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慕风抿了抿唇,并没有回答,而是又问了一遍:娘娘是想要爬到树上去吗?叶书容也没有执着于这个话题,她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想法与他说了:如今城中各处都已经搜过了,没有发现什么,那姜启忠会不会将火药埋在自己家的府邸中?她略有些不好意思:我怕自己想错了,所以没有告诉旁人,想着过来先看一看。
爬到这棵树上,能将姜府尽收眼底,若是真的有火药,想来旁边是有人看守的吧?应当一眼便能看见。
钟慕风略一沉吟:娘娘说得有道理,因姜启忠逼宫,所以臣一开始便派人把姜府围住了,竟一直也没有搜过,确实是个疏漏。
他脚下一蹬,叶书容慌忙闭上了眼睛,等再睁开的时候,两人已经来到了树上。
你可以让守门的将士进去看一看啊,叶书容小声说道,何必要学我爬到树上来?钟慕风微微笑了笑:若是让将士去看,难免会惊动那看守火药的人,万一他们突然引爆就糟了!一阵风吹过来,两人脚下的枝桠抖了抖,叶书容的心也跟着颤了颤,她小心地揪住钟慕风的袖子,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掉下去。
这里视野果真极佳,钟慕风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娘娘是如何知道的?我外祖家就住在那边,叶书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府邸,小时候我常跑出来玩,对这一片熟悉着呢!她忍不住替自己辩解:我爬树很厉害的,方才是一不小心才失了手!臣知道。
钟慕风的声音里微微带着笑意。
你怎么会知道的?叶书容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是小舅舅告诉你的对不对?我小时候调皮得很,小舅舅他常说……她忽然停了下来,眼眶中一阵酸涩。
外祖父的府中也有一棵极高的树,她小时候常爬上爬下,父亲每每见了,都要长吁短叹,说她一个女孩儿家,不好好学琴棋书画,整天像个皮猴子似的没个安静的时候。
小舅舅听见了,便会哈哈大笑,将她一把捞过来揽在怀里使劲揉她的脑袋。
谁说女孩儿家就一定要学琴棋书画的?阿容喜欢爬树就让她爬嘛!小舅舅问她,阿容,想不想与小舅舅一起去边疆看看?想!她脆生生地应了,全然不顾一旁父亲紧张的神情。
那小舅舅下次出征就带着你!小舅舅嘻嘻笑着说。
可小舅舅已经不在了,自己却足足被瞒了这么多年。
不是的,钟慕风的声音温和,臣亲眼见过娘娘爬树的。
叶书容怔了怔:怎么会……随着年纪的增长,她的性子也沉稳了下来,况且她又是太子妃,一言一行不仅代表着叶家,同样也代表着皇室,她哪里还敢做出那么出格的事?娘娘方才问,您与臣是不是曾经很要好,钟慕风顿了顿,娘娘说得没错,从前娘娘与臣确实十分……亲近。
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叶书容说道,我甚至将与你有关的事全都忘了。
忘了便忘了吧,钟慕风对她笑了笑,臣还记得便够了。
叶书容还想说什么,却感到身后的人忽然紧绷了起来。
那边。
钟慕风压低了声音,指向姜府西南角。
叶书容循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西南角是一处荒废了的园子,里面杂草丛生,还有一座破败的亭子。
她眯着眼睛仔细看过去:地面有问题!没错,钟慕风的声音冷硬,别处杂草足有一尺高,那一处却仅仅长了短短一截,那处的地应当是翻过的。
叶书容虽然早有猜测,可是如今得到了证实,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姜启忠他当真狠心!姜府被围困,姜家所有人全都被关在府中,姜启忠若是真的将府中的火药引燃了,姜家所有人都要陪葬!钟慕风冷笑道:若是宫变成功,他自然不用引燃府中的火药,而若是不成,姜府的人本就没有什么活路了,能拖着整条街上的人一起死,他一点也不亏!叶书容又仔细看了看:人在那里!亭子间露出一片衣角来,应当便是姜启忠命令看守着火药的人。
你打算怎么做?叶书容紧张地问道。
不能打草惊蛇,钟慕风对她说道,娘娘稍等片刻。
他跃下槐树,不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张重弓。
从看守的将士手中借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开弓箭,对准了亭子中的人。
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人只堪堪露出了半个身子,若是钟慕风不能一击致命,那人还是能够引燃火药的。
叶书容紧张地看着他,脑海中忽然回想起那只当初被他一箭射死的蜘蛛来。
那样远的距离,那么小的一只蜘蛛他都能精准地射中,如今这目标要大得多,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叶书容正胡思乱想着,钟慕风手一松,羽箭便破空而去。
亭子中那人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人偷袭,根本来不及躲闪,羽箭没入胸膛,无声无息便倒了下去。
你太厉害了!叶书容惊叹道。
钟慕风只是微微笑了笑,对着树下挥了挥手,叶书容这才看到树下有人正候着,看到他的动作,口中一个唿哨,围着姜府的将士踢开大门闯了进去。
姜府中立刻传来了一片哭喊声,不一会儿功夫,府中所有人便被绑好带了出来,那埋在地下的火药也被挖了出来。
钟慕风带着叶书容从树上下来,等两人与将士们汇合了,叶书容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将所有火药都找出来了,这个姜启忠实在是……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缓缓低下头,看到一截匕首从自己的胸前透出。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在旋转,她再也站不住,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无尽的黑暗将她淹没之前,她最后看到的,是钟慕风目眦欲裂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