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慕风没想到她会去而复返,过了良久,才嗯了一声。
叶书容净过手,将药膏拿在手里,刚看了一眼他的背,立刻便皱起眉来。
他的身上布满了伤痕,暗红的伤疤虬结如同老树的根,爬满了他的背。
这都是……在军中留下的?她忍不住问道。
钟慕风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并不全是。
叶书容强迫自己将视线从伤疤上面挪开,他的脊柱上一片通红,皮肤上起了一串水泡,显然是被灼伤了。
你的功夫不是很好吗?叶书容忍不住问道,怎么都没躲开?那树倒得突然,有个男人正在树底下……我不是问这个,叶书容打断了他的话,我是说这些伤疤,凭你的身手,就算不能全躲开,也不至于受这么多的伤!两人离得近,她也看得清楚,那些伤疤与她小舅舅身上的并不相同,不像战场上留下大开大阖的刀伤,倒像是些匕首之类留下的。
钟慕风默了默,就在叶书容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才低声说道:因为不能躲。
叶书容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这话与没有回答没什么两样。
她挖出一块药膏来,没好气地说:别动。
冰凉的药膏敷到了被燎起的水泡上,钟慕风的身子一僵,肌肉都绷紧了。
疼吗?我轻一些。
叶书容轻轻将药膏在他的背上推开。
不疼的,他说道,多谢娘娘。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叶书容一边细细地给他上着药,一边说道。
对娘娘来说是举手之劳,可对臣来说,却是无法偿还的恩情。
钟慕风轻声说,当初若不是娘娘,臣早就已经病死了。
都说了只是举手之劳,况且我救了你一命,你已经不知道救了我多少次了。
叶书容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应当给他道个歉,之前我一直误会你了,那蜘蛛……她一提到蜘蛛,立刻就打了个寒颤:那一天的事情我不知怎么,都记不起来了,只记得你手里面拿着蜘蛛,后来听皇上说,才知道是我让你将蜘蛛拿走的。
要不是你及时将那蜘蛛射杀了,等它爬到我的身上……叶书容想想就觉得恐怖,被沾到的地方我都要砍掉的!钟慕风笑出声来:臣知道娘娘害怕蜘蛛,却没想到竟害怕到这个地步。
叶书容回想起来仍觉得心有余悸:那是普通的蜘蛛吗?那蜘蛛有手掌大!简直比刺客还要可怕!还有之后我被马贼掳走那次,她缓了缓,继续说道,我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是听皇上说,是你救了我。
她略有些歉意地说道:我还没有好好对你道过谢,上次在凤华宫的时候,也不知你当初为了救我受了重伤,左手已经无法使剑了……对不住。
娘娘不必这么说,钟慕风说道,能护得娘娘平安,臣即便是要付出性命也是无憾的。
可惜我什么都记不得了,叶书容有些惆怅,皇上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和我讲一讲吧!记忆缺失了一块让她觉得十分别扭:当初一定凶险万分吧?钟慕风沉默了一会儿:记不得是好事,已经都过去了,娘娘不要再去想了。
叶书容心不在焉地给他上着药:兴许就像是那蜘蛛一样,我的脑子觉得太可怕,自动便将那一段记忆抹掉了。
说话间背上的烫伤药已经涂好了,叶书容探着头问道:之前的伤口换好药了么?用不用我帮你把布条缠起来?多谢娘娘了。
钟慕风将布条递给了她。
叶书容示意他张开胳膊,认真地将布条绕过他的肩头,一圈一圈缠在伤口上。
他太高了,即便坐着,也比她高上许多。
叶书容在他的背后,双手合拢布条的时候,人便贴了上去,远远看着像是从背后抱住了他。
偶尔指尖碰触到皮肤的时候,叶书容能感觉到他的紧绷。
殿下,西侧山火又复燃了……啊,我什么都没看见!淡墨捂着眼睛快速退了出去。
叶书容连忙松开了手,有些恼了:我是在给昭王换药!换药,对,换药!淡墨在外头高声说道,属下这就去找指挥使,殿下受了伤就得好好歇着!门帘被唰地一声掀开了,昭王披着外衣,大步走了出来。
淡墨实在忍不住心头的好奇,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小心地朝帐篷内看去:不是什么大事,殿下您歇着就是……既然不是大事,为何你不通报一声便闯进来?钟慕风的声音平静,可里面暗含的怒意,淡墨却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属下……属下……他的额上渗出汗来。
都怪弟兄们瞎起哄!他们一听说锦绣姑娘进了殿下的帐篷,纷纷来问他里面的情形,央求他打探一番。
他最初还是义正言辞地拒绝的,可慢慢的心里面也好奇了起来。
殿下最厌恶旁人近身,尤其是女子,连衣角被碰到都要削掉,如今看着殿下对锦绣姑娘格外不同,两人相处的时候又是怎样一副光景呢?正好西侧山火复燃了,老大你去向殿下禀报一声,这可是正事,殿下不会责罚你的!有人在旁边出主意。
他被他们一起哄,脑子一热就冲了进去,只一眼就看到锦绣姑娘从背后抱着殿下,而殿下竟然……没穿衣裳……他这会儿心里满是懊悔,若是没有自己打扰,殿下与锦绣姑娘两个是不是就要生米煮成熟饭了?他们日日夜夜盼望的小殿下,是不是又要多等上些时日了?自己去领罚。
钟慕风丢下这句话,便朝着山上去了。
淡墨唉声叹气,再扭头一看,方才还凑在这边的弟兄们,已经全都不见了踪影。
这帮没良心的!他骂了一声,有本事等会儿别过来朝我打听!。