儿。

你……你别过来……别过来!陆瑶惶恐地连退了好几步,发现自己离宴会的位置越来越远,心中一慌。

我告诉你,就你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还不是想来这碰碰运气捞个金主,然后飞上枝头变凤凰,我现在这不是来了?结果正因为她这个愣神,那老男人又不着痕迹的进了好几步,将将一伸手就能碰到她的胳膊:你…你滚!女人的颤声更是激发了他的兽欲,他大嘴一咧,伸手就要来抓住,近在迟尺。

突然,自己的手被人大力地攥住。

啊!是谁!?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我。

贺之洲一脚给他踹在了地上,眼神阴鸷,嘴角那根刚燃上的新烟正缕缕冒着白烟,模糊了他的面容。

哎呦喂,贺……贺总啊?老男人瞬间变了副模样,灿笑着说,诶……诶嘿,我还说这小姑娘等谁呢,原来是等贺总啊,是我不长眼了,您可千万别跟我一……哎呦喂!话还没说完,男人又在他肚子上来了一脚,震得他肠子都在晃动。

滚。

好……好嘞!看着男人狼狈而逃的身影,贺之洲神色微怔,觉得这画面似乎有些……眼熟。

不过下一秒,女人的抽噎声就已经将他从记忆中剥离,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呵,他真是美梦还没做够。

陆瑶吓得泪濡湿了眼眶,抽噎得不停,知道他有洁癖,便只轻轻地拽住了男人的衣角,哽咽:贺总,幸亏您来了……远处的江安澜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手指被自己掐的泛白。

说是抽烟,却来英雄救美了。

说是洁癖,那个她用老夫人威胁了几个月的手就那么被别人拽住了。

江安澜冷笑,某些人是该教训教训了,否则,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第一百三十六章华瑞茶室。

我不记得你会这么多管闲事。

盛泽宇皱眉,啧了一声,当然,如果她是你的女人,那肯定除外。

不是。

盛泽宇笑一声:你这回答得倒是勤快,你祸害了人家五六年,现在都要结婚了,没名没分的难道还让人家跟在你身后啊?说完又觉得有点道德绑架,毕竟,又不是贺之洲让那小姑娘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的。

况且……这些年他给小姑娘的那些钱,估计都不是哪个前五百强能给得起的了。

我说,你这么久不把她换了,是不是还在想那个人?不知是哪个词刺激到他,贺之洲终于抬起眼睑,话语威胁:你舌头是不是不想要了?久久,男人敛眉,视线落在了茶桌上那一角的尤加利叶。

当年因为花期要过,他就找人做成了干花,但时间还是太久,已经成了一碰就会掉成渣子的丑东西。

晚上有约?盛泽宇愣了愣:没有啊,老地方见?嗯。

……瑞士。

爸爸,妈妈不让我吃糖……四岁的小奶团子委屈巴巴,嘴撅得比天高。

简修失笑:不要和她计较,爸爸等下给你买。

好耶!爸爸最棒了!简安安斜睨了他一眼,满不高兴地说:也没见你以前让我吃过糖。

能一样吗,傻安安,你的牙都要坏光了。

就是就是,妈妈的牙再吃会全都掉光的……小东西……简安安长指点了点她的脑袋瓜,半威胁的语气说,你要是再瞎叫,我就真的把你那些糖都吃光。

……简安安撇了撇嘴,一脸的不高兴,但还是听话地做了个拉住嘴拉链的动作。

人小鬼大。

这小家伙是当年他们刚回来不久时,被人扔在宋家医院里的弃婴,因为实在是哭得太可怜了,简安安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居然脱口说想养她。

所以,直到她后悔,简修却还是把孩子带了回来,寄养到了他自己名下。

美其名曰,教会你要负责任,再就是一堆唐僧似的长篇大论:她是一个小生命,你既然当初选择了她……打住。

简安安嗤笑,看了眼手表,哥,你是不是该上班了。

简修无奈。

今天你们和我一起去吧,正好让你们一大一小两个人都去检查检查牙。

不要。

不要。

两人异口同声。

还是简安安先开口,环手轻笑:胆小鬼,害怕了?没有!我才没有呢,你害怕我都不会,哼!简安安成功给她这个不负责的小姨下了个战书。

到了医院后,简修便去换了白大褂上班,她们则被宋姿领着去二楼的口腔科检查。

简安安小嘴贫,也很有眼力见,特别喜欢宋姿这个天天带她吃好吃的姨,笑眯眯地说:姨姨,我好想你。

宋姿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给她抱了起来:姨姨下班带你去吃披萨好不好?好耶!姨姨万岁!简安安看着小家伙挑衅的眼神,视若无睹。

俩大一小还没进牙科的门口,恍惚间她好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微微怔住。

怎么了?简安安摇头:没事。

正欲走进去,身后清清淡淡的女声唤了她一句:简小姐。

她扭过头来,看到眼前这个面容清丽的女人,开口:果然是你,秦小姐。

妈妈,她是谁啊?秦清秋向简安安手里牵着的那个小女孩,眼睛水汪汪,粉粉嫩嫩的小脸蛋看上去很是可爱,迟疑问道:这是,你的孩子?不是。

聊聊?两人在附近的咖啡店坐下,这里是简安安平时等简修下班时常来的一家,熟门熟路,装修风格也莫名的有点像autumn,很有亲切感。

简安安被宋姿带着,她耳边没了聒噪,难得地清闲下来,喝了口生椰拿铁。

你……没和阿城在一起吗?秦清秋突然的一问,把简安安放咖啡的手顿了顿,她看了眼女人的空空如也的手腕,不咸不淡的开口:没有。

那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五年前。

秦清秋皱眉:他不会什么都没和你说吧?女人的声音很好听,就连平常说话都是带着点轻轻扬扬的语调,像是在吟诗似的。

听着她这句话,简安安半晌没动静,兀的又喝下一口才道:既然他什么都没有说,那您也不必说了。

不听你会后悔的。

……少喝点吧,三十岁之前不喝,现在倒是上瘾了,保不齐你那老婆以后来找我事。

盛泽宇意味深长看他一饮而尽,不知想到什么,嗤笑了一声,亏我以前还说你是三好男人呢。

三好?贺之洲也笑了,扭了扭脖子,喉头一股辛辣滑过,自然地就着身边女人递过来的一支烟,燃上。

看着缕缕冒出来的青烟,查理也不禁咂舌:要是换作五年前,见到他这幅样子我都会以为我见鬼了。

五年前,谁不知道贺之洲烟酒不沾,谁又能想到他现在哪样都不少。

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怕什么。

贺之洲面无表情朝刚刚给他点烟的小妹扔了一千的现金,后海CLUB的灯光昏暗,看不清脸,不过,也不需要看清。

五年前他那次高烧不退,算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在重症里躺了五天都没醒过来,一声都下病危通知了,可最后他还是醒了。

既然醒了,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嗤,你装什么深沉,还不是一听见那两字就怂得不行。

盛泽宇无语。

哪两字?除了简安安,谁还能让这位杀伐果断的爷提得起兴趣。

这五年来,他那股劲更狠了,要说之前还有人管着他时,华瑞在业内只能算是一家独大,但至少还算是商业寡头中的一位,算不上完全垄断,但从那次之后,他的疯狗形象算是明明显显的显露无遗。

可以说,魔都现如今除了那位的立方国度之外,连一个小连锁超市都干不下去了,全城遍布了华瑞的商业城。

阴狠,果断,毒辣,已经是所有人对他的统一评价。

男人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个名字,他漆黑的双眸愈来愈暗,掐断了那根刚点燃的烟,冒着的猩火瞬间断灭。

第一百三十七章秦清秋说自己还有事,就先走了。

在她走之后,又坐了很久,简安安才从咖啡馆推门出来。

一出来,漫天金灿灿的阳光直接晃到了她的眼,像是在叫嚣在提醒,春天来了。

春天,又来了。

这个春天,前所未有的温和,和那年阴冷沉沉的春天截然不同。

她轻笑了声,去接简安安和简修。

接到两人后,他们去了家往常最爱去的那家店,一家经典的瑞士餐厅,以烤盘和龙虾饭闻名,在当地小火了很多年。

简安安一直闹着要吃提拉米苏,简安安正点单时,简修看着她,突然问道:听小姿说,你今天碰见秦清秋了?爸爸,你说的是刚才和小姨说话的姐姐吗?简安安瞪着大大的圆眼,眨呀眨得好奇问。

嗯。

简安安点好餐后,看着她眼睛滴溜溜地转,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小人精,又在想什么?简安安小脸拧巴:她长得和小姨有点像耶……简修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女人,却发现她神色无异常,这才将将放下了心。

你们今天聊什么了。

简安安想了想,这样回他:说不上来,算是把之前的事都复盘了一遍。

他失笑:那复盘的结果是什么?没有结果。

简安安挑了下眉毛,不紧不慢地又塞进一口肉。

秦清秋和她说了很多,不过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

毕竟她离开贺之洲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带给自己的伤害,而不是为那些伤害冠上的一个所谓名头。

替身也罢,真假也罢,他带给自己的那些伤害是无法逆转的。

她又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被虐了还要死心塌地的非他不是。

一顿饭两个大人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反倒是小孩吃了个肚饱,撑得她在门口直接哇哇吐了出来。

简安安皱眉,拿了水给她漱口:你不知道饥饱吗?简安安的确不知道饥饱,今年都五岁了,却还是会总吃多然后吃到吐,根本管不住,因为她经常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再偷偷塞进去几嘴。

简修心疼地抱着恹恹的小奶娃,替她顺了顺背,还一边轻声说:安安,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很正常。

小时候,简安安还的确是这样,因为在孤儿院吃不到东西,后来到了简家生怕再回到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感觉,也尝尝给自己塞吐。

直到现在,虽然没那么严重,但她依旧觉得,吃饭是最重要的事,什么都比不过。

简安安轻叹了口气,给小奶娃嘴里塞了块利口乐。

对方兀的感受到嘴里的清甜,兴奋地瞪大了眼睛,嘴里含糊不清甜甜地说:谢谢妈妈,我就知道妈妈最心疼我了!……简修忍俊,把孩子抱了起来,一手又拉住了简安安,说:回家吧。

好。

走出去两步远,简修突然用只能他们三人听到的声音说:也该回国了。

话说完,明显感觉到他握着的那只手轻颤了颤,他反之握的更紧:该回去了,我,还有你,简氏还需要我们。

简修垂下温润的眼睑,不自觉摸了摸女人因常抽烟所以起的厚茧。

这五年让他明白了一件事。

简安安,从来都不属于他。

就像今天这样,也只有那个人才能让她的心起几分波澜。

既然这样,不如放手。

……贺总好。

贺总好。

贺之洲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沉吟道:三十秒。

正要汇报商场季度营业额的销售总监猛一个激灵,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赶紧低头读起了报表,恨不得把数字蹦着读出来。

小程打了个哈欠,百般无聊地站在一边玩起了俄罗斯方块。

一盘游戏结束,他抬头活动活动脖子,却隐隐约约觉得右前方酸奶货架旁那一家三口颇有些眼熟,他揉了揉眼睛,再看去。

越发觉得不对劲……嘶……贺之洲斜睨了他一眼:你最近很闲?没……没有……小程忙疯狂甩了甩头,他哪敢说闲,虽然管的都是些杂事,但一个人快顶成两人用了。

贺之洲收回视线,继续负手听着那个总监疯狂的报数字。

不一会,旁边的人又小声发出了一句:嘶…….哎哎哎!贺总别打,我……我…….贺之洲不耐烦地拎起他的领子:说。

那人长得好像安姐啊……小程缩了缩脖子,面色难堪地吐出来那个名字。

男人的漆眸暗了暗,冷冷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身形极速僵硬,就连挂在他脖子上那只手都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冰冷。

五年了,女人一点都没有变,岁月在她身上像是冻结了般,还是那般扎眼,人群中的佼佼者,蜷长的睫毛低垂,似乎少了几分从前的魅惑,反而有了两分清离,脱俗,比以前还要清冷。

像是……小狐狸修成正道,渡成了仙。

他们刚回国,现在只是顺便在楼下的超市里买些生活用品,根本没注意到这也是贺之洲名下的产业。

简安安正在跟简安安置气,因为酸奶要不要零蔗糖的问题。

她对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奶娃实在无语:你平常已经吃很多糖了,酸奶只能喝这个。

我不要,我不要嘛!简安安又使出她那招绝技,两个大圆眼湿漉漉地望着简安安,小嘴一抽一抽的马上就要哭。

简安安笑笑:这招对我没用,小东西。

不过,看起来似乎对简修这个女儿奴有很大的用,这位蹭蹭往购物车里偷放了三排酸奶,还给她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简安安立马明白,捂着嘴嘻嘻的笑。

简安安一愣,正察觉不对,手机来了电话,是蒋奕依打来的,应该是问她下飞机了没。

她指了指购物车里的酸奶,这才一边接了电话一边走去卫生间。

待她走得老远,简安安才敢把捂着嘴的手松开,摆出一副胜利的姿态要击掌:耶!爸爸,我们赢了!简修笑着,余光中突然瞟到了那个男人。

他一愣,推着在购物车筐里的简安安过去打招呼:城小叔,好久不见了。

贺之洲看了眼车筐里那个正瞪着大眼巴巴望着他的小奶孩,声音冷得出奇:这孩子是谁的。

我当然是我爸爸和我妈妈的了!简安安对他的一点好奇转为了愤怒,像个小斗鸡似的叉腰。

从小到大,她最讨厌别人这样问她。

你妈是谁。

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贺之洲就这么脱口而出。

他看着小女孩真挚的眼神,突然不希望她回答。

第一百三十八章你认识我妈妈吗?她叫简安安。

稚嫩的声音悠悠扬扬地叫出来这个名字,像是和他每天午夜梦回时刻喃喃起的那个声音重合在一起。

简安安……简安安……小程看了眼在旁边缄默不言的简修,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有些棘手,可能是他这个小人物管不了的之后,他干巴巴的开口:咳,贺总……顾董秘还在公司等着汇报工作呢,要不咱们先……回去?改天在跟大哥安姐叙旧。

盯了这个女孩良久,贺之洲收回视线。

他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回去。

不知道是在命令谁,又或是在提醒谁。

简修没说话,二人陷入了一种沉默,带着危险的沉默。

突然,小女孩长长的打了声哈欠,打破了这片寂静,她使眼色:爸爸,你快去给我结账,不然妈妈等下就要回来了。

简修笑了,垂眸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好,爸爸带你去结账。

转身离开后,他推车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微微侧身朝身后的人说:看情况。

看情况,如果简安安的结果依旧在这里找不到,那么,他当然会带她回去。

长长远远地回去,和这边再无任何瓜葛。

简安安挂断了电话回来时,一大一小已经结完了帐,一人插着一排酸奶正坐在椅子上乖巧地喝着。

……简安安率先看见她来,笑眯眯地招着手:妈妈,我们在这!她走过去,接过简修手里的酸奶喝了口,问道:喝这么多甜的,不怕牙科的叔叔了?不,我才不怕呢。

简安安撇撇小嘴,眼睛突然一亮,妈妈,我给你说哦,爸爸刚才碰到一个好帅好帅的叔叔,不过他看起来可凶了,差点都要和爸爸打起来呢,幸亏我聪明把爸爸带走了!没礼貌,我不是说了,你应该叫叔公。

简修拧拧她的鼻子。

简安安微楞,像是知道了是谁,她弯唇:那他和牙科叔叔哪个更可怕?嗯……简安安小脸拧巴,认真地想了好半天,得出一个结论,都可怕……直到了简氏,他们才知道原来刚刚去的那家商场是华瑞的。

不光如此,光是魔都市内就有大大小小三百多个商场,除了他们简氏的那二十几家之外,全部都是华瑞,更别提其他省份。

赵成一说及此事,就忍不住又抽了两口烟。

也难怪这种人会在美国新闻榜上,就是他都忍不住说一句,牛逼。

代理总裁的烟就是这种价位吗?简安安看着他递过来的烟,挑眉。

他一个月工资翻了三番,结果现在烟的价位不增反降,明显便宜了一个档次,还没以前那味好。

赵成嘿嘿一笑:姐,我现在钱都叫我媳妇儿管,您就体谅体谅。

以前光笑话王平抠搜了,直到结婚后才发现柴米油盐有多贵。

简安安总听他说他那个媳妇儿,就说:那烟钱我请了,什么时候带弟妹出来见见?那肯定啊!我爱死你了姐!赵成激动地烟差点从嘴里掉下来,猛地想给简安安一个拥抱,却突然顿住了。

他低头看着女人光秃秃的指节,怔忡:姐?你和修哥不会还没结婚吧?此话一出,王平小尚几个都蒙了,连正在给简修汇报的工作文件都没抱住,直接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华瑞的气氛很怪,从上午贺总例行视察回来后直到现在,一直很怪。

顾陈将短发别到耳后,神情严肃地看着账目本,嗓子也因为骂的已经哑得快说不出话来了。

周围站着一排等训话的员工。

她喝了口顺下去,问在旁边打游戏的小程说:他怎么样?小程扭头扒着头往里看了眼,又苦着个脸扭回来,摇摇头:再等等吧,现在进去纯粹是找骂呢。

贺之洲每次一这个脸色,就准没什么好事。

从顾陈跳槽过来那一天起,就已经知道了,但好似没什么解决方法,只能等他气消了再进去汇报,因为那时候,他才算个有理智的人。

年轻点的新员工或许不知道,但小程和几个老员工心里可门清,齐齐的感叹一句,要是那位还在就好了。

唉……世事无常啊。

顾陈也听到几声感叹,向来不管老板私事的她突如其来问了一嘴:今天怎么回事,发脾气发这么久?小程清了清嗓子:那位回来了。

那位……?顾陈先是一愣,神色也不受控制的僵了僵,随即转为了浅笑。

原来如此。

她说:的确好久没见,还有点想她了呢。

顾陈一直觉得简安安是个神一般的人物存在,不关乎于是外界对她的流传,她这个做经纪人出身的怎么会相信那些绯闻和炒作,她对简安安的印象可都是来自那几次的相处中。

或许连话都没说上几句,或许就是一个点头一个微笑,但那个雷厉风行和滴水不漏的性格,真是让她大加赞叹。

所以,从顾廖那边跳槽的第一选择,她就选了华瑞,因为她认为能培养出来这样一个总秘的公司,老板一定不会太差。

实践证明,贺之洲的确不算太差。

临近四点,在办公室闷了一天的贺之洲才终于推开了门。

顾陈忙抱着一沓数据上前:贺总,这几份账目都不算太清楚……贺之洲脚下的步子依旧不减,双手插兜:两分钟的时间。

他说完又扭头看向正坐在沙发里玩游戏的小助理,接着说:小程,叫车。

诶!来了!顾陈很明显职业素养和应变能力要比上午那位总监强百倍,不到一分半就汇报完了全部内容。

所以,趁还有时间,她说:冒昧一问,贺总这是要去干什么?喝酒。

他看了她眼:一起?……话说完,步子已经迈出了华瑞的大门。

顾陈咂舌,突然开始怀疑起自己当时的抉择对不对了。

放下一堆错账,跑去喝酒。

心真大……第一百三十九章熟悉的后海CLUB,熟悉的卡座,熟悉的人。

简安安看着眼前还没开始喝就已经上脸的蒋奕依,实在有些无奈:小依,你少喝点。

不行!蒋奕依小脸薰红,我真是憋了太久没喝酒了,这次可得让我痛痛快快喝一次。

自从生下贺星辰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想回去拍戏。

但奈何,贺老夫人可是个传统的人,在其他事情上都很谦让,但对于这件事没有例外,告诉她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孩子的教育,其余全部统统都抛掉一边。

虽然贺靳席会帮她,可是她又怎么舍得他为难,因此就当起了贤妻良母。

说实话,真的很憋屈。

蒋奕依抱着简安安,靠在她怀里,呢喃道:安安,幸亏你回来了……辛苦了。

简安安替她理顺那一头乌黑的黑发,很是心疼。

一边的查理看得醋意横生:果然会哭的才有糖吃,简小姐,我之前好像才是你最好的姐妹。

简安安失笑,很默契地打开打火机,替他点上了一支烟。

他享受地摇摇头:哼,这还差不多。

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查理又问:你这次为什么回来?没为什么。

简安安掸掸烟灰:哥让我回来,我就回来了。

扯淡!你怕不是没忘得了贺之洲吧?简安安笑了一声,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回怼:扯淡。

贺靳席开始和蒋奕依打电话了,蒋奕依没去接,她实在需要点时间为自己而活了,所以只回了个短信。

贺靳席那边几乎也是秒回。

【结束后我去接你。

】简安安也看到了屏幕里的内容,轻声说:叔叔对你很好。

很好,是很好,但这么多年蒋奕依却觉得自己似乎从没走进过他的心里。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边的查理突然频繁看起了手表,一脸憋尿的表情。

你怎么了?查理愣了愣,看时间现在大概是贺之洲平时来的时候了,今天简安安来的突兀,他也没办法临时挫开。

兀的,心念电转,他说:去包厢吧正好我还有几个朋友介绍给你们认识。

简安安挑眉:都是……姐妹?那当然!这边的三人刚上了楼梯的拐角处,那边两人就来了。

盛泽宇一脸困意,止不住地打起了哈欠:不是哥,连续喝了四五天了,你该给我点缓冲的时间了吧?我女朋友还让我带她去看电影呢。

你女朋友?贺之洲冷笑。

……被贬低了的盛泽宇感觉很不好,怎么,你未婚妻是未婚妻,我未婚妻就不能是女朋友了?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反正当媳妇也没什么不好的。

平时招呼他们的酒保凑上来,赶紧领他们上二楼的包间。

正上台阶时,不远处两个男人谈论的声音在刺耳的音乐中显得十分聒噪淫荡。

我草,你见刚刚那俩妞了没,尤其是卷头发那个,长得就是个骚儿样。

见了见了,我眼就没离开过,咱魔都还有这样的人?真没见过。

没见过才刺激呢,待会上去玩玩儿?嘿嘿……贺之洲在楼梯口乜着眼多看了他们一眼,认出来了,宝宁的两个太子爷,吃喝嫖赌样样沾得浑种。

进了包间后,一群小女孩也跟着进来了。

查理人呢?盛泽宇吃了个小番茄,酸的他脸都变形了。

酒保回复:查理姐在别的客人那,我现在去跟他说声您来了。

算了。

他好脾气地摆摆手,给我换盘水果是大事,酸死老子了。

酒保应声,忙端着果盘从2011出来,一个转身,走进了2010。

虽然是隔壁,但两个房间的氛围却大相径庭,2010那几个小伙子都快蹦起来了,大喊着:安姐,我爱你!简安安对他们的大惊小怪已经看习惯了,不过是一口干了杯白酒,就给他们乐呵兴奋成这样。

酒保在女人投过来眼神的那一刻呼吸微滞,晃了晃神,这才道:查理姐,那两位来了。

查理忙坐正,生怕这个小酒保把那两人的名说出来,打断: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而后拿了根烟点起来,和简安安说:宝贝儿,我走一会儿再回来陪你。

简安安点头,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客人。

查理刚走出去,简安安才发现他刚刚拿的是自己的最后一根烟。

她看着周围递过来的烟,没一个想抽的,拧拧眉心:我出去买吧。

怎么能让安姐去买,我去!一个断眉寸头的小男孩拍拍胸脯。

如果他不是在这个房间里,简安安真的会以为他是个直的,因为从哪看都冒着阳刚之气,真看不出来是姐妹。

那好。

简安安说了自己要的牌子,小男孩就出去了。

她看了眼还在和几个小男孩郁闷喝酒的蒋奕依,刚欲开口劝劝,却发现自己忘了和刚刚那个男孩说只要细支。

看来还得出去一趟。

简安安脱了身上的披肩,推开嘈杂的门,朝那个快到拐角处的小男孩喊道:小孩。

小男孩听见她的声音,忙蹭蹭地跑了回来:怎么了姐?男孩虽然是小男孩,但身高可不矮,整整190。

她招了招手,让对方俯身下来听她说话。

记得,要细支,好抽。

小男孩在她耳边笑了声,然后趁她不注意,径直摸了摸她的脸,才道:好的姐,你的脸可真滑。

……被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孩子调戏了,简安安实在有些不舒服,但又想了想,勉为其难递给他一个笑,拍拍他的肩:去吧,小孩。

小男孩偷了香,看得出来很高兴,他兴致勃勃地扭头,还没来得及踏出去步子,硬生生撞上了个比墙还厚还硬的东西。

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猛地抬头,看清了眼前的人。

你…….你……第一百四十章小男孩虽然不知道贺之洲的身份,但是却知道这个男人和他们查理姐关系很好,而且身份绝对不一般。

他揉了揉额头:抱歉,先生。

贺之洲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一掌将他推开,而后阴沉沉的目光对准了身后那个女人,大手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毫不怜惜,将她抵在了墙边。

简安安没有防备,跟着踉跄了几步,头狠狠地撞在了墙上,疼得她脑子一晕,忍不住皱眉:您干什么?贺之洲很早就想这么干了。

从听到楼下那两个人猥琐的笑时,还有查理嘴上那根熟悉的烟时,尤其是在刚刚她被人摸的时候,恨不得掐死她。

然后,他就真的这么干了。

小男孩彻底蒙了,慌张地拿起来手机想要报警,却被后面开门的人一手摁住:小情侣吵架,别管。

吵架?哪有人掐着脖子吵架的!?盛泽宇和查理一人一只手,就想把小男孩给架进去,结果男人阴恻的声音传来。

让贺靳席把他女人领走。

他咬牙切齿地附身盯着简安安,语气威胁:你,跟我过来。

简安安被生拉硬拽得下去后,盛泽宇真得有点操心:不是,这么让他们孤男寡女,真的不会出事吗?毕竟……毕竟个屁,单身男女,出事也没事。

盛泽宇瞪大了双眼,嘴巴也吃惊的足以吞下一个鸡蛋:我靠,简安安还没跟她哥结婚?他没喝酒吧?查理没等回答就想明白了,酒还没上哪喝去,这才放心拍拍他的肩,好啦,让他们自己闹去吧,先去管我的另一个小宝贝去。

盛泽宇看了眼里头埋头苦喝的蒋奕依,摇摇头:还是算了,我避避嫌。

没过一会儿,贺靳席就来了。

他看着喝得烂醉如泥躺在男人堆里的蒋奕依,少见的沉了脸。

蒋奕依,起来。

被点到名的小姑娘显然有些睁不开眼,咬着大舌头摆摆手:不……我不想回去带孩子……烦死了……贺靳席眼神晦暗:那你想在这待多久?蒋奕依笑嘿嘿地揽住一个姐妹:我要跟我的宝贝们喝到天亮!很显然,在贺靳席这种大直男眼里,根本没有姐妹这种词汇,他一双漆黑的眼神看向那个勾肩搭背的男人。

那我陪你。

……简安安被拖着下去的场面实在有点引人注目,尤其是几个刚看过她玩笑的男人,都一脸吃惊。

但谁也不敢去抢人。

诶,你见过贺之洲玩女人没?你这不废话吗!?这他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幸好……幸好老子没上去我靠。

贺之洲的手劲很大,这简安安一直都知道,但他这几年健身的次数似乎更多,那只手扼制着她的手腕简直疼的像错了位。

贺总,您给我的见面礼还真是特别。

她笑着,依旧不肯认输。

男人一手拉开了副驾驶,然后将她扔在了座位上。

那动作,像是在扔一个垃圾。

他嫌恶地擦了擦手,连个眼神都不给她:你她妈就是这么当妈的?什……什么?简安安脑子还没回过神,有些错愕。

比我好千倍万倍的男人,为了他放下一切的男人,怎么,还满足不了你?贺之洲没关副驾的门,一个大步垮了上去,压在了她身上。

男人的呼吸炙热,还带着浓烈的烟气,直接劈头盖脸地砸在了她的脸上,只不过她没多想,在那种地方出来就是什么都不干也要沾上几分。

呼吸交错,她突然想起小家伙今天说的话,突然顿悟,他误会了。

简安安反唇相讥:所以,贺总是为了道德来制裁我的?贺之洲显然被她这个动作给惹恼了,大手牵制住她的下颚,像之前一样,粗粝的贺茧摩挲在她滑嫩的皮上,恨不得拧下来一块肉似的。

他咬牙切齿,最终吐出来一句:在我这可没这种东西。

简安安微楞,趁着她怔忡的功夫,贺之洲已经松开了她,坐上了正驾驶。

没有下一次。

他这话说得含糊,简安安想说关他屁事,但又顾虑到自己的小命现在还在他手里,很合时宜的没开口。

贺之洲开车,又稳又快,窗外景色影影重重。

简安安还以为他要带自己去哪里,没承想到了他家门口。

贺之洲解了安全带,冷冷地说:怎么,需要我请你下去?简安安的外套还在后海CLUB扔着,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自己穿得少的可怜的衣服,不咸不淡地插了个刀:贺总,我是个有家庭的女人,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不太好?刚刚可没见她不太好。

男人留给她一个嘲讽的眼神:下车。

门被砸的震响,车随之晃了晃,简安安无奈,只好跟着下了车。

房间里的装潢五年了,却丝毫没有任何变化,唯一变了的,应该就是那个在转动的钟表和她那双已经消失了的拖鞋。

简安安看了眼自己的高跟鞋,开口:贺总,不然我就不进去了。

贺之洲对她的疏离很烦躁,之前她妈天天住在这,现在又装什么装?他随手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扔了过去。

那双拖鞋是崭新的,而且,尺码正好对得上。

但简安安当然不会自恋的认为这是给自己准备的,她缓解尴尬:我穿了您未婚妻的鞋,她不会不高兴吧?听到对方居然知道自己有未婚妻,贺之洲的神色终于有了点变化,看了她一眼:走的时候扔了它。

而后走进了厨房。

简安安的头刚刚撞得实在有点狠,她揉了揉,踩着拖鞋走到了客厅,见那沙发整洁,她愣了下,转身走去阳台。

果不其然,那里还有她最熟悉的吊椅。

她坐在里面,有点昏昏欲睡,随着吊椅摇摇晃晃地垂着微风,很惬意。

你倒是一点不客气。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冰冷的话在耳后。

她闭着眼轻笑:托贺总的福,跟回家一样。

简安安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有多美,不是因为妆容,不是因为打扮,而是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与魅力。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在吊椅中,大卷发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几绺头发黏在了红唇上,双眼迷离,转盼流光。

是个男人,估计都会看得如痴如醉,想干她。

贺之洲在这一刻,也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他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发了疯地想干她。

整整五年。

她终于回来了。

他快要想,这是不是这么多年来做得最真实的一个梦。

第一百四十一章听见身边没有动静,简安安缓缓地睁开眼,看见了眼前的一瓶解酒口服液。

喝了,送你回去。

简安安有些不太乐意:不喝,太苦……另一只手已经又递过来了一颗利口乐。

她有些诧异的轻笑,接过,扎下吸管喝起来。

带着酸头的苦味,像是发烂的苹果,她一口气咽下,猛地含下了那块糖。

为什么回来?贺之洲双手搭在阳台的杆上,侧颜被一点猩火点燃,露出隐隐约约笔挺的鼻子和下颚线。

直到冒出了缕缕白烟,简安安才知道那点猩火是什么。

你不是最讨厌别人抽烟吗?我让你回答,没叫你反问。

男人的脸更侧过来一点,半缕白烟吞吐,消散在空中。

简安安笑了笑:想回来,就回来了。

说完,又改了种说法:简氏需要我。

贺之洲喉头微动,声音哑了几分:还有?没了。

她把嘴里的糖咬碎,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还没结婚的事,就道,送我回去吧,我家小孩儿找不到我会哭。

听到那句小孩,他半阖的眼睑轻晃,沉默了许久:嗯。

突然觉得自己声音有点轻,用咳嗽掩盖了下,叼着烟转身,不再给女人说话的任何机会。

他不想听。

那些狗屁的让他烦躁的东西。

一切一切,什么都不想听。

当夜,简安安到了楼下时,发现家里的那盏灯还开着,她道了别下车。

走到电梯口时,男人突然叫住了她。

她转过头去,贺之洲正一手搭在车窗上,又点了根烟抽着:早点睡。

简安安愣了愣,上楼。

她没想过,贺之洲会这么轻松地放过她,至少不会是这么云淡风轻的和自己说早点睡。

不过无所谓,这样更好,都放下才最好,因为她迟早会回瑞士的。

女人上楼后,沉寂漆黑的夜中,那豆点大的猩火突然泯灭,消失得荡然无存。

贺之洲碾碎了烟,脸上那副平静的面具早已四分五裂。

……第二天,男人少见睡得很好,一口气睡到了早晨八点多,这已经是很久没有发生过的事了。

客厅似乎一直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他脑子突然蒙了一瞬,猛地起身,推开门。

江安澜正在热咖啡,看见他起来,笑道:你醒了?贺之洲收住心底一点波动,淡淡的嗯了声,慢条斯理地坐在餐厅桌上:你怎么来了。

给你打电话不接,所以就来了。

江安澜看了眼玄关的高跟鞋印,佯装着不经意间提起,昨晚干什么去了?贺之洲接过她递来的咖啡,喝了口,明显是不想回答。

江安澜幽幽叹了口气。

之前总听说他是个花花公子,但跟他订婚之后,除了那个烦人的陆瑶之外,似乎真的没见过他身边出现过别的女人。

她不太会管男人这方面的事,毕竟只要不像是那种天天在身边的那么黏人,玩几个女人也没问题,只要她还是贺之洲的正牌夫人,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但她实在好奇,能让他带回家睡的女人会长成什么样。

而且……那双放了很久不是她鞋码的拖鞋突然没了。

你怎么连回答都不想回答呢,之洲?江安澜微微凑近他,弯着弧度的唇突然一僵。

男人身上的这个香味,似乎有些熟悉……贺之洲微微向后靠了靠,冷眼看着她:滚远点。

干什么这么凶,知道了。

她不紧不慢地后退两步,在男人看不见的位置冷嗤了一声。

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抢人,这女人…….果然欠收拾了。

医院。

挂满葡萄藤的走道上一如既往地出现了两个身影,轮椅上的小男孩虽然双目失明,却依旧能看得出很清秀,而推着他的那个女人,则清纯的像个小明星似的,两人走在一起,莫名让人觉得惋惜。

小然,这几天感觉怎么样?陆然苦笑:依旧生不如死。

陆瑶推轮椅的手一顿,深吸了口气:你别这样,我们……都还能好好地活着,这就是最好的了。

可是我给姐姐姐夫添了很多麻烦……陆然白皙的小脸沐浴在阳光下,却显得那样苍白憔悴。

没有,我们都没有这么想,小然,真的。

陆瑶心口一疼,搭在弟弟瘦弱的肩膀上,安抚道。

两个年迈的老人恰巧散步从他们身边经过,看见男孩毯子下空空的两条裤管,叹了口气:可惜了,还这么年轻……小然……眼睛一失明,听力就会变得格外敏锐,哄逗那两句话就像是带着喇叭冲进了他耳朵里,陆然的嘴唇毫无血色,手指将那块毛毯捏了又捏,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瞎了……也好,就看不见他们对我的那些眼神了。

陆然笑笑,反正从小都是这样的,我已经习惯了,姐姐。

陆瑶眼睛酸涩,张了张口,最后只说:你放心,有姐姐在。

又绕了没几圈,陆然便睡着了,送回病房后,正打算去烧壶热水给他擦擦身子,前台的护士突然叫住了她。

陆小姐,您的医药费该交了。

陆瑶拿出贺之洲给她的卡递过去,护士刷了下后便面露难色:小姐,您要不再换一张?怎么了?这卡……余额不足。

余额不足?这不可能,贺之洲分明上个星期刚给她汇了两笔钱。

陆瑶皱眉:麻烦您再刷一遍。

不用了。

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瑶扭过头去一看,居然是江安澜。

江小姐,您怎么来……她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清楚了个大半,语调上扬,是你?江安澜看着她像是炸了毛的猫似的,嫌弃地嘲笑道:既然知道是,还敢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不怕,我把卡给你永久冻结?感受到旁边护士的眼神,陆瑶强忍着心里的怒火:江小姐,我们出去说。

一到天台,她就忍不住了:我求您,有什么不满就往我身上撒,但小然的药一天都不能停。

求我?江安澜依旧是那副瞧不起她的眼神,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求我?陆瑶脸刷得白了,但她又想了想还在熟睡的陆然,再次忍气吞声:江小姐,如果我有什么地方让您不满意了,我可以改。

我对你哪都不满意,怎么办?我……对方每句都把她堵得死死的,这下轮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江安澜看着她那脸就没来由的一股气,冷笑:你要是本本分分的,看在那小孩可怜的份上,我也不会这么做,可怪就怪在你太贪心,想要的东西太多。

陆瑶懵怔:我没明白您的意思。

第一百四十二章昨晚,和我未婚夫睡得高兴吗?江安澜走到她面前,丹凤眼死死地盯着她的唇,恨不得将它扎破。

陆瑶可见的身子颤了颤,而后问:你凭什么认为是我?江安澜笑了笑,一手拽住她这头柔顺的黑发,扯得头皮都快要掉了下来:不然,你觉得你身上这股味还会有谁,你又想拿什么招数来骗我?陆瑶错愕,怔怔地抬起头:你什么意思?说完便反应过来了。

她的洗发水,是学那个人的。

而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加的错愕。

江安澜不解她为何如此震惊,不过下一秒,被她扯着头发的女人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十分渗人。

她皱眉,嫌恶地甩开了她:你有病?陆瑶抬起头,眼里满是怜惜:现在,我们是一种人了。

那股没来由的无名火再次被激起,江安澜胸口起伏,咬着牙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没有胡说。

以后,你也和我一样了。

……江安澜回想起刚刚陆瑶那副表情,心底一阵恶寒,心不在焉的直接将眼前的咖啡一饮而尽。

小程看傻眼了:江小姐,我……我在给您续一杯去。

不用了。

江安澜叫住他,你只管告诉我你们贺总昨晚上去哪了。

……程进,你要认清楚,我才是贺之洲的未婚妻,以后也会是他唯一的妻子,华瑞的老板娘,你确定你要为了一个露水情缘的女人来违逆我?这样,你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小程点点头,眼神有些飘忽:我当然知道了江小姐。

所以现在能告诉我是谁了吗?不知道。

江安澜眼神凌厉:是在骗我,还是真的不知道?这是老板的私事,我真不知道。

小程斩钉截铁,十分诚恳。

好样的。

女人冷笑了一声,知道在他身上不会在得到任何有利的消息,随即提包就走,一刻也不停留。

女人刚走,小程那颗跳得快要钻出来的心脏瞬间跳得更狠了:司机呢?快!快点删了贺总的行车记录仪!思前想后,又给他的安姐发了条消息。

【安姐,小心江安澜!】简安安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简氏审资金表,看到消息后微微挑眉,熄屏。

一边的简安安喝酸奶的声音巨大,震耳欲聋。

她斜眼看过去:你怎么不去找赵成玩了?简安安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撇撇嘴:他太幼稚了,老把我当小孩。

简安安不禁失笑:你个小东西以为自己有多大?话刚说完,赵成就又抱了一大堆零食扛进来,一看就是从采购部刚抱过来的,他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含糊不清的笑嘻嘻道:小兔子在哪里?原来在这里呀!看赵成叔叔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简安安一副你看他的表情。

咳,的确幼稚。

简安安阖住笔,偏头给他一个笑:赵总,挪用公物可是要罚款的。

赵成明显顿了一下,嘿嘿道:知道了姐,再苦不能苦孩子。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小尚一个脑袋歪进来:姐,外头有个女的要找你,说叫江安澜的。

嗯,让她进来。

江安澜从哪知道得简安安,当然是从陆瑶嘴里听到的。

她只说了个名字,所以到简氏纯粹也是她自己调查出来的。

在来之前她想过简安安会长成什么样子,猜测或许也会是陆瑶那种柔柔弱弱娇小惹人怜的样子,那种很好,因为容易被她掌控。

甚至扔一笔钱就能老实滚蛋,这样最好。

但是在开门之后,她想她错了。

女人坐在办公桌前,身上只穿了件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衬衫,两节袖子被她挽了起来,露出白如葱段的腕臂,随性慵懒,却带着一股不自知的魅感,但很奇怪,居然还有点清冷的高傲感。

像个狐狸精,还是修成千年人形得道成仙的那种。

这就是江安澜对她的第一印象。

一种莫名的恐惧在她心尖萦绕,她不怕贺之洲对她有兴趣,而是怕她会对贺之洲有兴趣。

因为,没有一个男人会抵抗住这样的一个女人…您坐。

简安安先她一步开口,示意她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江安澜看了眼那沙发,结果直接和那个小奶娃对上了视线,她愣了愣。

你看我干什么,你不是来找我妈妈的吗?简安安对这个全身上下一身红的女人很没有好感,主动伸手要赵成抱,叔叔,你带我去找爸爸吧,我不想在这里。

这可是赵成这种女儿奴第一次上位,高兴地直接给香香软软的小宝贝抱在了怀里,带她出去。

江安澜听着刚刚那句妈妈,属实有些错愕了,却也突然松了口气。

像贺之洲那个脾气和洁癖的程度,别说是有孩子的女人了,就是和别人睡过他看都不会再看一眼。

简安安不惊不淡地站起来,身高直接高了她一大截,她蜷长的睫毛垂下,再抬起眼来,一双狐狸眼笑得弯弯,却很疏离:江小姐,您有事吗?江安澜怔忡,得知有可能是误会,也带上了几分豪门世家从小学会的礼貌:您认识我?不仅认识,还知道您是我叔叔的未婚妻。

叔叔……原来是亲戚。

这下直接让江安澜有些窘迫,她哂笑:您好,简小姐,只是听说您回国了,所以想过来拜访拜访您。

看她的样子,倒的确不像是来拜访。

简安安神色自然地颔首,主动提起:谢谢,晚上要一起吃顿饭吗?不用了,我……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要处理,既然面见过,就先回去了。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简安安突然觉得他这个未婚妻有点可爱了。

江安澜是两年前回国的,和盛情一个班的大学同学,只不过后续又多进修了三年才回来。

一回来,她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当时正在和倪沁炒得不可开交的贺之洲。

尽管盛情怎么明里暗里的劝说,她都不听。

她才不管贺之洲之前有谁,之后有谁,只要她在,就没人能抢走她。

江安澜出门后,自发自己是被骗了,看着手机里那张银行卡号,咬紧了牙。

第一百四十三章简安安和简修回国,依照惯例,贺老夫人又准备了一大桌子的家宴等着他们。

车上,简安安已经因为长途跋涉开始有些晕车了,一向停不下来的小嘴突然蔫了,还让两人有些不习惯。

妈妈……难受。

马上就到了,乖。

简安安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简修见状加快了车速,原本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到的路程,直接二十分钟赶到。

下车后,简安安就瞬间恢复了活力,对这个新地方充满了好奇似的,一溜烟就跑了进去。

给她开门的是张妈,一看见这么灵巧的小家伙,直接拉起了她的小手:你就是安安小姐吧?小孩颠颠地跑进去,结果没看清脚下,一个跟头摔在了地上。

你怎么这么笨呀?眼前是个比她还矮几厘米的小男孩,奶声奶气的,说话还漏风,显然是缺了颗门牙。

简安安才容忍不了别人说他笨,气呼呼地说:你怎么还掉牙呀?贺星辰小脸可见的扭曲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简安安,你又干什么了?简安安很不客气地揉了一把她的头,他可是你小叔叔。

你让我叫他叔叔,做梦!简安安气的小手环抱,气不打一处来。

哎呦,让我看看这是谁,你就是小安安呀?贺老夫人笑眯眯地拄着拐杖走过来,五年不见,依旧精神矍铄。

简安安这个小孩可是很会看眼色,直接上去抱住了大腿,甜甜的叫:曾祖母。

这一叫直接给老夫人笑得眼都没了,一看那边孙子又哭着,又抱着这个过去哄,忙得不可开交,却还是高兴得不行。

简安安对她这个小势利眼的样实在看不惯,去厨房帮她的小婶婶。

贺靳席一看见她来,笑得和煦春风:小安,越来越漂亮了。

简安安弯唇:叔叔脸上的褶子倒是多了不少。

喂喂喂。

蒋奕依很不高兴的回怼,干什么呀?你闺女欺负我儿子,你又来欺负我老公,嫌我家没人了?看着她一脸护犊子的样,简安安哭笑不得:你这是发泄好了?……果然,这母女俩没一个会说话的。

没过多一会儿,总是会姗姗来迟的贺之洲终于回来了,还带着他那位未婚妻。

未婚妻当然是未婚妻,江安澜一改上午去找她那股气势汹汹的样子,挽起袖子要来帮忙,贺靳席哪好意思拒绝,但结果可想而知。

什么结果?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能会什么,贺靳席只能暗暗地给菜做补救。

这边刚收了老夫人一个大红包的简安安正美滋滋,突然感觉有一道目光一直在注视着她,她扭过头去看,小脸写满了诧异:是你呀!简修在旁边轻咳了一声,这小家伙立马改口:叔公,新年好!贺之洲看着她小眼快弯成月牙,又听着那个别扭的称呼,淡淡的嗯了一声。

老夫人拍他一下:都叫你叔公了,还不给孩子发红包?贺之洲少见的怔了一下,他身上从不带现金,看着身边这个还没自己腿高的小孩,想了想,拿出一盒糖来给她:下次再给。

简安安看了那糖,心里有点不高兴,但没表现出来:谢谢叔公,我妈妈也爱吃这个。

贺之洲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她学我的。

饭做得差不多,众人就开始上桌了。

人多起来,再加上有简安安和蒋奕依这么个一大一小开心果,聊得都还算融洽,再多不过是问问他们在国外过得怎么样,或者是简父简母又怎么样。

一顿饭下来,她在瑞士这几年的生活算是被贺老夫人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没把自己每天晚上睡几个小时给爆出来了。

在此同时,贺之洲一直都没什么表情,也没说什么,就那么淡淡的听着,少见的像个透明人似的,给江安澜给看蒙了。

她正想偷偷问问他怎么了,话茬就已经转到了她这边。

江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和小叔叔结婚?简安安实则是回得嗓子哑了,想把众人的目标转移转移。

但江安澜可不这么认为,对她莫名的有好感极了:还没打算好,前几天才刚订婚,怎么也要等到七八月份挑个好日子再说也不迟。

她说话很大方,笑容也很灿烂,一点没有那种扭扭捏捏的小模样。

简安安点头:那或许还能赶上。

赶上?贺之洲抬眉看了她眼,眼神有点复杂,却没开口。

还是江安澜忍不住,问道:简小姐,你们这刚来是就打算回去了吗?简安安说:对,我们回国只是处理些简氏的琐碎事,处理完之后就要回去了。

话一出,蒋奕依有点舍不得了,不过更舍不得的可能是贺老夫人,她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他们这次回来已经是五年,这次再走,下次再见就真的物是人非了。

也不一定。

简修替像个小花猫似的简安安擦了擦嘴,才不紧不慢说,还没打算,如果安安觉得在这里待的不错的话,也就不走了。

简安安有点错愕,淡淡笑着点头。

江安澜看着两人情深意浓的模样,对她下午那个鲁莽的举动很是抱歉,也知道对方这种明白人一定知道她的来意,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抱歉,简小姐,今天那么莽撞地上门。

她想的是,当众提起总比在私下解决要好,以后都是要常常见面的。

但显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你去找她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贺之洲的脸似乎冷了几分。

江安澜刚要承认,却被简安安半道截了胡:江小姐只是听说我回国,所以特地来拜访。

明显是在替她打掩护,可这位又不知道他们两人的事,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抱歉,误会了您……误会?一男一女能误会成什么。

她不知道,可别人都是亲眼见过的,别墅里气氛明显有些尴尬起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传言,要是知道小叔叔小时候有多欺负我,或许就不会说这话了。

简安安笑着,缓解了尴尬。

贺老夫人淡笑,追忆起些往事:是啊,贺之洲小时候特别皮,总是把安安的东西偷藏起来。

贺之洲小时候皮?江安澜看着现在男人阴沉沉的脸,实在想象不出来这张脸上如何有那种顽劣的表情,因此她也只应和着点了点头。

饭快吃完时,贺之洲的手机一直在响,他沉着脸走出去接了。

出门时,江安澜瞥到了眼他的手机屏幕,顿时没了胃口。

饭后,她特意挨着简安安坐到一边,心事重重地问她:简小姐,您知道陆瑶吗?简安安自顾地喝了口茶,点头:知道。

当然知道,不光知道。

一提她,江安澜觉得整个人都有些上火,她拧着眉心:也不知道那样的姑娘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得出来,一点廉耻心都没有。

见对方静而不语,她又说:她作的恶,迟早都要还到她那个弟弟头上去的。

听她这话,女人悠悠抬眼,似乎想起了当初在病房中偶然见过一面的男孩儿,沉吟:你动他了?江安澜愣了愣,心虚地喝了口茶:怎么会,我对一个孩子下不去手。

听她这话,简安安差不多知道了点。

看来,这女人也不是什么好茬。

这次她应该没看错。

嗯,罪不及孩子,这种话以后还是少说。

听简安安这么说,她心底是有些不舒服的。

毕竟她连这种私事都告诉了简安安,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是想和她打好关系的,但看着对方油盐不进的样子,顿下觉得有些难搞。

想了又想,把目光落在了那个正在给孩子喂饭的妯娌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对谁都笑眯眯的蒋奕依好像不是很喜欢她,一种挫败感让江安澜有些无措。

贺之洲回来后,脸更冷了几分,直接将她拽到了二楼的墙沿边上,低声威胁:江安澜,我有没有提醒过你,少管闲事。

江安澜实在有些委屈,就直接站着和他吵了起来。

作为未婚妻,我自觉我做得已经很到位了,可你居然为了一个哪都比不上我的丫头吼了我好几次,你觉得你就不过分吗?我会退婚。

贺之洲漆黑的眸子中带上了几分严肃,或者,你退。

听着对方如此果断的字眼,江安澜心神都晃了晃,五味杂陈。

原来自己在他身边待了两年才夺来的位置,对他来说就这么不值一提,一句话就可以随随便便解除。

不、可、能。

江安澜一字一顿,之洲,我是老夫人亲口认下的儿媳,就算你再不想娶我,都不可能悔婚。

她很聪明,懂得如何从那些死心塌地愿意跟着他的女人群里脱颖而出,那就是贺老夫人,擒贼先擒王,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讨得了老夫人的欢心,无论贺之洲再不愿意,那也只能是她。

男人听着她笃定的语气,从腹腔中冷笑了一声,主动替她整理好身上的外套,阴沉地说:那最好乖乖听话,未婚妻。

他的声音明明很轻,却像是一双有力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吞咽不得。

江安澜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有些紧张和害怕,心如擂鼓。

直到他踅身走出去很远,心里那股彷徨和恐惧才消失殆尽,她迟钝的反应过来,心有余悸,大口喘气。

简修见状摇摇头,跟着到了花园后,上前叫住了他。

城小叔,还是这么狠。

听见熟悉的声音,贺之洲没回头,但停下了脚步,语气不明:要看对谁。

对谁?对谁不是这样?见他不过来,简修就走了过去,笑道:安安很可爱吧。

对方没说话,点了根烟后,又走了起来。

几乎所有人见到她第一面,都会很喜欢这个小女孩,安安当年也不例外。

他跟着男人的步伐边走边说。

贺之洲忽然就想到了一个画面,简安安憔悴地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额头满汗,看着那个刚生下来哇哇哭的小女孩后,红了眼眶。

那是她和别人的孩子。

贺之洲几乎不能直视。

就譬如自己培养了很多年的娇花,每天悉心呵护陪她长大,结果突然有一天被人偷走了,偷花人说,这是我的种子,我当然要带回去。

而后,炫耀似的在某年带着自己嫁接得更漂亮的花朵给他看,得意洋洋问:可爱吧?就是这种心情。

可爱你妈。

贺之洲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气愤到了,脚步也急了几分,幼稚极了,像是故意不让对方追上。

安城的那片地,和我们简氏合作。

简修没追,只是站在原地远远地喊了一句。

在听清对方说的话后,他缓缓踅身扭头,脸以光速黑了下来:凭什么?现如今,虽然全国各地几乎遍布了华瑞的商场,但几个地方势力较强大的地方还是不允许入驻,安城就是一个。

那的权力中心王家,是东南亚那边的势力,和他们沪圈向来是不对付。

再加之那里商业化较轻,地方特色很浓,很抗拒外来企业的介入,贺之洲真是靠老一辈的关系争取了很久,才将将搞到了一块位于市中心左右的黄金地皮,很利于开发整条商业街。

但现在,简修居然大言不惭的要跟他们合作,去瑞士放松几年脑子死机了?简修又顶着那张他最想扇一巴掌的笑脸说:你可以提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能比得过那黄金地皮?他们又能给自己什么条件?简修淡淡的:你要是不提,我就说了。

我可以让安安陪你去谈合作。

这算什么破条件?贺之洲不屑地笑了:你凭什么认为就凭她,老子就会无偿让给你半块宝地?所以合作吗?你他妈要钱不要脸了?对方的态度把他成功惹急了。

贺之洲气急败坏,快走几步上前拽着他的衣领,咬牙切齿:简修,为了块破地连他妈老婆都不要了,你也算得上男人!?所以,合作吗?简修被拎着领子,依旧淡淡的笑着。

第一百四十五章贺总,你怎么能同意呢?顾陈气的脑子都疼了,实在没搞懂他这出是在干什么。

小程绞尽脑汁也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到手的鸭子还能这么被送出去呢?不知想了多久,他突然从记忆中捕捉到了简大哥清秀脸上的那个拳头印,恍然大悟地拍了拍桌子:贺总,你是不是被威胁了!?贺之洲头都没抬:滚出去。

小程吓得直接退了两步。

可顾陈才没这么容易被吓到,抱着手靠在桌边:贺之洲,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我不会走的。

半晌,男人抬眉:我觉得这份买卖值。

买卖值?两人面面相觑,都匪夷所思。

……修哥,你怎么想的?赵成惊得下巴都掉了。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要把简安安往贺之洲里头送,不纯粹羊入虎口,等着被抢吗?简安安一手扔了棉签,冷冷地盯着他:我不同意。

看着女人紧皱的眉头,简修下意识想去抚平,却还是忍住了手,淡淡道:我是你的上司,你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你还是我哥。

父母不在,长兄如父,你更应该听我的。

简修抬头,看着怒意冲天的女人。

呵。

简安安冷笑一声,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不信你真的是因为那半块破地把我送到他身边,你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就是这个原因,人总是会变的。

我之前对名利不感兴趣,但我回国后看到简氏因为我当初的决定越来越繁盛,我很安心。

简修双手交叠,语气平稳。

多少钱我可以替你挣,那块地我也可以替你去争取,我们……没有你想象得这么容易,安安。

简修说,这是最好的一次机会,有了它,简氏向外拓展的机会快不止一倍。

赵成看得眼酸,他想替简修解释,可发现除此之外好像真的没什么可解释的,因为事实的确像他所说,这是最好的机会,对他们百利而无一害。

简安安点头:明白了。

她看着男人脸上的伤,还是平静的又拿了根新的棉签给他抹上药水,再拆了棉药给他贴上,嘴里的话不停:天气热了,容易感染,脸上的药勤换着点,也小心留疤。

之前总说他像个唐僧,却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也被传染上了。

我是医生。

我知道。

她把简修的那杯茶喝完,发现再没事可做,才走了出去,开门时,简安安握着门把手突然回头看了眼他。

简修那一瞬间的情愫没藏住,被暴露无遗。

回来之后,就别再把我当小孩骗了。

她干涸的眼弯了弯,离开。

女人的背影很坚定,却也很萧瑟,踩着高傲的高跟鞋而去,简修很难把她和当年那个穿着花棉袄的小破孩联系在一起。

他垂着眼很久很久,久的手都有些发抖。

最后低低嗯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给谁答复。

门兀的又开了。

几乎是同一秒,简修猛地抬起了头,眼神的光瞬间黯然。

简安安开门走了进来,小眼哭得红红的:爸爸,你为什么要抛弃妈妈?他想了想,忍下喉头的酸涩,笑道:因为爸爸太喜欢妈妈了。

……简安安到华瑞楼下时,看着这个眼前十分熟悉的建筑物,突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小程飞跑着下来,兴奋地直接抱了个满怀:安姐,我快想死你了!简安安揉揉他的脑袋,笑道:你上一次对我这么亲,还是发红包的时候。

对方嘿嘿一笑,很懂事地把她的行李箱拉在了手里。

刚要进去,简安安就再次看见了熟脸,她一愣,不确认地问:顾陈?对方点头,笑道:我终于……知道贺总为什么会觉得值了。

两人缓步上楼,小程则去往车后备箱开始扛行李。

真的没想到,我们有一天会这样见面。

顾陈摇摇头,明白了世事无常这句话。

的确。

她笑,方便问为什么吗?我弟那臭脾气,实在受不了。

顾陈无奈叹口气。

她和顾廖在一起干了得有十年之多,但两人真正见面屈指可数,且次次吵得不可开交,尤其是他那次居然做出残害自家艺人这种伤敌五十自损一万的事后,她就开始考虑不干了。

导火线好像是因为他的一个女同学,也不知道那女同学哪点好,为了飞去国外看她,直接把公司年会的事抛之脑后,几万个人就等着他回来说新年致辞,这位在飞机上倒时差呼呼大睡。

实在受不了。

简安安笑了,她说的那位女同学,除了宋姿还能有谁。

这五年里他们两人的进展虽然不快,却势头很好,宋姿似乎也逐渐朝他展开心扉,跨国恋估计很快可以结束,就是委屈了顾大小姐被他折磨。

我原以为你前老板不是这样的人,现在看来,半斤八两。

简安安赞同点头:他啊……她笑了瞬,却又不肯说了。

两人走进电梯,顾陈突然摸了把她的头发:果然这样才有女人味,我会不会太男人了点?简安安挑眉:你这是……顾陈咳了一下:我的感情生活可没你们那么多弯弯绕绕,水到渠成,明年结婚。

提前祝福,顾总秘。

她礼貌的抱了下对方。

你说错了。

松开后,顾陈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我是董秘,从你走了之后,咱们华瑞可就没有总秘这一说了。

言下之意,就是贺之洲专门把这个位置留给了某个人。

简安安愣住:陆瑶呢?听见这个名字,对方很不厚道的笑了:她?就她那点能耐能干什么?想当初刚来华瑞的第一个月,顾陈可什么都没干,光给这位陆秘书处理烂摊子了,想来幸亏她现在是董事会的秘书,而不是贺之洲一个人的秘书。

否则,她觉得自己又该考虑考虑跳槽了。

简安安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

滴——门开,32楼到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几个小姑娘小伙子们都站在门外看着她,眼含热泪。

简安安最看不了这幅情形,她摆摆手:有一个哭就都没红包了。

众人都忙收了收眼泪,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五年过去,他们都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和稚嫩,逐渐在职场的波云诡谲中迷失了自我,变得成熟,圆滑,老练,留下的变成了一个又一个总监,部门经理。

潮起潮退,总拿新才换旧人。

如今见到了自己当年可以依赖的那个掌舵者,他们无不怀念起当年的时光,怀念起当年的那个自己。

简安安在时,他们曾是少年,简安安回来了,他们依旧希望自己是少年。

而她呢,也自然而然承担起这份老大人的形象,挨个给他们发了红包,问了好。

当年那个爱追文的小姑娘成了总监,黑框大眼镜也已经换成了隐形眼镜,打扮得光鲜漂亮,却在见到简安安时,依旧青涩的红了脸,抱着自己员工送的零食给她递上来。

简安安只拿了袋软糖吃。

在沙发上坐了将近半个小时,那位也还没到,她问:还需要多久?飞机票订的比较仓促,今晚七点就要起飞,如果再不来,就要改到明天了。

小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也不知道……贺之洲下午被陆瑶给叫走了,迄今为止都还没回来,电话也不接,他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简安安点头,表明在等半个小时,如果对方不来,她就先回去了。

从日入等到黄昏,等了一个多小时。

等到彻彻底底会迟到后,简安安才起来,拍了拍手:走了。

别……别呀姐……不然,你还有别的办法吗?没了……看着女人拉起行李箱要下楼的身影,他没办法阻拦,只好不太情愿地跟上,接过她的行李箱拉着。

凑巧到电梯时,碰见了正要去会议室的顾陈,她看见两人的情况,皱了眉头:还没来?你给陆瑶打了吗?小程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身边的女人没事,才轻松了口气:没有。

和她打。

不出意外,顾陈认为贺之洲一定在那里。

电话响了两声,那头的陆瑶仓皇接了电话:喂喂……贺总在你那吗?在……在。

小程下意识用舌尖抵了抵牙,晦涩地和简安安对视。

简安安没什么表情,云淡风轻地说:那就明天等贺总闲下来再说。

小程应了声,还没挂电话,电话那头贺之洲熟悉的声音传来:带她来仁和医院。

不用了贺……必须。

……上了车后,简安安突然在车后座发现了贺之洲的手机,那上面显示了几十个未接来电。

而且,屏保是她很眼熟的那份提拉米苏。

怎么了姐?简安安敛住心神:走吧。

半个小时后到了医院,小程便先打车回去帮顾陈了,简安安看见急救室正在抢救的那个小男孩,这才明白了原因。

今天陆然偷偷服了大量安眠药,幸亏被陆瑶及时发现,现在正在洗胃。

贺之洲接过来手机,看着上面几十个未接来电,偏头看了陆瑶一眼,冷冷地问:我不是让你和程进说了?陆瑶垂着头,双眼哭得很肿:抱歉,是……我太心急给忘了……梨花带雨,简安安看得很头疼。

没一会儿,陆然便被抢救了过来,他靠在病床上,整个人奄奄一息,面色发青。

贺之洲先去和安城那边的人员沟通,简安安就跟着陆瑶一起进病房。

她问:还好吗?我记得你的声音,姐姐。

很奇怪,明明陆然的那双在闭着,可简安安却还是觉得对方的眼神是在看她的,而且用一种很幽深的目光在看。

简安安嗯了一声:再次见到你,我很开心。

这是实话。

因为女人的声音很真挚,陆然到嘴边的那些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他抿了抿唇,感觉嘴上有点干,就说:姐姐,我想喝水。

陆瑶本盯着女人出神,反应过来后急急忙忙地帮他去倒水。

看她熟稔的动作,简安安道:你倒完水就出来。

看着女人离去的身影,陆瑶丝毫没有感受到杯子里的水流了出来,直至弟弟咳了咳,她方才再次如梦初醒般的醒神,递水。

陆瑶出来后,简安安正坐在椅子上闭着眼小憩,手指有节奏地抱着手臂敲打,听见她的脚步声,缓缓睁开眼。

你有想过后果吗?看着女人目光如炬,她有些心慌:什……什么?如果贺之洲今天要去签合同,很可能会因为你而迟到。

对不起……你根本不觉得对不起。

简安安撞上对方虚情假意的眼神,扯了扯嘴角,你倒希望如此,不仅这样,最好他结婚,生子所有事情都能这样为你延迟,既满足了你的虚荣心,又能体现出来你很重要,不是吗?陆瑶没开口,却从她的声音中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强,藏在背后的手忍不住打结。

她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儿,当初来到贺之洲身边时,不过十九,现在呢,也才二十四岁,花一般的年纪,却因为嫉妒抹去了姣好的面容。

值得吗?这句话反过来又是在问自己,当年的自己。

不过,她们注定是不同的。

简安安起身,微微低眉俯视着她,笑着问:你认为,他对你还会有多少怜悯,又或者……那点可怜得微不足道的兴趣。

陆瑶好似被雷劈般,浑身一个激灵,面如纸白,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是……怜悯。

是……兴趣。

哪有怎样?你又能得到什么?你回来不也是想再次得到他的宠爱,我们都一样,凭什么你就要摆出这幅样子来贬低我?陆瑶浑身颤抖,眼里写满了愤怒。

看着她突然地发疯,简安安目光研判,良久,摇头。

好自为之。

与此同时,贺之洲恰好挂断了电话回来,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皱眉:怎么了?简安安话锋微转:送我回去吧,累了。

不行。

贺之洲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沉声说,去安城。

今天不会有航班……开车。

……简安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疯了?安城离魔都至少有八百多公里,驾车过去少说也要九个半小时,她简直要怀疑贺之洲是不是真的疯了。

嗯,疯了。

贺之洲漆眸深邃,盯着她脸上鲜少看见的错愕神情,喉头微紧。

他不想再等了,一分,一秒,一个小时,都有可能会再生变故。

他等不及了。

陆瑶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勉强稳住了摇晃的身形,双眼涣散,痴痴地笑了。

倏地,陆然的声音在身后冷不丁地响起。

姐姐,他不是我姐夫吧?他是那个姐姐的男朋友,对吗?第一百四十七章简安安看了眼车后座塞得满满的空箱子,感觉自己的记忆好像忽然缺失了一块,她问:您这辆帕拉梅拉是五年都没开过了吗?上次喝多了没注意后座,今天一见,才发现这和几年前那堆箱子一模一样。

这些箱子到底干什么用的?贺之洲打火:过来,我告诉你。

简安安拧了拧眉心,百般不情愿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系好安全带。

车如离箭弦般嗖——的飞了出去,简安安刚坐上就已经开始犯困了,她点上根烟,白烟追不上车的速度,被远远落在后头。

我希望刚刚贺总说的话是在开玩笑。

贺之洲:开导航。

……准备出发,导航开始,全程共八百九十七公里,预计明天早晨九点三十五分到达。

随着温柔的导航女声结束,简安安看着蒙蒙黑的天,突然感觉自己眼前也有点黑,再次提议:改成明早的航班,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到。

困了就睡会,醒了就到了。

贺之洲声音淡淡的,却意已决。

简安安实在不知道现在算个什么情况,这人大晚上突然又在发什么神经,她幽幽叹了口气,只好妥协。

谁让,这位是金主。

车开了半个小时还是多久,简安安听着耳边微微的风声真的有点困意,就灭了烟打算睡会觉,没成想眼刚阖上,那边就开口了。

他把你这么扔过来,不生气?听到他用这个口吻问问题,简安安突然觉得有点好笑:生不生气有什么用,我还不是来了。

贺之洲面目可憎的讽刺了下:这就是你当初选择的人。

简安安的瞌睡被他彻底激走了,反唇:彼此彼此,你挑的人也不怎么样,没脑子还自以为是。

对方没说话,只用一个眼神回给她。

那表情好像在说,你是在说你自己?简安安觉得像是两个小学生在斗嘴,实在没心思和他争辩下去了,便坐正负手,准备闭目。

恰巧,车子前方就是高速路口,赫然的牌子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祝您一路平安贺之洲沉声说:简安安,要出魔都了。

她闭着眼,嗯了一声。

伴随她那声喉腔里发出来的声音,车子同时过了ETC,成功进入高速,前方一片坦阔,道路像是没有尽头,连绵不绝。

这个夜,注定不会太寂静。

两地的温差不太大,但终归还是有些差距的,再加上太阳升起周围升温,虽然车里开了点窗户,可简安安还是被热醒了。

她看了眼手机,已经快六点半了。

驾驶位的男人像是不会疲惫似的,就这么连续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

到下个服务区抽根烟,我和你换位置。

不用。

你不怕死我怕,不知道疲劳驾驶要罚钱?十几分钟后,就到了最近的服务站。

简安安去上完厕所后,看见了靠在车边的贺之洲,他眉宇深深,叼着根烟再抽,也不知道是困了还是在装深沉,总归阖着个眼。

她走过去拍拍他的胳膊:什么烟,给我来根儿。

贺之洲睁眼,低头看了她一眼,哑着嗓子说:粗的。

那算了。

两人随即换了位置上车,简安安很久都没有开车,有点手生,在服务站绕了圈才再次上路。

男人没在驾驶位上也不睡,就一根一根地抽着烟,没一小会儿就快抽了有半盒烟,她拧眉问:贺总,您这么大的烟瘾?贺之洲笑了声没说话。

他其实挺想让简安安知道原因的,但现在不太想。

以后说。

简安安也笑了:那您最好编一个像样的理由,一个能让我满意的理由。

话说完,她就有点后悔了,因为记得对方说的话,很不像是释怀了。

但好在贺之洲没有太在意。

和导航预计的差不太多,他们十点差一分到的安城,王家因为一早定居国外,所以找了自己最亲的代理人赵承接待他们。

因为名字的缘故,简安安还差点以为是同名同姓,闹了个笑话。

安排酒店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赵承在得知两人都是开了夜车来之后,急急忙忙让他们在酒店休息一天,说明天再洽谈具体合作内容。

挑房间时,贺之洲人不知道去哪了,简安安便随便选了个商务房,207,随后上楼收拾了。

待女人的背影上楼梯的那一刻后,贺之洲才幽幽出现。

女前台看着他帅气的面庞,不自觉脸微热,用最诚挚的微笑问道:您好先生,请问要定哪间房?简小姐旁边。

……女前台咂咂嘴,知道和刚刚那位气质突出的美女是同伴,不情不愿地递给他一张208的房卡,目送他远去。

四月多的安城,已经升温了,大衣基本穿不到,都是简单的单件就足以出门,所以简安安也只带了点合适的衣服。

正收拾着,门被敲了,她还以为是来打扫的阿姨,打开门想也不想就说:抱歉,暂时不需要……贺之洲手上拎了二十个衣架,看着她:不需要?谢谢。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了过来,然后把对方砰的一声,关在门外。

这种必要性的东西,当然需要。

该说不说,贺之洲那把衣架的确帮了她不少的忙,收拾完成后,简安安便浑身松懈地躺在了床上。

舒服。

困意顿时席卷上来,简安安的眼皮一点点沉下去,就在周公快要来和她讲故事时,某个男人快了他一步。

叩叩叩……简安安深吸一口气,开了门。

一打开,贺之洲浑身上下就腰上搭了条浴巾,不得不说,显得有些刻意,刻意到困意上头的简安安根本没空去看他那身腱子肉。

她语气不好的问:贺总,有事吗?有,还我几个衣架,不够用。

……简安安实在是无语了,回身特意伸长了手,从右边的大件拆下来三个衣架给他,皮笑肉不笑道:贺总,麻烦您别再打扰您友商的休息时间。

贺之洲紧紧盯着她,好半晌才接过那些衣架。

知道了。

正欲关上门,那只强劲有力充满肌肉的手臂再次拦住了门。

简安安强忍怒意:还有事吗您?早点睡。

托您的福。

她砰的一声关上门,倒头就睡。

第一百四十八章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的缘故,又或者知道某个女人就在自己隔壁,贺之洲这觉又非常不安稳了,比以前还要不安稳几分。

梦里,他像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存在。

那是一条很长很长的山路,贺之洲回忆了很久,才想起那是哪天。

简安安和简修去公墓祭拜时,他的确不放心,让小程跟在后面。

后来得知下了暴雨,也不知怎么想的,他当即扔下了投资商叫司机送他过去。

那时候雨已经淹得很沉很沉,小程又说简安安的电话打不通,人也找不到,贺之洲气急败坏地走下来自己去找。

当时脑子发蒙看不清路有多泥泞,但现在他很清楚地看见了,他那条被简安安熨过的高定西装裤直到膝盖位置,都黏满了沉重的黄泥,一点点在拖拽着他的步子。

男人当时就已经开始发烧了,看他走起来的步子似乎很费劲,很吃力。

贺之洲看着他脸上那个不服输的神情,突然有些可笑,可笑他还不知道接下来等着他的什么。

而后,他跟着男人走到了那个地方,跟着男人停下脚步。

那股撕心裂肺的感觉时隔五年再次蔓延至他的心间,泛酸,刺痛,呼吸困难。

他比你好千倍好万倍,我有什么理由不爱他。

之前和你在一起,只因为我和他的这层关系,但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我爱他,我只爱过他。

……猛然从黑夜中惊醒,贺之洲汗已经将身上的睡袍浸湿,他大口喘着粗气,脑间的呼喊在肆意叫嚣,无休无止。

身心都在痛,都在折磨。

他又走到了那个门前,摁响了门铃。

女人隔了好一会儿才打开门,双眼迷离带着困意,也有些被走廊的光给刺到了眼,微微闪躲了一下:贺总,您……话还没说完,贺之洲就已经一把将她扯入怀中,大力得紧紧地桎梏,不容得一丝缝隙和罅隙。

简安安……简安安……一遍又一遍,他不知道自己再确认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

简安安感受着浑身的挤压,在此刻幡然清醒。

男人宽厚的肩背将她笼罩住,浑身上下硬得像块烙铁,起伏和跳动贴着她的心脏传来,快的几乎要穿透她的背部。

她微微顿了顿,等到身上那个呼吸有些沉稳下来,才推开。

贺总,你我都是有家庭的人。

贺之洲盯着她冷峻的神情许久,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嗓子哑得出奇:你知道,我和简修说过什么吗?她一怔。

正在给客房收拾东西的阿姨看见了他们这边的动静,推着车子走过来,朝里头望了眼,问道:先生,小姐,你们没事吧?简安安平静的点头:在吵架,没事。

对方了然,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

待那人没了踪迹,简安安才将将解释:只是不想多说。

说完才发现男人一直死死盯着自己,从刚刚起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歪头,在对方眼上扇了扇:贺总?男人收回视线,拢了拢身上有些凌乱的睡袍,转身回屋,颇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架势。

……被他这么一折腾,简安安直接没了困意,再一看手机,已经下午四点了,她便打算收拾收拾出去买点吃的。

安城这个地方,给人的感觉就是安逸,大半片都是水城,鳞次栉比的白瓦房要比商业城多很多,很有江南小桥流水的氛围,走在这里,仿佛生活节奏都跟着慢了下来。

酒店的旁边就恰巧挨着一个古镇,里面都是当地的一些特色美食,叫卖声起落,烟火气热热闹闹。

简安安买了份当地很有名的小吃,赤豆糊圆子,绵密浓郁的红豆沙配上香软弹韧的圆子一口下去,口腔里都充斥上了一股香甜。

老板娘看出来她不是本地人,热络地又给她加了几勺桂花蜜,非要让她尝尝看。

桂花的香气一搅匀,香味的层次瞬间又丰富起来,甜香交织。

帅哥,喝碗圆子咯?老板娘笑着招呼起来。

嗯。

男人淡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简安安那口圆子差点没呛出来。

好巧。

贺之洲自然地坐到简安安对面,放下手机。

还真是会先声夺人。

简安安皮笑肉不笑:贺总不是不喜欢喝甜食。

人总是会变的。

老板娘瞧见她俩居然坐到了一桌,给贺之洲上圆子的时候不禁多看了一眼,觉得有点可惜。

她还想着给自己姑娘看看呢。

贺之洲看着那碗黏糊糊的东西,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喝下一口,没了后续。

简安安把自己的那碗喝了个干净,见他一点没动,便说:贺总,爱护粮食,人人有责。

说完,就起身也替他结了账,朝他点头示意走了。

步子还没走出去半步,男人突然又猛地站在了她身后。

您……眼见对方手里还拎着个打包剩下的圆子,她实在有些忍俊:您要回酒店了吗?随便逛逛。

话说着,却不动地方,很明显是在等她开路。

简安安只好忽视旁边这个高壮高壮的男人,径直往前走,漫无目的的逛着消消食。

帅哥,给你的女朋友买点东西带带吧!看美女长这么漂亮,手上光秃秃的可多可惜呀。

一个小摊子的男老板笑嘻嘻地看着他们,简安安没说话,视线倒是落在了他摊子上的那些首饰上。

这个摊子大多都是卖手串的,一看老板就是很懂女孩子心思,每串搭配得都很巧妙,却又不觉得俗气。

其中,一串和田玉的糖桂花串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串很素,清透的莲蓬奶绿,还挂着些褐絮,很油很润。

她拿起来看了看,随即在手上一试,那串配上她白如藕节的手臂,倒是显得很是温润清雅。

真是太漂亮了美女,我在这摊子干了这么久,还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手腕。

老板露出几颗洁白的大牙,笑得很滑头。

贺之洲扫了眼:什么时候换风格了。

……换风格?简安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她从来就没喜欢过那些鸽子蛋。

第一百四十九章贺之洲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串子,随手抓了把,问:一共多少?这副打算按斤称的土豪架势给老板吓到了,他磕磕绊绊地接过一个一个数了数,看着两人的打扮和气质,试探性地报出了个数。

没成想对方想都不想,直接要转账。

也怨不得他觉得便宜,这二三十串还抵不上原来买鸽子蛋的一个零头,任谁又会觉得贵?简安安平声打断,直接砍了一半,笑道:老板可别把我们当冤种。

……老板干巴巴笑了笑,老老实实的成交。

付了钱正打包时,简安安从中挑了两三串给贺之洲看:这几串会比较适合您未婚妻的气质。

贺之洲盯着她认真挑选的双眸,沉声说:都是你的。

我没那么多手。

一天换一个。

看着他们二人微妙的气氛,老板突然察觉到了点不对劲。

这俩人,怎么这么像是出来偷情的呢?回到酒店后,两人也都开始了正式工作,简安安先是整理起这次项目的预备工作。

因为这片地皮的大小大概在八万平方米左右,可以建设一个商业广场,而现在被华瑞和简氏平分,相当于一家的占地面积也能有四万多,具体的建筑设计还要等到明天到现场见分晓。

所以今天就要和简氏一众人先分析出几个预备的方案,做出3D平面图。

正在和智囊团视频的空档,简安安抽空泡了个咖啡。

回来时,对面的人已经换成了简修,说是智囊团在设计图上出了点分歧,正在化解。

简安安呢?不知是不是房间光线的原因,对面的简修脸色不太好,他干涩地笑笑:这几天有些忙,就把安安送到贺奶奶那里去了。

简安安点头,就听对方又说:那边潮湿,记得要注意多放点干燥剂,否则你身上容易起疹子。

知道了。

两人的话戛然而止,突然处于一种极度的尴尬。

谁也没有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等智囊团回来后,简修才起身离开。

看着男人萧瑟的背影,她心里有些酸涩。

视频会议通了五个小时左右,终于确定下来了三个方案,简安安累得浑身舒展不开,疲惫地扭了扭脖子,挂断电话。

这头电话刚断,那头的简修就已经体力不支,晕倒了过去,幸而挂断得及时,没有让她听见赵成的吃惊和叫喊声。

不知情的简安安洗了个澡,正打算睡觉,门被敲了。

她打开门,发现是服务生端着几碗特色小吃进来,官方地笑道:您好小姐,这是隔壁先生给您准备的夜宵。

谢谢。

她接过关了门,正想问问,却突然发现自己还没同意对方的微信申请,收回手,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

都是几样这里比较时兴的小吃,味道很不错。

吃完没多久,她洗了个澡后便早早休息了。

第二天早晨,简安安醒来出门,几乎是同一时间,贺之洲也出了门。

她礼貌地笑笑:贺总,希望今天合作愉快。

男人嗯了声,大步流星。

他们住的酒店是赵承特地安排的特色古镇,所以到了市中心后,还是能感觉出来这个安城少有的商业化繁华。

虽然繁华,但是却也带有当地的特色,商业化和江南色彩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相得益彰。

听赵承说,这片地皮是刚腾出来的,抗战时期建造了一所好大的医院,九几年的时候就已经倒闭了,但因为王老太太恋旧,也一直舍不得把这份老地皮卖出去,实在是贺之洲惊掉下巴的价格和不要脸的毅力打动,这才同意。

不得不说,这片地理位置极好,四通八达,在这里建造一座商业广场,一定非同凡响,这将是简氏向外扩展展现自己的最好机会。

赵承先和他们简单划分了下所占的位置,顾陈那边的想法是按中心划分,一人一半,所担销售类种区分,譬如华瑞负责餐饮和服饰,简氏负责百货。

这个想法,正好也和他们昨天商量出来的其中一个方案不谋而合,大概的方案算是两方敲定了,简安安先是和简氏那边汇报了一下进度及地皮的具体项目,随后便跟着赵承在这片地上逛了逛。

赵承倒是也很乐意为美女效劳,殷切得很,对方说什么他就答什么,一上午很快就这么过去了。

贺之洲抽了根烟回来时,碰巧看见俩人站在一起,简安安的大卷遮住了她的大半边脸,却仿佛毫无影响的和赵承低头分享着他们的设计方案。

看着女人侃侃而谈,宛若天成般的自如自信,贺之洲突然有一刻的失神,只有那么一刻。

他在失神,原来那些年里她一个人出差时,也会是这样。

原来,在没有自己的时候,她也可以去应对所有。

她真的如他所说,泄恨似的所期望一样,长大了。

……简氏。

简修的手上打着吊瓶,眉头紧皱,在和智囊团对接昨夜没有补上的那些方案。

赵成摇摇头,对这个拼命三郎简直无语了。

从简安安前脚走的那一刻开始计算,整整两天了,前天放在他桌子上的那杯水现在还是原封不动的摆着,比绿植摆放的还要稳两分。

你说,咱哥为什么就不能歇歇呢,非得给自己整这么累干什么?小尚喝了口咖啡,深深吸气道:我觉得吧,修哥可能只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赵成皱眉:为啥?小尚对他这个成哥的直男脑子突然有些困惑了,左思右想的几近用白话解释:我觉得吧,他可能怕自己闲下来会想安姐。

赵成又摇头:那我真是搞不懂修哥心思了,既然这样,为啥还要赶安姐走。

……就他那直如吸管连个弯都不带扭的脑子,估计就是再解释也解释不通了,小尚只好说:我觉得吧,说了你可能也不太听得懂。

赵成愣了愣,突然回神,一脚踹了过去,怒道:你他奶奶个腿的教训起我来了?……临晌中午,三人一起去到了附近的地方吃饭。

赵承作为东道主,说要带他们尝尝本地的特色,便去了家茶楼吃宴。

这里的菜量偏小,口味都是以酸甜和清淡居多,和魔都的风味类似,都很有地方味道。

简安安爱上了这里的蟹粉黄鱼羹,喝了足有三四小碗,贺之洲看着她忍不住皱眉:荟庭也没见你吃这么多。

当然不一样。

简安安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荟庭开业时,还是她过去剪彩的,因为贺之洲懒得去,所以即使简安安很喜欢那里的菜,但吃的时候也会忍不住以挑剔的口味去检查自家做得有没有问题。

但是在这里就不同了,纯粹是欣赏美食来的,自然吃嘛嘛香,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对她这副评判,贺之洲冷哼一声,表示不屑。

饭吃到一半,隔壁桌来了堆大学生,一个个青春活力,看起来很热闹,但进门时,都会朝他们这不经意地瞟一眼。

简安安两耳不闻身外事,正在喝汤,耳边响起一个非常熟悉却又不太熟悉的男声。

冒昧问一下姐姐,您是不是姓……简?第一百五十章男孩穿着利落的夹克,长相俊秀,一看就是个处世未深的大学生,浑身上下洋溢着爽利的青春气息。

您是……简安安看他有些面熟,但却认不出来是谁。

是我啊。

男孩露出一口白牙,扬了扬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正是他的微信头像,一条漫画柯基狗,周嘉行。

周嘉行……他是当年跨年找自己要微信那个小孩?简安安隐隐约约记得那天之后,这小男孩还是会时不时地找她说话,她也都礼貌地回过,但没有再多的来往了。

今天一见,这身高,还真是……长成大孩子了。

我们研究生来这研学考察,居然就这么和你碰见,姐姐,咱俩真是太有缘分了。

一米八四的大孩子明眸闪闪,笑得很开心。

简安安挑眉。

缘分,这辈子和她有缘分的人可太多了。

这不,身边就摆着个不怎么好的孽缘。

见他这么激动,同行的几个男生都兴奋的吆喝起来:老天爷,周嘉行,这不会就是你暗恋了六年那个女神吧!?他笑笑:胡说什么,是明恋。

周嘉行在他们学校是地质系的系草,人气超高,但他每次拒绝那些小姑娘的理由都只有一个,我有喜欢的人了。

于是有人就猜测,这个人是不是不存在,是不是他不想被骚扰而故意说的假话。

但现在,这个未解之谜不戳而破,几人见到他这位女神的真容,简直膜拜。

怪不得能被周嘉行明恋五年,这样的大美人儿,谁看了不躁动?人家长这么漂亮,你这追妻之路可得道阻且长了!从男孩刚刚走过来起,贺之洲就已经缓缓地放下了筷子,在两人的视线中徘徊,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打量起两人的关系。

简总,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他声音低沉,带着点若有若无的寒意。

没事啊贺总,不是还没……赵承正想着帮解围,看见男人冰冷的双眸,笑容自脸上一点点凝固,收回视线老老实实的坐正。

周嘉行这才仿佛注意到他似的,愣了愣,礼貌地道歉:不好意思,你们先聊。

简安安朝他点头:下次聊。

好,回去我给你发微信。

男孩勾起嘴角,朝她摆摆手后又坐回去。

那头瞬间炸了锅。

贺之洲轻蔑地看了眼那边叽叽喳喳的现场,抬起筷子,朝那盘鱼头里稳准狠一插,捅进了鱼眼睛中,爆破。

这又是哪个青梅竹马?简安安不受影响地又夹了块鱼肉:不是要聊工作吗?贺总。

对方语气阴晴不定:充分了解友商,也算是工作。

对他这种只利己的歪理,简安安习惯性地置若罔闻。

而夹在中间的赵承,神色突然微妙,看他俩的眼神有些迟疑。

他们三人先来,因此吃完后也很快走了。

结了?周嘉行疑惑。

是的先生,刚刚那位小姐临走时连着你们桌一起都结了。

这样不行,我得给她转回去……哎呀行了,人家才不差钱呢。

他的舍友撞了撞他的肩,看你那女神就知道是个什么高级总裁,你没听那男的说嘛,简总!那俩男的估计也是个什么总裁,看着气势就不一样,咱们根本没法比呀,差了一大截。

他们中唯一的女孩突然冷不丁地冒了句:你们都不认识吗?谁?那个男人,是华瑞集团的总裁贺之洲。

什么?就是和我女神炒了五六年绯闻那个?女孩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朝低头的周嘉行说:如果你不好意思的话,我可以帮你给他发。

……下午的行程依旧很忙,要分析商业城的物理布局并划分出中心布局。

今晚把布局规划得差不多,预计过两天华瑞的员工和工人们就要来安城筹划建筑施工了。

三人忙忙碌碌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八点多的时候才回到酒店。

因为很累,洗完澡后,简安安才想起来要看手机。

手机上有周嘉行发来的转账,比他们中午吃的饭费要超出来三倍多,是个吉利数字。

【不用了,算我请的。

】【虽然你不缺这些钱,但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还是收下吧。

】她一愣,只好收下。

【姐姐你第一次来安城吗?如果有空的话,我可以带你出去逛逛,我对这里很熟,有一个古镇特别美。

】古镇,应该就是她昨天去和赤豆圆子的那个地方,她想了想,还是说了声谢谢,后来又加了句,不用了,我们就住在附近。

接下来对方回的话简安安还没来得及去看,电脑的视频会议就打了过来,那头是贺之洲和赵承,要和她解决今天下午看到的那个商场T字形走廊问题。

又是时常一个多小时的会议,临到中途,贺之洲短暂离开,结果他刚走没一会儿,意外就出现了。

我建议……话刚出口,电脑突然弹出来网络中断的提醒,那头没了信号。

断网了?这可是五星级商务酒店,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简安安皱眉,打通了前台的电话。

小姑娘看着眼前那二三十张红票票,又看看眼前穿着浴袍捂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咽了咽口水,继续违心地回复:抱歉小姐,应该是您房间的网线出了故障,我们马上找员工进行维修。

挂了电话,两三分钟也还没是没动静。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她打开门一看,男人浑身上下又只裹了那件欲掉未掉的浴巾,额间的发梢还湿答答地正渗着水,已经淹了她门前的一小块地毯。

怎么没人了?断网。

如果说一开始,她还在怀疑是不是贺之洲干的时,现在对方这一副湿答答的样子则直接让她实锤了。

谁会开会开到一半去洗澡?这也太欲盖弥彰了。

不过对方可不管这些,他直接伸手把简安安的笔记本抱了出来,转进自己屋中,留下一句沉沉的声音:过来打。

……第一百五十一章一进门,男人看她身上换上的大厚毛衣,直接皱紧了眉头:有那么冷?感冒,很冷。

贺之洲扫了她眼,而后不紧不慢地把笔记本放在对面,坐下:你现在说胡话,还真是信口拈来。

她没吭声。

电脑连上了房间的WIFI,那头的赵承看见了他们两人的视频画面和背景,愣了愣:我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吗?……简安安无视他的调侃,坐下,继续刚刚那个断了的话题开始。

见她这么快进入主题,贺之洲淡淡掀起眼皮,盯着女人刚洗完澡的纯素颜,一双大大的双眼皮,淡淡的唇色,很素静,素静的少了几分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香味,柑橘玫瑰,让他没来由的躁动。

陆瑶也是这个洗头水味,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的,他明白她的心思,也懒得管,毕竟他并不排斥这个味道。

可是终究不一样,不管他怎么骗自己。

只有眼前的这个女人,才能让他躁动。

贺之洲眼底波澜浮动,忽略了那头赵承在问他的话,转而将自己的金丝眼镜戴上,为了更看清几分对面正在关注屏幕的女人。

几年不见,你倒真是滥情。

上次抓包她和别的男人喝酒暧昧不够,居然还要在安城这地方再续前缘,真是小瞧她了。

简安安三番两次被打断,她拧拧眉心,抬手间又一股香味涌来,贺之洲有些烦躁,他一手摁下她的笔记本电脑,赵承的脸附和着声音瞬间被压了下去。

怎么,在瑞士呆久了不知道什么叫中国礼貌?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被骂难道还要礼貌回您?女人抬眼,意味讽刺。

一来一往,谁都不肯认输。

贺之洲哑笑了声,他平时很少会这么笑,一般笑了,简安安的脖子就会遭殃。

或许是肌肉记忆,也或者是什么别的,简安安被他这个笑扯得肩呷骨有点刺痛,她干脆站起来:我想隔壁的网络应该已经修好了,就先不打扰贺总休息。

我让你走了?他淡淡地问。

赵总,您怎么还不休…嘘嘘嘘!别说话!已经合上的笔记本那头传出声音,划破寂静。

简安安扭身回去打开电脑,里头的赵承一副尴尬的样子,灿笑道:咳…本来是想挂的,但是怕打扰到你们…没关系,我也要走了。

女人朝脸色阴沉的对方点头,离开。

听见门阖上的声音,贺之洲指节微动,点了根烟来抽。

外面的夜和魔都那种喧嚣一点都不一样,唯一相同的,只有阵阵拂进窗内的微风,带着梳头水的香味,将他全身包裹。

想起那年那夜也是这样,她窝在自己怀中懒洋洋地看着书,很厚的头发里还夹着点带硬的湿意,要扎进他喉管似的刺人。

但那种感觉很安逸,他一点也不想动。

车已经到楼下了,小叔叔。

她帮他约了和张小姐的约会,那时候偶尔想换换口味,就随手挑了个自持清高的红酒庄女主人,俩人相处很惬意和谐。

他用鼻间蹭了蹭女人的头,沉吟:不去了。

女人身子僵了僵,没问为什么:那我让司机把她送回去。

嗯。

他咬了咬她的肩呷骨,将头埋在肩窝处,缓缓地呼吸……呼吸,掩藏住自己那些呼之欲出的深情。

隔壁一点没了动静,应该是已经睡下。

贺之洲眸色愈暗,将烟蒂狠狠地碾碎在烟灰缸中,火星带着焚烧的烟灰融化,碎灭,一点零星不见。

她喜欢抽的烟就是那款,爱吃的糖也还不换。

可为什么把他扔下?真狠啊。

晚上的安城没白天那么温柔,简安安睡得迷迷糊糊,半掩的窗透进来风,直接把她吹醒了。

她起来去关,看见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愣神片刻,正欲关上,却兀的闻见一股股烟味随着飘进来,那个味道很熟悉,是贺之洲抽的那款。

看了眼时间,03:27。

隔壁那位真是闲情雅致。

刚刚发呆那会直接把她的困意磨没,她闲的没事就径直坐在椅子里,将长腿盘上来,也冉冉点了支烟抽起来。

最早抽烟是为了不想被人看不起,但后来烟瘾上来,就再也戒不掉了。

就像跟在那位身边似的,最早是因为爱是倾慕,到后来就是什么都有,一团乱麻。

说真的,这次本不必贺之洲来的,他一个执行总裁又何必大老远跑一趟为这个项目,他来什么原因,他们心知肚明。

自己呢,又为什么来?她也想不明白。

或许是因为简修的强制,又或许是因为相帮简氏,更甚……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她一个人的臆想,她像是知道是谁,打开门,闻着烟味过来的男人身形颀长,站在外面与昏暗的长廊融入,像那个雨夜似的,简安安心倏地一颤。

有烟没,空了。

她扭头去包里拿出来了整盒的富春山居,递给他时道:少抽点,还要送客户的。

她的包里无奇不有,小到创可贴高血压药,大到胸针领结,一切完备,以备不时之需,这还是她之前留下的职业病。

贺之洲看着那盒烟,沉吟问:我不是客户?……简安安笑笑:五百一盒,贺总。

男人穿过她走进屋内,熟稔地在刚刚她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把微信拉回来,给你转。

他要是不提这事,简安安差点就要忘了。

她砰的关上门:算请您了。

简安安在他对面坐下,替他将烟点上,两人的视线没有一丝相触。

如果是五年前,估计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俩人居然会这么安逸这么平静地坐在一起抽烟。

这场景太渗人太诡异了。

不过两位当事人倒是显得很淡定,一句话都不说,默默地抽烟,听着潺潺的雨声,躁戾的风声。

晨鸣,两人一夜未眠。

休息吧。

话音刚落,贺之洲把最后一根烟屁股碾碎,起身离开。

这晚对他来说,已经够了。

这是他能给简安安的最后一点耐心。

再见,他就要兑现当年和简修在拍卖会说的那句玩笑话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昨晚的雨一直下到了下午都没停,简安安也趁着机会补了个好觉。

下午正洗漱时,周嘉行发来了消息,想要约她出去玩玩,还说这时候坐船看景是最美的,小雨淅沥沥。

她对这种热情的小孩没什么理由拒绝,就想着给自己放松一把,答应了。

出门时她挑了件自己最厚的针织衫披上,结果一打开酒店门,还是会有些冷。

刚下到电梯处,她隔壁的房门开了,男人穿着睡袍,软趴趴的顺毛也因为急有些挂在眼上,显然是听见她的动静刚醒,神情少见的仓促:你干什么去。

她昨晚抽烟抽得多,嗓子有点哑,问:贺总不会连这个也要管?外面下雨,我送你。

语气不容置喙,关门。

她愣了愣,选择坐在一楼的大厅等。

没一会儿,贺之洲就眉头紧锁着走下来,直至在大厅处看见她,冷着的脸才淡下来几分:走。

简安安扫一眼他那个打得稀巴烂的领结:你……我不会。

不会?这是什么浑话?以前还是他交给自己打领带的,摁着她的手一点点地打。

简安安点头:既然您无所谓,那我也无所谓。

话音刚落,男人的手就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给我打。

我现在不是您的秘书。

只是打个领带。

他捏着手腕的力气加重,安安。

安安……很久没听见这个称谓,真的很久很久,简安安有一瞬间的愣神,为了不让两人再次成为焦点,随即淡淡的敛眉,替他把领结一点点打好。

毕竟这男人要是在这发起疯来,丢人的可是自己了。

等回来,有话和你说。

他说。

前台那个新来的小姑娘已经盯了很久,眼都要直了,直到他们二人走出去,还在摇头叹息。

看什么呢?来替她班的小姑娘拍拍她的肩。

你说,我什么时候能碰上这种温柔型帅哥呢?小姑娘戴胸牌的手怔住,看向那个昨天给自己扔了几千块钱的黑脸男人,吓得摇摇头:你看错了吧,他温柔……算了算了。

豪车行驶到那片古镇门口时,引起了不少人的目光。

所以,当周嘉行见到两人从那辆车下来后,心思一沉。

但他还是笑着迎上去,给俩人打了招呼。

简安安看了眼她身边的女孩,就听对方自己介绍道:您好,我叫杨芝芝。

周嘉行本来不想带她出来的,但谁知道对方非要拿教授来压他,只好不情不愿地带了出来,现在可好,原本希冀的二人之约直接成了四人行,搞得他都想背段论语了。

坐船时,俩俩并坐,周嘉行和一脸阴沉的贺之洲坐到了一排,很明显男人并不感兴趣,脸臭的要死。

周嘉行看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女神,又感到身边一股寒意,突然发觉有点不对劲:姐姐……你们是什么关系?简安安本想说亲戚,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没必要,只说:工作伙伴。

周嘉行和杨芝芝两人不约而同地呼了口气,毕竟如果这么强悍的人是对手,可就不太好搞了。

贺之洲眼皮微掀,眸色不明。

客船外雨下得又紧了几分,雨潲在窗棂噼里啪啦作响,周围一股浓郁的泥土芬芳,果然很美,很舒服。

简安安喝了口茶,这茶很润,说不上来什么味道,带着点微微的涩和甜,让人不自觉多喝几口。

茶托遮住了女人的眼睑,再放下时,她清晰可见地感受到对面两个男人朝自己投来的目光,截然相反,一个炽热,一个冷冽,她面不改色地又喝了一口。

姐姐,我有话和你说。

她抬头,正对上男孩青涩的笑容。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周先生。

贺之洲淡声。

叔,别这样,我就借走一下。

叔……?她是姐姐,他就是叔?贺靳双眸微眯,看着离开的两人,额头眉心突突的暴跳。

他已经没有任何耐心了。

张芝芝一看给自己有机会了,小脸红扑扑的,小声开口说:贺总……我们之前见过面的您记得吗?男人连正眼都不给她,她有些失望,但还是继续说:我是您和倪沁的CP粉,在一次宴会上还见过您呢,喜欢你们很久了,我就想问问你们还有复合的可能吗?下一秒,还没反应过来,这位尼泊尔超话的小主持人就被一脚踹下了水。

扑通一声掉的利利索索,毫不犹豫。

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船家赶忙借着杆子让她爬上来。

张芝芝在水里呛了好几口水,上来之后咳了好久,呕的脑仁都开始疼,再抬头时那船上哪还有人影。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赵承正睡着香,却被索命似的电话给砸醒来。

他气急败坏,再看清上头的来电人名,强咽下怒意接了:喂,怎么了贺总?简安安去哪了。

啊?他脑子还没回过神来,意识不清楚地说,我不知道啊,今天我都没见简总……话还没说完,对方就已经劈头盖脸地骂过来了:给他妈老子滚起来,找人!他吓得直接从床上跳起来,瞬间清醒。

简安安失踪了。

从下午三点和周嘉行离开后,再也没人了,连手机也打不通。

周嘉行也急得火烧眉毛,毕竟他可是最后一个见到简安安的人,如果她出了什么意外,那自己绝对会愧疚到死的。

周同学,你好好想想,真的没看见她往那个方向走?赵承问。

他绞尽脑汁,可始终想不起来:要不……报警吧。

可还没二十四小时啊,没用……赵芝芝摇摇头,话还没说完,门外一阵警笛声响起,一群身穿警服的警察们浩浩荡荡地走进来,神情焦急。

两人瞠目结舌,愣在原地。

贺先生,我们局里的人力有限,现在只能派出来二十多个人,但总部那边已经再赶来了,您千万不要着急。

为首的谢警官看了眼那个脸色阴鸷的男人,不禁心中多想。

这位又是哪号人物,居然能让市长亲自给他们下命令,大晚上的把整个安城局子全叫过来了。

正想着,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来人手都颤了,赶紧接通点了扩音器:贺先生,我们局长的电话。

您放心贺总,我现在已经往您那赶了,再等二十分钟就能到,我们已经派出全部警力,相信今晚就能找到人。

电话那头的市长点头哈腰,估计正一脸恭维的笑。

男人负手,眼里都是阴沉:十分钟。

诶诶,好嘞,十……十分钟就到!电话挂断,谢警官心惊胆战,不免担忧自己正面对的人是多大的官,会不会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下辈子没活干。

赵承过来拍拍他:放松点,出去吧。

谢警官一看见他,眼都瞪直了,忙点头如捣蒜,屁颠屁颠跑了出去。

连王家的亲属赵承都能在这陪着,这人……怕是他想都想不到的上头,还是找人要紧。

第一百五十三章找人?还找个娘儿们?安城地头蛇老三笑了笑,无所谓地摸了张牌,优哉游哉地说:安城就这么大点地方,那么大个人能跑哪去?你们又玩人了?几个陪他玩牌的小子都摇摇头:没啊,我们最近都乖得很嘞。

老三摸摸胡子,啧了声:得,就当给老太太这个面,你带上四五十个去找吧。

说完,刚刚进来回报的小子还是不动弹,看得他心烦意乱:杵着干啥,听不见老子说话?五……五十个可能不太够……五十个还她娘不够!?一个破娘儿们她想让老子叫多少人?不光王老太那边,贺总那边也来电话了……贺总?哪个贺……老三脸拧巴,没想起来是哪个,突然,脑子弦一断,蒙了,他妈的,贺之洲来了?刚刚还在玩牌的几个小伙们脸一僵,手里的拍顿时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他找的是不是俩字的娘儿们?是……是啊。

老三脑瓜子嗡嗡的,气得吐了口口水,直接给了离自己最近一个小伙一脚,骂道:还他娘愣着干啥,找人啊!去……去几个?能喘气的都给老子上!贺之洲的名声,光是在他们这种黑路上听听都要抖三抖,更别提老三来安城之前就是在魔都混的。

跟着老吴干那会,他可是亲眼看见过贺之洲直接把几个两百多斤的男人打到当场大小便失禁,那样,真是想想都要恶心吐了。

来找俩字的娘儿们,那可不就是……那位姐。

当夜,安城几乎是被翻了个底朝天,黑白两道,齐出动。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终于有了点消息。

老三手下的两个人在一个静吧里头见着,但是不知道找这人干什么,就想着硬给她抓过来,结果打草惊蛇,人给跑没影了。

在车上,贺之洲一言不发,坐在后边的老三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贺总,那啥,我们已经找人把酒吧那片全封住了,她……简姐绝对跑不出去。

闭嘴。

男人沉郁地绷着脸,吓得他赶紧噤了声。

被挤在角落的周嘉行神情恹恹,垂着眼郁闷。

因为他的表白,简安安就要走?就这么……讨厌他。

车子疾驰到静吧时,因为太扎眼,又是混混又是警察直接劈开了一条道,客人抱头四窜。

贺之洲一下车,看见到处惊慌失措尖叫的人群,深吸了口气,强忍着怒意低声骂了句:蠢货。

她就是不逃,也要被这阵仗给吓逃了。

地头蛇遇见警察,两方势力谁也看不惯谁,又碍于还有个中间人在,谁也不敢动手,都横挑眼睛竖挑鼻。

高老三,你个惹货的秧子,是不是又瞎搞了?谢警官睨了他眼。

扯淡。

老三撇嘴:老子最近老实得很,没准是你那小子胡搞搞上硬茬的了。

你别诬陷……靠,我家贺总哪去了?老三打断他,耸眉,来回张望。

这个静吧离他们上午坐船的那片地方很近,贺之洲一步步缓缓走了过去。

因为是凌晨两点多,街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空空如也,浮沉蔼蔼。

他脑子嗡声作响,眸光像是泛上了没有月光的湖,平静而又深藏汹涌,从没感觉这么暴躁过,是从身体里一点点在蔓延上来的暴躁,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极近疯狂。

没有理智可言,他会把这片安城翻出个底朝天来的,说到做到。

只有简安安在,他才能做回贺之洲,否则……贺总?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他蓦然顿住,踅身。

被他翻来覆去找了一夜的女人,此刻就正坐在他们上午的那个船里,半个身子被夜的黑影遮住,只剩下一点白的发亮的胳膊,露出截烟,还冒着火星。

像是一盆熊熊燃烧的猛火被浇灭,他声音瞬间哑了,目光沉沉:你在这干什么。

她语气差的要命,磕磕绊绊,一点也不清醒:我也不清楚,喝酒时莫名被几个男人盯上……为什么不接电话。

没电了。

充电宝呢?简安安尴尬咳了一声:……也没电了。

今天果断拒绝周嘉行后觉得自己语气有点重,怕伤了小孩的心,就打算去买点东西补偿补偿他,结果路过静吧时闻见酒味,酒瘾瞬间上劲,就……进去喝了几杯。

充电宝一开始是有电的,用光了。

简安安脑子有点昏沉,站起来时跟着船猛地晃了下,摇摇欲坠,幸而一只手把住了她。

贺总……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男人就已经大手一伸,将她粗鲁地拽上岸,而后紧紧地抱在怀里。

简安安呼吸一窒,清楚地感觉到男人心脏在跳动,有力的跳动,跳动的骇人,呼之欲出,她忍不住向后退了退,却只换来更粗劣的禁锢。

他几近咬牙切齿:简安安,你真狠。

简安安的脑袋被他摁在自己的西装外套上,简直要呼吸不过来,隐隐吸上一口都是自己喉间泛上来的酒气,她脑子不清明:您在说什么?贺之洲努力克制了许久,努力压制住自己内心那个疯狂叫嚣的野兽,磨碎了牙。

我他妈差点以为你又要跑了。

他用力咽了喉中的腥甜,自嘲笑笑,眼角微红。

他差点以为,简安安又要再一次不告而别。

上次是五年,那这次又是多久,十年?二十年?你怎么敢,怎么敢把我扔下的?怀中的女人僵住,闷在他高定的外套上,声音隔着羊绒外毛穿透,在他心脏上轰鸣的响。

她累得闭上眼睛,酒精已经快将她的大脑吞噬,咬着点舌头说:贺之洲,我真的看不透你了。

贺之洲嗯了声,指间摩挲起她后面凌乱的卷发,一点点捻起来,再将它分开,哑着声音说:我们新仇旧账,一起算吧。

他们之间混乱了这么久,该有一个答案了。

就趁现在。

对方低低笑了,灵巧地从他掌间脱身,眼神恍惚,红唇微动。

行啊,好好算算这么多年贺总捅了我多少次,又踩了我多少脚。

笑得实在太妩媚了,尤其是那双狐狸眼。

那双眼在勾着别人笑的时候,他有好几次都想给她戳瞎,戳得双眼流血,双目失明,可当那双眼看向自己的时候,他又莫名其妙地原谅了。

沉沦了。

就像现在。

贺之洲定定地看着她:你说。

第一百五十四章她那时年纪小,只知道哭,耳边充斥了那些男人淫荡的笑声和不堪入耳的粗鄙调侃,太恶心了,她就那么把自己蜷缩在一起,静静地,像是在掩耳盗铃。

心里安慰着自己,会过去的。

总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的。

但那些东西哪算是人,明目张胆地在她酒里下药,捏着她的脸看淫秽视频,油腻的大手游刃在脊背的每一寸肌肤,甚至想要更深。

贺之洲就那么高高在上,看着他们肆无忌惮的样子,沉静的像一尊雕像,缓缓喝下一口冰酒,嘲笑着她的怯懦。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男人们的欲望不止满足于此,想要更多更多,甚至会胆大地直接在他眼皮子底下把自己抱起来,找他要人。

这时候,简安安终于能够松下来一口气,听着男人稳稳的声音传来:差不多得了。

畜生们依依不舍地松开她,悻悻散场,去找个女人发泄。

贺之洲总会走过来,看着她狼狈在颤抖的身影,居高临下地扯起她的头发,扯得头皮都在疼,无视她眼底的泪花:安安,今天做得不错。

像是在夸一条狗。

但就是因为这一句夸奖,她又能傻傻的高兴好几天,因为他的洁癖和那一点微贺的占有欲。

是,起初的确是她犯贱,她甘愿沉沦。

可她想走时,他却不让了。

她笑着,任安城的风打在脸上,又抽了口烟:算了,这账,早就算不过来了。

贺之洲眼底晦涩划过,他攥紧的指节微微在颤抖。

简安安走后,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恨她,恨她把自己当成了可笑的替身,恨她让自己变成一个笑话。

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从没有考虑过自己现在所遭受的曾是这个女人每天都要经受折磨,甚至更甚,更痛。

她看着他和别的女人旖旎缱绻,看着他一次次阴沉着脸将她送出去,一次次暴虐地掐着她脖子怒声叱骂。

不是不会痛,是已经习惯,已经麻木,已经成为一种理所当然。

所以当简修那天告诉他所有的真相后,他心口的痛楚难以言喻,就像是被棒槌当头打上,回不过来神。

原来他从不是什么替身,那些都是简安安的气话,是还他当年的报应。

可她呢?却又的的确确被他折磨了七年,是替身不是气话。

就这样吧,我们。

贺之洲喉头干涩,盯着她的双眼震颤,烟气恒生迷雾,波涛翻涌,惊涛骇浪,难以言喻。

看着他的眼神,简安安无所谓的轻笑,浑身酒气冲天的又凑近了男人几分,歪头:小叔叔,你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

不可能。

她神情微晃:什么?我混蛋,如你所言,我就是条疯狗,已经给过你机会离开,所以我不会再放手。

我会弥补你,回到我身边。

贺之洲眼神闪烁。

是她一贯的作风,不是请求,而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要是往常简安安一定会狠狠啐他一口,但现如今酒意上劲,即使再努力让自己清醒,却还是耳鸣似的听不清他的说话。

他叹了口气,直接将她捞在怀里,半扯半拽的带回去。

两人回来时,周嘉行目光落在两人紧紧交缠的双手上时,错愕了下,自觉地向后退了退。

如果对手是他,那自己绝对会不战而败。

就像今天这样,他只不过是一个研究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孩,他永远也做不到像眼前这位这样微微动一动手指,就能让整个安城倾巢出动。

而那个看一眼就能令人神魂颠倒的女人,他也永远配不上。

老三正叼着烟,看清女人时高兴地朝她摆摆手:呦,简姐!还记得我不?眼前众多的警车灯晃得她几乎失明,她拧着眉头,语气轻松: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小兔崽子。

高老三,那个她当年花几根好烟给收服的无赖头头。

发觉自己居然还能被记起来,老三别提有多高兴,脸上倍有面,还没想再寒暄几句,女人就已经被扔进了车后座里头,看不见人头。

辛苦。

贺之洲给了他递了两张卡,而后头也不回地上车,带着女人扬长而去。

老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见了什么,砸了咂嘴,又感觉自己手里这两张卡沉甸甸地快要给自己压出来尿,一个激灵。

远远看见男人开车离去的谢警官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问:怎么走了?人不找了?老三摇摇头:人找着了。

说着又把卡递给他,木讷的张着嘴道,贺总给咱的酬谢。

酬谢?谢警官接过那张卡,举起来在警灯的照耀下看清,脸色变了又变。

那边的速度明显比他反应快,老三搂着几个混混的肩头,吆喝着边唱起歌来:兄弟们,喝酒去喽,今晚上贺总请客!看着他吊儿郎当的身影,还有安城上空中飘起的土味歌,谢警官无奈地笑了。

小点声,小心扰民给你再抓进去吃几天牢饭。

……车里的空气不流通,憋闷得很,简安安喉头一股压抑憋着,却始终吐不出来,停在半顿上难受得头晕目眩。

直到下了车,还没有好受几分,就又被扯着带进了酒店,又难受起来。

一进酒店卧房,她就双腿发虚,不受控制的朝着床躺了下去,整个身体陷进软软的席梦思中,像是到了云端天堂,轻飘飘的。

下一秒,就听到了路西法的声音:起来洗漱。

简安安闭着眼睛笑:你还真是阴魂不散,睡也不让我睡个好觉。

男人眸色沉了沉,大掌轻柔地将她捞起来,语气轻了三分:去洗把脸,会好受点。

她倚着对方摇摇晃晃的到了盥洗台,影影重重,脸上突然被抹了一把冰凉刺骨的凉水,直接将她脸颊一整片激地跳了跳。

她推了推:轻点。

这种若有若无的动作对她来说是无心之举,可对某些人,远的不说,就眼前这个男人来说,就已经算是致命的诱惑。

他屏住呼吸,忍下暴起的青筋捏住她的手腕:听话,好好洗。

简安安还是那副半倚不倚地靠着他,笑得朦胧潋滟,鼻息轻盈:贺之洲,你喜欢我吗?不是重视,而是喜不喜欢,这个问题,就这么突如其来的被问出来。

明明知道她在故意逗自己,可贺之洲还是说了。

喜欢。

当然喜欢,非常喜欢,不只是喜欢。

嗯。

她应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应什么。

今晚的她有点不同。

之前喝醉酒的她虽然也是这样让人看得心神荡漾,但她依旧有理智有克制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镜子中直勾勾看着自己,毫不避讳。

为什么会这么问。

她云淡风轻:因为我一直很想这么问。

贺之洲心倏地一紧:还想问什么?第一百五十五章女人手扶着盥洗台两边的瓷托,头微微和他宽厚的肩头分离:还想……想问我走了之后你都干了些什么。

贺之洲笑了。

干了很多,具体想问什么。

都想听。

她脑袋垂在玻璃门上,仰起头看着那个比他高出很多的男人。

他指间慢慢摩挲上女人嘴角那一点晕上口红的水珠,缓缓地推开,再细腻地抹去,声如被砂砾打磨般,慢慢地从牙间抵出来。

都在想你。

这话虽然肉麻,但说的没差。

干了很多,归结成一句,无时无刻都在想她。

在工作的时候会想起她当年坐在这里认真的样子,在吃饭的时候想起她来荟庭时闷头吃饭的样子,在睡觉的时候回想起她曾经在自己身边的位置上一点点地枕着他胳膊入睡。

快想疯了。

不过对方似乎根本就没在听,突然喉头一酸,猛地蹲了下去,哇哇地吐了出来。

贺之洲拧了拧眉,替她去接了杯热水,又掺了点凉水再送过来,顺着她的唇慢慢地倒进去几口。

怎么酒量越来越差?扯。

简安安冷不丁地埋头怼了他句,满满的不甘心。

谁知道这安城的调酒看着度数小,后劲一个比一个大,再加上她喝了几杯老板娘一看她酒量好,硬是要跟着她对喝。

能顶得住才怪。

贺之洲眼中柔了几分,大手抻了抻她一卷头发,调笑:小白眼狼,这时候倒是听得见了。

女人漱了漱口,就被男人抱上了床,一点力气没有,柔弱无骨嵌在他的肩窝。

贺之洲俯身蹲下,在床边看着她蜷长的睫毛,大手覆了上去。

双眼突然性的失明,简安安不老实的动了动。

老实点。

沉稳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温热的掌意热烘烘地在眼上散发,她终于有了困意,一点点地闭上了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只感觉两侧的床榻突然陷得更狠。

身上兀的像是被压了什么重物似的,压抑得她喘不过来气。

再接着,突如其来的,没有任何前兆的,肩颈处那块早已伤痕累累的伤口再次袭上刺痛,如潮汹涌,疼得她意识短暂清醒了两秒钟。

只感觉肩头一阵阵刺痛,像是被什么野兽或是尖锐的东西给一点点啃噬,要将她吞入腹中那样危险。

但困意再次袭来,她一点眼都再抬不开,周围充斥着男人凛冽的清爽味道,最终沉沉睡去。

贺之洲嘴间一股铁锈的血腥,他盯着女人熟睡的颜,盯了久久,最终在她唇间吻下。

终于,回到他身边来了。

……第二天天亮,简安安是被身边的脚步声给吓醒的。

她脑子愣了三秒,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现在在酒店的客房,回神,松懈。

醒了?男人的声音让她浑身再次紧绷。

贺之洲递了杯热的发烫的咖啡,走过来,坐到她身边:慢点喝,会烫。

……她昨晚喝的虽然有点多,但还不至于断片,用一分钟的时间重整了下记忆后,简安安接过,心中想着如何骂他的措辞。

结果手刚伸出去,右肩传来了巨大的刺痛,像是牵扯着她的皮肉连着骨头和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让她瞬间清楚昨晚的疼不是梦。

那处伤疤像是他在刻骨铭心地宣示着自己的主权,向别人宣示着,这是他的私有物。

她深吸口气,连恭维都不管了,皱紧眉头:你昨晚都干了什么?贺之洲淡淡的,眼神晃过她肩头,吐出几个字来:大义灭亲。

……你说什么?某些人不听话,所以教训教训。

他漆眸深深,却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简安安眉心不自觉地抽动:你还是不是人?你第一天知道我不是?我可是有夫之妇,您也是有未婚妻的人。

她举着咖啡的手用力几分,更何况您可是我叔叔。

有夫之妇好,比那些干瘦丫头有感觉,至于我的未婚妻,我会退婚。

这本来就是一场没有感情的商业联姻。

不等她回答的时间,贺之洲站起身来,整理了整理自己已经十分整洁规矩的领结,但这个动作看来更像是要拍拍屁股走人的霸道总裁。

收拾好安安,带你出去吃早饭。

看他这么果决,她差点就要忘了,眼前的人可是贺之洲,没有道德没有良心的疯狗,能拿什么管他?什么都管不了,发起疯来更管不了。

起身穿衣服时,简安安脑海里顿了下,突然闪过一幅画面,男人眉眼集聚深情,和她说:都在想你。

简安安手一抖,摇摇晃晃点了根烟稳住心神。

疯狗。

……两人到了那家熟悉的赤豆糊圆子处坐下,点了两碗。

老板娘见上次贺之洲喝得少,这次还专门给他少放了点糖,笑着给两碗端过来:小伙子真好,长得又帅还疼媳妇,不爱喝还老跟着来。

简安安敛着眉:我不……贺之洲接过她的话:还没过门,容易害羞。

老板娘笑得更欢了。

两人不紧不慢地喝了会汤,那碗稠糊糊的圆子喝下,简安安昨晚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顺势好了不少。

安城这种小城当地人几乎都是认识的,走到哪都能跟自家亲戚或者熟人唠上两句,一言一语就把整个安城的消息传透。

诶,老张,你瞧见了没,昨晚上也不知道是在抓谁呢,来了那么多警察,老三那边的人居然也来了。

可不是呢,大晚上吓死人了,那警笛声嗡嗡响俺家狗吓得都一直叫唤不停,谁知道是不是从哪跑来的逃犯,整得人心惶惶。

简安安正喝着,直接被圆子呛了,而对方依旧面不改色,递给了她一瓶水,仿佛跟他无关。

那这人犯的事可大了,昨晚上少说也有几百人吧?什么啊!平安路那边几百人,俺家门口还有四五百人,乌泱乌泱的都看不见头,我估计得有上千人!上千人?老娘唉,是抓着没抓着,这以后晚上可还咋敢出去?简安安眉毛挑了挑,低声问:到底多少人?贺之洲不紧不慢看了她眼:不清楚,都上了。

……简安安刚喝下去的水又被呛了下,皮笑肉不笑,其实倒也没这个必要。

有必要。

第一百五十六章临走前看着老板娘担惊受怕的眼神,简安安有些过意不去,还是给她说了声,人已经抓到,让她们放心。

毕竟这种地方一传十十传百,相信过不了多久就尽人皆知,不会再人心惶惶。

他们在这儿的工作快要交底,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来吃赤豆圆子,简安安临走前给它拍了张照片,留在手机里。

上车时,贺之洲看见了她正在翻相册时那张照片,凝神问:这么喜欢吃?还好,我这个人比较念旧。

她本来只是无心之举,随意翻翻相册时偶然说出的一句话,但对方好像不这么认为。

念旧?贺之洲扭正头:安安,最不念旧情最心狠的人就是你了。

这话听得她想把烟碾在他脸上。

她吞云吐雾,一口气喷洒在对方身上,学着他的样子冷笑:胡扯。

对方依旧目视前方,大掌却在她头顶揉了揉,像是在哄小孩的样子。

一说到这个,简安安突然就想起来他手机里那张屏保,不自觉多看了眼。

男人虽然在开车,但自然也没有忽视掉她这个细小的动作:在看什么,安安。

没什么。

这张图我用了很久,但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换掉。

他沉着声,语气有点不太自在,好像搞得很念旧似的。

她抿唇:随你的便。

这张图上的提拉米苏,是她做的。

她做给他的生日礼物,一份苦的要死的提拉米苏。

几乎每年都会做,但几乎每年都很丑,很苦,很难吃。

这是她唯一做不好的东西,明明是最简单的蛋糕。

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没有忘了那个味道,也没有忘记唇齿间带着巧克力苦醇的那个吻,深深烙印。

……陆然自从那次之后,也不知是不是安眠药的残留,每天睡的时间比之前长了很多,长到陆瑶都怕他下次会突然醒不过来了。

小然,醒醒别睡了,外面的阳光现在很好,我带你出去晒晒吧。

陆瑶轻声拍拍他。

陆然缓缓地睁开眼,双眼无神:我又看不见,在哪都是一样的。

姐姐。

她声音颤了颤:嗯?放弃我吧。

陆瑶一愣,强笑道:你……你胡说什么呢?我这样吊着,生不如死,我也不想看到你因为我别那些人欺负,如果没有我,你可以活得更好。

陆然咽了咽口水,很平静地说出了这些话。

他想了很久,终于说了出来。

如果没有他的话,他的姐姐或许会生活得更好。

小然,你要知道,你从来不是姐姐的累赘,如果没有你……姐姐可能就不再是姐姐了……陆瑶摇摇头,俯身下去抱住只剩下皮包骨头的他,红了眼。

二十二床,外面有人找。

她愣了愣,轻声说:姐姐先出去看看是谁,你在这里乖乖地躺着,等下我带你去晒太阳。

女人走出去后,看见了江安澜,面色白了白。

你怎么来了?心虚了?还是怕我再给你弟弟停药?江安澜把自己的名牌包向上背了背,看了眼病房里的男孩,道,你弟弟长得倒是很好。

只是,他如果知道他姐是什么样的人,会怎么想?你……陆瑶皱眉,尽量将声音放平,江小姐,我弟弟还在你手上,所以我绝对不可能骗你或者做害你的事,在这个立场上,你我应该一致。

然后呢,你又想骗我什么?我没有骗你。

江安澜笑笑:得了吧,就你这张小嘴,能有一句实话?我说真的,不然你认为贺总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出差。

对方面色一怔:你什么意思……您最好看看是谁陪他去的,就知道我有没有在说谎。

江安澜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打通电话:程进,贺之洲去哪了?我问你去哪了!?听见对方慢吞吞地回答,她冷笑:你们现在就过去是吧,我也要去。

如果你敢给贺之洲告状,我不建议用我贺夫人的权利把你一个小助理辞掉,现在,立刻,马上辞掉。

……下午把最后的方案敲定,就再没有他们三个主力军的事情了,接下来的工作应该交由小程和赵承手下的人对接,实施。

就这么结束,赵承突然有点舍不得,提议一起喝顿酒,贺之洲拒绝了邀请。

喝酒算了,可以吃饭。

然后……贺之洲看着眼前笑着十分憨厚的老三,眉头拧了拧。

赵总啊,我跟你说我们简姐当时有多牛,那家伙,一开始出来个娘们要跟我谈,我气得拿着棍子就要砸,什么玩意儿嘛,这么瞧不起我高老三……听着他聒噪的声音,贺之洲正欲冷声打断他,却瞥见了那个在笑着听他说话的人,顿住了口。

女人今天的妆魅惑得异常,一身吊带红裙外披着他的西装外套,肘间的白嫩因为她喝酒间微微抬起,像个狐媚的妖精,听得很认真,似乎也在回味当时的场面。

当时到底害怕吗?答案是肯定的。

十几个雕龙画虎的大汉拿着棍子来门口,她那时还没真正成为那个众人眼中的白骨精,只能强撑着不让自己颤抖,不让自己露出一丝畏惧的模样。

别怕,我马上到。

那是贺之洲第一次,用那么温柔的声音和她说话,语气中带着关切:别傻站在前头,让那些保安出去。

在他看来不值一提的那么点关心,就给了她莫大的鼓励,简安安给自己补妆,形单影只地走了出去。

其实她当时还不太会抽烟,连过肺都不会,但依旧装模作样地和他们点了几支烟在那里说话,把他们都唬住了。

后来他们喊着简姐再来一杯的时候,贺之洲回来了。

她是有点得意地,笑着在酒杯觥筹的重影中与他对视,到处都是陆离光怪,奇光异彩,只有她一身红裙笑着朝他招手。

那样子像是在说,看,我也不是这么没用对吧。

贺之洲心神凛住。

你回来了?嗯。

他走上去摸了把她柔顺的头顶,寒光的双眸中映上了点女人酒气得缱绻,安安,真乖。

他的小女孩长大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嘶……赵承不知发现了什么,指着女人的肩问:简总,您的伤……话还没说完,直接被老三一个手肘给撞了过去: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喝啊!对方又偷看了眼,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知道,高老三可清楚得很。

众人都知道简总秘和贺总的关系,也知道那处虽然不算私密,但很显眼,除非穿很高领的毛衣,否则是一定要露馅的。

但简总秘的那处又好似一直有疤,跟长不好似的,他就多看几眼,亏得没问。

当年要不是后来去找简总秘拿烟,不凑巧看见贺总将她抵在门上埋头咬时,他还真他妈以为外界的传言都是假的。

原来贺之洲,真是条疯狗啊……一顿饭经过了个小插曲,简安安和众人告别后,关上了车窗。

她又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朝后看了眼,问:你还没告诉我这些都是什么。

贺之洲视线在后视镜上停顿一秒,不急不慢地说:积木。

这些是简安安当年扔掉的城堡积木,因为自己尝试了下拼不回去,就直接被他潦草的一把打包起来,分颜色和大小,当时可差点没把小程给累坏。

后来,因为不想让简安安坐后座,他就故意把这些东西塞到了后头,塞得严严实实,还踹了几脚压劲。

小程看着这么贵的车后放了一堆废品,心疼得难以言喻,好几次都想偷偷拿下来,被他教训了顿才老实。

简安安皱眉:贺总不觉得碍事?他右手搭在档杆,女人带着香气零零碎碎几根卷发不经意间在上面磨蹭,蹭得他掌背微触,笑了瞬:挺成事的。

她在心里默默骂了句神经病。

到了酒店后,简安安开始收拾起来自己的衣服。

一件件叠得很整齐,正在往行李箱中装,而后又看了眼那堆废弃掉的衣架。

叩叩叩……您的衣……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连人带衣架被扯了进去。

男人将她抵在门上,大掌捏住了她的不堪一握的腰间:想我了?简安安笑笑,嘴里的刀子还没说出来,一颗冰冰凉凉的利口乐就已经进了口腔里,甜的清爽。

不过这显然堵不住她的嘴:贺总的口味还真是奇特,喜欢少妇,追求刺激?贺之洲神色晦暗,在她唇角上烙下一吻,退离,细腻地勾起唇角。

安安,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是个小哑巴。

相较现在这幅伶牙俐齿的模样,贺之洲还是更喜欢她之前表面乖巧但心底不爽的样子。

至少明面上乖巧,能乖乖听他的话,不像现在,装都不愿意装。

简安安擦了擦嘴角:抱歉贺总,没能让您满意,是我的问题。

我的问题。

他叹气,大掌拢住她的后脑勺,神情前所未有的诚恳,以后我会好好弥补。

不需要。

你没拒绝的机会。

她依旧反唇:违背妇女意愿是犯法的,更何况……更何况你还是那孩子没血缘的小姨。

简安安愣住。

你怎么知道?刚问完她就明白了,贺之洲唯一会知道的理由就是简修告诉他的,她不由深吸口气,在心底好好感谢了下自己最亲爱的哥哥。

那群小孩说的没错,这条路或许会道阻且长,但行则将至,只要是你,我不急。

良久的沉默将简安安包围,就听贺之洲又说:之前所有,我向你道歉。

对不起。

声音醇厚,但清晰可闻,像一颗玻璃球,撞进了她耳道。

简简短短的三个字,让简安安心神晃了又晃,像贺之洲这样独裁者,这样专政蛮横的人,居然会向她道歉。

说不震惊是假的。

沉默良久:我不接受,也可能永远不会接受。

她认真地盯着他说,这是真的。

她不一定会和自己和解,更不一定会对当初如此伤害自己的人和解。

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贺之洲沉了沉眸子,声音沙哑:我不在乎,安安。

何必呢?他将头埋了下去,在肩头那处伤口上轻柔的吻了吻,薄唇轻轻滑过,摩挲上面起了一层血痂的口子,那里只属于他,不带一丝欲念的贴近,虔诚的深吻。

只要你在我身边,永远永远。

这就够了,他要她是他的。

简安安不自觉起了一层颤栗,垂首看着埋在她身上依赖的男人,扯了扯嘴角。

小叔叔,你还真是……独裁两个字还没说,唇间便已经被覆上了冰冷,长驱直入,像很多年前一样。

……就是这里?不……不知道啊……小程一问三不知,眼神飘忽。

江安澜看都不愿意看他,径直走向了前台:您好小姐,帮我查这里有没有叫贺之洲的住户。

贺之洲……要说别人她可能不记得,但那两位长得那么显眼,她当然是记得一清二楚。

前台小姐看了眼他身后猛摇头的小程,露出一个官方的笑容:抱歉小姐,我们这里是不能泄露顾客隐私的。

江安澜笑了笑:知道我是谁吗?不知道。

前台小姐也笑,不过您是谁,都无权来查看我们客户的个人隐私。

那我要是还真有权呢?她深吸一口气,我现在没时间和你多说,你先告诉我贺之洲在哪个房间,出了一切后果我会负责,OK?抱歉,小姐。

前台其实是能看出她非富即贵的,但可别忘了,那两位的权力一看就在她之上,孰轻孰重,谁更不好得罪,她还是分得清的。

再说看这场面,没准是原配来闹事了。

她一个小小前台当然是按程序办事才能独善其身。

江安澜冷笑一声,眼底怒火暴涨:你给我等着,这个电话打出去,以后你就不用干了。

她气急败坏的转身过去打通了电话。

小程简直,心如擂鼓,忙偷偷给她低声说:快,去和贺总报一下,我手机被她给扔了。

前台小姐忙点头,瞧瞧摁起了内部电话。

只不过,电话还没摁出去,女人就已经扭过了身:干什么呢你?第一百五十八章她慌乱地摁断了电话:有人询问住户隐私,我们是有权向住户告知的。

告知?江安澜将自己的手机扔给了她,你告知一个我看看。

前台小姐愣了愣,接通电话,瞬间变了脸色。

是是是……抱歉抱歉,是是是。

一连几个道歉,前台小姐挂断了电话,面色如土的低眉:抱歉小姐。

现在能告诉我他在哪了?江安澜气势汹汹地指着小程:你给我在前面走,别再使什么小花招。

小程无奈,慢吞吞地往前赶。

贺总这位未婚妻,还真不是盖的。

跟盛小姐一起从小玩到大的人,怎么就不能跟盛小姐一个脾气呢?这么不饶人,怪不得贺总不喜欢她……想当初要不是那件事,贺总才不答应什么破订婚呢。

快点!他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摁了电梯键,电梯此刻正从楼上向下。

滴的一声,门开了。

他刚要登上电梯,却发现里面已经站上了一男一女,女的姿势奇怪,像是在抱着男人的腿,待他看清脸后,震惊得无法言喻。

贺……贺总!?一脸臭的要死的神情,可不就是他家贺总,再看看旁边的女人。

嗯……没见过。

他暗自长吁了一口气,庆幸幸亏不是安姐。

好啊,贺之洲。

江安澜怒吸一口气,硬生生拽上了那女人的头发把她扯起来,咬牙切齿,怎么着,这算是被我抓了个正着吧?贺之洲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冷声: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江安澜将那吓得尖叫的女孩朝他身边拽了拽:人都在这了你还想狡辩什么,你不知道吧?魔都都已经传遍了,说你贺总生性风流,来这谈生意为了个女人半晚上把城都给翻了!赵芝芝被扯得龇牙咧嘴,现在是又惊又怕,听到对方说翻城,她连忙摆摆手:不……不是……上去说。

贺之洲拧眉打断,冷的阴森。

小程忙不矢的要摁二层,男人沉声说:五层。

怎么着?你还怕我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啊?江安澜现在气愤难耐,口不择言。

闭嘴。

眼神剜过来,她瞬间气势减了大半。

到了五层,他刷开门卡随手进了个没人的房间,吩咐:程进。

小程会意的点点头,拿着他的卡去下面给酒店前台补钱。

门一关上,江安澜像是拧开了宣泄的水闸,声音尖锐:贺之洲,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从我生下来还没有人敢这么对我,我不在乎你睡了谁玩了谁,可你把我的名声当什么,简直把我的脸扔在地上踩!那些人现在把她都当成了一个笑话,笑她连个男人都管不住,笑她还没个秘书还没个演戏的戏子会讨男人喜欢。

她不怕贺之洲玩女人,但她绝对不能容忍自己被这样置喙。

听着她撕心裂肺地叫喊,贺之洲嫌恶的拧眉。

幸好这不是二楼,不然简安安一定要被她吵醒。

被抓着的赵芝芝神魂无措:贺总……您帮我解释解释啊贺总,我真的不是来勾引您的……她在网上的CP群里和别人说了自己和贺之洲坐过一条船,可他们都不信,只好套问出周嘉行他们住的酒店,想跑过来再多拍几张贺之洲的照片,借此机会证明自己。

没想到人没拍到,还被抓了包。

她死皮赖脸地哭着不让贺之洲报警,对方就将她直接扔进了电梯,她自以为急中生智,连着他一起拉了进来。

而后……就被这女人抓着头发了。

解释?你大半夜抱着贺之洲的腿你跟我说我冤枉你了?江安澜拽着她的头发又狠了两分,简安安就这么任由着你来勾引贺之洲?你……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已经感受到身边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贺之洲沉声对着女孩:滚。

赵芝芝得了命令,惶惶恐恐的立刻奔了出去,一刻也不敢停歇,踉跄的大哭。

门被关上。

江安澜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恐惧,一种不可名状的惧意。

她不敢和贺之洲单独说话,因为她害怕他。

这个想法一出来,江安澜就给它埋在了地底下。

绝不可能,这是她以后要陪着度过终生的男人,她绝不能也不会怕他。

一想到这,江安澜语气又强硬了几分:怎么急了,简安安还不知道你这些恶心事吧?怕她给老夫人告状?贺之洲闻言,猛地一把将她摁在了墙上,狠狠地毫不怜惜,咬牙切齿:未婚妻,倒是消息灵通,对我的事打探得一清二楚。

她随即心虚,免不了声音带着点颤抖:那……那又怎样?我作为未婚妻关心你的生活难道不是应该?很快就不应该了。

贺之洲语气很轻,像是飘进她耳朵里的一缕空气,再迅速下坠,重如万钧,压得身形抖了抖,震惊,恐惧,感知不到一切。

贺之洲……不,你不能这样!我可是老夫人亲口承认的未婚妻,以后也只能是我,只有我才配做你的妻子!她摇摇头,慌张地想要抓住什么,却只一手挠在了男人的脸上。

别再拿她威胁我,对我来说,狗屁不是。

贺之洲脸上瞬间渗出了几丝血意,眸色愈深,忽而勾起几丝笑意,像是地狱的路西法,看得她心一震。

江安澜心一横,闭上眼倾泻:那你不要你自己的名声了吗?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退婚,我就敢把那件事说出去!名声。

听见这虚无的东西,贺之洲嘲讽的笑出了声。

你觉得我这名声还能差到哪去?他松开钳制在女人脖颈上的手,嫌恶的在她衣服上蹭了蹭,语气中带着压迫: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你的名声,或许比我重要。

说完,他一秒也不想看见这个女人,仿佛再多看一眼就会觉得恶心。

贺之洲踅身时,江安澜心如死灰地跌在墙角,她倏地像是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却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见过。

此时巨大的恐惧和袭来,她已经无力再去想其他,跌在地上,双眼涣散。

滚回去,明早起来我不想再看到你。

第一百五十九章小程交了钱,看见前台小姐依旧神情恹恹,不禁多问了一嘴:你怎么了?她一抬头,双眼红肿,把他吓了一跳。

我被辞退了。

小程尴尬得僵了僵,旋即打了个电话,和那头的人说了两句,挂断。

放心吧,别哭了,明天照常来上班就行。

女孩愣住,不可置信地颤了颤:谢谢你……你人真好。

他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上突然有点红了:谢我干什么,本来就是因为我们的原因,要谢谢你才对。

前台小姐抹抹眼泪左右看了眼,又凑近他几分,轻声说:其实,这两天还有人来问简总和贺总住哪两个房间。

小程神情瞬间严肃。

……贺之洲敲门时,简安安正在拉拉杆箱的拉链,说了声进后,男人就自己刷了卡进来。

都收拾好了?简安安点头:差不多。

说完视线落在了对方脸上那几道不太深的挠印,意味深长:贺总昨晚可没少忙。

他脸沉了沉:没有,不小心挠的。

你不用和我解释……用。

……简安安面无表情,我认为至少现在我们还是合作商关系。

没成想,男人眸光幽幽,深邃中带着点几近看不清的幽怨,沉着声拽住了她的衣角:安安,你还真是提上裤子就不认人。

这样子,像极了深闺怨妇。

简安安:?要不是她昨晚被狗啃了口后立刻回屋倒头就睡,她还真就信了。

贺之洲看她吃惊别扭的小脸,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语气也柔了几分,一手拉过她的行李箱,一手扯住了她的手:走吧,友商,该回去了。

两人下楼时,撞见小程正在和前台小女孩搭讪,她过去凑了脚。

我们家小程长出息了,居然会主动跟女孩聊天。

小程燥的脸瞬间红的跟个猴屁股似的,硬推着她离开:不送了安姐,祝你们一路顺风,平平安安。

她又和前台小姐摆摆手,这才走。

小程见她上车后,暗自走到贺之洲身边:贺总,江家那位老夫人也来查过了。

男人低笑:她的手,伸得倒是真长。

简安安给她发了微信的小视频,自己只露了个圆圆的小额头,软软糯糯的叫她小姨,让她快回来。

简安安回消息时,贺之洲上车了:很喜欢那个小孩?她拢拢头发,口是心非:不喜欢,简安安烦人的要命。

看她这样子,哪有一点不喜欢。

……六点多出发,中途换了两次驾驶位,大概下午两点多一点就回到了魔都。

一到简氏楼下,简安安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小脸憋憋的:妈……小姨,我可想你了。

你是想看我有没有给你带好吃的吧?小东西。

才……才没有呢!我可想你了。

简安安撇嘴,环着女人的脖子,对她身后那个男人显然有点敌意。

简修和贺之洲对视一眼,点头,淡淡的说:安安。

小女孩不高兴的哦了一声,鞠躬弯腰,拉长尾调:叔公好——这样子,像极了某个别扭的女人。

最开始,她也是这么不情不愿地叫他小叔叔,却转头憋着嘴和简修告状:哥哥,他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大,为什么我要叫他叔叔……这时候,他就负着手装出一副老大人的样子,过去很不耐烦地说:谁让我辈分比你大,你不叫就得挨打。

一听挨打,小姑娘瑟缩的朝简修身后藏了几分。

他当时就很不爽。

来和他争宠就算了,居然还这么怂,怂就算了往简修后头躲个屁!贺之洲眼中深邃,捏了把她的小脸蛋,声音沉着说:你好,简安安。

哼。

简安安环手扭头,才不理他。

爸爸,我想和妈……小姨一起去吃大叔公家做的那个提拉米苏好不好,可好吃了。

她转过身去扯着简修的衣服,因为个子太矮只能拽到裤管。

可以,去吧。

他俯身拍拍她的脑袋。

简安安一边嫌弃地摸摸她毛躁的小短毛,一边又把她脸上的口水擦了擦,总之是不太情愿的带着她走了。

你只能数着数吃五口,听见没。

简安安乖巧点点头,心里盘算起怎么才能一口吃一个的打算。

看着一大一小远去的身影,简修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充满了柔情。

贺之洲视线不转,依旧盯着女人离开的背影,紧随她的脚步,话却是对身边这个男人说的。

谢了。

他一愣,笑道:不用谢,我也不是为了你。

四月底快五月,魔都升温得更快,每次到这种时候,医院里的神经内科大多会陷入一种低沉的低气压,因为大多是术后病人,临近夏季,伤口容易发炎发脓。

陆然闭着眼,听见隔壁孩子的痛哭声,心无波澜。

相比起来空了的双腿,他更希望当年自己的腿会疼,会疼的大哭。

陆瑶买了饭进来,自然也在楼道里听到了不少那些哭声,她仓促的把门和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小然,饿不饿?别关了,透透气吧。

她关窗的手一顿:没关,只是敞开了点。

姐姐,我只是瞎,但还没傻,感受得到风。

陆瑶叹口气,再次敞开,任由那些哭声从窗户里涌来,压迫,破碎。

这就是他们最平常却又最压抑的生活。

最近你姐夫很忙,等他过段时间闲下来,我就让他带你去郊外玩,我们一起散散心,透透气。

陆瑶笑着,走到他身边拆开盒饭。

姐姐……陆然咽口口水,这句话显然已经被陆瑶说了整整五年,几乎每天都在说,却从没有过实现。

他不是我姐夫也没关……他是你姐夫。

陆瑶斩钉截铁,打断了他的后续,我已经和你说过了,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你姐夫知道会生气的。

话音刚落,门外就来了个熟悉的面孔。

贺之洲隔着窗户看着她,示意她出来。

陆瑶心猛地一跳,难掩激动:你……你姐夫来了。

第一百六十章医院旁边最高消费的咖啡厅,陆瑶习惯了五年也还是没习惯这种生活方式和高消费。

即使贺之洲给她卡里汇了很多很多一辈子都用不完的钱,她还是会只买医院门口九块钱两素一荤的盒饭。

这才是她的生活,是她该过的人生。

贺之洲看了眼菜单:想吃什么就点。

不用了……我都可以。

她怯怯的,餐布下的小手已经被自己紧张的扣破了。

他嗯了声,淡淡点了两三个甜品。

贺总,您什么时候回来的?男人显然没有和她闲聊的意思,塌眯着眼在她身上扫视了圈。

陆瑶跟了他这么多年,好像的确一点都没变,还是那副营养不良的大学生似的,穿的也还是好几年前那几件衣服。

贺之洲声音听不出异样,问:见过江安澜?陆瑶一抖。

没……没有,江小姐是您的未婚妻,我一直有在刻意保持距离。

男人冷笑:哦?他深邃的瞳仁黑了半分:那我的未婚妻是长了千里耳,居然能知道之前的事。

陆瑶霎时间僵在座位上,神情飘忽,一点点的红了眼眶:对……对不起贺总,我没有办法……所以,是你。

可江小姐拿……是不是你。

是……贺之洲起身,不带一点痕迹,吓得陆瑶一震,忙死死抓住了男人西装的衣角,急不可耐地抓住。

您是不要我了吗?她毫不顾形象,在这里高档的她所拘束的咖啡店里哭出了声,您不能这样贺总,我不能没有您,小然也不能……周围的人群都凑来了目光。

贺之洲冷冷地看着她:陆瑶,没有什么是应该的。

他没有义务去赡养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

陆瑶慌张的咽了咽口水,急忙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贺总,可小然怎么办?他……他好歹也是您看着长大的,您就忍心看着他活生生因为没有钱被病痛折磨死吗?贺之洲沉默许久。

那就是他的宿命。

如果没有他,陆然的宿命早就已经结束,是他多给了他六年的时间,但这并不是义务。

他不是简修,没有同情心可言,在他身上没什么深明大义。

除了简安安,没人能让他有一丝动容。

陆瑶却依旧不放手,泪流满面:贺总您……哪怕一点,有那么一点怜悯给我就可以……然而留给她的,只有背影。

她还来不及多余的伤心,医院的电话就已经打了过来,说她的卡已经被停用,请尽快缴费,否则将停药。

冷冰冰的语气。

陆然的脊髓炎如果今天不注射甲波尼龙抗炎,那么,活不过今晚。

陆瑶突然觉得自己心底什么地方塌陷了,溃不成军。

正在家中和盛情哭诉的江安澜听见是陆瑶来了,不高兴地拒绝:不见不见,让她滚远点。

管家看了眼外面痛哭流涕的小丫头,一时间不免也起了点怜悯之心:小姑娘兴许是有什么急事吧,在外面站了挺久的。

盛情也劝:虽然我不喜欢她,但哭得那么可怜,没准真有急事。

江安澜郁闷,只好点点头让她进来,选择了一旁的会客厅说话,只有她们两个人。

看着对方失魂落魄地走过来,双腿像是灌了重铅似的,她嫌弃的别过了眼:你又来干什么?没想到只听扑通一声,女孩跪了下来。

她拧着眉忙起身躲开,怒道:你这是干什么!?求求您救救小然……陆瑶泣不成声,跪在地上像没了魂的躯体,我……我求求您,算我求求您,救救小然,我真的不能没有他。

小然他的病一天一点都拖不了……真的,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江安澜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贺之洲把你的卡冻结了?她含泪点头。

这不是你自作自受,来找我干什么?陆瑶震惊:可……可是因为。

江安澜看了眼那边的盛情,连忙打断她:可是什么,没有可是,如果不是你,贺之洲怎么可能会这么对我。

我还没有去和你算账,你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陆瑶抹了抹泪,急急忙忙磕了几个头:对不起江小姐,您怎么惩罚我都没关系,我只求您现在能帮帮小然,哪怕就一天……江安澜面色凝固了下,却突然想起贺之洲那个掐着她脖颈的夜晚,讳莫如深,咬牙切齿的说:你做梦!如果不是你,我和之洲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您不能这么对我,明明就是您……给我滚!你要是再不滚,我现在就能让你弟弟再早死上几个小时!陆瑶身形一颤,忙扶着地站起来,眼底滑过一丝狠戾,咬着牙离开。

待她走出去好远,江安澜才松了口气。

盛情见她回来时神情不对,便多问了一嘴:刚刚说什么了?没什么。

江安澜叹了口气,刚刚说到哪了?对,简安安,她这个人怎么样?盛情愣住,回想起当年的那些事,半吞半吐的说:简安安姐姐人很好,我们都很喜欢她。

她点头:那样圆滑的人,当然都喜欢。

便又问,那贺之洲呢?……盛情慌张的回答,这我怎么知道,我也不知道。

也是。

江安澜自知自己有点多想了,自顾自笑了笑,和她聊起了别的,你呢,还和盛阿姨在吵架?是啊,她还是接受不了。

盛情一提这个,闷闷不乐。

江安澜遮住眼中的嘲讽,笑着拍拍她:正常,盛阿姨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但喜欢这种事谁说的准呢?你真好,小澜,幸亏有你还在我身边。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她笑笑。

如果不是为了贺之洲,她怎么可能和这个没骨气的女人走到一起。

还做什么虚伪的朋友,真是好笑。

第一百六十一章陆瑶看着眼前简氏的大楼,拿着手机的手忍不住在颤抖。

她不想,哪怕有一点尊严都不想……可是小然的病根本不能让她有任何尊严,小然的呼吸急促,已经因为没有注射甲波尼龙而起了严重的炎症和不良反应。

医生说了,如果不尽快做手术,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她咬着牙,走了进去。

我要找你们简总……前台小姐不认识她:抱歉,小姐,您有预约吗?她摇摇头,声音颤抖得不像话:我真的有很严重的急事,人命关天,真的,你帮我一把……这……前台小姐犯了难,抱歉……我带她进去吧。

赵成刚抽完烟进来,看她好像是真有急事,就顺手给她带了上去。

开门时,看见简安安还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高高在上,她喉咙突然就像哑了一样说不出来任何话。

你怎么来了?她干涩的唇抿了抿:我……我求您救救小然。

简安安盯了她一瞬,什么话都没说,什么话都没问,低眉从钱包里拿出来了张卡递给她。

给得太快,她简直没有反应过来。

没有密码,去吧。

陆瑶愣住,忙不矢的回神,接过,奔了下去。

看着女孩踉踉跄跄地背影,简安安扫了眼正直勾勾盯着她的赵成:你去送她。

赵成咂舌:姐,你还真是面冷心热。

简安安喝了口咖啡,歪头看他:谁和你说我面冷了。

我的错!赵成嘿嘿笑笑,收起嘴贫拿着车钥匙去送女孩。

简安安掸掸烟灰。

曾几何时的她也在想,如果有人来救她就好了。

结果梦想成真,现在她的身边有了很多人,很多朋友,很多关心她的人。

虽然不明白贺之洲为什么要停了她的卡,但至少知道她做了很过分的事,否则贺之洲不会这么狠心。

她不是圣人,对一个处心积虑想害她的人来说,当然没有同情心,但无论如何,陆然都是无辜的。

那个小孩长得很秀气,应该拥有更馥郁的青春,如果因为这世界上最不值钱的钱而丢掉生命,是很可惜的。

至于陆瑶,她做的孽让她自己来还就够了。

正想着,手机弹来了消息。

是好友申请。

……钱……钱来了小然,别怕。

她跟着赵成在医院里疾跑起来,气喘吁吁,眼里的泪已经干涸,双耳发鸣,却还是不肯停下来喘口气。

你去看你弟,我去交钱。

赵成径直夺过她手里的卡,奔向前台。

医生……医生!缴费!陆瑶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加速,加快,加大步子,终于跑到了病房前。

猛地推开门那一刻,她只听到了来自心电图机中传来滴——的声响。

那一刻,整个人如雷轰顶,双足死死地被钉在了原地,难以动弹。

小……小然……她双目涣散,看着病床上那个安静沉睡的少年,依旧清瘦白净,瞬间喉咙哽咽。

他本来就长得白皙,再加上常日不出门,比她还要再白三四分,而现在,脸上唯一的血色也消失,则更显得他白得出奇,出奇地渗人。

明明今天还在和自己说要开窗透风的小男孩,现在,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去。

不带一点动静,甚至都没能和她说上一句话,一个字。

医生摇摇头:我们试过让患者吃紧急的急救药,但是连最基本的他都不肯咽,我们实在没办法了。

陆瑶踉跄着跪坐在地上,倚着床边,握住他冰凉的手,深吸口气。

她的小然从小就很乖巧,爸爸偷偷给他留下来的馒头宁愿自己饿着也要留给姐姐吃,还总说以后买了大房子要让姐姐住。

可现在,她却一无所有了。

生命中最后的那点光亮泯灭,消散,像是从来都没有来过。

赵成进来看见这一幕,悠悠叹了口气:节哀。

小然死了。

如果不是贺之洲的冷漠,他不会死。

简安安为什么要回来?如果她不回来,那么一切都不会改变,就是因为她回来,小然才会这样。

陆瑶攥紧了小男孩冰冷的手,闭着眼:麻烦让我一个人静静。

赵成点头,把卡放在床头,走了出去。

她盯着那张卡,牙齿已经将嘴唇咬得出了血,咬得鲜血淋漓。

这算什么?胜者对弱者的怜悯。

不然她想不出别的理由。

没一会儿,又有人敲门,只敲了两下,便自顾打开了门。

她还以为是赵成折返,撕心裂肺地骂道:滚出去!门外那个坐轮椅的胖男人不动:陆小姐,你会想跟我合作的。

……从下午简安安吃了提拉米苏后,就开始闹肚子了。

直到现在。

听着小孩哭嚎的声音,简安安深吸口气:你大叔公今天到底背着我偷偷给你吃了多少?简安安还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就只哭。

简修拿着热水给她捂着小肚子,拧眉:安安,这样不行,要带安安去医院的。

不去,她自作自受,如果不说就让她一直疼着吧。

对于这种记吃不记打的孩子,简安安自有一套办法收拾,就像对待职场上的愣头青似的,多让他们吃几回亏,就什么都清楚了。

简安安见哭没有用,终于不情不愿地吐出来这个答应贺靳席不说的秘密。

大叔公给我了两块蛋糕和半杯奶茶……两人对视一眼,一个抱孩子,一个提包,出门。

到了医院之后,果不其然,急性肠胃炎。

简安安看着自己肉肉的小手上扎着个输液管,动都不敢动一下,委委屈屈地憋着嘴。

贺靳席和贺之洲随后赶到,蒋奕依因为星辰晚上爱哭,就没有过来。

虽然简修不好意思说,但还有简安安。

即使小时候贺靳席一向这么惯着他们,但作为家长,就有的说教了。

于是,他就像个小孩似的被简安安教训,这幅情形可不常见。

简安安怎么看怎么觉得贺之洲碍事,幼声幼气道:叔公,我没事了,你走吧。

男人听着她人小鬼大的发言,环手过来看她:提拉米苏好吃吗?提拉米苏……小家伙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好……她话到嘴边,又说:我不喜欢你,你就是贿赂我我也不喜欢你。

简修皱眉:安安。

倒是贺之洲神情暗沉:为什么不喜欢?因为你抢走了我妈妈!第一百六十二章贺靳席走后,小女孩又吐了,这已经是今晚上吐的第四次,那么小小一点的胃就这么吐了四五次,哪能承受得了。

后续还有点发烧,虽然烧得不高,但是因为有炎症的缘故,小脑袋糊涂得不行。

她窝在女人怀里一直哭着哼哼:妈妈……我想回家。

简安安拍拍她:等你输完液就回家。

不……不回这儿的家,我想回我家,回去爷爷奶奶一起……呜呜,妈妈……我不想在这了。

小家伙脸上全是泪痕,猛地抽了一声,委屈得很。

爸爸也不让我叫你妈妈,可你就是我妈妈为什么不让我叫……我不想叫你小姨……你明明一直是我妈妈……最稚嫩的话,像几把锐刺插进了每个人心底最柔软的那片地方。

简安安喉头干涩,抱着她的手又用力了几分,轻声哄:安安,听话。

贺之洲大掌想要去安抚她,却被简安安给哭着吼开了。

就是你!就是你抢走了我妈妈!她明明是我爸爸的,我们一家人明明生活得好好的,都是因为你!简修合时地将小家伙从简安安怀中抱了出来,任由她再怎么撕心裂肺地发赖发闹。

简安安,你要是再这样,你小姨就再也不回来了。

他第一次厉声训斥,简安安的哭声戛然而止,看来是真的害怕了。

简修将她放在了床上,没有抬头,背对着两人说:你们出去吧。

哥……让我陪着她休息休息,她再哭只会把嗓子哭坏。

她点头,两人离开。

简修依旧站在毫无声息的病房中,看着怀中那个哭得跟被人抛弃了似的小孩,神情恍惚,像是见到了当年的简安安。

他的影子嵌在输液管下,和漫长的黑夜一起。

贺之洲大掌环住了她的肩,哑着声音问:还好吗?简安安心很累,将头抵在了门上,对方心神一凛,将她脑袋抱在了自己怀中,她累的不想抗拒,只闭着眼嗯了声。

不好,很累。

她轻轻地叹息一声。

贺之洲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低头吻了吻发顶,一股香气袭来:有我在,我来。

简安安抬头:你想做什么?你会知道的。

所以,可以把微信加回来了吗?贺之洲这语气是在询问她,声音低哑的,带着点恳求传进她的耳朵里。

简安安笑了:贺总,您安城的地不会就是这么求过来的吧?别叫我贺总。

男人眯眼,不太高兴地捏住她的下颌,还有,安安,这辈子除了你,我还没求过人。

安城那块地,纯粹是连磨带威胁,喝垮了老太太三个孙子,到最后双手奉上来的,哪谈什么求不求。

要是没有简安安,那他的词典里又会少很多字,比如央求,比如请,但倒是会多很多脏字。

所以呢?所以把微信加回来。

简安安看了眼捏着她下颌的手那么娴熟,云淡风轻:小叔叔,现在好像是您在挽留我。

我是在追求你。

贺之洲低笑:你说我们是亲戚,那长辈加你个微信,你也要拒绝?亲戚……简安安淡淡:您还真是记仇。

记仇?我记什么仇?贺之洲漆眸暗暗,眼中饱含笑意,小骗子,亲上床的亲戚,我挺认栽的。

贺靳席回去的时候,贺星辰刚被蒋奕依哄着睡着。

她听见他回来的声音,依旧没有动,也没有开灯,星辰的小房间昏昏暗暗的,她坐在小椅子上沉静坐着,看起来是累的不想说话。

贺靳席突然顿了顿。

他好像快要忘了,眼前这个女人曾是一个爱笑的女孩。

又缓了一会蒋奕依才跟他走出来:安安那边怎么样了?小安呢?你饿不饿?说着,就要马不停蹄地给他去热一热晚上的饭。

保姆呢?她没想到他今天会这么问,脑子空了空,淡淡的说:哦,上个星期被我辞退了,我想着反正在家也没事,用不到。

语气很轻,在顾忌某个熟睡的小男孩。

小依。

他喉头酸涩:你到底怎么了?蒋奕依的身形僵了僵:为什么这么说。

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告诉我,到底怎么了?贺靳席叹了口气,上前从女人的身后环住她。

五月初,外面的雨像是不要钱似的,连着下了好几天,不过好在,终于在简安安的病好之前,停了。

所以肠胃炎刚好的小病患一出院,就被带着上了车。

简安安坐在简安安腿上,吃着糖还是带有敌意地看着身边那个男人:叔公,你要带我和我妈妈去哪?妈妈……给贺之洲开了十几年车的司机吓住了,不由怔了怔。

简总秘走了这么多年现在结婚了,贺总居然还……贼心不死!咳……被骂贼心不死的某人晃了眼外面,道:吃饭。

车驶到荟庭的方向停了下来,简安安下车前,还给了司机师傅一个飞吻:辛苦你了,司机叔叔。

把司机整的心都快软化了。

看向三人进去时的背影,他笑容顿时僵在脸上,突然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猛吸一口气,让自己缓缓神。

等等……这孩子不会是贺总的私生子吧!?心想着,他咂着嘴下车,把车钥匙递给门口的服务生。

服务生看见贺之洲和简安安带着娃走进来时,简直跟司机刚刚那个样子一模一样,石化,呆若木鸡。

而后才反应过来,收了车钥匙后,笑着迎上去。

简安安隐约记得他的脸,主动打了招呼:好久不见。

服务员下意识想扬起一个笑容,却看到了男人阴沉的脸,欲扬未扬的笑容又收了回去。

干了五年好不容易成了副主管,他可不想就这么被辞退了。

三人上了包间,这个熟悉的包间一进去,直接让简安安想起了很多不想想起来的记忆。

譬如,某个男人坐在那张沙发上阴冷冷的回眸,带着威胁的笑意:安安,我只是在提醒你。

……她偏头:你故意的?没有。

他面部红心不跳地坐下。

第一百六十三章他们没有点菜,是贺之洲事先安排好的。

简安安一脸的闷闷不乐:妈妈,就给我点一个甜品好不好。

简安安算是发现了。

记吃不记打这种事对这个小孩来说,纯粹就是摆设,就算疼一万次,她依旧能边哭边吃。

不可能。

她敲敲她的小脑袋瓜,却一下没收住劲,打狠了。

小东西可记仇,捂着脑袋就要打她:你个坏妈妈!还没挨到对方,一只比她手足足大出来三四倍的手掌直接挡在了她面前,小拳头重重的锤上去像是锤子了硬墙上,疼得她哼唧了声。

你们欺负小孩儿!我要告诉爸爸,我要给爸爸告状!一开始还哼哼,不过菜一上来之后,就没再听见声音了。

大部分都是这里的新品特色,有几道是他当年问过简安安喜欢,所以就让一直保留了下来,整体味道比起当年也确实好了不错。

和安城比,哪好吃?简安安喝了口鱼羹,突然觉得味道好像有点像,却又多了点鲜甜的香味,挑不出任何毛病,于是实话实说: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贺之洲的眼里似乎又多了几分笑意。

正餐过后,刚刚那位服务员给他们上了甜品。

不是别的,是赤豆糊圆子。

魔都其实也有,但是名字不同,一个地区一种叫法,总的来说就是叫红豆沙汤圆子。

但要是细究,两种也有微妙的区分,例如魔都这里习惯把红豆煮的酥而不烂,保留红豆原有的形状,带汤沥水,但安城那边则是会煮到软烂成泥状。

而他们面前这几碗,很明显是安城的做法。

因为已经看不见任何红豆颗粒,只有满满的一碗红豆泥。

简安安从小在瑞士长大,在贺老夫人家住的时候也大多是贺靳席做饭,哪里喝过这个。

一听是甜的,急急忙忙拿起勺子来挖了一匙,大眼睛瞪圆,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妈妈,这是什么呀,好好吃啊!简安安困惑地看了男人眼,没得到回应,就也跟着尝了一口。

果不其然,这个味道更是一模一样,一口下去,几乎能让她顺着闻到那股安城特有的水乡味。

她叫住了要走的副主管:你们招了个安城的厨子?副主管笑了笑:哪能呀简姐,这是我们贺总亲自做的。

贺之洲从前几天回来之后,就已经开始来这里了,他一个连热水都不会烧的男人,硬是要学着做赤豆糊圆子。

但奈何人家是老板,大家谁敢说什么。

于是乎,他们就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把食谱简单化,故意骗老板说,做赤豆糊圆子只需要三步,煮红豆,热圆子,放糖。

然后剩下的所有步骤,就由他们偷偷加工。

她一转头,看见男人忽地扯了下嘴角在笑,眼眸深黑,突然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别太感动。

简安安反唇:贺总不会以为这样,就算是在追求人了吧?谁会因为一碗圆子就对他改观……叔公,你做的圆子也太好吃了!我好喜欢你啊叔公!……看着身边某个趋炎附势的小奶娃,她实在懒得争辩。

得,当她什么也没说。

江家。

夫人,您快看看去吧,小姐从早晨到现在又是什么都没吃,再这么下去身体可真扛不住啊!江夫人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看了眼楼上的位置:她自己作践自己,我去又有什么用。

管家皱了下眉:可……可老夫人要是知道……哎呀行了行了,我还得打麻将去,别烦我。

她摆摆手,嫌弃的进了屋收拾东西。

楼上江安澜的房间又传来了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让一众仆人吓得心惊肉跳。

管家敲了敲门:江小姐,您都两天没吃饭了,多少吃点吧。

不吃,什么都不吃!老夫人说了,您要是吃东西,她就给您说些您想知道的事……话音未落,门已经开了。

江安澜双眼红肿:杨叔……贺之洲……贺之洲他不要我了……管家像哄小孩似的,将手里的托盘举起来:先喝点粥再说,小姐。

她没什么胃口,勉强喝下去了小半碗白粥,菜是一口没动,不过这也算是交差了,管家见她面色明显比刚才好几分,这才说。

贺先生在那边的时候,老夫人差了个人过去问,听说是,有位姓简的小姐同去的。

江安澜还以为是什么惊天秘密,一听是这,旋即摆了摆手:简安安我知道的,他们是亲戚。

亲戚?管家意味深长地摇摇头,隐喻的说:亲戚,可不会凌晨两三点在同一个房间。

什……什么?江安澜愣怔。

他们可能是在聊工作,听他们说简安安这次好像是之洲的合作伙伴……那出动全城的人去找,也只是为了找她聊工作?管家沉声,小姐,别再欺骗自己了,您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一切都有章可循。

老管家的话的确提醒了她。

这些天一切匪夷所思的事瞬间迎刃而解,譬如饭桌上的尴尬,陆瑶的那些话,还有贺之洲那个眼神……一幕幕一件件砸在了她脸上,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原来,把安城翻了个遍根本就不是因为那天她看到的女人,是因为简安安……江安澜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嘴,咬牙切齿:亏我这么信任她……亏我……亏我从没怀疑到她身上去过。

小姐。

管家安抚的拍拍她:老夫人说了,您若是还想保住自己这个位置,就得狠下心。

那是当然。

江安澜咽了口口水,声音狠戾,您说,我该怎么做。

您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您答应,让我来找人做。

他眼神中带着示意,轻咳了声。

江安澜倏地就懂了,盯着碗里那碗白粥微怔,神情恍惚。

好。

这个家,我能相信的只有您了,杨叔。

管家看着她瘦弱的小脸,心里止不住的心酸,干涩的安慰:你放心,小姐,我永远会是您和老夫人这边的。

话音刚落,楼下江夫人就已经咋咋呼呼地叫了起来。

哎呀,我都说了我要出去打麻将,你们居然还把衣服给我烫坏了,诚心的是不是!?江安澜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她不能失败。

第一百六十四章简安安的小肚子今天又吃了个很撑,要不是简安安及时给她喂了几片消食片,恐怕她又能蹲在路边扶着树吐了。

贺之洲要送她们回去,被简安安拒绝了。

她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看阳光:天很好,带她消消食。

见她有兴趣,他倒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打转方向盘,语气温柔:那等会儿我过来接。

像是要来接孩子老婆的丈夫,这副模样可把门口几个偷偷巴望的荟庭小员工给看呆了,瞠目结舌。

干了这么多年,哪见过贺总像今天这样似的。

还是简总秘牛啊,一回来就给他治成这样。

简安安是想拒绝的,可旁边那个小丫头比她快了好几嘴,朝对方招招手:叔公,再见!这态度转变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一溜尾烟离去,小娃娃盯着车背影不撒。

她叼了根烟,斜睨了眼那个小娃娃:简安安,你怎么回事?简安安扭过头来插着腰,小脸气鼓鼓的:妈妈,你又抽烟,爸爸明明不让你抽烟你还要抽烟,你信不信我告状!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扔在这了。

你才不敢呢!简安安深吸口气,真的很想一脚把这小丫头踹出去,如果可以的话。

你知道你这样的小孩儿在幼儿园会被人排挤的吗?小家伙听了她的话,瞬间没了动作,像个蔫下来的小母鸡。

简安安自觉自己的话说过分了:听话,给你糖吃,别告状。

简安安笑眯眯地接过糖,正要拆开来吃时,余光中突然瞟到了马路的那头,只见一辆越野车闯了红灯,正疾驰过来,像一头不受控制的斗牛,直奔过来。

她瞳孔瞬间骤缩。

妈……妈妈!车!简安安扭头,电光火石间,那车已经距离她们咫尺之间。

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动作。

她心倏地揪了起来,将小女孩尽力地抱紧,闭上了眼。

刺——一阵猛烈冲击的狂风倾袭而来,卷起了女人凌乱的发丝,汽车猛刹车的声音尖锐地在城市上方响起,刺耳,夺人,恐慌。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却只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尖叫。

撞车了,快打救护车啊!打救护车!女人缓缓睁眼。

只见眼前在距离她们不到半米远的地方,两辆车被撞得稀碎,保险杠瞬间穿透了车头,撞碎了挡风玻璃,两方驾驶位的人已经头破血流,血肉模糊,根本看不清脸。

可左边那辆替她们挡住车的那辆白色的帕拉梅拉,正是简安安最熟悉的那辆车。

是他。

隔着正在冒烟的车窗,男人脑袋瘫躺在方向盘上,双眸紧闭,满是伤痕的脸上鲜血淋漓,早已面目全非,平日没有丝毫褶皱的西装外套侵满了血迹,触目惊心。

简安安心悸。

那一瞬间双耳轰鸣,人声一浪盖过一浪,可她的世界像是消了音。

她机械般的打通急救电话,却像是听不到声音似的,只剩下嗡嗡的电流声,还有刚刚那一瞬间撞车的尖锐刺耳。

医院。

已经抢救了三个小时,可急救室里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小安,你先喝口水吧。

蒋奕依给她递了杯水。

她碾碎了烟头,接过,僵硬地喝下。

这时才发现她手边的烟灰缸里已经有了十几根烟头,蒋奕依叹了口气:你看清那人是不是故意的了吗?简安安点头,神色冷厉:是。

到底是谁,居然会下这么明目张胆的对你们动手?她敛起眉眼,脑中的头绪紊乱。

又过了一会儿,医生出来了。

幸亏气囊弹出得及时,溅碎的玻璃没有伤害到要处,但腰腹间却因为保险杠巨大的重压涌来,一块碎玻璃不小心嵌入腹中,深度不小。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时,虽然玻璃取了出来,但因为伤口距离腹部太近,很容易导致术后感染,再加上贺之洲本身体质的缘故,如果高烧太过严重,则可能直接引起气胸,有极严重的生命危险。

我来吧。

她站起来。

几人同时拒绝,简修愣了愣:安安,我是医生,会比你更懂他的情况。

简安安抿唇:可你不是我。

无论如何他们都心知肚明,贺之洲醒来,可能会更想看见她。

简修闻言一怔,从头到脚一点点冰凉起来,发现对方直视着他,他仓促的低下头:那好……如果有事记得按铃。

众人离散,简安安走进病房。

男人躺在病床上毫无声息,幽深的侧颜在夜晚得寂静下显得更矜贵几分,像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王,肃穆庄严,清冷凉贺。

这就是外人眼中的贺之洲,狠厉,毒辣。

她缓缓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手探在他的额头上试了试。

烧得吓人。

即使输着消炎药,吃了退烧药,可体温还是这么高,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征兆。

简安安兀的,扯了扯唇角:贺之洲,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你要是死了的话,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她笑了,恨你一辈子不够,还要让我再愧疚一辈子,实际上,你才是那个最不念旧情的人。

男人依旧没有答话。

不知怎的,简安安的视线好似跟某一天重叠,影影重重。

那次贺之洲好像也是高烧不退,明明快到了上飞机的时间,她却不受驱使的自顾走到那个病房,看着男人因病痛或是因自己而折磨得憔悴不堪的脸。

她当时没有一丝快感,心口反倒是像被堵了什么棉花,闷得喘不过来气。

他们从小到大,一直在相互折磨。

小时候贺之洲很爱欺负她,还偷偷藏起来她的东西,又假情假意的变出来,她当时怎么敢说出来,只能自己委屈的哭,再讨好似的卖力捧着他的表演,夸他太厉害了。

其实心里害怕极了。

她怕被贺之洲讨厌,她一直在努力讨好他。

再到后来,他们一家搬去瑞士,简安安依依不舍在房间里偷偷哭了好久,就想再见他一面,不过当然没有后续,那年的贺之洲可没有什么工夫管自己。

从小到大,她一直在仰视男人。

那个雨天,大雨滂沱,贺之洲将自己的身形遁入黑夜之中的时候,她突然发现,或许仰视这个词一直都是自己的臆想罢了。

贺之洲也是有那么一点喜欢她的,是除了占有欲之外的独立的喜欢。

不过无所谓,对她来说对无所谓。

可直到今天,她听到那声尖锐的相撞声时,才明白。

她那些佯装着不在意的面具,那些所谓的不在乎,全都为山一溃。

第一百六十五章再次接受光明时,是清晨六点多钟。

这也是贺之洲平时的生物钟。

他脑子里一片混沌,努力想着失去意识前的最后几幅画面。

车刚开出去时,忽地想起自己还有东西没给她,打转方向盘折返,结果就碰上了那一幕。

那辆车带有极强的目的性,正向她们的方向飞驰而去,而女人却毫不知情,正在俯身给女孩喂糖吃。

那一刻什么都来不及想,他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朝那辆失控的车撞去,在听到两辆车确认相撞的尖锐声时,他的心底全所未有的松懈,安心。

最后一眼,是女人颤抖的身形。

因为飞溅的玻璃碎片眯了眼,他依依不舍地阖上,沉沉倒下。

回过神来,脑中终于清明了两三分,他试着动了动,腰腹间却传来剧烈的疼痛,忍不住低吟了声。

周围似乎有动静,他侧身看过去,恰巧撞进那双水眸之中,惊讶,雀跃,松懈,全部一览无余。

幸好。

他低松了口气。

幸好她没事。

难受吗?简安安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快哑得说不出来话了,像是吞了很多砂砾,粗哑。

一听,就知道昨晚铁定抽了不少烟。

渴。

男人的声音更是从喉腔里冒出来的,干得快起烟了。

话刚说完,就感受到自己的床正在被缓缓地摇起来,简安安递了杯水到他嘴边。

贺之洲喝了几口水,嗓子终于没那么干巴巴的,于是他试着说话:安安,一天没睡?嗯。

女人哂笑两声,怕小叔叔死了没人给及时悼念。

口是心非。

贺之洲看着她要起身去找医生的身影,冷不丁地冒了句。

别愧疚了,安安,我没死。

声音太虚弱,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听没听见,反正脚步是没停下来。

医生给他检查了下,确认是真的没问题了。

简安安打了壶水回来时,顾陈正把手机抵在他耳边,男人眉头紧皱,显然烦得很。

电话那头的小程哭得稀里哗啦,各种硬要闹着回来。

别他妈哭了,老子还没死。

小程听了之后更是委屈,抽着气委屈:贺总,我这是在关心你……眼见男人愈发阴沉的黑脸,顾陈很有眼力见的及时挂断,笑着朝进来的女人说:幸亏你在,不然贺总估计直接开车过去把程进的嘴给砍下来了。

简安安:这么生龙活虎,看来小叔叔也不需要人照顾了……咳咳咳……贺之洲怒瞪某人一眼,虚弱的咳了起来。

顾陈:……得,我有罪,我闭嘴。

简安安直接忽略他的小心思,转而问道:查出来了?一说这个,顾陈看了眼贺之洲,尴尬地咳了声:还没有……眼见着贺之洲是在刻意隐瞒自己,她不疾不徐地说:江安澜,对吗?顾陈默契地笑了笑:你看,我就知道,你是瞒不住这位料事如神的大美人儿。

贺之洲抿唇:安安,这件事你什么都不用做,我来。

她点头:我也没资格管。

江安澜对付她的理由只有一个,但她如何得知,就一定是陆瑶搞的鬼,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贺之洲会断了陆瑶的财路。

对于这件事来说,简安安的确没资格管。

因为无论如何,即使她什么都没做,即使一切都是贺之洲在主动,但江安澜都是人家的未婚妻。

你有资格。

贺之洲拧眉,只有你有资格。

简安安没懂他的意思,只把水放在桌边:中午想吃什么?男人愣了瞬:你买的都可以。

简安安颔首,走了出去,没过一会,顾陈也跟了上来。

简安安,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她笑笑:你说。

之洲和江安澜的婚约其实是当年的一个乌龙。

她顿了顿,确认对方在听才继续道:当年之洲从未想过要娶任何人,我们都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个江安澜,她用了不太干净的招,才让他们贺家硬认下她这个未婚妻。

之洲不愿意,但贺老夫人那边施压,还拿出了过世老爷子来说事,要不是众人拦着,估计当年就分家了。

顾陈叹口气。

她本该是外人,可因为当年贺之洲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便帮着他,知道了这些事。

那个江安澜,她不是什么好人,你没必要拿你和她比,也不要感到愧疚,这一切本来就是因为她才导致的。

简安安听后,沉默许久:所以,这件事他打算怎么做。

顾陈留给她一个眼神:贺之洲这种脾气的人,这件事又牵扯到了你,你觉得,他能怎么做?江家,务必要遭受一场巨大的磨难了。

虽然江家在魔都的势力虽不大,却也有百年的人脉和根基,要想撼动这样一个地基在几十米深度的大树,绝对不会容易。

很有可能,会斗的你死我活。

贺之洲自然料得到,他是这么回顾陈的:谁让他们动了不该动的人。

或许是那个下午的风很和煦和畅,简安安透着窗户,和床上的男人对视,他对她们的谈话内容一无所知。

可眼中缱绻,不忍挪开视线。

简安安倏地发现,贺之洲对她的感情,要比她知道的还要再深刻,再深刻几分。

她回去后,男人看了眼那盒牛尾汤,淡淡的说:喂我。

小叔叔,您好像没伤到手。

可是胳膊就是抬不起来。

贺之洲皱眉,叹气。

见他这幅样子,简安安还能说什么。

毕竟是救了自己,她只好一口一口地喂给对方。

没有我做的圆子好喝。

喝了整整一碗,对方食饱餍足的评价。

简安安皮笑肉不笑:是,您做的圆子喝了真是毕生难忘,让我想之不能忘,只觉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在别处也喝不到这种感觉了。

这一溜夸赞,贺之洲怔住,愣了好半晌,哑哑的笑出声来。

安安,你夸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谢谢。

以后可以再接再厉,我喜欢听。

……第一百六十六章临近五六点的时候,贺之洲喝了退烧药后睡着了。

简修要过来替她换班,再次被否决,于是只留下了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

还是休息休息吧,让护工来。

简修依旧不放心的劝了劝才走。

待他走后,简安安洗了把脸,霎时间觉得神清气爽,正欲回病房时,却在门口看见了一个徘徊的身影。

江小姐。

江安澜闻声顿住,她便再说:过来聊。

两人到了这层VIP的休息室,坐下,简安安熟稔的泡了两杯咖啡,那动作直接让她看的一酸。

本来应该是我来做这些事的,我才是他的未婚妻。

女人笑了笑:如果不是你,他根本不会躺在这里。

你……你又知道什么?我根本就没想要伤害他,都是因为你……亏我之前还那么信任你!哦?简安安看着她,轻笑。

下一秒,一杯滚烫的带着热气的咖啡径直浇在了江安澜的腿上,隔着一层布料,滚烫灼热,疼得她猛地站了起来。

啊——她吃惊的颤抖,指着对方嘶声力竭:你……你疯了!?抱歉,江小姐,没忍住。

这女人的话听得她实在不太舒服。

简安安不紧不慢拿起另一杯明显不太烫的咖啡抿了口,慢悠悠的说:如果他没醒过来,这杯咖啡可就不单单是泼在你身上了。

如果贺之洲没醒过来,这杯咖啡很可能泼的就是她的脸。

你……灼烧的烫意回过神来,疼的江安澜头皮发麻:你有什么资格?我才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你算什么东西?简安安放下咖啡,云淡风轻的弯唇:名正言顺?好一句名正言顺。

江安澜浑身一颤,看着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试探:你……你知道什么?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女人的声音不大,却在这空荡荡的休息室里传出阵阵的回音,震耳欲聋。

她目光游移:你……可别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简安安轻笑:江小姐,您急什么,我可什么都还没说。

还是先去看看您的腿吧,这么漂亮的一双腿要是留了疤,可就可惜了。

她起身,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袭来:烧伤科就在对面,不送。

江安澜被她气的浑身发抖,咬牙切齿:疯子!你个疯子!说着,就要一巴掌挥过来。

只见电光火石间——她的手还没挨到女人,腰间就被人狠狠地踹了脚,那条被烫伤的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狼狈。

贱人。

头顶上方传来冷冷的男声,冰凉刺骨。

江安澜瞳孔震颤,抬起头看着那个男人:贺之洲,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明明才是你的未婚妻,你凭什么要这么对我!明明在你身边的应该是我!她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着。

贺之洲狠狠地拽着她的头发,沉声:你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样子,江安澜,真是让人恶心。

不……不,我,我只是……江安澜吃痛,慌张的想要证明,却又被狠狠地踹了一脚,疼的脊背冒汗。

行了。

简安安制止,声音平和。

只一瞬,头上那股狠厉就松了手,她瞬间没了拽力,浑身又是一跌,狼狈的瘫在女人面前,只能看见她的鞋。

我警告过你,别碰不该碰的人。

贺之洲语气冰冷,带着显而易见的暴虐。

不该碰……她目视着她们远去的影子,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了她的心上,痛彻心扉。

电话声响起,她咬着唇接通,瞬间变了脸色。

江安澜双目涣散,笑着笑着红了眼尾。

贺之洲,你可真狠。

她突然想起那天陆瑶呲牙咧嘴的笑,笑着说,她现在和她一样了。

一样……吗?你……你们想干什么!她看着一齐进来的保镖慌了神。

江小姐,我们奉贺总之名,送您回家。

回到病房后,贺之洲的病服中间已经被血湿透了,因为刚刚的动作太大,所以手术的伤口再次崩裂。

她叫了小护士来重新给他包扎,不过对方似乎有些害羞,看着他精壮的肌肉小脸红扑扑的。

安安,你来帮我。

他皱眉,向后靠了靠,很嫌弃别人的触碰。

我不太专业。

简安安用这个理由拒绝。

咳咳咳……她深吸口气,从护士身边接过绷带,和对方说:你出去吧。

门被关上,简安安刚要附身给他绑上绷带,就被男人一把揽在了怀中,强制的钳制,不留一丝缝隙。

你干什么?她没敢动弹,怕碰到他的伤口。

如果我没醒,你打算怎么做?贺之洲轻柔捧住她的后脖颈,与她对视,笑着问。

……浇她脸上。

就只有这样?简安安耸肩:不然呢,我还有大好青春,要因为帮小叔叔报仇而进监狱?不知道是哪句话刺激了这位男士,他面色倏地沉了下去。

沉默了许久,他突然哑着声问:你是不嫌我老了?她怔了怔:什么?‘老’这个词,贺之洲从没想过。

他也从没觉得三十五岁的男人算老,毕竟事业有成,有能力的男人都集中在三四十甚至更甚,他这个年纪做到这个成绩,往后再数五百年都不一定有几个能超过他。

可现在,尤其是在安城那次之后,他突然发现围绕在简安安身边的男人都太多太多,一个个年轻帅气,似乎他们才是风华正茂。

简安安觉得好笑:我只比你小三岁。

看着她认真的神情,贺之洲心跳顿缓,摁住她的后脑勺,俯身吻下。

简安安推了推,对方沙哑的气息喷洒在脸上:别躲了,疼。

女人挑眉:我又不傻,不躲才怪。

这幅样子,真像极了狐狸。

他突然就明白了周幽王是怎么戏诸侯的。

男人盯着她白嫩的皮肤,眼上染了片火,缓缓地俯身贴近她的脖颈,轻柔的烙印,吮吸。

再躲,就真的不客气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寂静的病房,除了有咬碎薯片咯吱咯吱的声音之外,再无其他。

贺之洲听得耳朵起茧子,放下手中的报纸,看了对方一眼。

两人对视。

简安安噘着嘴看他,张扬跋扈:看什么看?你很吵。

你才吵呢,真没礼貌!简安安像是被踩到了尾巴,蹭的从比她高出一倍的椅子上跳下来,气呼呼向前走了两步:你以为我愿意看着你呀,都互相忍耐忍耐吧。

忍耐?这个词让贺之洲觉得有些好笑。

我可是你叔公。

叔公又怎么样?你以为我真喜欢你呀,虽然你做的圆子不错,但我才不会为了圆子喜欢你呢!贺之洲看她炸毛的小样子,漆眸深深:那你说,为什么过来看我?那当然是因为我妈妈在忙,所以让我来看着你了。

她趾高气扬的抱着小肉手,一脸不情愿:爸爸说了我要是和你吵架妈妈会不高兴的,所以我才假装和你好的,你可别想多了。

贺之洲话锋一转:你小姨去哪了?是妈妈!我也不知道……反正才不要你管呢,我妈妈是我爸爸和我的,你可不要……他自动忽略身边某个小烦人精,看了眼手机的日期,打断她:小东西,晚上可以吃蛋糕了。

蛋糕?一听这,她拱着肉墩墩的小屁股爬上了床,巴巴的望着他,眨眨眼:你要给我买呀叔公?这幅势利眼的样子也不知道随谁。

贺之洲捏捏她的鼻梁:你小姨要做。

正在这时,张妈拎着饭盒走了进来,看见他们,俩人亲热的模样,笑了。

小安安也在这里呀?张奶奶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简安安又跳了下去,短腿跑的飞快,凑到了张妈身边。

她笑着摸摸小家伙的头:今天你叔公生日,咱们吃长寿面。

简安安愣了愣,盯着那个便当盒半晌,突然别别扭扭的转头看向男人:叔公,生日快乐。

虽然她不怎么喜欢叔公,但是妈妈说过了,生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所以……就勉为其难和他说一句生日快乐吧。

我们安安可真乖。

张妈笑着把便当盒放在桌上,轻声问:之洲,好点了吗?男人又恢复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让老太太放心,还活着。

之洲……张妈自知自己来的目的被发现,叹了口气,还是按着原话说:老夫人让我过来给您说一声,有些事点到为止就行,要是真伤了俩家和气,她……绝对饶不了我。

贺之洲语气不悦打断:话我收下,人可以走了。

张妈见状拧眉:您也别嫌我多嘴,这既然事都已经过去了,咱们俩家的婚可还在的,总不至于让老夫人拉下那个脸去给他们道歉吧?道歉?贺之洲嘴角浮起一丝冷意。

道歉他们的好女儿没有把我撞死,还是道歉他们对安安动的那些歪心思?可……这事毕竟是我们有错在先……张妈,该走了。

他冷冷的撇过来一眼,冰凉至极。

张妈只好收回了喉头里的半句话,又嘱咐了几句面的事,这才走。

简安安看着男人冷冽的侧颜,不怕死的咧着嘴笑了:叔公,你生气起来还挺帅的。

……过了二三十分钟的样子,简安安回来了,不出意外,手上还提着个蛋糕。

简安安一看是提拉米苏,兴奋地直接原地蹦了起来:耶!妈妈万岁!贺之洲一手将她拎起来:这是买给我的。

小气鬼!亏我还说生日快乐了!你个臭叔公!小家伙的脚丫一直在半空中扑腾来去,气的要挠他。

看着两个年龄差极大的人吵得不可开交,简安安突然有些无语,把蛋糕放在桌上时,才看见了桌上的便当盒,她一愣。

张妈来过了?贺之洲把小孩放下,沉着声嗯了句。

简安安踅过身来:这件事,我和贺奶奶的立场是一样的,点到为止就好。

不可能。

他斩钉截铁的拒绝:安安,其他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但唯独这件事不行。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是没有道德良心束缚的,因为没有这些外在的捆绑,就更没有底线,但在底线之上,是简安安。

江安澜做了什么事他都可以看在江家的面子上饶过,因为有利可图,可她碰了简安安,碰了他的全部。

那就不能怪他心狠。

贺之洲上前亲了亲她的耳垂,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已经结束这个浅浅的吻。

想吃蛋糕了。

真的,很久很久没吃了。

简安安知道他这是下定了决心,自己也劝不动,就敛下眉眼扭头去拆蛋糕。

生日快乐,小叔叔。

贺之洲十岁之前没吃过这东西,因为他那位严厉的父亲。

他父亲从小就要把他培养成华瑞的接班人,所以对他十分管束,只要他一回来,就成了贺之洲的噩梦,于是每个生日他都没吃过蛋糕。

那还是简安安在这里住的第一年,老夫人给她买了个十分华丽的双层蛋糕,他嫉妒羡慕的直接偷偷把那个蛋糕给扔了,后来看她哭成那样才知道,原来那也是她的第一个生日蛋糕。

当时贺之洲觉得抱歉,就用自己的零花钱给她买了一个。

小姑娘哭的抽噎,却依旧抹着泪说谢谢。

小叔叔……你对我真好,等我以后也每年给你买一个生日蛋糕吃!但是小姑娘哪里有什么钱,于是她就在第二年的生日上许愿,——让小叔叔明年生日有蛋糕吃!贺之洲听见这个愿望,嗤之以鼻,又觉得无语:这么好的愿望,就拿来许个破蛋糕,至于吗?至于啊,小叔叔开心我就开心,反正我也什么都不缺。

她笑的很开心,露出小虎牙来。

所以简安安真的做到了,从来到他身边的那年起。

小叔叔,你看,我给你做的蛋糕!那是贺之洲人生中第一次收到蛋糕,显然是她的许愿不怎么灵。

他勉强吃了一口,浓郁的巧克力粉又呛又苦,简直跟不要钱似的,他皱着眉头:这什么,这么难吃。

简安安一怔,咬着唇难堪道: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以后我不做了。

少女眸子暗下,红唇被咬的肿了起来,那副样子,真的看起来很好欺负。

贺之洲喉结动了动,俯身咬下的她唇,辗转,深入。

带着香醇苦涩的巧克力香气,呼吸急促。

骗你的。

其实还凑合。

第一百六十八章贺之洲生日没许愿这回事,于是直接切了蛋糕。

简安安只被分到了一小块,她看着男人手里足足打了一半的蛋糕,气鼓鼓:妈妈,你偏心,一点都不公平!她点点她的小脑袋:再说这些都给你没收。

嘁。

小家伙瘪嘴。

安安,我有东西给你。

贺之洲突然想到了什么,盯着女人说。

什么东西?在我西装的兜里。

简安安放下蛋糕,从沙发上拿出他的外套,在里面摸索,蓦然顿了顿:是……手链?对。

她拿出来,看见了那条许久未见的手链,过了五年却依旧光辉闪耀。

终于物归原主了。

他走到她身边,摩挲了她耳边的耳垂,粗粝的指腹摩挲的有些发痒。

温热的气息喷洒,感受到耳垂处那丝异样,她突然笑着扬了扬:听说您觉得秦小姐戴上去会更漂亮。

贺之洲怔住,面色冷峻:除了你,我没有送给过任何人。

简安安点头:先吃蛋糕吧。

眼瞧着她没戴上,贺之洲眉头紧皱,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说的谎,低声咒骂:真她妈该死。

简安安本来一直偷偷听着,因为这句脏话瞬间撇嘴:你怎能说话呢,我可还在这呢!贺之洲淡淡的,爱屋及乌的揉了把她的头:闭嘴,你真吵。

……门外的简修不知道看了这幕多久,浑身像是黏了胶水般,丝毫动弹不得。

诶,简先生,您怎么不进去?来换药的小护士看见他,诧异的问。

简修退了两步,不着痕迹的笑:刚出来。

说完,扭头离开。

这难道不是他想看到的吗?自嘲的笑笑,他本来就是简家的独子,没什么的。

不过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罢了。

他还有安安,他会带着安安,一起走下去。

…….贺之洲出院的当天,又有一件事同时发生。

秦清秋进监狱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贺靳席还正和蒋奕依在去医院接贺之洲的路上。

他看着手机里的消息时,双目涣散,张了嘴许久:小依,我可能要出国一趟。

嗯。

蒋奕依什么都没有问。

什么时候去,等会回去帮你收拾行李还来得及吗?见她还是这幅样子,贺靳席倏地心口一疼:小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蒋奕依干涩的弯唇:知道啊,知道你不放心,找人跟在秦清秋身后五年,也知道你从来就没忘记她,家里还偷偷藏着照片,更知道你这次过去,是为了救她从监狱出来。

贺靳席僵住。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她扭过头来,这才发现双眼湿漉漉,眼角还渗着泪滴:因为几天前就有人发来过消息,被我删了。

几天前,她无意间看到了男人手机里的短信,知晓了一切。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这些年来那种无助的恐慌,以及永远走不进他心里的无措到底是因为什么,所有真相都浮出水面。

原来,和她生活了五年的男人,对她的关心远远只是冰山一角。

他所有的经历和关注,都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小依,你不是这样的人。

贺靳席摇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哪样的人?蒋奕依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和我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丈夫心中一直还有其他女人,你让我怎么做,当年我明明说过你可以走的……小依..她深吸口气,打断:不用再说了,我们离婚吧,你去找她。

贺靳席眼角泛红,额头的青筋隐忍:你说什么?我要离婚。

蒋奕依看着他:贺星辰归你,我可以净身出户,只有一个条件,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这里是哪!江安澜双眼被蒙住,一股巨大的恐惧朝她袭来,慌张,无措。

江小姐,老实点……黑衣人话刚说完,就再次噤了声,朝门外的人卑躬。

男人走进来,眼神中带着杀戮和冷厉,骨节动的嘎吱嘎吱响。

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但江安澜还是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挣扎的更厉害了:是谁…….是谁!?我要见贺之洲,我要见他!我就在这。

男人看着她狼狈慌张的脸,低沉的问:未婚妻,想说什么?因为看不见光亮,所以更没有什么安全感,她心如擂鼓,跳的呼之欲出。

你…….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要是敢动我,我们江家不会放过你的!贺之洲上前一步,慢慢悠悠的笑了:未婚妻提醒我了,这婚如果由我来退,还真成了众矢之的……话说到一半他就不再说了,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江安澜一个冷颤:你想干什么?你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贺之洲眼中冷厉,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强迫着她抬起头:你当初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原封原样的滚出去。

原封原样……江安澜脸色刷的白了。

她当初……她当初可是靠了那瓶药诬陷的贺之洲,让贺老夫人误会他们,这才进了贺家。

还不给她怎么反应的时间,已经有一双不熟悉的手摸了上来,她吓得猛瑟缩:你干什么!紧接着……第二双,第三双,第四双…….浑身上下,八九双手在她身间游走,浑身战栗,却丝毫动弹不得。

你..疯了!贺靳…….城你疯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屋里撕心裂肺的哭声夹杂着干苦的低吟,破碎不堪,狼藉一片。

青白色的烟气燃起,尾头猩火像是这白天中的一点暴戾,贺之洲眯起双眼,徐徐笑了。

贺总,席先生那边在找您。

他不紧不慢的抽完一整支烟,掐灭:什么事?秦小姐,进监狱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清秋的丈夫因病离世,但那边的家属始终说是她做的,这几年来一直上诉……我只听结果。

贺靳席顿了顿:无期徒刑。

贺之洲这才抬眉,双眸漆黑:你觉得是不是她做的。

当然不是。

贺靳席说这话时,斩钉截铁,几乎是连在男人的话后紧接着说的:我相信她。

如果连我都不相信她,还会有谁相信。

那如果是真的呢?他一愣:阿城,这件事必须不能是她做的。

他面色严肃,一点不在开玩笑。

无论是不是她做的,无论人是不是她杀的,只要他在,这件事就一定不能找上她。

贺之洲那一刻怔了怔,好像突然就明白,为什么秦清秋当年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他。

他抿唇:那你那老婆呢?所以我才来找你。

贺靳席坐直,和他对视。

知道了。

贺之洲细细摩挲着手腕上那条红绳,像是戴了很久,久到红色都快要发白:我会管,但不是因为你。

好,别告诉她……是我和你说的这件事。

贺之洲颔首,低头吩咐顾陈订了今晚最早一班的飞机票。

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简安安彼时正累的在家里躺着,等着小家伙给她喂橘子吃,经过这么一遭,她可算是知道照顾病患有多累,可比工作什么的累多了。

喂,安安。

她闭着眼,连话都不想说了,懒洋洋从喉腔里闷出来一个嗯字。

我可能要出国一趟。

好。

贺之洲顿了顿,才说:因为清秋。

简安安缓缓的睁开眼。

这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她心口下意识的疼了下,短暂性的,浅尝辄止。

沉默半晌,那边问:还在听?你说。

……当夜,贺之洲在在她家楼下点了支烟慢慢等着。

他的身形很高,几乎盖住了她这个视角的月光,淡淡的光洒在他宽厚的肩背上,勾勒出这个宽肩窄腰的身形,完美的像一件艺术品雕像。

简安安走过去,看见他的烟皱了皱眉头:伤还没好全,烟等等再抽。

男人很听话的把那根刚点上的第四根烟碾灭,朝她伸出手,两个胳膊伸展,张开。

她有些不解,歪头:干什么?要个抱。

这种带有撒娇意味的话从眼前这个身形颀长,足有一米九多的男人嘴里说出来时,简安安是想下意识给他一脚的。

但碍于对方又拿伤威胁,她深吸口气,礼貌笑笑:贺总,您今年三十有五了吧?是啊,三十五岁的老男人。

对方哑哑的笑了声:但这次我可能要走很久,不抱会后悔的。

后悔?简安安反唇:可能不会。

我说我。

她一怔。

你要是现在不抱我,到了瑞士我可能会被自己气死,恨不得给自己来上几巴掌,问问为什么当初不抱你,想想就觉得……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寒冷的空气中遁入了温暖,只属于玫瑰柑橘的暖意,清香扑鼻。

小叔叔,再见。

她主动抱住,轻不可查的叹气。

对于这种无赖,真的束手无策。

贺之洲眸间染上暖意,大掌将她不堪一握的腰间抱的更紧,再紧,恨不得与她一同融入黑夜。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要老老实实的听话。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对方的声音再冷悠悠的从头顶飘过来:别再给我搞出个什么牙医研究生的,三十五岁的老男人,经不起折腾了。

简安安忍俊,相讥:这可说不太准,毕竟三十岁的女人可是一枝花……嘶……肩颈肉被男人咬着扥起来,钻心的疼。

听话点,安安。

这次小性子闹得已经够久了。

他眸色深深,将自己不加掩饰的占有欲埋藏在她的衣褶之中。

深沉,热烈。

再见到秦清秋时,她已经比五年前还要再清瘦几分,坐在瑞士的局子里,似乎真的没想到会有人来看她。

之洲……你怎么会来?贺之洲看着她,脑海中想起贺靳席的那句话,沉声说:是贺靳席告诉我的。

对方一顿,毫无血色的唇咬了咬:他还好吗?男人还没开口,秦清秋打断:算了,不用说,之洲。

既然来的不是他,就说明他过得很好。

她点头,将头发别到耳后:你和简小姐呢,还好吗?很好。

贺之洲看了眼手机:律师已经到了,现在来说你的事。

……下午六点,正在家里逗鸟的简爸听见了敲门声,他推开门去看愣了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之洲……简妈正在炒菜,听见声响推开门,看见他也懵怔:之洲……你怎么来了?贺之洲身后跟了俩个西装男人,一人手里提了一大堆东西,快把他们个子都给压矮了。

哥,嫂子。

虽说按辈分是这么叫,但贺之洲从小打到大可都没这么叫过他们,两人脸对脸看了看,还是简母先回过神来,招呼着:先……先进来再说。

贺之洲扫了他们眼,那两人就忙把所有东西摆放在地上,又回车上再去拿了。

还……还有啊……简爸咂咂嘴,逗鸟的手还没放下。

初次拜访,怎么能空手来。

他接过简妈递来的茶,道谢。

这么礼貌,简爸实在是……有些习惯不过来。

毕竟从贺之洲小时候,他可就是看着这位弟弟长大的,知道他的脾气秉性有多狠,有多恶劣。

三人脸对脸坐下,简爸简妈远比这位客人还要拘谨三分。

您二位,应该知道我和安安的关系。

见他这么开门见山,两人不约而同咳了声:是。

我这次来,也是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之前做的对不起安安的地方,我道歉,以后也都会弥补过来。

听他这么说,简妈回神:你的意思是……?所以,我想来找你们讨个东西。

第一百七十章贺靳席不同意离婚,答应她给了三个月的离婚冷静期,说三个月之后在谈论这件事。

简安安看了眼正躺在她床上的蒋奕依,问:你就不想家里那个小家伙?蒋奕依翻了个身:想啊,怎么能不想,从他出生到现在我还没离开过他一整天呢,但是……我不想回去了。

她又戳戳对方:怎么,你嫌我烦啊?倒也没有。

你们家安安呢?被我哥带着去玩了,好不容易五一放个假,能陪陪她。

蒋奕依吃惊:妈呀,那我不是罪人了,打乱了你们一家三口?看她一脸好事的脸,简安安嫌弃的剜了她一眼:你话真多。

你别这样……你这样可真跟贺之洲一样。

她笑得心花怒放,又拍拍自家姐妹的肩:好了不逗你了,既然现在是咱们的二人世界,就让我带你去好好玩吧。

去哪?去就知道了。

……这就是你说的玩?简安安看着眼前的拍摄现场,面无表情。

咳……她尴尬笑笑:给你个惊喜,我打算要复出了。

那我还真要祝福你了,小依。

自从和贺靳席结婚后,蒋奕依就再没有接过一部戏,因此被外界传言是不是要隐圈生子了,这么一猜就直接猜测了五年。

贺家把贺星辰保护的很好,所以直到现在众人都还不知道他们有了孩子,不少人还猜测,他们已经秘密离婚了,原因就是蒋奕依生不出来孩子,被踢出来了。

看到这消息的时候,蒋奕依恨不得把这家媒体直接掀翻让他们倒闭,你才生不出小孩儿呢!因为刚复出,蒋奕依只接拍了自家星娱的内部MV,作为女主演出场,和那个当红小她七岁的男歌星贴身热舞。

说实话这么多年没拍摄,蒋奕依心底是很害怕的,所以才拉着简安安过来陪她,想要找一个安慰。

但很明显,还是不怎么在状态,一个旋转的动作卡了二十多场也没找到感觉。

坐在一旁悠哉喝茶的简安安笑着安慰她,于事无补。

导演也有点心烦,可碍于贺家的面子哪敢说什么,眼神朝这边一瞟,就看见了简安安。

女人穿的很简单,一身素素气气的针织杉打扮,及腰的卷发被盘在了头上,只剩一点零碎的卷发坠在肩头,面色白皙,红唇莞尔,很媚,很美。

很有气质的美女,冷冷清清却又带着点媚意。

他拍拍蒋奕依的经纪人,问:诶,那位是谁?经纪人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瞬间收回视线:可算了吧,那位也是贺家罩着的人。

贺家罩着的人?贺靳席媳妇都在这呢还能有谁……他突然回过神来,手上的茶都哆嗦了两分,对面的女人感受到炽热的眼神,扭过头来和他隔空碰了碰茶杯示意。

导演忙礼貌的鞠躬回过去。

居然是贺之洲的女人,难怪了。

拍摄了三分之一的片段时,顾熠星来了。

本来听说是蒋奕依要复出,带着花来探班,结果到现场看见简安安,送花的手直接一个拐弯,跨过某人递给了她。

蒋奕依石化在当场:小顾总,这么多年你还贼心不死啊。

他笑的吊儿郎当:什么叫贼心不死,谁不喜欢美女?简安安接过花,转眼又送给了蒋奕依:小顾总说的是,不介意我借花献美女吧?不介意,我怎么会介意呢?三人一起吃了顿午饭,临近下午开场,顾熠星递给了她支烟。

看烟不错,她接过,一起出去抽了根。

快抽完时,总觉得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快门声,但两人都还以为是拍摄室里的声音,都没怎么在意。

下午场蒋奕依的状态明显好很多,拍摄也快了不少。

剧情走了一半,导演终于憋不住了:简小姐您好,我们这里有个角色,您看您愿不愿意友情出演一下?简安安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蒋奕依也摇头:她可不喜欢镜头,你这主意打错了。

导演晦涩一笑:不多,就只有一个画面,您就当帮我个忙。

还没再拒绝,顾熠星夺过导演手里的剧本看了眼,赞同的挑眉:接吧,我让他给你拍的好看点,就当报我中午的饭费了,简小姐。

本来是来陪人的,结果临了临了还要搭进去自己,要不是看在蒋奕依的份上,简安安实在不想答应。

那顾总记好了,可欠我一顿好饭。

幸亏这个MV很短,再加上她出面的画幅只有一帧,算是很快结束了拍摄。

结束后,贺靳席带着小奶娃来了,简安安瞧着,审时度势的立刻离开。

蒋奕依神色有些僵硬:你怎么来了?他看着屏幕里播放的热舞视频,沉声说:来接你。

不用了,谢谢。

她踅身回去拿外套,突然一只肉肉短短的小手抓住了她。

妈妈……你……你不要我了吗?贺星辰肉嘟嘟的小脸红扑扑,很委屈的样子。

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妈妈了,虽然爸爸说男子汉不能哭,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蒋奕依看的也是鼻子一红,吸着鼻子质问:贺靳席,你是不是故意的?是。

他声音温柔:不闹了,回家吧小依,好吗?我不要回去!她急急地打断,一刻也不想再听,狠心的扒开那只在她衣服上拽着的小手,怒道:那是你们的家,不是我的,我姓蒋。

妈……妈妈……我要妈妈……小家伙一撒手,瞬间止不住的哇哇大哭起来,根本不听劝。

可家里有我和星辰,这就是你的家。

他垂着眼睑,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都是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蒋奕依认命似的闭上眼,苦笑。

是吗?你敢说当初如果没有星辰你会娶我?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我们结婚五年了,你的脑子里还是只有那个女人!你把我当什么贺靳席?给你做饭的保姆,还是给你看孩子的月嫂?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我有血有泪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爱你,可你呢?你对我只有责任。

第一百七十一章那年的一瞥,蒋奕依从没想到秦清秋会在他心里占据这么大的位置。

她曾单纯的认为,秦清秋或许只是他生命中一个美好的回忆,或者一段不太能忘记的回忆。

但事实自然不是如此。

这五年来她一直生活在这个女人的阴影下,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像个傻子,盲目的可笑的活在她的阴影下。

她总是能在某一处里翻出来关于这个女人的东西,譬如书本,譬如两人的相册,譬如情意绵绵的情书,又譬如一切一切她和贺靳席没有的东西。

张妈自知瞒不下去,终于告诉了她实话,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女人就是当年逃婚的那位,那位让贺家两个男人翻了整个魔都的女人。

贺靳席摇头,喉咙干涩:小……小依……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回去吧,带着你的儿子。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好,我听你解释。

蒋奕依红了眼,点头:你说。

……经过一个五一,简安安总算是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简氏的一群人提前跑了回来,硬是说要想他们,非要聚餐。

于是,简安安就选在了荟庭。

姐,这地咱们都吃不习惯,还是来点烧烤火锅带劲啊。

赵成一边嘬了几口好烟,一边看着满桌子琳琅,摇摇头。

小尚看他盘子里那堆残羹:哥,你刚刚不是吃挺香啊。

你懂个屁!他咒骂。

小尚不懂,但简安安可明白的很,谁让这是贺之洲的餐厅,他看不顺眼,正常。

听见没,赵成说下次要请咱们吃烧烤。

她懒洋洋的抱手,给他扔了个坑。

成哥万岁!我爱你成哥!赵成欲哭无泪:喂,安姐,不带这么玩我的啊,我那大胖小子可快生出来了,以后烧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你这是找我要随礼?简安安笑着怼回去,手机突然来了电话,她起身出去接。

简修擦了擦简安安狂塞饭的嘴,看她出门的背影,沉住。

爸爸在看什么?没事,吃吧。

出了门后,荟庭又恢复成了那个荟庭,静谧得不像话,只剩下一楼的提琴演奏乐。

她接通电话:怎么了小依。

安安,你看微博了没,你和顾熠星上热搜了!简安安皱眉,久违的打开了手机的微博。

——热搜第四#某退圈女星圈外好友靠勾引上位,和顾家二少再续情缘#要说之前上热搜的那次还放了马赛克,这次纯粹是原生原图,两人的脸被照的一清二楚,就连烟上面的字都被拍了出来,搞笑的是还被扒友们查出了是哪一批烟。

花姑娘的石榴裙:老天爷,这女的好眼熟啊,是不是jyy当初结婚那个伴娘,长得挺漂亮,我记得她!!今天要睡死:我好像也见过她,是在我们家楼下那边,她……和bjc在一起吃圆子来着。

我不会生气:不是吧,又是星娱又是华瑞的,这女人来头这么大,直接把我两个男人包圆了???……简安安挑眉:我一个素人居然上了两次热搜,真该谢谢他们让我火一把。

不是,你一点都不着急吗?还好。

在贺之洲手底下干了那么多年,这点承压能力她还是有的。

安安。

身后冷不丁的声音吓了她一下,简安安回身,正看见对方眉头紧皱。

我没事。

不过就是挨两句骂,那些人也伤不了她什么。

简修看起来已经全部听见了,而且也看了不少微博里的评论,脸色不怎么好看,语气笃定:这件事必须要查,我要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搞的鬼。

下午顾熠星发了条微博:再续前缘这个词我不喜欢,偶遇旧友可能会更好听。

意味很明确。

顾熠星这个人虽然比较吊儿郎当,但在这种正事上可是一点都不含糊,利利索索的解决,向大家澄清。

但让简安安没想到的是,倪沁居然也评论了。

倪沁V:这个我承认,保护我方友人。

底下一堆粉丝疯狂的叫了起来。

像她这种咖位的女星平常都是很毒舌的,一般的采访之中也都是直来直去,想怼什么怼什么,能让她说是朋友,众人都纷纷猜测可能这人是什么资本贵女,圈里大部分人都高攀不上的那种。

起先还不知她为什么帮自己,后来顾陈一个电话打过来,她才明白。

你是不知道那小没良心的,我之前带了她多少年,现在让她帮我发个微博居然还找我按广告位收费,没把我气死。

简安安失笑:还是谢谢你。

对方也笑了:谢就算了,下次让之洲少在公司发几回脾气我就大恩大德了。

晚上接简安安和贺星辰在附近的贵族幼儿园放学时,简修在前面烦的眉心紧了又紧。

简安安见状,问:看哥这样,是已经找到人了。

他轻声:城小叔的未婚妻,江安澜。

在我的意料之中。

简安安点头:而且不出意外,这位还有后手。

如果是江安澜动的手,那这位绝不可能只简简单单炒个绯闻这么轻易,一定还有后招,譬如放出消息锤死自己之类的。

她从包里拿出几颗利口乐给两个小孩吃下,说:哥,这事你别管了。

对方一愣:为什么?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简安安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嘴里的糖咬的嘎吱嘎吱响:妈妈,你这个样子好像是要去打架呀。

贺星辰拧巴着脸:不,,,不行,打架不好的。

这比自己就大一点的小孩要叫叔叔,简安安看着他就来气,装模作样学着他结巴:不,,,不行什么呀!有人欺负了就得打回去知道吗什么不好呀。

看着对方张牙舞爪的样子,年少无知的小男孩眼里写满了恐惧。

太……太可怕了。

他一点也不想要这个侄女!第一百七十二章果不其然,即使被简修压了再压,到晚上七点左右的时候,事态还是变了。

有人放出了她和贺之洲的照片,很不清楚,但是能看出来的确是他们两人。

很早很早的照片了,如果没猜错,可能是在做总秘那几年中哪场聚会中,她喝多了靠在墙角,而贺之洲,则俯身在吻她。

底下的评论说什么的都有,大致分为三类。

一类:Srds,这个场景也太绝了,我看的小说男女主有脸了!二类:bjc不是一直和nq在谈吗?那这样的话nq还帮她说话,我真的搞不懂了???三类:家人们!!清醒点!!!她可是三儿!……与此同时,有大批记者已经找到了碰巧出门的江安澜,只见她双眼红肿,状态看上去很不好,浑浑噩噩的,在镜头上显得十分憔悴。

江小姐,请问您的未婚夫被偷拍到和某女子有不正当的关系,您对此有什么样的看法?她双目放空,强笑,被保安护在中间:我没什么可说的。

这些记者们不依不饶,拥簇着她往前走:麻烦您给你一个正面的回答!她上车,临近关门前,远远落下一句。

我后悔了…….一句话,我后悔了,让人浮想联翩。

后悔什么?后悔和贺之洲订婚?还是后悔知道这些事?她这模棱两可的发言,简直是把舆论冲向了最高峰,不少网友顺杆模爬,又或是后面有人助推波澜,居然查出了他曾做过贺之洲的总秘。

一位知情人士爆料,商业圈里曾流传着一句话:宁要助理,不收总秘。

因为但凡是谁收了总秘,都是要拿简总秘这位来比一比的,而一比,肯定是要逊色一大截。

所以宁愿多要几个身边的助理,也绝不能委曲求全找几个差劲的总秘。

网友们对此褒贬不一,不过更多的人还是倾向于嘲讽和挖苦,毕竟在他们看来,一个女人能干什么大事。

顾陈打来电话:你现在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吧?躲着。

对方长呼了口气:你知道就好,我已经……后半句还没说出口,对方就已经打断了她:但这并不是我的想法。

顾陈皱眉:你想干什么?想干什么?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简修开车带她出去,发现前路已经被不知道从哪来的狗仔们围堵的水泄不通,他轻声问:真的打算好了吗,安安。

嗯。

她点头。

男人按原计划按了声喇叭,众人先是想要散开,却在看清车后坐着的人是她后,纷纷又挤了上来。

简小姐,请问您对网上的事有什么想法?简小姐,请问您真的是插足者吗?江小姐真的是因为您才和贺之洲退婚的吗?简小姐,请问您知道不知道贺之洲和倪沁小姐的关系,你们三个人到底又是什么关系?劈天盖地的询问如热浪般朝她涌来。

她不惊不淡的开门,走了出来。

周围的快门声此起彼伏。

盯着纷纷的闪光灯,简安安在众人中从容不迫,道:各位,其他的我无可奉告,但由于江小姐一些模棱两可的发言,为避免大家产生误会,我在这里做一个解释。

我从未插足过江小姐和贺总的婚约,因为他们二位从未有过订婚。

此话一出,现场瞬间炸开了锅。

不可能吧?她在说什么啊?不是,我怎么感觉还真是这回事呢,贺之洲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中说过江是他的未婚妻,没准也是玩玩罢了,像这种瞒的这么好的没准才是正妻。

是啊是啊,这么大的事不可能靠她一张嘴说说的吧,是不是假的到时候等贺之洲回应不就知道了?她礼貌的弯唇,朝大家点头,正欲踅身上车,只见正前方突然一道刺眼的光照射过来,比那些闪光灯还要明亮千倍万倍,晃得人根本睁不开眼。

下一瞬,远光灯关闭,一辆布加迪驶来,驾驶座的男人漆眸深邃,宛若寒潭,正跨越无数摄像机中,定格在一个人身上,倏地,笑了。

看到他,简安安呼吸一窒。

贺之洲!是贺之洲!快看,是贺之洲!众人发了疯似的前仆后继赶去,生怕晚了就会被落在后头。

贺之洲缓缓从车上迈下来,目光深沉的盯着那个站在原地的女人,云淡风轻的问:安安,刚刚说什么了?那轻松地样子像极了在问,下顿吃什么。

谁见过贺之洲这幅样子!?干娱乐圈这行的,谁又不知道贺之洲是出了名的阴鸷毒辣,别说笑脸了,就是面瘫脸都很少见,哪次面对镜头不是黑着个脸?看这情况,怕是八九不离十了……简安安抬起眼睑,隔着众人灼灼的目光,道:说您和江小姐从未订过婚这回事。

车里的简修看着男人走来,带着热烈的瞩目和深沉的压迫感过来,喉头一阵酸涩,别过了眼。

他大掌温热,一把拽住了她的手,目光过于炽热:怎么不等我回来再说?说完旋即又转向镜头,俩人交叉的手相握,沉声开口:我的确没有和江小姐订过婚,因为从很久之前,我就一直在单方面的追求简小姐。

现场的记者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贺之洲亲口承认的女人。

那您和倪沁小姐呢?那您和倪沁小姐五年的虐恋情深就什么都不算数了吗!?是啊是啊,贺总您方便解释一下吗?贺之洲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淡淡:从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

简安安僵住。

而后,她在闪光灯的拍摄下被男人带着离开,上了他的车,疾驰而去。

原地的简修看着尾随的众多记者,懵怔,终终踩了油门。

贺之洲这段视频被原封不动的上传到了微博,当夜几近瘫痪。

第一百七十三章想我了没?贺之洲开着车,沉声问。

简安安不答反问:事情解决好了?差不多。

他深吸口气,在一处停下车来。

五月中旬的魔都是很讨人喜欢的,虽然已经晚上九点多,但还是灯火辉煌,比白天还要璀璨繁华。

过了两三分钟,贺之洲回来了,手上端了两杯温热的咖啡,一杯是生椰拿铁,一杯是黑咖,问她:想喝哪个?要是以前,贺之洲可不会这样。

她自然而然的接过生椰拿铁,抿下一口,发现居然是微冰的。

加了冰的拿铁和热的截然不同,要更突出生椰的香醇丝滑,再加之冰凉的冰块,整个味道没那么甜腻,反倒是较于甜和苦之间,浓郁。

丝丝滑滑进喉,还没怎么反应,男人的唇带着苦涩醇厚的黑咖吻上了她的唇,浓烈,深沉。

和之前霸道的长驱直入不太相同,他温柔了许多,唇齿间交织奶香和咖啡的香味,吻得很用力,又觉得不太舒服,更俯身几分,摁住她的头。

安安。

唇齿相依间,他隔着唇缝漏出来一句。

嗯?是不是又被欺负了?简安安愣了愣,看向他眼中的缱绻,才发觉他说的是微博上那些话。

女人摇头:对我来说,无所谓。

有所谓,对我来说有所谓。

贺之洲摁着她的脑袋又靠近了几分,薄唇有意无意的蹭在她敏感的下颌,酥麻热意。

我都舍不得骂你。

又是这句话。

简安安很早之前听他说过,但这次却真真切切看到了他眼中的心疼。

手机不停地有消息弹进来,到处都是过来问她怎么回事的,其中不乏某个已经刷了99+的查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俩肯定不会就那么结束的对不对!!!】简安安失笑,想了想,回一个。

【对。

】贺之洲刚启动车子,自然没有错过她的这个字,心神微震。

车子迟迟没有发动,简安安偏过头去,刚想问怎么了,唇却再次被封上了。

贺之洲拆了身上的安全带,侧身过去,将她抵在了窗边,缠绵悱恻的俯身,一下又一次,虔诚,至诚,她没有拒绝。

吻闭,他哑着声音:安安,你是不是……原谅我了?女人水眸闪烁,笑了瞬。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身形猛地顿住,直视前方许久,才缓缓扭过头来,与身侧的女人对视,嘴角克制不住的笑意,几乎红了眼角,沉声说:真好,安安。

真好。

像个不会说话的孩子。

……微博上的舆论对江安澜很不利,简直不利到了极点。

原本是正主被迫逼下位,现在反倒成了个有臆想症的疯女人。

江安澜在家里已经快真的疯了,将屋里能砸的全砸了个稀碎,一片狼藉,愤怒。

江安澜,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她一怔,看向门外的老夫人,喉头一股酸涩:奶奶……奶奶……贺之洲他怎么敢这么对我!江老夫人深吸口气,终究是心疼孙女的,上前伸手将她拉起来,轻声安慰:你放心澜澜,只要我老婆子还活着一天,你就还是他贺家未过门的未婚妻,那什么安休想进来!江安澜几乎咬破了唇,难以启齿:可……可是……没什么可是的,你可是江家的独女,有什么配不上他贺之洲的?我……楼下的佣人来传话,说是贺之洲来了。

江安澜瞬间变了脸色,双腿打软,差点摔下去。

江老夫人只以为她是心虚,硬声道:澜澜,你不要怕,这件事是他们贺家不占理,别怕,有奶奶在。

嗯……她虚着跟在老夫人身后,下了楼。

贺之洲此刻正坐在沙发上,慢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眼神幽冷。

这个眼神,让她又不禁瑟缩了下,回想起那天那些人,浑身抖了抖,仓促的坐下,神色游移。

之洲,可是知道来了。

江老夫人看他倨傲的样子,忍不住冷哼一声:没规没矩的,这么多年才知道上来拜访。

拜访?贺之洲冷笑了声,声音喑哑。

是早该来的,不过不是来拜访。

老夫人瞬间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男人乜着眼扫着那个角落瑟缩的女人,语气中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那这…….可就要问问你的好孙女了。

被点到名的江安澜喉头一紧,坐在原地根本不敢动弹。

你说,是你主动退婚……还是,让我都公之于众?贺之洲指节缓缓摩挲在茶杯杯沿,突然长手一伸,砰的一声,将它摔碎。

清脆的瓷杯碎裂声在空旷的江宅显得异常刺耳,女人心随之颤了颤。

她心一横,咬牙道:我……我退。

澜澜!你胡说八道什么!?江老夫人气急败坏的在地上敲了敲拐杖,恨铁不成钢。

贺之洲淡淡的勾起一丝弧度,眼神冰冷:既然如此,江小姐,再会。

男人起身,带起一阵溅起的冰渣似的寒冷。

他踅身,从那堆瓷杯碎片上跨过,不留一点温度:好自为之。

老夫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气的头脑发昏,深吸口气问:江安澜,告诉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江安澜张张口,喉咙说不出一句话,她摇着头,簌簌掉下泪来。

为什么?你说说她是为什么?江夫人刚从外头走回来,一身酒气摇摇晃晃,指着她说:用那种不要脸的东西把人家钓到手,你以为你就算嫁过去,就能安安稳稳做你的贺夫人了,痴心妄想!你……你..谁让你胡说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江安澜捂着耳朵,嘶声力竭的大声哭起来。

是,我就是个不上档次的继母,可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江安澜…….哈哈哈哈……她扶着门沿,一手拎着半个酒瓶子笑道: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东西,被十几个男人玩了还想攀高枝,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江老夫人脸色骤变。

你说什么?第一百七十四章老夫人,您吃点东西吧,一点不吃饭这样可不行。

张妈心疼的给老妇人递上一碗银耳粥,这已经是热的第四次了,再热就要成羹了。

吃不下,他做出这档子丢人的事,我还哪有什么胃口?贺老夫人面色阴翳,难掩脸上的愤怒。

张妈张张口,劝慰:其……其实之洲做的也是,毕竟咱们也没有向外界说明是订了江小姐为未婚妻,这样一来也能保全咱们家简小姐不是?我说的哪是那回事!贺之洲他……他就根本不算是个人!老太太越说越激动,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幸而喝了口水顺下,这才继续骂道:再不济也是他当初碰了那姑娘,现在居然……居然做出这种事来让人家小姑娘名声尽毁,你说他还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张妈听不懂商业圈里那些头头道道,老夫人说的还有很多。

譬如,这位把江家在东南亚的合作商直接给垄断了,又譬如,江家旁支的那位二小子突然因为五六年前的强奸罪进了监狱,还有,江家名下最大的有限股份公司股份莫名其妙被强制转移…….别说江老夫人看到会怎样,就连她看的都血压直线升高。

没过多久,这位元凶就来了。

他坐下,闲散自然的碾灭烟头:有事?不然我怎敢劳您大驾,贺总!贺老夫人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来这句话,满是褶皱的脸上写满不高兴。

您不必这样。

贺之洲面无表情:对我来说没用。

你就算不卖我这个老婆子的面子,你再说也要顾及顾忌你那早死的爸!他要是还活着看见你现在这么对江家,绝对要给你打个半死!他掸掸烟灰,淡淡说:那我就等他从坟里跳出来,给我打个半死。

贺之洲……你,,,你是非要气死我才诚心是吧!我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你想都别想把这个婚退了!贺老夫人眉头紧皱: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也没打算管过你,但你看看安安不同意,你自己能结婚?张妈哑然:老夫人……!呵。

贺之洲冷笑一声:您威胁人的法子,还真是不一般。

他眸光微深,起身,冷言冷语道: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顾什么仁义道德了,对我来说,从来就没有这些。

要是敢和她说什么,可以试试。

……贺之洲,我可是你妈,你怎么能这么威胁我!?您要真为我好,就不会说这些狗屁的东西。

他一刻也不想多留,砸门而去。

老夫人…….老夫人!老太太的身形一晃,直接打软倒在沙发上,气的晕头转向。

她费力的咳了咳嗓子,嘴角涌出了点血,双眼浑浊不堪,耳边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又过了两三天,六月初的时候,小程终于回来了。

今天下午三点到的机场,没人来接,只好自己屁颠屁颠的跑回华瑞。

顾陈看他晒得黑的,一下子没认出来,揶揄:你这是去刚果出的差?可别提了,那赵承根本什么都不管,每天就让我在工地监工,本来就不白,给我自己晒得更黢黑。

他一脸苦相,显得更黑了几分。

没工夫在听他埋怨,顾陈点点头:行行行,你回去收拾收拾吧,我忙着呢没工夫跟你闲聊。

忙什么呢?小程贼兮兮凑过来:是不是安姐跟贺总要结婚了?别看不在魔都,但他这两天在外头过的那可是一个胆战心惊,微博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边这几位又一个都不接他电话,只能跟吃瓜群众们一直苦守战场,看看下一秒会不会出现什么新动态。

总归是把瓜吃了个差不多。

你消息倒是灵通。

顾陈笑了,埋首在看文件:在忙比结婚更好玩的事儿。

什么事?搞江氏。

……小程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狐疑:顾董秘,你还真是…….越来越随贺总那股劲了。

她不置可否,总裁办公室的电话瞬巧响起,摁通,男人的声音悠悠传出来。

让小程过来。

小程忙提起精神,一路小跑过去。

贺总,来了!贺之洲没抬眼,正在给那盆尤加利叶的干花摆弄位置,他也不敢动弹,不声不响的在那杵了好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手机弹出了消息,他才不紧不慢道:去机场接人。

接谁?他说:简安安父母。

小程瞠目,一刻也不敢停顿,瞬间飞了出去。

这一天天,可真是一口气都不给他歇着。

简安安彼时正跟着俩个小家伙在超市逛,听到小程的电话后,看了眼俩正在吵架的小孩,放下手中的酸奶,一手一个抱起来,慢悠悠的说。

走了,回家,吃饭。

没一会儿简修就到了超市门口,他们三人上车。

爸妈来的这么突然,和你说了吗?简修摇头:没有。

简安安一听,扯着她的衣角问:妈妈,是爷爷奶奶来了吗?是。

她刚说完话,旋即拧眉,大概知道是谁做的了。

让小程去接的人,除了那位爷还会有谁。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中途遇上红灯的时候,简修突然看了眼她手腕上的串子,道:安安,怎么喜欢上这些东西了?她盯着笑了瞬:小叔叔送的。

从安城买回来的这些串子,到现在她都还没戴全过。

听他这么自然而然的说出那个男人,简修兀的,不知心底突然怎么了,泛上了一点酸意,他佯装着自若颔首。

嗯,不错,挺适合你的。

的确比之前那些适合。

她笑笑,意味深长:哥总有一天,也会找到适合自己的那款。

他身形一僵,不动声色的松开离合,不知过了多久,才淡淡嗯了一声。

或许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简父简母恰巧赶到了端午节这天来,到了别墅区附近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地方在卖风筝了。

他们又拐弯买了风筝后才过去。

俩个小孩到了门外死活不肯进去,硬是要在外头放风筝。

简安安进去时,正看见张妈自己躲在树荫子旁抹眼泪,她多留心了眼,过去问怎么了。

对方摇摇头:没事简小姐,是我家里出了事……听她不想多说,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拍拍肩膀安慰:有什么事我们都能帮忙的,别憋在心里。

进屋后,就看见简爸简妈跟老夫人在聊,那一刻,恍如隔世。

小时候就常常见到这幅画面,不若是要回家了,就是要在这里长住了。

他们简氏兄妹俩的童年大部分都在这个贺宅度过,因为简爸简妈年轻时忙碌的原因,所以每次一看到他们来都会很激动。

现在也是这样。

简安安凑过去,笑着环住简母的手:妈,你们怎么来了。

简妈看见他们回来,笑着说:当然是想你们了。

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机场接你们。

简修坐下。

没那么多事,之洲找人去接我们了。

之洲……简安安这才发现从进门到现在还没看见贺之洲的身影,她扫了圈,目光定格在厨房。

她挽起袖子,道:我去厨房帮忙。

一走进去,就发现俩个同时穿着同款衬衫的男人都在垂头忙活,那样子,真的有点搞笑。

两位叔叔在做什么?她靠在门上,笑。

贺之洲看见是她来了,放下手里的铁盆,走过去,长臂揽住她的腰身,在嘴角吻了吻:做赤豆糊圆子。

糊圆子?怕是真的糊了的圆子。

身后的那位尴尬咳了声:我还在这呢。

简安安微微推开对方,偏头看他:小依还是不愿意回来吗?贺靳席一提这个,感觉脸都白了几分,无奈的摇头,继续拿拇指饼干泡着咖啡,做他的提拉米苏。

即使当时和蒋奕依把事情经过说了一半,说他只是不放心秦清秋的安危,说他其实只是怕那些人会报复她,这才找了人去时常关注她的动态,但好像……对方更生气了。

一想到蒋奕依当时被气哭的样子,他的眉头又蹙拢起来。

见他这幅神情,简安安觉得好笑。

我能帮什么忙吗?她随之看了眼自己身前的男人,问道。

有。

贺之洲眸色愈深:帮我挽起来袖子。

这才发现对方的手上居然沾满了面粉,她看了眼那铁盆里,也全是不成形的面粉,面色尬了尬:您这是,打算从头做起?怎么,瞧不起我?男人挑眉。

哪能。

只是今天恐怕吃不上了。

她皮笑肉不笑,老老实实的给男人挽起袖子。

门外一阵小孩打闹嬉笑的声音,三人凑眼看去,正好看见简安安正抓着两个风筝在前头跑。

没一会,贺星辰迈着小短腿,在后头追哇哇的哭。

……简安安这个当事人她小姨,略微有点尴尬,笑着说:小孩打闹,小孩打闹。

对面那位孩子他爸也颇为尴尬,点头附和:小打小闹,正常,正常。

临近吃饭时,这俩位回来了,女孩的小公主裙上沾满了土灰泥泞,小男孩屁股上全是脚印子。

简安安,你怎么回事,又欺负星辰?简安安忍不住了,揪着简安安脑袋上的小揪揪,质问。

才没有呢!他自己笨好不好!贺星辰倒是也很有长辈的样子,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没关系的,安安她也不是故意。

不过简安安才不买账,送给对方一个鬼脸:略!告状精!简母看两个小孩打闹,一脸欣慰,吃饭时,突然说:安安,回来有去见过你卞姑姑吗?简安安夹筷子的手顿了顿:没有。

该去见几次的。

简母给她夹了筷子鳝丝:等会儿我陪着你一起去。

不用。

她对卞伟华没有感情,要是硬说,也只有点被抛弃的怨恨。

因为当初的卞伟华是不知道简安安会被领养走的,她当初的选择只是为了抛弃,为了自己能活得更好而放弃了她。

拿了自己亲生父母的钱,又拿走了简父简母的钱,当年又要了她一笔钱。

虽然这并不是她的过错,甚至是个人都会这么做,可她就是那个被抛弃的孩子,她没办法做到感同身受,因为那些被虐待的时光都是她亲身经历过的。

如果没有简家人,那么她到现在还会是一个孤儿。

去吧,陪你去完我们也就打算回去了。

沉默许久的简爸突然开口。

简安安愣了瞬:怎么不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贺老夫人也像是才知道的样子:我刚让老张把卧房给你们收拾好,这么多年不来,那么着急走干什么?简妈说:该回去了,安安要上学前班的,再不上到时候可就跟不上了。

一听说到自己,简安安瞬间来了精神:真的吗!可以回家啦,耶!又听她说:那妈妈到时候能不能送我上学呀,我可……你小姨不跟咱们回去。

简妈打断。

啊?妈妈……为什么不跟我们回去了……简安安声音瞬间弱了下去,小心翼翼。

桌上的氛围变得尴尬而又微妙。

起先还不知道他们来的意思,现在算是明白的一清二楚了。

简安安张张口,还没说话,她身侧的男人大掌包住了她的掌背,指节微微用力。

别说了。

他沉着声音在她耳畔,微不可查。

这才注意到对面简修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劲,显然也是刚刚知道的。

我们这次来呀,就是想看看安安,现在看见她很好,也就放心了。

饭后,简修被简父简母带着进了侧卧。

为什么不和我说?简修向来都是温润的脸上少见的恼意。

简母轻叹口气:小修,这件事是你早就决定好了的。

他呼吸微滞。

的确。

是他带着简安安回中国来的,现在又在生气什么?生气自己要离开,恼怒自己或许再也见不到她?可这不是早就已经成为盖棺定论的结局了吗?第一百七十六章要说之前是很怨恨的,简安安还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卞伟华一家,可直到到了他们家之后,她突然改变了想法。

要不说人生无常,很多事都不能下断定。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等着你的是什么,又有什么。

卞伟华的家不在魔都本市,是在与之相连的一个偏僻乡下,还没进村,就有一股浓烈的牛粪味扑面而来。

和安城的清新雅致不同,这真的算得上是穷山恶水了,遍地飞垃圾。

拐了好几个小弯,迎着一众好奇的眼光,终于到了卞伟华家里。

卞伟华家里人很多,两个儿子一人生了三四个小孩,在这种教育普及低的村里,常有发生,加上老一辈,这个不足一百平方米的小平层里住了十七口人,还有两头面黄肌瘦的牛,四五只满天飞的鸡。

小孩一个个身上的背心都黑的发浑,脸上也是常年没洗干净的土痕,黑一片红一片,只有两个无神的大眼巴巴望着他们,很好奇。

在见到卞伟华时,她正在被她男人骂,边挨着骂边在那口颇有年代的大锅前熬饭,看见他们来时,拘谨的笑了。

在他们眼里,简爸简妈是贵人,热络的把家里最胖的鸡拿出来做了招待他们。

小安,最近过得咋样?那两个哥从地里干完活回来,笑的很是憨厚,对他们这个虽然只见过半年的妹妹还有印象,看她长得这么漂亮,一身打扮不菲,更是有些拘束。

这一大家子,压抑而又安静的活着,活得很辛苦。

简安安突然,在想,卞伟华当年使用什么样的心态把她送出去的?她那时年纪太小,只记得卞伟华在哭,大滴大滴的泪砸在她手上,烫的要烧起来似的。

对不起,小安,你别怨姑姑,姑姑实在是没法了。

简安安看着他们,笑道:过得不错,哥。

卞伟华在一旁听见这句话,臃肿的身体颤了颤,扶着炉灶几乎要落泪。

简妈简爸临走前特意给他们塞了个大红包。

虽说救急不救穷这种说法,但对于简安安的亲人来说,他们只当是自己的亲人对待。

那红包很大,算下来是他们一家人四五年的收成了。

把几人送走后,先回来的大哥看见儿子手里抱了一沓更多的红票,瞬间蒙了:这谁给你的?那个姑姑给的……他吸吸鼻涕,目光呆滞,显然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那钱,足再有两倍。

……去送他们的路上,简安安很沉闷,一句话都不吭。

或许是因为另外三人在那个车上,只留简安安和贺之洲在这辆车上陪她的缘故,小东西脸上一直很憋屈。

再臭脸就不给你糖吃了。

简安安叹气,捏捏她的小鼻梁,结果对方躲开了。

一向最喜欢妈妈捏自己鼻梁的小东西居然闪开,她看小孩强忍着泪,扭头看着外面的窗户时,心口微微泛酸。

简安安,你和爸爸在一起也要听话,知道吗?我不要!你又不是我妈妈,你不要我管我!简安安摸摸她抗拒的小脑袋,轻声说:你要是再不抱抱我,以后可就会后悔的。

一句话,小孩直接飙泪,扑进她怀里哇哇哭了起来。

六月花香馥郁,离别也很难开口,下午的机场又在上演着多少离别和重逢的故事,像几年前的他们一样。

放心,以后会经常回去看你的。

简安安揉揉她的小脑袋,又顺着把她的小书包向上提了提。

要每个寒假!可以。

暑假也要来!没问题。

每个星期都要!想得美。

她一个弹指蹦在小孩额头上,又亲昵的凑上去贴了贴:要听你爸爸的话,知道吗?简安安撇撇嘴:知道了,再见,小姨。

听见这个称呼,简安安久违的鼻头一热,给忍住了。

简修上前,带着浅浅的笑意:安安,走了。

话音刚落,女人就已经抱住了他。

嗯。

她埋在他肩头:再见,哥。

简修微微愣住,僵在半空中的双手缓缓地,想要收住。

差不多了。

贺之洲在一旁打断,淡淡的,扫了他眼。

女人松了手,退后两步,又去和简爸简妈告别。

简修愣怔着收回了手,耳边响起熟悉的播报女声,他接过简爸简妈的行李箱,转身离开,没再回头。

像是再回头,就会舍不得什么东西一样。

简安安被简爸简妈一手拉着,也一蹦一蹦的离开。

上了车后,简安安依旧久久不能回神。

怎么?从妈降到小姨,委屈了?贺之洲声音带着淡淡的调笑。

简安安没理他,默默点了根烟抽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问:你之前去找过他们?嗯。

干什么去?你猜。

……简安安挑眉,转头将烟吐在了他脸上,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既然有的事结束了,是不是该聊聊我们之间的事。

贺之洲也没生气,长指敲在方向盘上,双眼微眯,思绪飘向远方。

什么事?你猜。

……与此同时,车被猛地一刹闸,简安安下意识向前倾了倾,刚才天黑,又一直陷在自己的沉思之中,现在才发觉居然到了自己家的楼下。

干嘛……闹了这么久性子,也该回家了。

他大掌径直将她捞至自己身边,慢慢的摩挲着她的红唇,微微用力掰开,那口还未吐出的烟气就倾发出来,贺之洲眼神晦暗,吻上,抵住了那口青白色的气流。

皱皱眉头:的确不好抽。

简安安挑眉:回什么家,我家?就你那小破地方,也算家?男人低低笑了两声:搬家,搬过来,搬到我家。

他声音比往日起伏还要再大一些,沉沉的,带着点夏日的炽热。

要付房租吗,贺总?看你诚意给了。

那您如意算盘可打错了,我简安安,可一毛不拔。

贺之洲敛下眉眼,又吻了吻她的嘴角:那倒贴,成吗?简安安弯唇:成。

第一百七十七章若说之前简安安还觉得自己那小窝里没什么东西的话,现在看着大趟大趟的货车搬过来,她皱眉:我真的有这么多东西?贺之洲一手勾住她的腰间:行了,趁着收拾的时候,过来弄弄这玩意。

又是什么?她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拧眉。

怎么感觉几年不见,这积木的数又多了不少?我可以选择放弃吗?不行。

简安安哑然:谁弄翻的,谁来。

那好像还真是你。

贺之洲抓了把她的卷发,朝后顺了顺,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危险:要不是你当初非要跑,我至于踹?合着是横竖有理……简安安跟这种无赖打不来交道,直接蹲下,一点一点的垒起来。

男人见状,也跟着蹲下来,给她递积木,嘴上还叼着根烟,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上的。

两个加起来快七十的中年人围在一起堆积木,这场面着实有点滑稽好笑,但正在给他们收拾东西的几个保姆倒不这么觉得。

毕竟有钱人不都爱玩点小情趣?在这种圈里呆久了,也都知道这种男人玩起女人来时候演的有多认真,踹的时候又有多狠。

眼睛看了就忘,过耳就出,这才是理。

简安安哪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什么,从他嘴里捏过来烟,抽了口,缓缓吐出一口氤氲,好奇问:当初我走之后,怎么想的?她一直很好奇,贺之洲这种狗脾气,当年会不会气的把别墅砸个稀巴烂。

没成想对方斜睨她一眼,摸摸她的下巴,像是在逗小狗似的:真想知道?当然。

当时在想,这么不听话,死外头算了。

他哑着声音:省得老子天天烦。

简安安还真信了一瞬:这么狠?保姆们收拾的差不多,抱着整理好的垃圾在门口朝他鞠了个躬,关门离开。

贺之洲收回视线,一把将女人扯在怀中,碾灭了她嘴上的烟:狠不狠,试试不就知道了。

忽而扣着她的头,缓缓俯身放在地上,抵在身下,冰凉交扯。

别。

简安安闪开:他们要来了。

来就来,我不开门谁敢进?您还真是……话还没说完,便被再次封住。

独裁…….她在心里慢悠悠的骂起来。

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熟悉的缱绻,贺之洲呼吸略微有些迷乱,却依旧不慌不紊的解开她的肩带。

带有弹力的肩带被灵巧熟稔的解开,像是破水而入的鱼儿,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散开,露出光洁的脊背。

粗粝的大掌游走,简安安忍不住颤栗,那双手像是在安抚的似的,却又带着点捉弄,恶意的游走在她最敏感的地方,致命,难堪。

安安……嗯?女人蜷长的睫毛颤颤,水眸迷离带着点旖旎,玲珑有度的身躯映衬着他的影子和昏暗,零星点点,一半在白炽灯下,一半在他身下。

真他妈要命。

贺之洲漆眸晦暗,缓缓探上,用力,在她肩颈处撕咬,听她克制的闷哼。

之前在一起的时候,大多也是这样,贺之洲掌握主动权,简安安则负责在身下享受。

和他上床,简安安从来不觉得身上的人是那个霸道的野兽,此刻的他很符合他的外表,矜贵,浪漫,又带着点独特的野性。

时隔多年,只觉得酣畅。

晚上人来的时候,简安安还有点没睡醒,晕晕乎乎的埋在贺之洲怀里打瞌睡,浑身上下只穿了个吊带红色长裙,是贺之洲给她准备的。

手腕处戴的那串绿油油的串子,倒是显得相得益彰,素净又温婉,当然,除去她那一脸娇柔的妩媚之外。

查理是第一个来的,送的东西也不小,是个贼大的大家伙——鱼缸。

他这眼出奇了尖,却憋着不说,笑着调侃:虽然你们不缺钱,还是送个鱼缸聚聚财吧。

眼神还止不住的朝简安安身上的痕迹看去。

贺之洲不咸不淡的剜了眼他,一手给简安安披上了件针织衫的外套:再看收钱。

嘁。

查理很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女的啊?还十几年就挑着一个女的喜欢,奇葩。

简安安失笑,关注点却不在这:带烟了没?查理自然地递给她一盒烟,意味深长:事后一支烟,赛过什么来着?赛过你。

她嘴角挂着笑,将烟盒在对方脑袋上掂了掂,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

没过一会儿,人就零零碎碎到了个齐,尤其是顾熠星来之后,贺之洲的脸明显黑了:你怎么还叫他来了?简安安掩着笑:他可是个貔貅,不叫白不叫。

这位貔貅笑呵呵的带着倪沁进来,财大气粗直接扔了把车钥匙:我和小沁想了想也不知道送什么,这辆车还不错,给你们了!……简安安得意的挑眉,失笑。

倪沁显然对她没那么多敌意了,还主动笑着跟她说乔迁快乐,那简安安这脾气更爽利,直接给了她个大大的拥抱,一笑泯恩仇,说的就是这样。

后来顾陈一来,顾熠星搭着倪沁的手就撒开了,躲得远远的,被她一个眼神叫回来:能不能有点担当,就这还想让她明目张胆的进咱家门?顾熠星瞪大了眼,一听有戏:姐?真的假的?倪沁也很震惊:陈……陈姐……看你们表现吧。

顾陈淡淡的看了他们眼:我今年结婚时上个大红包再说。

再后来,赵成那几个也来了,赵成拉着自己媳妇过来,可算是让简安安见到了。

叫姐,莹莹。

女孩挺乖巧的,还大着个肚子,一看就是个会来事的舒服长相,笑眯眯的叫她姐。

简安安忙应下,又给抱了个大红包回去,一来一往自己还赔了不少,但耐不住高兴。

看她忙碌的模样,贺之洲过来勾住她的腰间:女主人,咱结婚以后会不会也是这样?简安安怔住,看看他。

再说。

第一百七十八章贺靳席在家照顾孩子忙得不可开交,反倒是蒋奕依一身轻松来了,还跟着盛泽宇一起来的,让简安安着实吓了一把。

你这是……?她问。

路上偶遇……蒋奕依好不容易结束了拍摄,正打算让经纪人送她过来,结果车子盘路抛锚,只好打车,结果车没来,他倒是停了。

蒋小姐,我很方便捎你一程。

他笑的吊儿郎当,和之前一点没差。

盛泽宇也送了辆车子,语气慵懒,眼神止不住的朝某个地方瞟去。

你那未婚妻呢?贺之洲给他倒了杯酒,碰杯。

一提这盛泽宇就来气:谁知道她是怎么个回事,跟不是正常人一样,一天天作妖作死了快,简直给我烦透。

怎么?前几天我不过就拉了个小姑娘手,她居然直接跟我急眼了,这又不是什么旧社会,老子拉个手咋了,睡都不知道睡过几百个了!?正常。

贺之洲掸掸烟,看着人群中正在和查理说话的女人,眸色沉了沉:你换换试试。

似乎单单想着,简安安的手会被别人挽上,心里就闷起一股郁结。

这种说辞盛泽宇从小听到大,但听谁说都不震惊,要说从贺之洲嘴里说出来这话…….他凑过来,紧盯着男人的身上看,愣了半晌才幽幽说:你他妈……不会被夺舍了吧?不正常,太不正常,从简安安回来之后就不太正常了这位。

贺之洲看他一眼:夺你妈。

……行……还是贺之洲就行。

蒋奕依送的是她参演的MV,饭后,不少人都围坐在沙发上看。

MV的篇幅很短,大致讲的是一段青春恋情三角恋的故事,有点像顾廖宋姿和简修的那段爱情,只不过三个当事人都不在场,只有简安安在替他们怀念了。

简安安的角色呢,就相当于是顾廖的联姻妻子,看着丈夫醉酒后失态的说出自己喜欢女孩的名字,心碎,僵硬。

画面一闪而过,她的脸不太适合荧幕,因为少了很多亲眼能看到的那种清冷气儿,不过好在就一瞬,否则就简安安那张面瘫,大概会被人喷的死死。

蒋奕依果然是演员,稳定发挥,灵气又生动。

后来人都走光了,简安安默默端了盆提子吃来清清肠,没一会儿,背后突然有一道幽深的目光盯着她。

她凝住,猛地踅身,盯向角落里那个像狼似的男人:你干嘛?手链呢?她扬扬手,露出自己手腕上那串串子:这啊。

贺之洲拧眉:贵的不带,戴这个干什么?简安安哭笑不得:当然是搭配,难不成我天天带一串鸽子蛋手链出门炫富?也不是不行。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贺之洲似乎没有诧异,掀了掀眼皮:那就带你买新的。

……她无言以对,正要起身,却被对方从身后一把抱了下来,男人的气息愈来愈近,她闭上眼,却没有想象中的吻,反倒是手上多了几分冰凉。

简安安睁眼,只见男人正握住她的手腕,缓缓地替她戴上那串手链。

男人的手腕也很修长,替她戴时露出了侧红色的绳子,她吃惊:你竟然还带着这条红绳?这是你的,我的早坏了。

当年和简修争执那次,绳子就已经摇摇欲坠,后来不知道掉到哪去了。

那你还我。

说着,就要去抢,贺之洲抵住她的额头:送了你这么多,送我个红绳子都不肯?她灿笑,坐下,又听男人说:很特别,只有你有,所以要经常带着,安安。

小叔叔,这可是中世纪的手链,在我之前已经有很多人戴过。

她挑眉。

可它现在只属于你,以后也是。

这算是贺之洲意义上,第一次这么温柔的和她说话:而且,我从来就只属于你。

简安安来不及过多的思考,男人的吻便伴着六月的风垂下,密密麻麻,带着隐隐约约的刺痛和酥麻。

还真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夏至之后,天气越来越热。

而江家,也是真垮了。

当然,贺之洲也没捞到多少好处,江家那几个旁支生拖死拽,尤其是江老太太为了报复他,不惜把老脸搬出来坐镇,哪几个不都给点她面子。

项目损失了好几个亿,不过他倒不在乎。

钱没了可以再挣,老婆本还在就行。

简安安比他心还大,并且工作上两人还算是友商兼同行,她才懒得管,也不愿意管,有吃有喝就稳赚不赔,贺之洲给什么项目她就收着,也不管是谁的。

还是那句话,有钱不赚是脑残。

这俩夫妻档,可算是在业内把江氏的余利吃了个遍。

别人骂什么的都有,简安安不可置否,要是他们做到自己这个位上估计比她不是人。

后来也没什么人敢骂了,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干的。

再见到江安澜时,已经是八月末了。

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江安澜再不济也是江家大小姐,唯一的独苗千金。

那天在查理新开业的酒吧喝酒,就看见江安澜身边坐了个男人,两人亲密无间,人群中她中间丝毫没有以前的落落大方,正挨个碰杯,看样子不是在谈生意就是和男朋友来玩。

但……跟着男朋友来玩还要碰杯,她想应该是前者。

女人的眼飘过来,她淡淡的收回视线。

估计对方也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现在这幅样子。

没曾想自己装作不见,她却主动找上来了。

查理正在和她碰杯,对方摇摇晃晃的走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简安安偏头:我倒是不介意。

江安澜回头看了眼对面那群男人的目光,强笑着在她身边坐下。

看这样,查理就先跟她告了别,留她们两人说话。

对方刚起身,江安澜就忍不住了,笑声里带着哭腔:简安安,你求贺之洲放过我家好不好?她淡淡抬眉,不明所以。

算我求你。

江安澜咬咬牙,努力遏制住喉咙中的颤意:行吗?话音刚落,一双手就搭在了她肩膀上:澜澜,还没好?她身形一颤:好……好了。

刚刚那个男人视线飘向简安安的方向:美女,既然和澜澜认识,不然一起喝一杯?第一百七十九章简安安看出来了,不光这位,那一桌,兴许都是江安澜今晚要陪的人。

其实本不必的,她一个江家大小姐,就算靠着那些家底再吃几辈子都没问题,可她硬是要出来干这行。

她笑笑:抱歉,不了。

男人要是真这么好容易对付,也就不叫纨绔子弟了。

酒吧里的灯昏暗,他又哪会一天天想着贺之洲的女人在这,根本就没认出来简安安这人,笑眯眯的要过去摸她。

王少爷,喝多了?查理皮笑肉不笑的抓住他的手,审视。

他家不过是最近新几年刚干起来的小产业,对上查理这种人还是要给面子的,咬牙笑:是是是,瞧我今天高兴,确实喝不少。

虽然知道是查理罩着的人,可他还是不死心,毕竟觉得江家大小姐都能玩到手,还有谁是他不敢碰的,于是又说:美女,等会哥几个楼上等你?查理神色更不好了,压低声音凑到女人身边:我打电话给老贺?简安安紧盯着江安澜躲闪的眼神,淡淡笑道:不用。

她过来找这么一茬,不就是为了让贺之洲过来,能救她一趟,还顺便能见上一面。

可自己偏偏就不想顺她的意。

简安安抽了口烟,青白色的烟雾吐在半空中,悠悠的问:王少是哪家的少爷?王少听她这话,还以为是在掂量他够不够睡她,冷笑一声:我可是兴澄的独子,你看我有没有分量。

兴澄……女人默念了遍,打开手机给赵成打了个电话,就一句话。

撤资兴澄。

赵成那边反应倒是也快,没问为什么,直接一句好嘞姐。

王少先是愣了愣,气不打一处来:你个臭娘们装什么蒜!?真以为打个电话老子就能怕得了你啊,老子睡你那是给你脸了,还不好好收着?说着就想撸起袖子来打她,被一群保安给审时拦住了。

江安澜见状不妙,就想拎包偷偷跑走,被简安安用手一把摁住,淡淡说:坐着,好好看。

她面色不佳,却动弹不得。

没过一会儿,王少他爸就打来了电话,骂骂咧咧,震耳欲聋:你他妈个兔崽子又给老子惹什么祸了,得罪谁不好你得罪简氏……要说他也是个没出息的,一听他爹要给他停信用卡,当着那么多人面噗通一声就给简安安跪下了。

我错了姐!我真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那边一群男人还不明所以,看见自己的头头居然跪下了,都面面相觑,眼观鼻鼻观心跑了。

看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的怂样,简安安面无表情:这就是你跟的人?江安澜咬唇:不然呢,你又知道些什么,要不是贺之洲把我害成这样,我又怎么……既然敢做,就别怕报应。

简安安之前也和其他人说过类似的话,但那个人现在已经生死不明,物是人非。

临走前,江安澜喊着她,问了句话。

她问她:你怎么就知道贺之洲对你的一定是爱,他那么自私贺情的人,他只爱自己!简安安笑笑:别说这个词,你说了真的让人恶心。

她走之后,江安澜抹了眼泪,去地上把男人扶起来,笑脸相迎。

她还不能倒下,江家的脸,还需要她挣回来,一点一点的挣回来,再丢脸都不怕。

凌晨左右的时候,贺之洲回来了。

他刚洗完澡,身上还湿着就抱住了简安安,在她后脖颈处蹭蹭。

那股黏黏的感觉很不舒服,她推了推:小叔叔,你怎么跟个狗似的。

贺之洲不置可否:你一天知道?……吻到深情时,贺之洲突然问她:今天见谁了?简安安自知是查理告状了,也不瞒:江安澜。

说的什么?他一边问,一边缓缓解开了她背上的接扣,慢慢摩挲。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贺之洲声音喑哑,惩罚似的捏了捏她的腰际:问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查理跟他说的快把简安安夸上天了,什么一个电话直接给对方吓得当场磕头,帅毙了酷爆了。

他听着,眉头紧蹙。

我自己能解决,麻烦你干什么?简安安受用的贴在他身上,语气懒散,红唇亲了亲他的嘴角。

男人躲开,声音沉闷。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她有些好笑:我不是说了,我自己可以的。

简安安。

他将她的脸扳正,脸上带着沉闷:你是我的人,这种事从来不需要你来,你只管靠在我身后。

女人无奈,悠悠叹口气:知道了。

怎么,嫌我烦?他语气幽怨。

简安安实在是觉得这位现在越来越像个怨妇,不知怎的,天天莫名其妙,笑道:你是不是天天被那些霸道总裁小说给荼毒了?一提这个,贺之洲突然想到了她前几天一直在看的某本小说,问:你不是爱看?那本看完了?她点头:作者更了四五千章,可算是完结了。

从刚开始追到现在,她在此期间经历了作者的断更,注水,结婚,生娃,可算是把这本黑化小说可追完了。

什么结局?狗血的大结局咯。

简安安弯唇:狗血小说里不都这结局,除了男女主,都死绝了。

贺之洲皱眉:那以后就少看。

不看闲着干嘛?男人闻言,眼里染起促狭的笑意:你说呢?…天气越来越热,魔都的上方像是被什么热障给围成了个圈似的,围在里头,让人闷得透不过来气。

简安安每天在公司闲的快发闷了,突然有那么点怀念以前当总秘的生活。

那时候虽然累,但是有盼头,总不像现在这样混吃等死。

她的话让赵成听了气的直跺脚:姐,你说这话我就不愿意听了,你看我天天累得成啥样了,要不你就再给放个假让我回去陪老婆。

她慢悠悠看了眼:小尚,下班。

小尚一听,兴奋地忙起来收拾:谢谢姐!不公平啊这……赵成撇嘴。

不公平个屁,人家约会去你干嘛去?我回家看我老婆呀,她都要生了。

简安安笑一声:就是我同意了莹莹也不同意,你就老老实实在这熬吧,熬到她预产期。

老天爷!第一百八十章蒋奕依最近很久没回家了,但还是能天天看见一大一小两人在片场,坐着给她送殷勤。

小依,渴了吗,喝点水吧。

妈妈,累不累,辰辰给你捏捏腿!两人一人一个座位霸占着她的房车,蒋奕依恼怒的瞪了眼经纪人,对方尴尬的咳了声。

那我总不能让姐夫和孩子在门口站着吧……确实不能,应该让他滚出去。

蒋奕依喝了口水,看见贺星辰嘴边刚吃完零食的渣子,替他擦了擦。

小家伙比以前勇敢多了,一直给她分享自己在幼儿园认识的新朋友,还拍拍胸脯说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了,好久都没有哭过。

蒋奕依一直听着,应合着点点头。

在生贺星辰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对肚子里这个小孩更是惶恐,觉得怎么能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个小人呢?又怕带不好他,又怕因为自己笨所以没把小孩教育好,各种自责。

虽说贺靳席不喜欢她,但依旧的温柔,总是慢慢揉捻开她的烦愁,耐心细腻的教她怎么做一个好妈妈,殊不知自己也是个还没入门的新手。

她总是能看见他半夜一个人在翻着育儿手册,又或是从autumn下班后满身疲惫却又接过她手里星辰吐奶的垫子去刷,他对自己好的真的没话说。

或许……真的是她有点无理取闹?贺先生,您又来了呀?同组的女三笑眯眯的朝他打了个招呼。

贺靳席礼貌的点头,他像是对谁都这么礼貌,用现在一句不太好听的话说——是个中央空调。

这么想着,蒋奕依也就真这么说了,语气酸溜溜:贺先生还真是个中央空调。

他好脾气的笑笑:小依怎么生气了?贺星辰用他刚从幼儿园里学来的举手,高高的扬起来:我!我知道,妈妈是吃醋了!,,,正要回怼回去,却突然发现男人好像变得有点不太一样了。

说不上来,又盯了瞬才发现,他居然蓄发了。

贺靳席之前一直都是短寸,从蒋奕依认识他开始,就一直是那个发型,因为修剪的次数勤,所以在她眼里像是他的特征,走到哪一见到短寸,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来。

可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许是蒋奕依最近拍戏真不怎么搭理他,他竟是慢慢的留成了短发,现在很流行的四六分发型,倒是很适合他,像那种韩剧里的男主。

这样一来反倒是不像他了。

因为他和秦清秋高中认识的时候,和现在的发型有点类似。

你留这个发型不好看。

她违心的说。

是吗?贺靳席还是那样稳重的笑笑:发型师说这个发型适合我,我想也不太好看,显得有些装嫩。

你要是不喜欢,我等会去剃了。

本来就不老这几个字还没反驳,蒋奕依张张嘴。

的确,贺靳席今年已经四十岁了。

说老真的不算老,但绝对不算年轻,虽然他看上去不过三十尔尔,可终究抵不住他已经四十岁了。

蒋奕依突然绝得自己有点在欺负老人,她别扭的说:给你个机会,把上次没说完的说完。

贺靳席一愣。

上次他的解释只说到一半,蒋奕依就气的发怒,甩下他自己走了。

他张张嘴:算了,不打扰你拍戏,你先去,回来再说。

蒋奕依更不高兴了,现在给他机会他倒是不说了,这是干嘛,吊自己胃口吗?于是蒋奕依就满不高兴的带着一股怨气拍完了今天的戏份,临到终场的时候,导演突然说要补拍,把她明天的最后三场戏份也一起拍了。

她着急着还想过去听贺靳席解释呢,哪顾得上,可导演和经纪人今天跟犯了倔似的,硬是要她拍完。

拍到结束后,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了。

所有人收工,她去房车上一看,已经没人了。

也是,这么晚星辰早就被带回去睡觉了。

她掩下眼底的落寞,看着贺靳席送来的那一堆蛋糕后,和经纪人说:把这些给安安送过去吧,她这个夜猫子肯定还没睡,我现在没胃口,不想吃。

简安安现在可是滋润了,喜欢窝在家里四五点看电影,一直等到贺之洲回来才睡。

经纪人点点头,又听她说:记得给我留一个马卡龙,一个就行。

声音疲惫的只剩下一点气泡声。

一个都不用留。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方传来,她吓得猛坐起来。

贺靳席笑着拎起车钥匙:刚在家又多做了点,在车上,一起吃?不……边听我解释边吃。

蒋奕依还想倔强的拒绝一下,但是肚子实在饿得咕噜咕噜响,她只好勉勉强强别别扭扭的点头:那我坐后面。

一上车,贺靳席非但没说话,还给她开了音乐解闷。

不急,等你吃完慢慢解释。

吃完是终于吃完了,地方也到了。

她看着眼前的飞机场,嗓子噎了下:带我来这干什么?贺靳席拆开安全带,笑着转过头来: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所以想着,亲自带你过去看,比什么解释都有用。

她起先还有点不明所以,直到看见机票上那个飞往瑞士的大字后,蒙了。

你是……要带着我去见那个女人?贺靳席点头:是。

别了……我信你……我信你还不行吗……说着,她退怯的想往回跑,却被对方拉住了手。

小依,要和我去,如果不去,我们两个人这辈子可能都会有隔阂。

蒋奕依还想抗拒一下:我……我剧还没拍完。

今天都拍完了。

她突然反应过来:所以,是你干的?他没否认:之前我就在这么打算了,等了你两个月,等你把这部戏拍完。

……蒋奕依突然觉得,贺靳席好像有点陌生。

但这种莫名其妙的霸道,居然有点小帅…….去就去,但我可先说好了,你要是让我哭着回来我就拐着你儿子跑了。

贺靳席笑:那要是没哭着回来呢?能不能拐着我一起跑?蒋奕依盯了他三秒,嫌弃的皱眉:你这种土味情话是不是跟贺之洲学的。

某男尴尬的咳了声,还是没否认。

第一百八十一章到瑞士的时候,那边恰巧也是凌晨五六点,两人吃了个早饭,终于到了约定的时间。

他们约在了一家咖啡馆,那家咖啡馆莫名和autumn的装修风格很像。

蒋奕依简直熟门熟路坐下,正要等着秦清秋来,却突然发现正在朝他们走来的女老板有点眼熟。

直到走到眼前,她才认出来。

秦清秋笑着给他们递上咖啡。

她的是卡布奇诺,贺靳席的是黑咖。

秦清秋是个很细腻的女人,长得和简安安有点像,待人处世却大相径庭,虽然两人做事都有条不紊,但简安安给人的感觉是那种雷厉风行的张扬大美人,而秦清秋呢。

她走到哪感觉身后都会生香,声音轻轻柔柔的,干什么都不会惹人讨厌,像个看淡人生的女诗人。

两个女人,两种极端,爱上谁都很棘手。

而蒋奕依就是那个棘手男人的倒霉催老婆,现在坐在中间,好巧不巧的还是后来者,夹杂他们最青涩懵懂爱情时一个现实的秤砣。

她莫名有点愧疚,看着两人的默契和这家店,感觉自己更像是个外来者,一个不懂事没有眼色的外人。

蒋奕依又想哭了,甚至都在想着,回去该把贺星辰拐到哪里去,是不是要上自己家户口,改成自己的姓。

可是,秦清秋叫她了:贺夫人。

这个称谓轰隆一下,像是闷雷打在了她头顶上,蒋奕依顿了顿,掩住自己的惊讶,礼貌点头:秦小姐。

我知道靳席为什么带你来,实在抱歉。

她说话像是在读诗,道歉也带着伤感:抱歉我的存在让你为难,所以,我来和你解释解释。

不是靳席还忘不了我,是我忘不了他。

贺靳席愣住,但从始至终没有去看她一眼。

我知道我这么说可能会有点讨人厌,但咱们都是女人,你应该明白像靳席这样的男人多有魅力,我要是说我把他忘了,你或许还会嘲讽我说假话。

秦清秋一笑:所以还不如直接挑明,挑明即使我忘不了他,但也真心实意的祝福你们。

蒋奕依听着这些话,不知如何开口。

你不用觉得我会是威胁,贺夫人,真的……清秋……贺靳席眉头紧皱的叫住了她,显然之前两人并没有在这方面达成一致。

没关系,我很喜欢贺夫人,所以想和她说。

她淡淡的,像是叙述者说出这些话:靳席找人跟着我是因为我杀了人,杀了我那个前夫,他嗜酒成性,经常打我,把我打得有几次差点没活过来,所以我就把他杀了。

其实我的病还是没好,治了六七年也没好,现在不想治了,那些药喝的我心烦,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觉得我可怜,只是想让你们好好的,别再因为我有什么隔阂。

她越说越没有条例,明明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明明还是那么轻柔,却能听出她的慌张和无措。

蒋奕依喉头酸涩:别说了。

没关系啊…….别说了,我信你。

秦清秋弯唇,温柔的点头,将她们两人的手放在一起:这样就好,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女人收回手时,手肘处那些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让她身形颤了颤。

他们三人喝完了咖啡,临走前,蒋奕依给他们留了个位置,自己出去呆一呆。

秦清秋看着女孩的背影,轻笑:贺夫人是个很好的女孩儿。

是。

贺靳席点头:能遇上她,是我的福气。

恩爱就别秀了,回去吧,我还要开门接生意呢。

她拍拍对方的手,指了指贺之洲给自己盘下来的这家门店。

自她接手以来,生意比以前好了两三分,至少自给自足是肯定够了。

如果是当年的她宁愿饿死,或许也不愿意接受这份恩惠。

别觉得愧疚,你们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是我当初对不起你。

秦清秋看着男人欲言又止,淡声说:只要你们好好生活,我就什么都不想了。

贺靳席点头,沉默了许久:抱抱吧,小姑娘。

就算是,和当年的自己和解。

秦清秋扑哧一声笑了,泪花溅了出来:你干什么靳席,还是算了,我怕抱了就舍不得你,会跟这个好女孩抢男人的,那样的话,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

贺靳席看着她红的眼眶,声音沙哑:那就,再见了。

早就该说再见了。

那次不算,这次才是。

秦清秋一愣,松懈似的松了口气:原来你都知道啊。

知道,从你在外面傻站的时候,就看见了。

他说完这句话,起身,穿好大衣,没再回头,也没再说再见。

秦清秋看着他推开门,搂住外面那个女孩,替她温柔的撩拨额间的碎发,细腻,柔情。

说实在的,差点没忍住。

不过幸好,忍住了。

他们的结束本该在autumn那次,但上天还算眷顾了她一次,给了她这个像样的道别,这样就够了。

下次再见,就是陌生人。

那个阴沉的下午,那个宛若神明的少年,就这么埋藏在心里好了,默默地,淡淡的,只有她知道,连贺靳席也忘记最好。

老板,开门了!新来的实习小男孩带着活力,推门而入。

她眯眼笑笑:今天我们喝香草拿铁吧。

小男孩一愣:老板,你不是只喝黑咖啡吗?生活那么苦,来点甜算了。

一辈子很短,下辈子,希望能干干净净的和他相遇,只做他的小姑娘,像今天他们这样美好。

这辈子,就看着他幸福好了。

回去的航班上,蒋奕依哭了一路。

他轻声劝慰:小依,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儿。

我..我一点都不善良,我……我还那样对她,我……她摇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眨巴眨巴的往下掉。

贺靳席抱住她,深情的吻吻她的额间。

以后,我们好好的。

嗯……还有,离盛泽宇远一点,我不喜欢他。

蒋奕依反应过来,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抽噎:你吃什么他的醋啊,他都快要结婚了。

她心思浅看不出来,但男人之间的戒备是显而易见的。

贺靳席不想和她说这些,轻柔的蹭蹭她的鼻间:离他远点就好,否则我会吃醋的,我吃醋了,也会哭。

第一百八十二章听见蒋奕依终于跟贺靳席和好的消息时,简安安还正公司里跟王平的小孩搭积木。

小男孩长得跟他爸一样,带这个眼镜,才七岁就一副老成的样子:简老板,你又输了。

不玩了不玩了。

她耍赖站起来,伸个懒腰在阳台抽了根烟。

手机收到消息,查理搞了个新男朋友,听说是个大款,要请客吃饭。

不宰白不宰,她带上包出门,身后是赵成咋咋呼呼的叫喊:姐!不吃饭了姐!?车开到半路的时候,她突然在直行的车道中看见一个熟悉的女人,只一瞬间。

再看时,就已经没了人。

想想也是,她估摸着也不会开大G。

本是一个插曲,她当时还真以为就会那么带过。

到了餐厅,查理激动地在门外等着她,看见她来,兴奋的不行,娇羞的像个小姑娘。

你可算来了安安!怎么在外面等我,多晒?哎呀,我这不害羞嘛!…….看他一脸猴急的样子,简安安淡淡的说:你没把人家吃了就不错了。

不是不是,这次是真的我靠,我他妈遇上真爱了。

简安安敷衍的点头:所以能带我进去了吗,外面真的很晒。

再等等,最后一句!查理拽住她的手腕:关键的是这男人我还没追上……没追上你让我来宰人家?让你过来当助攻啊简小姐!知道了知道了。

她百般聊赖的跟着走进去,走进二楼的包房时,那个男人正背对着他们在点单,身形很好看,很板正,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你怎么换口味了?她懒洋洋的。

印象中查理喜欢的可都是小奶狗年下男那一趴,对这种可是痛恨至极的,因为他会用那一贯的腔调说,一看就不会疼人。

查理锤了锤她:这次不一样,他太有男人味了,我们店里那群小直男都要被他帅弯了。

哦?简安安环手看去,恰巧对方正踅身过来,一时间视线相撞。

两人同时愣住。

安安?简安安脸上的笑实在是挂不住了。

怎么,魔都就这么小吗,三天两头碰见熟人?你们认识……?查理咂舌。

简安安在他身边低声轻笑:何止认识,这位您就想都别想了。

为什么?他是我前男友。

查理感觉自己某个地方碎了,碎的彻彻底底,碎成渣渣碎碎,黏都黏不好的那种。

杜齐筠走到她身边,声音清朗:好久不见了,安安,越来越漂亮了。

她上下打量了对方,点头:您也是,越来越板正了。

一顿饭,沉默的掉针可闻,谁也不先开口说一句,不愿意当那个点炮人。

吃的十分憋闷,就连一向把饭当宝的简安安,也只将将吃了个半饱,吃了半碗不到的米饭而已。

道别时,杜齐筠还提出来要送她,查理一把上前拦住:不用了,她男朋友可是个醋精,你要是送她让他知道了,估计直接把你皮扒了!这话实在像是在吓唬人,杜齐筠向来面瘫的脸有了点错愕,抿唇:那就再见,安安。

趁他离开,查理还在回味:他不会还没忘了你吧?简安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点头:没准,毕竟我魅力这么大,谁能忘得了?查理默默看她一眼:我警告你简安安,下次再见,咱俩可就是情敌了。

简安安:???因为中午实在是没吃饱,下午她就在华瑞等着贺之洲下班陪她一起去吃饭。

她坐在茶室,终于看见了那盆干的只剩根的尤加利叶,哭笑不得。

什么时候该换换了,她想。

小程一趟趟送着零食吃了也不管饱,她看着他的脸,突然问: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对方羞赧:你怎么知道,安姐?不知道,诈诈你而已。

简安安慢悠悠的拆了袋软糖来吃,有嚼劲,莫名的还不错。

小程咂舌:是,安城那个前台姑娘,孙欣思,还记得吗姐?她啊。

简安安点头:不错不错,我喜欢。

贺之洲正好忙完从办公室出来,顺手将她吃进嘴里的卷发撩了出来,利索地替她扎了个马尾,问:怎么了,这么高兴?小程谈恋爱了。

男人点头:结婚了再说。

说完,就带着女人一前一后走了。

小程在身后摇头,接着刚刚简安安没吃完的糖吃了起来。

他们先结婚再说吧……正想着,手里响起了电话。

诶诶,是是是,您好,我是贺总的助理,设计师的手稿您收到了是吗,好的好的。

九月份的天气偶尔转凉,尤其是魔都的晚上,会更凉。

但荟庭里头倒是四季如春,简安安脱了贺之洲的西装,刚坐下,就听见对方的质问。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有个前男友了?不用想,一定是那位情敌干的好事。

告状精,她默默地骂,又顺嘴回道:你也没问过。

贺之洲脸倏地黑了下来:安安,在这种事上我可不喜欢文字游戏。

简安安少见的乖巧,红唇微动,拿手勾了勾他的小拇指:小叔叔,生气了?男人紧盯着她,没有一丝动容:我在问你。

……大学。

杜齐筠是她在大学认识的学长,人很好,法律系的研究生,和她上午见的一样,板板正正,做什么都一板一眼,很严肃,又很认真的一个男人。

他们当年谈恋爱纯粹是一个乌龙,简安安因为长相原因在那颇有追求者,她嫌那些人太烦,就直接老套的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结果好巧不巧,这位经常帮助她的学长送介绍信,硬是被人误会成了在表白,而且她还答应了。

绯闻瞬间就起来了。

再后来,杜齐筠和她说:既然都在误会我们,我们就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吧。

恰巧那时候,她得知贺之洲喜欢秦清秋的事,一怒之下,答应了。

不过没在一起多久就分手了,这男人太无聊,整个人像是几百年前的那种老古董,喜怒不显于色,和他在一起整个人都会变得干巴巴。

不过当年我们俩没在一起多久,就分手了。

哦?贺之洲眉毛蹙拢:别骗我,我听到的可不是这么回事。

第一百八十三章你听到什么了?杜齐筠,男,三十五岁,和安姐在…….在大学时被作为公认的养眼情侣,又因为两人都是中国人,不少外国校友都表示,他们是小说里的神雕侠侣,好像在哪都能见到她们走在一起……很……甜……蜜,咳咳咳…….他关掉小程刻意的再不能刻意的语音,沉声问:简小姐,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什么跟什么这都是?简安安皱眉:这些都是绯闻,你还不知道吗,纯粹胡扯。

无风不起浪。

有人还说我跟盛泽宇隐婚生小孩了呢,哪来的风?胡扯。

贺之洲听完眉头紧皱了下:以后该让他离你远点了。

……她慢慢悠悠的埋下头,想当个透明人吃两口饭,结果手还没挨到叉子,就被某人拽了起来。

你干什么?回家。

别这样,我还没吃饭——她拖着长声撒娇,魅惑的不像话。

回家吃。

……晚上,简安安被折磨的简直直不起腰来,又饿又累,身心俱疲。

贺之洲吻着她的后颈,又觉得发泄不了,埋头用力咬上了肩头,扯着皮肉咬起来,疼得她直冒冷汗。

你……你轻点。

他大掌绕道她身前,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的后脑抵着自己,咬牙切齿:他碰过你没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简安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碰我,可别吓死他了。

就杜齐筠那样板正的人,她当初拉了下他的手,这位直接后退了三步,耳根子红的要死,声音颤着说:安安……我……我还没准备好。

没准备好?拉个手要什么准备?贺之洲看着她笑意吟吟的样子,只觉得太阳穴又突突的跳了起来,闭了闭眼,克制住自己呼之欲出的醋意:你现在,是在我面前笑别的男人?是嘲笑好吗?对方才不管这些,眸色一深,又压了上来。

注定一夜无眠。

第二天起来,简安安饿的前胸贴后背,大早起给自己煎了块牛排吃。

贺之洲刚去阳台抽完烟回来,走到她身后,吻了又吻,手里把玩着打火机,猩火绕指。

她实在没力气推开了,费力的说:别闹了,饿死了。

男人霸道的声音在耳后:以后回来再有别的男人的味,饶不了你。

简安安失笑:合着疯狗疯狗,贺总您是真的狗。

嗯。

男人沙哑的嗓音闷闷:所以听见了没?听见了……仁和医院。

瑶瑶?有在听吗?陆瑶回神,盯着自己手上那双肥腻的大掌,不着痕迹的笑笑:有在听,樊总,您说。

我突然不想说了。

樊总露出两颗金牙,肥肉挤在轮椅之中,快要把两边的扶手撑爆似的:陪我去洗澡吧。

她强忍下恶心,乖巧点点头。

再从病房出来后,她已然换了一副样子,光鲜亮丽,浑身上下的名牌,气质斐然。

路过的小护士笑着朝她点头:陆小姐。

她颔首,又突然微微侧过去看了眼:你刚刚是不是在笑我?小护士蒙了下,慌张的摇摇头:没……没有,陆小姐您看错了,我真的没有。

我最讨厌别人笑我了,你不知道吗?陆瑶挑眉,伸手将她手中的消毒托盘扔到了地下:趁我还没有发脾气之前,以后也不想再在这个医院见到你了。

小姑娘吓得畏缩,忙抱着托盘小声哭着离开。

她面无表情的开车,出门,看着那些之前对她不屑一顾的保安现在朝她敬礼,收回视线。

车子驶到华瑞附近时,她突然笑了笑,随即转弯离开。

那些报应,终于也要回到你身上来了。

贺之洲,你害怕吗?从陆然离开后,她就跟在了樊总身边当情人,当情人没什么的,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是情人,自然做得很好,也没什么丢脸,毕竟在这个世界,有钱就是有脸。

纵使他们想说什么,只要有钱有脸,他们那些浑话也只敢憋在心里,说不出来。

樊总呢,自然也很受用。

从那张老爷子死后,他终于算是无法无天了,除了忌惮点家里那位母老虎之外,像是魔都在他手里似的。

当然,因为贺之洲那些拳头不偏不倚打在了他那地方,身子早就成了半个残废,他当然恨,恨得要命。

这样正合她意。

陆小姐,请问您要哪一款?陆瑶轻笑,拿着樊总的卡扬了扬:都要。

……十一月底,魔都的天已经不能再是穿件衬衫就能出门了,裹上厚厚的大衣和围巾也还是会冷。

贺之洲最近早出晚归很久,似乎有事在瞒着她。

如果是瞒一个对商业时事一无所知的小女孩,那他一定很成功,就算不成功对方也找不到任何端倪,但他估计是太忙了,忙到忘了简安安不是那些小女孩。

她看着笔记本里那些绿油油的麦田,皱了眉:去查查,怎么回事,华瑞跌了这么多?赵成咂咂嘴,不动。

去啊?不.,.不用去。

简安安看了他们一眼,几个人都齐齐的低下头去,还是小尚忍不住了,说:姐,贺总不让我们说。

他给你们发工资还是我给你们发?……是众行那边。

众行?简安安想了想,正是那位张老爷子,她问:张老怎么了?不是张老爷子…….那位去去年就去世了,现在上座的一直是樊总。

简安安忍不住皱了眉,一股不可控制的感觉在心间弥漫开来:现在情况怎么样?很难说。

说实话。

众行的实力太强了,咱们简氏也有部分牵扯,像华瑞这样的虽然也强悍,但对方杀得措手不及,贺总那边…….估计损失惨重。

她叹口气:智囊团呢,送回去吧。

贺总说了不要……硬塞也要塞回去。

能帮一点是一点。

十几位远在美国的智囊团就这么被送上了十几张机票,深夜赶往中国的路上。

他们莫名觉得自己……像某个地方农民频道里的主持人——《帮大哥》。

谁有忙去帮谁。

第一百八十四章按照他们两个人没有明面上定下来的规矩是,互不干涉对方工作上的事。

但看今天赵成那几个嘴那么死,算是贺之洲先越过的线,所以她也忍不住了,问:还好吗?贺之洲吻了吻她的嘴角,声音哑的要命,显然是今天吼了不少:安安,困了就去睡。

不困。

她跨坐在他身上:小叔叔,我陪着你。

男人把她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别想偷看我们公司的机密,友商。

……自己的意图被发现,她尴尬的咳了咳,却还是抓着他的脖子不放:就陪你一会儿,行吧。

贺之洲终于没拒绝了,埋在她肩头沉沉休息了会。

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动静,应该是真睡着了。

这动作枕的她胳膊酸痛,她微微想着动动,对方却醒了。

要不再睡会?她轻声问。

不了,陪我抽根烟。

贺之洲把她抱起来,扛到了阳台外的吊椅上。

两人默默抽完了烟,夜很沉,忽然默契的想到了在安城的那个夜晚。

他们也是这样默默地抽了一晚上的烟,两个人醒来之后嗓子都哑了,还要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真是不知道当时在执拗些什么。

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好笑。

简安安低低的笑了声,吐出最后一口烟气,碾碎。

这个天气她只穿了个贺贺的吊带,实在是有点出奇的冷,贺之洲就那么缓缓地窝在她的小腹上,半蹲着在地上,将她上半身蜷在自己宽厚的怀中,周身都是淡淡的凉风。

今天见到了个熟人。

简安安微楞:谁?陆瑶。

贺之洲今天不是在公司就是在饭局,这名字是她的确没想到过的,再回想起当天那个开着大G的身影,恍然:她跟了樊总?嗯。

简安安轻笑:没想到。

当时你给了她钱?贺之洲声音从她的腹部皮肉左右传来传去,很痒,她退了退,点头。

没必要,纯粹是浪费。

声音带着寒意,不用看脸,都知道现在那双眼里一定藏满了讽刺和狠厉。

别这样说,那个小男孩总归是无辜的。

她叹了口气,当时听赵成说那小孩没了的时候,心悸了下,一阵落寞。

赵成说的没错,她的确是面冷心热。

回去睡吧,外面冷。

贺之洲抬头,在她唇上烙下一个深吻,绵长,将她送了回去。

临走前,还是叮嘱了她一句:安安,这事你什么都别管。

她当时嗯了一声,前所未有的乖巧。

不过以为她真的乖巧可就错了,她可是简安安。

第二天,简安安一到公司,就找来了赵成:把权限都给我打开。

安姐…….他欲言又止,被对方剜了眼,为了他的工资老老实实的开了权限,悠悠叹口气:安姐,这事你还是别管最好。

简安安懒洋洋的托腮:莹莹是不是自己在家喂奶,滚回去,看孩子。

第一次被老板主动放假的赵成可提不起来什么兴趣,感觉像是被轰走了,恹恹的点头,离开。

上几个月江家退股撤资的事还没全缓过来,这次华瑞的投标新项目又被众行摆了一谱,开工后宣布投标无效,资金亏空不小,股票也直线下跌,商圈里那些人哪个不是势利眼,还有跟着张老爷子多年的,半忠心半势力的亦步亦趋跟了过去。

有人说了,这就是贺之洲的报应,之前做事不留余地,现在遇上危机了没一个人愿意扶一把。

星娱倒是没有墙倒众人推,不过也没差多少,像顾廖那种老狐狸自然是第一个跑的,临了还给简安安发消息问她手里还有多少,最好一起全投出去,他们两人赔一个就行了。

简安安谢绝了他的好意,趁着低谷期又购入一大批,贺之洲电话直接砸了过来。

她没接,对方就再打,还是不接。

下午来了位老熟人,是被简氏的赵律师推荐过来的,因为赵律师最近的琐碎案子实在太多,脱不开身,就推荐了他,来的时候两人也没什么尴尬,走正常的工作流程顺序。

一整个下午,简安安简直头痛欲裂,点了根烟稳稳心神。

杜齐筠见状,问: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她没理他的出神:其实这事挺简单的对吧。

杜齐筠又说:贺之洲是你男朋友?她点头。

两人沉默半晌,杜齐筠声音沉了沉:好,我帮你。

简安安有点匪夷所思。

他找对方来只是为了清算自己的资产,其余的可没报什么希望。

杜齐筠是前年从英国回来的,是现在金融第一梯队的顶尖律师,以实战为主,听说他这个人除了不会处理人际关系之外,其余全都是特优。

但就单论人际关系这条,已经帮不了她什么了,不过,简安安还是说了声谢谢。

不知不觉天黑了个透,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的下班,告别,她个懒腰:今天就先到这里吧,麻烦您了,齐律师。

杜齐筠淡淡的收拾着文件,没抬眼也没看她:叫我杜齐筠就好。

这么平静反倒是让简安安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有点多余,她看了眼时间:请你吃个饭?不了。

杜齐筠收拾完毕,起身。

走到门口时,突然又转过头来:咖啡可以。

简安安愣了愣,笑。

简氏楼下的咖啡店有很多不错的,他们俩人坐在车里,一人捧着一杯热咖啡慢吞吞喝了起来。

女人一手举着咖啡小口抿着,一手不停地翻动着手机,时不时还在挂断电话。

杜齐筠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你变了挺多的。

她挑眉:十几年再不变,我就真成天山童姥了。

和他在一起,怎么样?他问。

很好啊,你呢,有空让我见见女朋友?没有。

杜齐筠说完又加了句:在你之后,没有。

简安安突然察觉空气中的气氛有点不太对劲,僵硬着弯唇:有点事,先走了……身子刚要扭过去开门,对方的手就已经拉住了她的手腕。

安安,我…….砰!第一百八十五章两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车尾一股巨大的撞击感朝二人袭来,身子下意识的前倾,幸而戴着安全带,免于一难。

杜齐筠的手下意识抓紧了她,就那么一瞬。

后车追尾,撞得不轻,余惊还未过,右窗外响起了阴沉的声音,幽深,暴戾。

下车。

车门被打开,一阵冷风灌进来,夹杂着寒气,简安安硬生生被扯了出来。

贺之洲扫了她眼,随即将视线转在那个车里的男人身上,冷笑:我说呢,不接电话,原来是跟老情人在叙旧。

杜齐筠并不闪躲,直视上他的双眸:贺先生,恐怕您是误会……这没你说话的地。

男人大手捏住女人的脸颊,狠得要命,咬牙切齿:简安安,不接电话,跑过来给老子戴绿帽子?简安安脸被他捏的酸痛,疼的皱眉:贺之洲,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他深吸口气,反手将对方生拉硬拽着上了自己那辆保险杠已经撞歪的的车,冷声威胁:好好呆着,要是敢下来,我保证你明天就能来收尸。

简安安心神一凛,想要开车门,结果还是晚了一步,车子从外面被反锁。

贺之洲过去活动了活动筋骨,高大的身形占据主导地位,一个勾拳将对方狠狠地打在了地上,再次揪着他的衣领拽起来。

周围的路人见状都吓得惊呼起来。

两人倒是没再动手,一番对峙,隔得太远根本看不清楚,只见对方不知说了什么,贺之洲冷着脸转身离开。

车子开走后,来了个面生的姑娘找杜齐筠。

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垂着眼淡声问:小姐,有事吗?我是众行樊总的秘书,想来找您合作。

陆瑶笑的很恬静,抬眼间,像是看到了某个女孩。

杜齐筠抿唇:我为什么要和你们合作。

您不是认识简小姐?陆瑶看他神情,继续说:贺之洲这个人很碍事对不对,既然如此,不如和我们合作。

沉默半晌,他开口:什么价格。

简氏能给你的,我们给五倍。

成交。

……男人上车,车子显然比刚才快了不知道多少倍,两边的景色重叠。

她张张口,声音还没出来,对方就已经重声呵斥住:闭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没一会儿,贺之洲直接将她扔在了楼下,疾驰而去。

简安安拧眉打了电话,对方却显示无人接听。

当夜,贺之洲没再回来。

第二天,第三天,一直都没有。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很阴寒的冷气,凛冽,像是往人脸上扇耳光一样疼,魔都很难会出现这样的天气。

华瑞的几位股权人齐聚,各个神情严肃,老夫人坐镇主位,又苍老了几分。

男人气急败坏,像是自己掉钱般心痛:贺之洲,把华瑞做成这样,你是要给祖上磕头认罪的!几百年不见一次的亲戚像是张着血盆大口,此刻也赶来说道他的不是:是啊,我们贺家这么多年的产业就要败在你这了!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我们投股,挨家分分,替你把这个大窟窿给补了。

每个人阴郁脸上藏着的都是贪婪之色。

替他补窟窿?怕是早就觊觎华瑞这块肥肉不知道多久了。

男人掐灭了烟灰,徐徐抬眉,忽而沉声:要投的举个手,我数人数。

始终没开口的贺老夫人闻言僵住,声音中带着极重的浑浊:贺之洲!你敢!?为什么不敢,这不是你们一直想看到的?他加重语气,一巴掌摔碎了烟灰缸。

空气彻底凝固。

手机不停地传来消息,贺之洲终于敛了眉眼去看,屏幕上两个赫然大字,他不紧不慢走到阳台,接通。

那边空了三秒:你终于接电话了。

有事?女人的声音像是咬着牙发出来的:听说您要把华瑞的股份全部分出去?这好像和你没关系,简总。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声音。

你这条疯狗!……滴——!陆瑶看了眼手机里的消息,冷笑。

抢过来的投标项目终于要正式开工了,为了这个项目,他们可算是孤注一掷。

现在,华瑞,终于要倒了。

瑶瑶,开心吗?身后响起男人油腻的声音,她掩住眼底的恶心,转头。

谢谢樊总,瑶瑶很开心。

樊总笑的两条眼睛只剩下缝,肥硕的大手在她身上来回游走,急不可耐的想要拆解开她身下的裤扣。

她深吸口气,强笑:您别急……让我来。

白花花的大肉坨将她压在床上,陆瑶几乎要克制不住喉头泛上来的恶心。

倏地,一阵开门的声音响起,床上的两人都还未反应过来,门破。

好啊樊志莫,你可算是让我抓了个正着!张老爷子的独女樊夫人气急败坏的走进来,一把将刷门卡扔在了他们脸上。

樊总慌慌张张的提起来裤子,可双腿却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狼狈又吃力的一点点去提,嘴里还不忘紧张的说:老婆你……你听我解释!行!樊夫人目光凌厉:你倒是好好给我解释解释。

樊总额头都冒汗了,看了眼边上正慢吞吞穿衣服的陆瑶,急忙的指着她说:是……是她!老婆,是她勾引我的!陆瑶不紧不慢的穿好衣服:樊总,张老可早就不在人世了,钱都在我们手里,您在怕什么?一说到这,他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似的,也没刚刚那么着急,像是忽的松了口气。

樊志莫!樊夫人加重了语气,红了眼:当初我爸说让我和你离婚,我还不信,现在你就是这么对我的?老婆啊,我也没有说钱到手就要跟你离婚吧?他现在纯粹是破罐子破摔,任由陆瑶当着女人的面给自己穿裤子,悠悠的说:你要是还老老实实的当你的樊夫人,我就也当今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过。

樊夫人冷笑了声:你真以为你现在无法无天没人管得了你了是吗?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吧,好好看看江家被你亏的还剩下什么!?你胡说八道什么?他神色一紧,急忙接过女人扔来的手机,面色骤变。

陆瑶眼看事情不对:怎么了?投标报价有误,亏……亏了六个亿……他呼吸急促,瞳孔震颤。

怎么可能,投标书可是齐律师填的,不可能有错……女人话还没说完,就瞬间明白了,身形一震。

她这是被人下套了,早早地,被人下了套。

第一百八十六章后海CLUB。

说你跟老贺天生一对,还真是不假,一个找人家老婆捉奸,一个吃了人家老本,真他妈鸡贼你们!查理享受的抽了口烟,吞云吐雾。

两边的纨绔子弟们显然也还在讨论这件事,谁能想到即将要倒闭的华瑞居然突然翻盘,还把众行一口气直接给干垮了?这玩意,写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可别带上我,贺总是贺总,我是我。

简安安面无表情。

众行凉了,凉的很彻底,估计以后也起不来了,张小姐恢复了单身后,听说是去海外定了居,至于那两位么,她不知道,也懒得知道。

喂,还生他气呢?女人不搭理他的劝架,将矛头指向了某个喝酒也坐的很笔直的男人,笑的虚情假意:真没想到,刚正不阿的齐律师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她的印象中,杜齐筠就是那个做事古板的男人,古板到大学时抄他选修课大作业都要被教训一顿,甚至在食堂喝汤喝的快也要被说,义正言辞的告诉她太烫的温度会致癌,那副样子,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可就是他,居然会故意把投标书的报价填错。

谁敢相信?就是因为没人敢信,这人就这么轻易用自己长得很正直的脸蒙混过去了。

我不是帮他。

那您这是?杜齐筠还是那副面瘫:欠你的。

查理蒙了下,看向两人,语气幽怨:不是吧,你能欠她什么?当年年纪小不懂事,欠她很多。

……查理狐疑的盯过去,简安安一副别看我我也不知道的样子,耸耸肩。

杜齐筠又喝了口酒,一股奇妙的苦烈从喉头滑下去,太奇怪的口感,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把杯沿的酒渍擦干净。

他这个人的确古板,的确传统固执,他也以为自己的人生会这么一直过下去,要说简安安,真算是他活了三十多年里唯一一个变数。

那段感情算不上铭心刻骨,而且有点幼稚,但就是让他在某个谈判过后,突然回味,突然懊悔,当时居然这么愣头呆板。

有点可惜,但仅止于此。

后来杜齐筠走了,按照他的生物钟,这已经离晚上睡觉过去了两个小时,算是违纪,他临走前还给自己做了个惩罚记录表。

大概是五十个俯卧撑,一百个仰卧起坐……?看他拎着公文包一板一眼的从酒吧离开时,简安安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不只有点,笑的前仰后合,笑的虎牙都久违漏了出来。

查理莫名其妙:有什么好笑的?你不觉得他很可爱吗?简安安弯唇,叼着烟的手突然一颤,被包裹上了一层冰冷。

再说一遍。

贺之洲的身形很高大,直接挡住了她视线的所有霓虹灯。

她缓缓抬起眼来,水眸里带着挑衅,一字一顿:比你可爱。

反常的,男人居然没生气,一把将她揽到自己怀里,大掌从腰腹过去,臂间还能隐隐的蹭到那处柔软,磨得有点疼,丝毫动弹不得。

什么破词。

他皱眉,很嫌弃那个形容词,又拿起她的酒杯喝了口,液体顺着喉咙咽下,喉结微动。

你干什么?不让抱?不让。

他勾唇,棱角分明的脸在闪烁的霓虹灯下显得异常性感:你说不让就不让?查理见他俩这样,撇嘴:你俩调情回去挑,我这可还得营业呢。

自己还没谈的恋爱就这么失恋,这来人还在他面前秀恩爱。

太不是东西了。

要是不走,就在这做了。

他突然在她耳垂处隐隐的威胁,下一秒,就被女人别扭的拉着走了。

上了车,简安安还是不太想搭理他,可男人好死不死的偏叫了代驾,那么大个个子,硬要跟她挤在后面。

还在生气,安安?哪敢呢,贺总。

她叼着半根烟阴阳怪气,嘴上的烟却被人拿走了。

贺之洲掐灭,烟气被远远地落在车尾,紧追不上来,只听他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你怎么总这么不听话。

我希望的是,你在我身后。

他低低闭上眼:而不是站出来想要保护我。

他是什么人,毛还没长齐的时候就出来跟一群大他四十多的男人们混了,怎么会怕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樊志莫?当年张老走的时候嘱托过他,要是樊志莫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就拜托他帮忙给自己女儿留点钱,让她安安稳稳的度过下半辈子。

贺之洲真的就这么照做了,他跟东南亚那边开了个招标项目,故意让樊志莫来投,准备要走他一大半,没想到杜齐筠更狠,直接把他家底都抄上了。

想起那天他处变不惊的模样,贺之洲想,那男人要不是跟他的安安有过那事,没准还真能为他所用。

简安安对他这套说辞充耳不闻。

对方又哪是个有耐心的,车一停下来,直接又扛着进去了,对于和好这种事,还是做比说管用。

他可是相当有经验。

一开始,简安安非常不配合,到后来,实在是被折腾的没劲了。

凌晨四点多,两人窝在一起看那部老电影,简安安困意席卷,轻喃:我真的,差点以为你要破产了。

认识这么多年,替他管了华瑞这么多年,她真的差点以为华瑞要没了。

贺之洲吻吻她的眼,抵着她的下颚,声音粗哑:那你打算怎么办,踹了我?简安安笑了:我打算让杜齐筠来帮我算家当。

算算够不够替你补债。

她自觉虽然不是个理性过头的女人,但也绝对不会这么感情用事,对于她来说,工作时雷厉风行,私下里随意自然,这才是她。

但她居然会为了贺之洲而公私不分到这种地步,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于是又懒懒的笑起来。

贺之洲却不觉得好笑,眸色愈深,兀的紧紧抱住她,好像这样才能缓解心口涌上来的阵痛。

许久,他喉头发涩:不会的。

你要知道,这世界上只要有我在一天,就没人敢动你。

第一百八十七章十二月份初的时候,贺老夫人病倒了。

听说是正在门外和张妈一起除草的时候晕倒的。

在医院检查的时候,他们都没怎么太过在意,还以为是低血糖高血压之类的病,所以当结果出来时,都慌了神。

食道癌,晚期。

贺老夫人已经年愈八十多,像这种岁数的病人,医生一般会建议他们保守治疗,因为癌细胞已经扩散,病人身体也经不起几次手术。

这种时候,还是多享几天福,最为妥当。

简安安刚买了点吃的过来,正遇上张妈端了热水盆出来换水,和她坐下聊了。

当初您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她想起那次在老宅外看见张妈偷偷抹泪的情形,好像历历在目。

是……老夫人夏天的时候就查出来了,那时候已经是晚期,治不好,所以就不让我告诉你们。

她伺候老夫人一辈子了,说是主仆,其实更像是亲人,又超脱于亲人。

老人总是这样,担心他们这样,或是担心他们那样,觉得自己怎样都无所谓。

从小到大,贺奶奶好像就是贺奶奶,一直在她生命中扮演着奶奶的角色,会帮她教训欺负她的小叔叔,又因为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儿,什么好东西都要给她留着。

明明自己都三十多了,但每次一回老宅,饺子和水果一定是自己第一个先吃先尝,她没有奶奶,而贺老夫人就是她的奶奶。

贺奶奶,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贺老夫人看着她手里的便当,沟壑纵横的脸上弯起了许多褶皱,声音虚弱:安安呀,你怎么又给我买这些东西,我吃不了都浪费了。

这些天她进食越来越少,几乎吃半碗粥要吐一多半,只能靠营养液来维持正常的身体需求。

简安安强笑着,鼻头微酸摇头:等会星辰下学过来陪您一起吃,没什么浪费不浪费的。

老人家最喜欢小孩,一听自己孙子待会要来,双眼中更是慈爱。

后来贺靳席一家来了,小家伙蹦蹦跳跳的来叫奶奶,一祖一孙和和美美的把那碗赤豆糊圆子给喝了。

蒋奕依共情太强,看不得这些,在外头抹了半天泪。

之洲他……还是不愿意来吗?张妈小心翼翼问了一嘴。

简安安敛眉:会来的。

老夫人住院两个星期了,贺之洲一次都没有来过,即使每次都来接她,却一次都没有进来过。

听张妈说,他们俩人上次闹得不太愉快。

也是,贺之洲和谁能闹的愉快?下午,男人来门口接她了,简安安打电话让他进来,对方却直接挂了。

她也不走,就坐在贺老夫人身边待着,一待就待到了晚上,老夫人笑她:安安,别跟他一样犯倔了,回去吧。

没事,我今晚和您睡。

她笑笑反握住老人的手。

贺老夫人叹了口气,眼里都是惋惜。

晚上送来的陪护餐是小米粥,喝完感觉跟什么都没吃似的,简安安在旁边的超市里买了袋面包,正坐在外面啃的时候,贺之洲来了。

他站在她的斜上方,拧着眉:别吃这个了,带你去吃点别的。

简安安没抬头,又塞了口面包:你要是进去看看奶奶,我兴许就听你的了。

安安……贺之洲深吸口气:听话,跟我回去。

奶奶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今晚已经咳血了,这不是个好征兆。

男人没再开口,却也没动地方,脸色阴郁,不知道在想什么。

哗啦——病房的门被从里面拉开,老人步履蹒跚的走到了门前,淡淡的笑着:之洲,进来陪我说说话吧,就这一次。

这是贺之洲印象中,她第一次这么温柔的叫自己之洲。

他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话到了嘴边,却只化成一个嗯。

老人进去的身影很慢,拖着个重重的输液瓶,又因为怕他等急了就走的很快,双腿摇摇晃晃,像是快要摔倒了似的。

好像之前也没这么瘦弱,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贺之洲抿唇,上前扶了把她:慢点。

贺老夫人怔了怔,双目含笑的坐下,费力咳了两声,问:吃饭了没?还没。

那等会带安安出去吃点好的。

贺老夫人又像是忍不住了,终于说:我知道你还怨我,怨我当初把你送去那个地方,可我……如果是说这件事,就不用了。

他打断,要起身。

之洲,就听我说这一次,以后我不会再说。

老人顿了顿,确认对方没走,才慢慢呼了口气,像是在回忆什么,笑着说了:当年你爸走得早,多少人都盯着咱们贺家的产业不放,你大哥又不是那块材料,我当时要不是迫不得已,谁会舍得自己的孩子在那种地方…………贺之洲走出来时,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多了,女人彼时累的坐在外面的等候椅上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抱着个面包袋子,显然是没找到垃圾桶扔。

因为这几天在医院照顾老夫人的原因,简安安又没怎么化妆,几乎连头发都没太梳整齐,松松散散的挂在耳朵上,左右各下来许多碎发,面色白皙,睡得也不太安稳。

他径直走过去,从她手中把垃圾袋拿走,蹲下,再将头埋在女人的肩上。

简安安醒了,看见肩头的他时微怔,伸手拍了拍他宽厚的脊背。

小叔叔,还好吗?半晌,粗哑的声音才传来:她走了。

简安安浑身一震。

双眼突然不受控制的掉下泪来,没有说话,只是将他更用力的抱住,像是在安抚小孩似的轻轻拍拍他的背。

不知何时,感受到自己的肩头一阵湿热,久久。

病房里静谧的掉针可闻,气息声响全无,病房外的走廊也安逸的只有他们的呼吸声,伴随着秒针滴滴哒哒的转动声,时间飞逝流转,一切历历在目。

老人笑着给她夹饺子,替她教训贺之洲的画面似乎还在昨天。

可现在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世界上只剩她一个人知道这些。

男人再抬眼,已经恢复了那分冷淡,漆眸炯炯,用力吻下她的唇,要将她拆入腹中的刺疼。

安安。

嗯。

还好我还有你。

第一百八十八章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回家,选了个廖无人烟的海边坐下。

天气很冷,没有海鸥也没有野花,只有静静的海浪声和他们。

贺之洲去便利店买了很多零食,她起开两瓶啤酒,递给他一瓶。

男人接过,喝下一口:一般般。

她笑了瞬:真是不可思议,这辈子居然能见到小叔叔喝酒。

她以为贺之洲这辈子都会滴酒不沾,当然,那次喝错酒算是个意外,她说的是像今天这样认认真真的拿着酒在喝的样子。

如果简安安知道她不在的这几年,贺之洲是怎样光靠喝酒把那些人给趴下的,或许就不会惊讶了。

简安安只能说是上头慢,但贺之洲才算是真的酒量好。

他又灌了口,觉得这啤酒真没什么好喝的:安安,我是不是还没和你说过原因。

简安安嗯了声:如果不想说,可以不说。

你应该知道,是因为你。

他声音淡淡的,嗓音中还夹杂着点酒气。

当年简安安走后,他像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当时好几次都隐约梦见她了,再到后来醒过来之后,梦里却再也没了她。

于是他就盯上了酒,听说那东西喝多能看见想看见的人,他的确看见了,梦里的她妖媚灵动,靠在他身上吻他,有时就叼着烟被他抵在墙边吻,被吻得腿软,总归是很乖巧的。

梦里他捏着她的下颌,大掌熟悉的摩挲着,摩挲着他的占有物,问:烟就这么好抽?女人狡黠笑笑:您试试不就知道了。

随后带着一股青白色的烟雾闯进他唇间,深入,席卷。

所以,他就又学会了抽烟。

简安安听着愣了愣,笑笑:怎么听小叔叔说的,这么像个痴汉。

痴汉?他自顾自念了念,掀起眼皮:确实。

天天发了疯的想她,不是痴汉是什么?我现在身边只有你了,所以别再想从我身边溜走。

他恶劣的将她肩带扯坏,一手替她摁住呼之欲出的柔软,声音狠厉。

但只有简安安会知道他现在心底的软弱和无助,知道他这幅张牙舞爪的面孔下面藏存着一颗多惶恐的心。

他们太默契了,几十年一向如此。

所以,她很懂他的,深深地望着他,忽而弯唇:我一向很听贺总的话。

那夜,他们畅谈许久,一起看了潮起潮落,日出红霞。

两个人都没再提老夫人。

后来,她睡着了,是贺之洲将她抱回去的,也没叫醒问问她还要不要继续看,一向这样,霸道又独裁。

……老夫人的葬礼结束过后,好像又都回归到了正常的生活。

只是,偶然一天回到老宅时,发现只有张妈的身影,会忍不住想起来,曾经还有个人在全心全意的盼着他们回家。

因为老夫人离世,所以张妈也就不必待在老宅了,他们给了她一笔丰厚的工资,让她回家安享晚年,享受天伦之乐。

张妈却在收拾卧房时,看着他们小时候的全家福掉泪。

那张照片历史可太久了,久到老夫人的头发还是黑的,贺之洲脸臭的要死,简安安的虎牙还是可以明目张胆露着的时候。

照片里有她和简修,有贺之洲和贺靳席,还有贺老夫人和贺老爷子。

简安安对贺老爷子的印象不太深,即使小时候在老宅常居,也只见过他不高于二十次,他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贺靳席和贺之洲长得都不太像他。

印象中,只听他说过:贺之洲,别再欺负小安了,把藏的卷子给人家拿出来。

她突然想起来在海边的那个早晨,贺之洲和她分享他印象中的父亲。

严肃,很严厉,一丝不苟。

贺之洲恨他们吗,说不上恨,但这么多年的别扭也的确是存在的。

那么小的小孩自己要承担起那么多,再有这么个被宠的很好的大哥作比较,任谁都会不太舒服。

再到后来,他这脾气真的没办法跟贺老夫人和平相处,一触即发,更是不能独处。

听到老夫人得病的消息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手下的笔突然断了,弹崩了出去,直到后来那晚的谈话他才知道。

哦,原来他不是那个偏爱之外的小孩,原来他和贺靳席一样,都是被人宠爱着的,他不用去抢别人的宠爱,因为他自己也有。

就像现在这样,简安安会对他无时无刻的偏爱。

幸亏有简安安,幸亏他的身边还有她。

这是贺之洲那天在她耳边的最后一句话。

人总是这样,习惯不自觉怀念故去的人,越不想去怀念,就越容易去怀念。

张妈叹了口气:简小姐,老夫人曾经总和我说,她不赞成你和之洲在一起,因为她怕之洲会受伤。

简安安闻言笑了笑,想到当初自己被虐成那样,说老夫人多心了。

之洲对你用情太深了,当年他听说你走之后,连续烧了四五天,我总是看见老夫人在外面偷偷抹泪,说是怕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后来她并不赞同你跟之洲在一起。

张妈握着她的手:但是你知道之洲怎么说吗?说什么?他说这辈子除了你,他和谁在一起都不会好过。

张妈说这似乎又想到了那天的下午,男人脸上抹去了往日的阴鸷和淡漠,一双眼里满是认真严肃,认真的像是在宣誓。

她从没想过,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会有那种眼神。

临走前,贺之洲突然问她愿不愿意搬回老宅,但还没等她回答就又说算了。

倒是蒋奕依和贺靳席颇有此意,和张妈商量了商量,他们搬回来住,然后张妈则负责偶尔过来帮他们送星辰去幼儿园。

张妈当然很高兴,哭着道谢。

第一百八十九章十二月二十八日,她的生日。

简安安其实不太想过,因为贺老夫人的事情,但贺之洲却坚持要表示就算不办,也一定要和他过。

于是,一大早还窝在被子里的简安安,就被男人冰凉的手给激醒了。

嘶……太凉了。

男人在她额间从鼻尖蹭了蹭,语气不容置喙:起床。

算了,今年生日就不过了吧。

她胳膊还没露出来,就已经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冷风,再次缩了回去。

他的别墅虽然地暖很热,但显然贺之洲刚从阳台抽完烟,外面的冷风毫不客气的涌了进来,浑身打冷颤。

不过……也行。

他声音转了个大弯,粗粝的大掌滑过她的脊背,凉的浑身起了一层细小:在家陪你,也可以。

简安安恶狠狠瞪他一眼,起身。

地址当然还是选在荟庭,生活了这么久,贺之洲简直是把她爱吃的菜吃的透透的,看他嘴角抑制不住的得意,简安安反唇。

之前在一起十几年也没见你记得这么清楚。

贺之洲尴尬的咳了声:以后会更清楚的。

点了蜡烛,许了愿,闭眸时,贺之洲突然说:愿望许个更有意义的。

她没吭声,默默许下这个心愿。

——希望明年的小叔叔,也能吃上蛋糕。

许完看她的眼神,贺之洲就知道愿望是什么了,一阵无奈。

吃饭吃到半晌,盛泽宇那边突然来了电话,咋咋呼呼急急忙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知道情况不太好。

挂了电话,简安安问:怎么了?盛情跑了。

跑了…….?她哑然,好好一姑娘跑什么,能跑哪去?盛情自回国之后,就一直被盛老夫人带着去相亲,出入于各大名流场所,结交各种名流绅士,但让老夫人很惊诧。

相亲相了五六年,见过的男人不说又千也少说八百了,这盛情愣是没一个看对眼的。

要说一个两个兴许还是男方的问题,但这可真怨不着其他人了。

盛老夫人眼见着贺老夫人一走,心凉的更快,势必也要给盛情定下来一门婚事才安心,瞬间把小姑娘逼急,夜黑风高夜拉着行李箱就走了。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贺之洲替她系好安全带:到了你就知道了。

当时她还捧着个小半块蛋糕,慢慢悠悠的坐在副驾驶上,不过后来可就没这么清闲了,盛家老夫人气的快要报警。

我们情情从小到大都那么乖,是不是被什么人给带坏了?盛泽宇也拍桌案,气的脑子嗡嗡:谁知道呢妈,你放心,老子就是抓也得给这小兔崽子抓回来!盛老夫人叹口气,双眉紧皱。

在她眼中,盛情从小到大都是十分乖巧的小女孩,从来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

要说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那绝对就是把盛情送出国留学,这小姑娘不知道在外面学了什么东西,一回国来居然告诉她说喜欢女孩……盛老夫人一想这些,就气不打一出来,觉得喉头憋闷着股气。

出门后,简安安正要联系老吴那边的人去找,男人却一手摁住了她的手机。

怎么了?不用。

简安安抬头,只看见盛泽宇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哪里还有刚刚的半分焦急。

那死丫头正搁我家里吃泡面呢,放心吧。

……简安安挑眉:盛大少爷私藏罪犯,就不怕我去给老夫人告状?对方悠悠斜瞪她一眼:果然,老子知道为什么不喜欢你了,因为你比贺之洲还……用不着你喜欢。

贺之洲一手揽住女人,将她手里吃剩的蛋糕碟接过来,扔给了盛泽宇。

喂!你什么意思贺之洲,重色轻友啊?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盛泽宇只好去帮盛情收拾起了烂摊子。

兜里的电话止不住的一直响起来,他咬牙切齿的接通,瞬间又变了副样子,笑嘻嘻的问:喂,怎么了宝贝?想吃什么啊,我回去给你买。

盛情那丫头你别搭理她,除了泡面什么都不准她吃,让她老老实实给我待着!上车后远远地听了一嗓子,听他像变脸似的样子,简安安莞尔:我们这位盛大少爷居然也会有被治住的一天。

盛泽宇可是出了名的花,比当年的贺之洲少不了多少,没想到居然被他现在那个未婚妻治的服服帖帖的。

贺之洲拿起她的手在嘴边亲了亲:别管他了,我们的事还没解决。

拜托小叔叔,今天可是我生日……我有说什么?他一脸揶揄的勾唇,像是她多想了什么似的盯着她。

简安安面无表情的坐正,懒得搭理。

晚上回去时她跟着贺之洲把那个蛋糕吃完了,说是一起吃完,实际上都是简安安自己吃光的,贺靳席做的无糖蛋糕,数一数二的绝。

今晚的贺之洲陪着她又看了好几部电影,睡得混混沌沌的时候,男人突然在她颊上印下一吻,再醒来时,看见脖颈上多了个东西。

居然是项链……简安安眯缝着眼咂舌,看来这位实在是觉得自己身上的东西少。

不过这条项链属实比他之前的眼光要好很多,摒弃了之前花孔雀一样的审美,是很素气的一条碎钻项链,闪闪发光,梵克雅宝的拍卖品,价格惊人。

她细细摩挲着上面的珐琅,突然就感觉上面似乎有些凹凸不平的刻字,又摸了摸,抬起眼来细看。

happybirthdaytoJN简安安心一晃。

回过神来,又去看了自己手腕上那条手链,昏暗的地灯下照耀,她将将看清,果不其然,昂贵的克什米尔蓝宝石后面也被刻上了相同的字母。

如果中世纪那个工匠还在,看见这个惊世的的宝石上被刻上了专属的英文,或许会被气得吐血。

紧接着,又去翻了当年贺之洲生日送她的那些鸽子蛋,无一例外,都是如此。

难怪每年从来没有和她说过生日快乐,居然……简安安走到阳台,男人彼时正倚在栏杆上抽烟,她从背后抱住他,忍俊不禁。

贺之洲掐了烟,回身过来反抱住她,一口青白色的烟灰氤氲散去,他问:笑什么?在笑,老男人的浪漫,还真是特别……简安安扬扬手,示意他看那串字母。

星辰贺起,贺之洲的眼中似乎也染上了女人这个久违的笑意,带着虎牙的明媚笑意,微微俯身,吻下。

生日快乐,安安。

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最好的。

第一百九十章元旦前夕,简安安飞了趟瑞士。

半年多不见,简安安像是吃了什么快速生长剂似的,一下子长高了不少。

她气呼呼的生气了好久:明明答应我一个星期来一次,简安安,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听她连小姨都不叫,简安安一个暴栗敲在她脑门上:是啊是啊,都忘了你叫什么名字了,来我家干什么?临走前,还撞见了好久不见的老狐狸顾廖顾老板。

他得意洋洋的朝简安安秀着自己手上那枚戒指,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反正不太像那个一脸严肃和她谈判的顾某人。

宋姿好笑的拍掉他的手,转而问:安安,你和之洲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简安安愣了愣:再说。

看她没有太多的想法,宋姿也不好再说设么,只是看着忙碌于医院里的简修,摇摇头:看你哥,回来这么久了,还是这样。

简安安看一眼后头的男人,意味深长:姿姿姐可别当着我们顾总的面说了,当心他吃醋。

吃就吃吧,反正吃的也不少了。

她无奈。

顾廖赞同的抱手点头:不出意外,以后还得继续吃。

就冲简修这个样子,别说找女朋友了,估计连女孩的手都没牵过。

一提这事,简安安也束手无策。

晚上吃饭时,简修感觉女人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不太自在的开口问:怎么了,安安。

长得这么帅,怎么没女孩喜欢呢。

……他尴尬咳了声:又在想什么,快吃饭吧。

哥,是不是你在医院的时候每天太邋遢了。

简安安和简安安脸对脸,又摇头:不能啊,你爸爸这么帅是不是?那当然了,我爸爸这么帅!她沉思许久,点头:跨年我们一起去滑雪,到时候看看你爸的回头率。

简修似乎怔住:今年要在这里过年吗?今年陪你们滑完雪再回去。

顺便……还能赶上中国的跨年。

男人嗯了声,平稳的嗓音中带着点抑制不住的愉悦。

晚上贺之洲就打来了电话,一听还要在那边住到快跨年,时隔万里好像都看见了他眉头蹙拢的样子,叹口气: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那么轻松放你走。

她心情很好:那看来下次跑过来我可不敢报备了。

你敢。

男人咬牙切齿。

我简安安什么时候怂过。

这句话说得是铿锵有力,反正就是吃定了对方脱不开身。

你就是吃准了我不会过去。

贺之洲那边顿了顿,继续打上领结,踅身更靠近了手机听筒附近:别忘了,安安,咱家别的不多,直升机倒是还有几架。

……我错了,小叔叔。

简安安强笑着,很合时宜的怂了。

后来去滑雪的时候,终于证明了简安安和简安安的眼光没错,不少小姑娘都来找简修搭话,不过那位回给对方一个笑,然后礼貌的滑走。

简安安看的眉头紧皱,过去帮了小女孩一把:你们刚来吧,他很会滑雪的。

小女孩是跟着朋友来瑞士留学的,看见简安安长得这么好看,一时间觉得自己没希望了,扭扭捏捏的想要拒绝,却听对方又说:哥,人家小姑娘可在等你。

简修自然知道她想干什么,微不可查的沉了沉嗓音:知道了。

随即转过头来看向女孩,轻声问:第一次玩吗?男人如沐春风,在这片滑雪场里像是皑皑白雪,轻柔,温润,对方不由红了脸:嗯。

下午7:31。

距离简安安的航班还有三个小时多才到,贺之洲正在和那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在酒会上交谈,只听见后面熟悉的女声传来。

这位先生,跨年还这么卖力的工作呢?贺之洲身形僵硬,偏过头去。

就见女人一身暖白色的大衣站在他面前,红唇微动,水眸里淬上了晚宴的灯光,星熠闪闪,夺目,耀眼。

他像是一匹狼,紧紧地直视着她,一刻也不容放过,慢条斯理的说:家里有个烧钱的要养,不卖力不行。

简安安不赞同的和他碰了碰杯:胡扯。

她对这种身外东西可没什么概念,他又不像别的土豪们天天带着女孩去清空全场,说她烧钱,就是胡扯。

正在这时,微信里那个许久没有响过的销售群里突然又弹出了几个快年快乐的表情包。

还有个销售不死心的问,【简小姐,我们新年的限定款也给您留了不少,您看您有时间看一眼挑选吗,我们有专人来给您送上门。

】此话一出,一呼百应,滴滴滴的响了起来。

贺之洲悠悠的看了眼她手机屏幕里的消息,笑:倒也不算是无风不起浪。

……身边的老外突然凑过来:简总秘,还记得我吗?她略微有些惊讶:好久不见,陈松。

这个混血儿当初可没少跟她打交道,说话有趣办事也利落。

陈松眼神不自觉地在他们两人中间飘来飘去:老贺跟你,结婚了?简安安笑笑:再说。

不是吧,这么久还没把你追到手呢,你可不知道当初他啊,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什么下次带你一起见我。

陈松耸肩,无意识的咂嘴。

少说点废话。

贺之洲扫了他眼,直接拉过女人的手,出门。

别……别啊小叔叔,都还没结束。

简安安一愣。

陈松朝他们招招手:走吧走吧,春宵一刻值千金。

嗯,这句还算能听。

男人活动了活动脖颈,带着女人离开。

之前每每到元旦的时候,简安安过得是既心酸又开心。

因为贺之洲会在这一天陪着她,所以很开心,心酸的是,第二天早上就不知道人跑到哪里去了,没影的彻底。

不过今晚不太相同,他们两人挎着年一起把这件事做了。

凌晨的钟声响起,贺之洲深情的吻了吻她的眼:新的一年,还会有我在。

简安安勾唇:所以积木可以不搭了吗?不行。

第一百九十一章过年这个时间还是回老宅去过,因为张妈的儿子儿媳去工地要工资了,所以就让她待着孙子一起来贺宅过年。

星辰跟这个小男孩相处的很不错,两人一起在客厅里看海绵宝宝,玩的不亦乐乎。

安安,靳席问你今年的虾都做白灼了,忘了给你留点做饺子,你还吃吗?蒋奕依扒在厨房口,小腹微微隆起,浑身上下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可是我很想吃。

简安安懒洋洋的窝在贺之洲怀里,抬头看了眼对方。

那我让小程来送点。

别麻烦人家了。

简安安莞尔:人家今年好不容易带小姑娘回家,你又让人家千里迢迢过来给你买虾,非得把他气哭了不成。

贺之洲皱眉,不可置否。

跟我一起去吧,外面的超市应该还有。

她又凑近了几分,轻声说:正好烟瘾犯了。

出门后,贺之洲帮她点上烟,用她的打火机。

看着这个再眼熟不过的打火机,她故意说:我可算是知道为什么之前的打火机都会不翼而飞了。

当时只是不想让你抽烟。

那现在呢?现在也不想。

贺之洲替她系好安全带。

抽了十几年烟了,你要是让我戒,兴许还真一时间戒不了。

她坐在副驾驶夹着烟,像个小狐狸似的弯弯眼。

那就慢慢戒,不急。

贺之洲说:我陪你,慢慢来。

慢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贺之洲好像变的温柔了很多。

慢慢来,真是个很温柔的词。

一切都在变好。

简安安轻松笑笑:知道了,那就慢慢来。

这里的超市挂上了喜气洋洋的对联,两人一进门,收银台的小姑娘就认出来了他们,张张口,惊讶的没说出话来。

简安安笑着朝她点头:好久不见,你居然还在这里啊?是啊,之前是帮我爸妈看店,现在是我和我男朋友一起。

小姑娘忙着解释,又给她指指在旁边收拾货架的男孩。

对方很热络的朝他们招招手,看上去是个很正直的年轻人,一听说他们要虾,直接从外面的货车里拿了两袋新鲜的冰冻虾来。

新年好,新年好。

简安安被他豪气的样子给逗笑了,礼貌的回了个新年好。

结账前,贺之洲又连着把那一排的利口乐给买光了。

俩个男人正搬着一大堆贺靳席要的东西正在往车上搬时,简安安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一盒糖都没了?不好意思,刚刚被那位先生都买空了。

她回过身去,正巧和收银台的霍骁撞上视线,隔着一个透明的门帘。

霍骁笑了瞬,撩开帘子过来,双手插兜:我就说今天出门怎么有喜鹊在叫,原来是要碰见老熟人了。

他妻子跟着孩子也跟着走出来,小女孩长得跟他太像了,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多了几分可爱。

阿骁,这位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位朋友,简安安。

女人恍然大悟,眼里都是光亮:您就是我先生口里常说的那位简小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太漂亮了。

简安安失笑:没说我什么坏话吧?贺之洲看见他身边的女人和孩子后,明显没那么有敌意,却还是过来将手搭在了简安安肩头,寓意不言而喻。

霍骁开玩笑:追到手就好好宠着,我可没忘当时她哭那样,可怜的不行。

哭?贺之洲目光有些疑惑,却没开口。

回老宅的路上,他才把憋了半路上的话问出来:他说你哭是什么意思?简安安才不想提这个话题,故作茫然地盖过:我不知道…….只不过待在男人身边一久,好像又不太能撒谎了,这个谎撒的很假。

她尴尬咳一声:去做牙的时候打麻药给疼哭了。

对方还是不信。

谁让你把我扔在公交车站一晚上,真的很冷好不好……简安安闷闷的,又抽了口烟。

你当时……没走?等了你一整晚,第二天早晨才走的。

她无所谓的掸掸烟灰,发觉对方没了声音,一扭过头去,声音都颤了:小叔叔……你……你哭了?复杂的情绪涌上,贺之洲闭了闭眼:没有。

他似乎只要一想到他的女孩在那个夜晚孤寂的等了他一晚,心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无限次撕碎般阵痛,没有余地的阵痛。

倏地,一只温暖的手覆在了他冰凉的手背上。

我早就不生气了。

简安安轻声安慰:真的。

她后来想过,如果她是贺之洲,可能会直接绑着秦清秋离开,什么都不管了,所以在得知贺之洲当时回去找过她时,就已经不生气了。

安安。

他喉咙发涩,沉郁的漆眸中盛上了满当当的深情。

简安安此时此刻,不知道从哪想起一句从网上看到的一个男女对视十秒定律,如果男女对视十秒以上,就会产生想要亲吻的好感。

她狡黠一笑,忽的想要试试。

1……脑海中的下一个数字还没浮现出来,男人的薄唇就带着极强的占有气息吻了上来,差点要将她咬破嘴,流了血。

什么温柔,胡扯……她想。

他们在热闹的烟花声中亲吻,起起伏伏。

以至于回去的时候,蒋奕依气呼呼的骂了他们一顿:让你们去买个虾,回来直接天都黑了,你们俩是跑北极去现捞了吗?听着跟教训小孩似的教训他们,简安安失笑,又不好跟这位怀着金种的女人叫板,连连点头:是是是,婶婶,对不起。

这样卑微的好处就是,直接让贺靳席歉疚的给她做了一桌子甜品。

她很大方的跟两个小家伙分享了自己的美食,看他们吃的像个小馋猫似的,突然就想到了小时候在贺家的他们。

时过境迁,他们都还是他们。

吃完了晚饭,简安安照例给简父简母打视频电话,那边的简安安在电话里头吱哇乱叫半天,就是看不见人影。

简安安干什么呢,怎么不过来?简母突然笑嘻嘻的凑近屏幕,轻声说:小修今天领姑娘回家了。

简安安吃惊的连嘴里的叉子都忘了拿掉,还是贺之洲过来给她拿走,顺便给她擦了擦嘴角的奶油。

你是不知道安安,小修把那姑娘带回来的时候我俩高兴地不行,安安看起来也跟她很熟的样子,那姑娘长得可爱,人也不错。

说着,偷偷把摄像头挪了过去。

简安安一瞧,这不就是那天滑雪的那个小姑娘吗?还想再看几眼的时候,简母显得愈发明目张胆,当场被简修抓了个正着。

他抢过手机,走到了阳台外才看向屏幕,语气无奈:她硬要跟过来的。

和晓晓不知道从哪发现了他上班的住址,天天过去磨他,现在又说什么寄宿的那家人过年要出门旅游,她没地方住了,能不能花钱来他家住。

不能。

简修刚下班,瑞士的外面很冷,他双手插兜,要去秦清秋的那家店给简安安买蛋挞吃。

和晓晓毫不气馁:我会做饭的,可以给你做饭,还有你妹妹!妹妹?她是我女儿。

本来以为这样就能把对方逼走,结果这位只郁闷了三分钟,瞬间自愈:叔叔,你舍得看都是同乡人的我流落街头自己在外过年吗?你看我..话还没说完,和晓晓就感觉自己撞到了一堵墙,她揉着额头吃痛,前方的男人少见的拧眉: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女孩呆呆的看了他三秒,笑了:坏人怎么可能说自己是坏人呢?……听着他无可奈何地叙述,简安安只想到了他当时面无表情但深深无语的样子,忍俊不禁。

这样多好,哥身边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我反倒是放心了不少。

简修哂笑: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傻瓜。

因为时差的关系,电话那头的小女孩已经在叫他一起去包饺子了,简修仓促的道别,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的那一瞬间,他嘴角的笑意不复存在。

修哥,怎么还不来啊?和晓晓满手面粉慢吞吞的敲了敲阳台门,声音隔着厚重的玻璃传来。

他深吸口气,转过身来:来了。

这边的电话挂断,简安安主动提出要和贺之洲来守夜,让他们都回去休息了。

万籁俱静,电视剧里放着那部循环不下百变的老电影,简安安依旧还是会被那种黑色幽默给逗笑,笑的懒洋洋的。

外面的烟花声绽放,女人的呼吸声在而侧,贺之洲只觉得,这种日子就是再多来几年都不会嫌多。

十二点钟声响起,贺之洲漆眸沉沉,将简安安的肩头扳正,在他的专属位置上烙下深深一吻。

新年快乐,安安。

女人心尖一颤,将他勾入怀中,用力抱紧。

新年快乐,小叔叔。

第一百九十二章本来今年过年没什么事,参加完了顾陈的婚礼后,还想再回老宅多待几天,结果盛泽宇那边又出事了。

电话里听得不清楚,只知道盛泽宇和家里闹得不小。

两人赶到时,好像只剩下结果了。

盛泽宇那个小未婚妻正坐在沙发上抹着泪哭,盛家那几位长辈都神情严峻,显然是看见他们来了之后不好再说什么。

盛情呢,估计还躲在她女朋友家到现在也不敢出面。

你们一个两个的非要把我气死才算完是吧……盛老夫人气的一口气没上来,赶紧被盛母给顺顺背顺了过来。

盛泽宇,赶紧给你奶奶道个歉!道歉行,娶她,做梦!盛泽宇……!男人看了眼他们两人,叹口气:新年好,跟我走吧,出去说。

三人并行出去的时候,未婚妻哭的梨花带雨的,拽住他的手求他别走:我求你了泽宇,我真的错了我求求你别不要我。

盛泽宇呢,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让她滚:你以为老子因为什么不回家,你还在这,要什么脸啊?盛泽宇,她可是你未婚妻!她?他也配。

他冷笑一声,夺门而出。

车开出去很远,坐在后座的盛泽宇才闷声说话:简安安,你们女人是不是都这样……简安安任凭不知道什么,也猜出了个大概,幽幽地说:别以偏概全,小心引起公愤。

盛泽宇说,他今天给小未婚妻准备了个惊喜,结果对方不接电话,他急得要死就跑去她家。

没想到对方也给他准备了个惊喜,和两三个男人光溜溜的躺在床上。

想起来都觉得脑子嗡嗡的,气得他差点没把那几个男人打死。

当初说老子的时候说的理直气壮,老子还以为她多清明一人,没想到比他妈我玩得还开,一个都不够人家的!?盛泽宇咬的后槽牙咯吱咯吱响。

简安安对他这个遭遇深感可怜,想要拍拍,却被旁边驾驶位的男人看了眼,终究是没劝,只说:那你什么时候退婚?退婚?我呸!盛泽宇啐一口:老子还没说要退呢,我家那老太太都恨不得一掌给我拍死!像他们这种纨绔子弟,结婚从来不是为了自己,或者说,活都不是活给自己的,所以盛泽宇看的特别开,能玩的时候就死玩,谁知道以后还能玩多久。

盛家人也不管他这些,只要能老老实实的接受家族联姻就什么都行了,他们管不着那女人什么品性,别说跟三四个男人睡了,就是十几个一起玩他们也不管。

只是这个婚礼必须继续下去。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又给盛情打了电话:你他妈在哪呢!?真就一点不管你哥死活了,老子差点刚刚就被那群人给生吞活剥了你知道不知道?彼时的盛情还正和她的女朋友在参加一个派对,那边的声音震耳欲聋,她听了好几遍也听不清,直接一股脑挂断了。

充其量她这个吊儿郎当的哥也没什么好事等着她,还不如不听。

一路上,盛泽宇在后座就跟蔫了似的,直到别墅门口。

你们带我回你们家干什么……他郁闷又茫然:我可不想当电灯泡。

贺之洲声音冷得出奇:你以为我愿意收留你?贺之洲,你太没良心了!老子小时候多疼你…….盛泽宇委屈的跟个什么似的,撇着嘴活脱脱一个受气包媳妇形象。

看他俩又要掐起来,简安安赶紧从中劝架:不出意外你的卡应该都被停了,今晚将就下。

不可能……盛泽宇皱眉,拿起手机想要证明,却只看到了一条条发来的银行卡冻结消息。

他神情恹恹,别扭的走进去,又说:你俩今晚上小点声,不然我会郁闷到死的!贺之洲盯着他的背影,嫌弃:吵死了。

如果真的嫌吵,你早就给他去酒店开个房间了,把他带过来不还是担心?简安安饶有深意的戳戳他肩头:小叔叔,你还真是面冷心热。

这个词,她现在反送给他。

什么破词。

贺之洲对这个词很不满意,狠狠在她脸上捏了下。

他们都知道盛泽宇呆在这里绝对不是长久之计,总是要回去面对的,去面对那些烦心的恶心的让人不能接受的所谓家族事宜。

所以当天晚上,睡得迷迷糊糊时,简安安只听见阳台传来几声粗鲁的咒骂发泄声。

她轻颤睫毛,想要起身,贺之洲沉声将她摁住。

你睡吧,安安。

吻落在她眼睫间,一下又一下,没一会就又睡着了。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醒来之后,看见客厅放了许多酒瓶子,盛泽宇则四仰八叉的仰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睡得很自在。

想吃什么?贺之洲从身后环住,轻声问。

简安安摇头:等他醒了再说。

下午盛泽宇醒后,他们一起去喝了顿热粥,随后又去接了趟盛情,两人在车上跟赶赴刑场一样严肃紧张。

你怎么不说你被绿了啊,你要是说,我昨天肯定来找你。

盛情有点抱歉,在沉默中开口。

盛泽宇听见那个字就不太好受:说什么屁话,你哥能让人被绿?她算个屁啊,才不是我老婆。

是是是。

我还没说你呢,年前突然窜的没影了,去哪了?哎呀你别管了……你那女朋友就这么好?比你强。

两人的斗嘴只止于车上,一下车,瞬间又恢复寂静。

盛家一众长辈都在屋里等着,按道理说,贺之洲和简安安这两个外人是不该进去的,但是老夫人特意嘱咐了管家,让他们一起进来。

于是,几人就一起进去了。

贺老夫人和贺老夫人看见许久未见的盛情时,一颗悬着许久的心终于是放下,紧接着,就又开始叱骂。

别墅里连声的埋怨和指责,听得盛情忍不住哭了。

见自己妹妹哭,盛泽宇也不干了:你们找我们来要是就为了骂,那我们可就不奉陪了。

盛泽宇,还没说你呢,我告诉你这个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给我结!盛家一个叔叔指着他就是破口大骂。

我去你妈的!盛泽宇咬牙切齿。

第一百九十三章你怎么说话呢盛泽宇!?老子他妈的不陪你们玩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大不了趁现在你们再生一个,让我娶她,可等着吧!盛泽宇站起来,阴沉着脸。

你个小兔崽……那叔叔想指着他骂,却看见不远处男人双腿交叠,正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直接吓得将吐到一半的话咽进去。

盛泽宇,你真想翻了天了是不是?盛母拽着他的衣服,在他身边压低语气:别闹了,先服个软,等他们都走了咱们再好商量。

没的商量了。

盛泽宇后退一步,突然回头朝他们咧嘴笑:跑吧,咱们。

当着众人震惊的脸,简安安愣了瞬,弯唇:好啊。

那个新年,他们带着盛情飞去了瑞士。

简父简母当时还在家里给鸟喂食,看见他们一大群人来,赶紧要去厨房做饭给他们吃。

盛泽宇笑呵呵的打招呼:哥,嫂子,新年好,我来给你们拜年了。

你怎么不说你是逃婚来的?盛情看他一眼,很不留情的戳穿了。

……苏黎世的小镇不算大,却很有风味,简家在这里的小洋房招待他们几个人还算是绰绰有余。

晚上五六点左右,从外面吃了一肚子芝士蘸面包的盛泽宇哭着回来了,硬要简妈给他煮盘饺子吃。

于是,刚下班的简修就看见一众人坐在他家吃饺子。

简安安兴奋地一蹦一跳扑到简安安怀里:小姨,你怎么这次这么快就又来了!?女人笑笑:想和你抢吃的,所以就来了。

简修身后的和晓晓怯怯的,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来看去,最终才将视线定格在简安安身上,腼腆的朝她招招手:姐姐,你好。

又见面了。

她笑着礼貌点头。

一大家子人实在是有点多,简爸简妈来不及去买菜,就在苏黎世当地一家比较有名的中餐厅订了晚餐。

这家店在当地很出名,不过只局限于华人圈内出名。

相较于其他当地中餐厅为了迎合瑞士人的口味来说,这家店则是用的地地道道原食谱,什么毛血旺、辣子鸡丁的掌勺师傅也都是正宗的四川人,亲切的很。

点餐的时候,盛泽宇眼尖的发现了火锅,硬是要点,然后就见和晓晓一口流利的四川话在跟服务生交流。

简妈惊诧:晓晓,原来你是四川人啊。

和晓晓点头如捣蒜,和记账大哥对视了个眼神。

少吃点辣的。

贺之洲淡淡的提醒,一手将她的卷发别到耳后。

知道了知道了。

简安安敷衍的应付。

后来火锅太香,谁也没注意到小姑娘正在外面和谁说话。

记账的大哥忍不下去了,一个账单拍她脑门上:和晓晓,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家!和晓晓吃痛:再……再等等,我舍不得嘛……舍不得?记账大哥咬牙切齿:那你跟咱妈说去,说你在男人家赖着舍不得走了!别……别这样哥!简修刚要出门替简安安要杯果汁,就看见不远处两人紧拉的双手,只看了一眼,收回视线,不紧不慢的往楼梯下走去。

简……简修!哎呀你放开我!和晓晓推开他,忙不矢的跟上男人:你……你别误会,他……他是谁跟我没关系,你也是,和小姐。

简修没抬眼,依旧是那副温润的声线,说出的话却不怎么温柔。

……和晓晓像泄了气的气球似的跟在他后头,一直跟到了收银台的位置。

你喝什么?温润的声音从头顶抬起,和晓晓眼蹭的亮了一下,想都不想说:我要喝山楂汁!简修给她递菜单的手愣在半空中,收银台的和妈眼瞧着不对劲,笑眯眯道:晓晓,这位是……这是我妈!刚刚那是我哥!和晓晓死死拽着男人的衣袖:简修,你别误会!顶着人家老妈和正从楼上下来的她哥的视线,简修有些不好意思的干咳了声:嗯,我知道了。

于是,没一会儿,和晓晓就捧了两杯她妈送的山楂汁兴致勃勃的跟在男人屁股后头。

既然你在瑞士有家,今晚就搬回去吧。

不要!晓晓,你是个姑娘……我要是个大老爷们我还不去你家睡呢!和晓晓把话撂的很直白,让对方一时间无法接话。

但简修依旧说:我已经联系了你哥哥,让他来家里拿走你的行李箱。

想当初和晓晓做戏为了做全套,把家里两个一百年没用过的行李箱刷了刷,塞满衣服扛了过来。

……和晓晓看着男人礼貌的身影,突然一股委屈从心尖泛上来。

门开开,简修看了眼在外头傻站的小姑娘,终究叹了口气,轻声说:先进来吃饭。

好,谢谢修哥!得了便宜后,她喜滋滋的从他胳膊下钻进去:安安,我们的果汁来啦!耶!谢谢晓晓姐姐!……吃完饭回到贺家的时候,盛泽宇看着手机一脸严肃,不知道在和谁说话,而盛情则躲在角落里,偷偷和她的女朋友互诉衷肠。

听说她女朋友也是英国音乐学院的,两人很早就认识,直到后来,才互相发现对方的心意。

简安安捧了两杯热巧克力进屋,就看见贺之洲正坐在她的椅子上,手里捧着相册在看。

她半蹲下,俯身趴在男人腿上:好看吗?这部相册大部分都是她在苏黎世上大学时候拍的照片,那时候还很清纯,最喜欢露出两颗大虎牙,在人群中笑的娇嫩。

你什么时候都好看。

贺之洲垂眸吻了吻她的额头,再抬头时,视线已经被一张照片定格。

因为那张照片上,只有他,还是在上豫安高中时跟人打得头破血流时候的他,刚被关完禁闭,双眼涣散,一个人蹲坐在学校的墙顶上擦血。

你怎么会有这张?他屏息。

因为那时候我在。

从很早,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贺之洲呼吸微滞,有些不敢相信:安安……简安安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那个讨厌的小叔叔呢,她也记不太清楚了,因为那时还太小,分不清是喜欢还是什么,只知道,会在乎他的一举一动。

贺之洲很爱欺负她,小时候还没现在这么阴沉,顽劣的很,看她哭就高兴地大笑,看她笑就忍不住想要搞破坏,偷偷藏她的东西。

简安安之前害怕死了,总觉得他很像福利院里一个经常欺负自己的孩子王,再到后来,突然发现他虽然嘴坏,但人不坏。

他看见她巴巴的眼神,就总会别扭的把糖扔给她:你吃吧,这种小孩的东西,我才不喜欢吃呢。

再者,就是藏了她的卷子结果交不上被老师说了,他慌张无措:姑奶奶你别哭了,我赔你一张还不行吗?呜呜……没用了……别哭了!他喊了一嗓子,哭声戛然而止:大……大不了你也把我的卷子藏起来行不行?…….再到后来,简安安跟着简家去了瑞士,她每晚都会想着和贺之洲说话,但那时候通讯还不太发达,发出去的短信也根本没人理,像是突然断了消息。

后来贺老爷子车祸死后,她跟着爸妈回了魔都,却没看到贺之洲的身影,听老夫人说是,贺之洲去了封闭高中上学。

于是还在初中的简安安就自己打了车过去看他,却只看见他一个人坐在墙顶上擦血,那样骄傲的人,估计怕是不愿意自己看到他这一面。

所以,简安安默默地在附近买了点碘伏和药膏送进去,又偷偷拍了他张照片,这才离开。

那张照片,也因此一直珍存到现在。

贺之洲愣住:你是说,当年的碘伏是你送的?不然呢?简安安轻笑:难不成还能天上掉碘伏吗?在当年,贺之洲看到的并不是这样。

他擦血时,一堆东西哗啦啦掉在了地上,他还以为是谁在搞怪,就凑头去看,结果只看到了一个穿白裙子的小女孩。

贺之洲咬牙切齿的喊了声:喂!你给我站住!小女孩听到声音后反倒跑得更快了。

他跳下去,这才看见那一群东西居然是药膏和碘伏。

第三天,他找遍了整个学校,终于找到了那个白裙子的女孩,上去面色不佳的问:你叫什么名字?秦清秋。

……贺之洲眸色愈深,将女人搂起来抱在自己怀中,低声叹了口气:原来我居然错过了你这么久,安安……简安安微怔,在他耳垂落下一吻:但是我们还有很多以后。

瑞士的三月迎来了倒春寒,雪花大的几乎像柳絮似的,漫天飘零。

简安安拉着贺之洲坐上电车,去了苏黎世的锁桥。

从这里,可以纵观大半个苏黎世,两岸的黑白交叠洋房和平静的湖面,将小镇勾勒的像一幅画般美。

她翻来倒去,在一堆爱情锁中读着别人的爱情。

贺之洲看她一副认真的模样,搂住她的肩,低沉的笑了。

羡慕他们干什么,他们有的你也有。

说着,跟变戏法似的从口袋中拿出两把小锁来。

简安安吃惊: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没注意?我会变魔术,你难道不知道吗?她接过他的锁,在上面洋洋洒洒写下几个大字,贺之洲脸直接黑了:你就对蛋糕有这么大的执念。

简安安见他有点生气,勾勾他的衣袖,笑道:因为我没什么可缺的,有你在身边,所以只会担心你生日没有蛋糕吃,万一没有的话,我的蛋糕可能也就不保了。

对她的言辞,贺之洲并不赞同,沉思一会,也在上面留了字。

简安安凑去看,弯唇。

——明年即使没蛋糕,我也不会抢某人的。

两人在这座桥上,幼稚的像个两个初心萌动的少年。

伴着吹皱湖水的颤风,贺之洲从身后将她拥入怀中,轻声低吟:遇见你,是我贺之洲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嫁给我。

简安安感受到指节上一阵冰凉的环将她裹住,不大不小,心跳顿缓,几乎要落泪。

那枚戒指镶满了细小的尖晶石碎钻,光辉熠熠,设计的风格一看就是世界顶尖设计师Coco的手笔,很符合她的独特审美。

而她的席位最少也要三年才能预约上,也就说明,贺之洲至少三年前就已经在做这款戒指了。

她问:什么时候做的?你提出要走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不懂自己对简安安的感情是什么,但只想着,绝对不能让她从自己身边离开,哪怕是捆,哪怕是强着和她结婚。

但现在,他已经很清楚自己对简安安的感情是什么。

简安安心尖颤了颤。

总有很多人在问,你们是不是要结婚了,她总会说,再说。

不是没想过,是在等。

她无时无刻都做好准备,只等贺之洲来娶她。

现在,终于,等到了。

我答应你。

贺之洲喉头微动,眼底染上了笑意,将她抱着更用力几分:我已经等这天很久了。

准备好,去马耳他结婚。

为什么要去马耳他?简安安偏头。

因为在马耳他宣誓,就只有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他一板一眼,学着马耳他教堂婚礼上肉麻的宣誓语。

简安安从没听过他这么肉麻的话,忍俊不禁的笑了:没准婚后你还会像之前一样七天换一个呢,给自己留点余地。

贺之洲漆眸深邃:简安安,只要你还在这世界上,除了你,我和谁在一起都不会好过。

和简安安在一起时,他尝试过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和简安安分开,他也试着和别人在一起,但不幸的是,都没用。

他承认了,除了简安安,他和谁在一起都不会好过的。

那你可别后悔。

男人笑道:永不后悔。

苏黎世独特的画布美景,熟悉的这一条街,两人依偎在桥头边上,鳞次栉比的锁几乎将她们包围住,一段段爱情宣誓在此延续。

倒春寒的雪在蔓延,他们二人一如从前,没什么再能比此刻安心。

直到黄昏,直到日落。

第一百九十五章故事的最后,盛泽宇还是接受了命运。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来瑞士,只是为了盛情。

盛情可以走,但他不能,所以他把盛情留在了瑞士,还顺带着把她的女朋友也送了过去,告诫她们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要回中国。

至少,是在他婚前不要回来。

等一切都成定局,就什么都好了。

结婚那天,盛泽宇依旧穿的很帅,笑着朝他们展示自己的礼服:怎么样,老子正经起来也是挺帅的。

蒋奕依挺着个大肚子还是来了,确认问他:真的没事吗?怕什么,不就是结个婚,又不是入赘她家了,婚后该怎么玩我还是怎么玩!他笑着敷衍,又说:你大着个肚子就别乱跑了,快回去坐着吧,不然到时候贺靳席过来捶我。

好。

诶。

他又叫住她:你会祝福我的对吧。

蒋奕依笑着眯眼:当然了,我会一直祝你幸福。

说完,便被简安安扶着坐到了酒席前。

她一走,盛泽宇的脸就瞬间垮了下来。

她未婚妻走上来,眼眶红红的:你喜欢的就是那个女孩吗?别他妈多管闲事,管好你自己。

盛泽宇没了笑意,只有冷着的脸。

泽宇……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想以后一辈子都和你这么下去……可以吗?可以吗?不可以。

盛泽宇自问自答,冷笑:连老子这种人渣都知道有老婆了不乱搞,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别逼我,逼急了,就把你那些事全抖出来。

我..婚礼照常进行,敬酒敬到他们这桌时,盛泽宇依旧是挂着那副笑:你俩还去马耳他领了个结婚证?会说马耳他语了不,今天老子高兴,说两句助助兴?贺之洲看着他,淡淡收回视线:滚。

干什么?你装什么蒜啊贺之洲!老子今天结婚你就这么对老子,不给面子了是吧!?众人一见这边形势不对,慌慌张张的过来拦住他。

之洲,你..你别跟他一样,他今天太高兴了喝多了。

高兴!那当然高兴,简直太高兴了!盛泽宇哈哈笑了笑,眼神突然凌厉,直接一拳给了对方上去。

贺之洲躲避不及,脸上被剐蹭着带过去,嘴角渗出了血。

他漆眸迅速冷了下来,上前拎住盛泽宇的衣领:你疯了?老子就是妈疯了,早就想打你了!来啊,打一架!新娘见状惊呼,忙要上前拦住,却被女人伸出的手给挡住了去路。

简安安弯唇:盛夫人,小心误伤。

……整个魔都市都知道,盛家大少爷在婚礼这天跟华瑞集团执行总裁贺之洲打了一架,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盛泽宇喜欢简安安好多年,简安安还有了他的孩子,结果中途被贺之洲截了,气不过就直接在婚礼上打了一架。

还有人说,盛泽宇是和简安安在一起的时候被绿了,现在纯粹是找机会撒气。

更过分的来了,盛泽宇和简安安才是亲兄妹,只是贺之洲为了自私的和简安安结婚,才专门不让他们两个人认亲。

而两个当事人呢,正坐在医院里上药。

贺之洲,你就是老子这辈子最好的兄弟,我要是个女人我绝对嫁给你。

盛泽宇笑的痛快,却不小心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的嘶了一下。

当天,贺之洲看出了他的隐忍,也知道如果再让他憋下去,可能会真的逃婚。

逃婚,是他的责任,但如果因为贺之洲挑起来的事,那就是贺之洲的责任。

盛家是忌惮华瑞的,万不敢说什么。

简安安一边给贺之洲的唇角上药,一边问:你就不怕你家那位老夫人再给你补场婚礼?可去他妈的,老子给她脸了!虽然婚礼凄惨的结束,但可悲的是结婚证已经领了,事情已成定局改变不了,他这么做,也只是想最后反抗一场。

像是在纪念,自己即将逝去的某些东西。

贺之洲看着生龙活虎的他,依旧沉默,两人对视时,忍不住轻笑两声。

别笑了,你看盛泽宇疼的那个样子。

被自己老婆揭穿,贺之洲脸黑了黑:知道了……打趣的途中,盛泽宇看了眼外头正在等产检结果的女孩,身边的贺靳席正贴心的陪着她,两人很是亲昵。

突然就想起有那么一天,在陪一个小明星在片场玩的下午,他见到了一个女孩。

女孩长得很纯,很可爱,说出来的话却跟刀子似的怼人,像个会咬人的小狗。

没过一会儿,综艺开拍了,他身边的女伴也在参加,没过多久就因为矫情的小动作被那条小狗给骂了,骂的狗血喷头的。

那她怎么能忍,气呼呼的哭着过来找他,要他给自己讨个公道。

那时候是怎么来着,他懒洋洋的把小女孩叫过来,对方当场就有点怂,却还是满脸倔强的走过来:干什么,看不惯还不让人说了!你帅你有钱就有理啊?盛泽宇被她逗笑了:拜托姐姐,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女孩也有些羞赧,灿灿的搓了搓衣角。

那……你说吧。

或许是那个片场虽然很冷,可日光很暖,女孩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微红的脸颊和弯弯的眉眼,每一处地方都让他不舍得挪开眼。

盯着看了许久,盛泽宇缓缓张口:突然不想说了。

你叫什么,本少爷……想追你。

女孩闻言震惊,猛地抬了头,红唇张了张,娇憨可人。

那样好的天气,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真是个呆瓜……身边的男人感受到他的视线,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盛泽宇淡淡收回视线。

就在这时,对面的女孩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他一愣,缓声笑了笑。

简安安问他:笑什么?笑某条小狗。

******************************本书由玖玖为您整理推荐如有冒犯,请联系删除******************************第一百九十六章后海的酒越来越难喝了,简安安喝了半瓶后,当场决定直接连带着把酒也戒了。

查理叼着烟走过来,递给她一根。

不抽,我家那位不让抽。

不是,你这来酒吧不抽烟不喝酒干什么来的?给你捧场啊。

查理咂舌,重复说道:我谢谢你,我谢谢你。

作为好姐妹,还是奉告你一句,以后少卖假酒了。

去你的,我们这可都是保真的洋酒好不好。

他恼怒瞪了眼女人,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江安澜,还记得吗?这辈子忘不了。

前几天听说被之前那个王少爷的老婆给当场逮住,骂的狗血喷头,连衣服都没穿就被拍了一堆照片,那叫一个刺激。

简安安淡淡的敛下眉眼,沉默。

我就搞不懂了,你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江家倒也不至于穷到让她出去卖的地步,这女人想什么呢,非给自己搞成这样。

之前最早的时候不理解,后来抽空换位置想了想,简安安倒是又理解了:兴许她也是个好强的人。

在聊什么?简安安抬头:揶揄你前老婆。

贺之洲在她身边坐下,皱眉:哪有什么前,就你这一个。

说完,喝了口她杯里的酒,眉头瞬间皱的更深了,幽幽道:你这假酒,卖的越来越猖狂了。

……这俩夫妻真是……查理强忍着自己呼之欲出的粗口,将这两尊佛给请走了,临了,还被宰了几瓶洋酒。

回家后,简安安将她们度蜜月时买回来一大堆没用的摆件全都摆了出来,贺之洲悠哉的喝了口咖啡:在干什么,安安。

贺星辰那小家伙在小学有喜欢的女孩了,让我给他挑两件礼物送过去。

简安安一边从里面翻着,一边碎碎念:小女孩都喜欢什么?明天可是贺星辰的家长会,蒋奕依拍戏挤不开时间,贺靳席autumn上了新品又赶不过去,只能让她这个闲人简总过去帮忙了。

彼时收到消息的简安安突然很想吐槽,曾几何时,她可是简总秘。

但最终,还是弱弱应下:知道了。

贺之洲少见挑了挑眉:他不是才一年级?谁知道呢?简安安轻笑,举起一个在迪拜买的珍珠发夹:这个怎么样,很适合小姑娘戴。

太夸张了。

贺之洲放下手中的报纸,也没抬头,只说:西卧房那堆里随便找几个。

他说的西卧房是简安安来时住的小房间,一般暑假寒假都会来这里住几天,偶尔买一大堆玩具落在这里。

那些可不行,万一到时候简安安知道了,她那个牛脾气非得哭着闹腾一顿。

简安安拧眉,想想都觉得心烦。

别管他们了。

贺之洲语气低沉,看着坐在地上只穿了个吊带的女人,问:冷不冷?还好。

她活动活动肩头,娴熟的勾上男人的脖颈,借力站起来。

贺之洲一手将她抱在怀中,还没亲下去就听对方说:离我远点,你感冒了。

嫌弃我?是啊。

她语调含笑:你要是传染我了,我就传染回去你,咱们俩就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小白眼狼。

贺之洲将她放在沙发上,转头起身。

干什么去?给某个没心肝的东西放热洗澡水。

他的声音隔了许久,从洒着水的浴缸中放出来声音。

简安安躺在沙发上,倏地笑了。

天到微微亮的时候,简安安肚子疼疼醒了,她很少会这样,大多生理期都会很平静的度过,兴许是昨晚上带冰的假酒喝多了。

贺之洲给她烧了壶热水,在等热水开的时候,女人窝在他怀里疼的额头一直冒汗,咬牙切齿:什么时候我一定带人掀了查理的店!他冷笑一声:以后多吃点冰,好得更快。

……壶烧开,男人兑着凉水给她又试了试温度才递过去,她喝了一口,瞬间觉得肚子没那么疼了。

又捂了会汗,肚子终究是好很多了。

两人闲聊,没一会儿就不知道拐到哪里去,居然聊到了陆瑶,贺之洲不太想提她,一直摁着简安安的眼要她睡觉。

见有情况,简安安更是死抓着不放,幽幽的说:贺总,欲盖弥彰是最蠢的办法。

贺之洲抿唇,半久才说:她死了。

这个结局是简安安没想到的,她问:什么原因。

男人低头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模样,继续说:自杀,吃了安眠药。

又是安眠药…….简安安突然想起陆然当年吞下安眠药那件事,闭了闭眼,她做的孽居然真的报在了她身上。

这晚她想了很多很多,想当年刚见那个女孩柔柔弱弱的样子,又想最后一次见她时那个撕心裂肺的模样,半晚上都没太睡好。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起来,差点迟到贺星辰的家长会。

简安安还是拿走了简安安的两个玩具,因为实在来不及准备,结果送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人家那根本不是什么小姑娘,分明是简安安。

……你爸呢?简安安看着自家小姨手里眼熟的那几个玩具,狐疑:我爸说了,让你管我,他现在太忙了。

现在没人管我,我能不能叫你妈妈了?这边话音刚落,简修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问她看到这个惊喜没。

惊是看到了,喜……简修解释,和晓晓的父亲被烫伤了,现在在他们医院接受治疗,简爸简妈又在外旅游,就只好先把简安安先放给她养一段时间。

本来夏至将到,简氏要忙起来了,现在搞这么一出,真是……雪上加霜。

所以,我今天当你们谁的家长?都可以!放学后带着两个娃去华瑞时,几个人都惊呆了。

妈妈,让贺星辰离我远点行不行,好烦他啊。

尤其是顾陈,吃惊地问:贺之洲速度够猛的啊,我不过一个星期没见你,你们俩就整出来个娃?简安安无奈:不是他的。

于是,刚带了个热水袋下班准备给自己老婆捂上的总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莫名被带了绿帽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简安安的牙又开始疼了。

上次是右边的大嚼牙,这次是左边的嚼牙。

估计在拔下去,她就只能用门牙嚼东西了。

简安安一脸无语的看着她,那副表情好像是在说,看吧,活该,谁让你吃这么甜食。

贺之洲说:下班带你去看牙。

简安安不会是个逃避的人,但上次那个麻药一打进去,她就直接后悔了。

尽管现在已经过去五年,她还是能清楚地回忆起那个针管在她舌头根处打进去的痛,忍不住皱眉:……牙突然就不疼了。

听话,安安。

咦……叔公你好油腻哦~简安安嫌弃的看了眼贺之洲,下一秒,就被对方拎着领子提溜起来,扔了出去。

去欧德看牙时,尽管简安安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到跟前之后,还是怂了。

霍骁看他们一家三口过来,笑着捏捏简安安的脸蛋:你好啊小姑娘。

简安安一脸大人模样,经过这几天被误会全了,已经能够娴熟的和他解释:别误会,贺之洲不是我爸,我叫简安安,是我爸和我妈的孩子,但是我爸现在在国外照顾晓晓姐姐的爸爸所以不能来陪我,让我和我妈留在这里。

……霍骁的笑意再一次凝固在脸上,僵了僵,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意味深长道:我走这几年,你过得挺……丰富的。

尽管后来简安安和他解释,这位也只是点头,不做回复,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没有。

以至于到后来贺之洲买了点冰水回来之后,霍骁看他的眼里多了好几丝男人之间怜悯,悲壮的怜悯。

别怕,我在。

他神色淡淡,握紧简安安的手。

简安安躺在手术椅上,实在是有点害怕,问:给我买糖了吗?买个屁。

这时候还想着吃糖,贺之洲脸一黑,忍不住在小孩面前爆了粗口。

简安安咂舌:叔公,你怎么又说脏话了。

好不容易做完牙,简安安在路上还一直埋怨,意有所指:男人果然都是一样,得到了就不珍惜,想起以前给我承包柜台所有利口乐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贺之洲满脸黑线:听话,安安,以后都不准吃了。

霍骁说了,她的左边牙齿虽然还没到要换掉的地步,但就按照她这种坏牙的速度,不出三年,就会彻底成为一个左右边都没牙的少妇。

烟不能抽,糖也不能吃,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欲哭无泪。

当夜,贺之洲深刻的教会了她除了抽烟和吃糖之外,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再然后,不幸的是简安安也染上了感冒。

听着身边两个人厚重的鼻音,作为这个家里唯一的幸存者简安安,一边捂着口鼻一边强烈要求自己要换一个环境生活。

简安安临走的前两天,正好赶上贺星辰小朋友的生日。

在老宅里过生日的时候,贺靳席十分贴心将蛋糕换成了无糖的,但即使这样,某人却还是吃都不让她吃一口。

简安安气急。

吃饭快到结束的时候,贺星辰的小学老师也专门来上门送了一趟礼物,蒋奕依那种热情的性格,硬要把人拉过来一起吃饭。

因为简安安一会儿叔公一会妈妈的缘故,这位老师直接把简安安当成了离婚带娃的气质美女,二十多岁的春心萌动。

于是整场饭局上不停地示好:安安妈妈,这个虾仁是您做的吗,味道太好了。

贺靳席淡淡说:我做的。

安安妈妈,这个糯米鸡是您做的吧,吃起来真是回味无穷。

蒋奕依悠悠说:是我,陈老师。

那这碗赤豆糊圆子一定是您做的了,我一吃就想起来了家乡的味道,真是太亲切了……某男黑着脸。

简安安忍俊不禁:陈老师您觉得好吃就行。

话音刚落,就见贺之洲沉着个脸,直接把沙发上陈老师的东西扔在了他身上,语气差的要命,就差甩在他脸上了。

吃完就走,不送。

作为一位经常被夸赞送锦旗的小学老师来说,哪里见过这么没有素质的孩子家长,放下筷子:安安叔公,您这样对于孩子来说,并不是一个良好的教育方式,孩子会被您影响的。

贺之洲太阳穴听得突突的跳。

贺靳席一见情况不对,连忙三请二请的把老师送出去,生怕那位暴脾气炸起来。

见状,简安安好笑的弯唇:我觉得这位陈老师倒是挺可爱的,是不是,小叔叔?男人神色狠厉,直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将她抵在楼梯的拐角处,用力捏住她的下颌:他觉得好吃就行?您觉得好吃就行。

简安安审时度势的讨好笑笑。

可爱?没您可爱。

他眼神晦暗,埋在女人的肩颈处深深烙印,连着皮肉,刻下只属于他的印章,宣示着,这是他的私有物。

爱是有痕迹的,就像这个咬痕。

但简安安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也顾不上笑了,咬牙切齿:贺之洲,你是狗吗?你第一天知道我是?那倒还真不是。

她嫌弃的咬了他肩头一下,结果对方的肉硬的要死,他没什么事,反倒是自己的牙咯的一下子猛酸了起来。

简安安叹口气:我错了,小叔叔,还没吃饱……想吃什么?你做的赤豆糊圆子。

别吃那个了,重新给你做。

贺之洲放开她,颀长的身形转过楼梯向下,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让人不自觉安心。

这次,他的身影融入到春日的明媚中,和她一起。

那年雨夜,他孤身一人落寞离开,那年黄昏,她逃避转身落荒离开,这年,明年,以及岁岁年年,他们都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有直到永远的未来。

那给我多做点,留着晚上也要吃!她撒娇似的弯唇,上前勾住他的背。

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